263.绝情谷(12)(1/1)

顾情花实话实说道:“我不是人, 也不是鬼。”

李莫愁:“……”

杨过:“……”

杨过先前是情急之下, 才对着李莫愁说起陆展元,就是想两人共同退走金轮法王,之后再觅良策。不曾想金轮法王是逃走了,可顾情花也不禁念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杨过想起他先前知道的李莫愁与陆展元的恩恩怨怨,倒觉得有点对不住李莫愁,这种往人家伤疤上撒盐的举动,确实不怎么厚道。于是在这沉默时刻, 杨过就主动开口道:“他是绝情谷情花树化形, 但凡人看到他, 都会看到心中所爱。”

只是吧, 这话儿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心中所爱”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钝刀子, 慢慢地插-到了李莫愁的心上。她哪怕心中对陆展元充满怨恨, 哪怕陆展元死了数年, 她的满腔怨恨仍没有消失, 可对李莫愁来讲, 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 只是李莫愁是不愿意亲口承认的。

她哈哈笑了几声,“乖师侄, 我看你是脑袋被门缝夹了吧。”

顾情花却道:“他说的没错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 在听到之后都那么惊讶。”

杨过:“……”

李莫愁:“……”

独孤雕:“咕咕?”

顾情花偏头看了它一眼, 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你们刚才不也把它当成了神雕吗?”

这确实是。

杨过有点尴尬, 而李莫愁在心中酸涩情绪压下去后,衡量起现在的局面,发现她如今是讨不到任何好处,只有把拂尘往臂弯处一竖,冷然道:“我姑且信了你们的说辞,不过若是再让我发现他和陆展元那等负心薄幸之人有任何关联,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顾情花睇过去:“你还想杀我?”

孤独雕也昂首挺胸,俯视着嘴上不示弱的李莫愁。

李莫愁一噎。

哪怕顾情花不是什么情花树化形,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单就他先前对着她使出来的,叫她无处招架的掌法,还有当时趁他不背洒过去的三枚冰魄银针,也丝毫没伤到他,再有这只巨雕也武力不凡,总总的已让李莫愁把顾情花当成了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唯恐自己并不是人家的对手,那么说也不过是不想露了怯罢了。

李莫愁自不想折戟在此,她冷哼一声,只把目光投向抱着婴儿的杨过身上,“我古墓派代代都是守贞如玉之人,没想到小师妹连孩子都生下了,当真是好不知羞!”

杨过无奈道:“李师伯你当真误会了,这不是我和姑姑的孩子,是郭伯母刚生下的孩子,不然金轮法王为何会想要抢走她呢。”

李莫愁:“……”

李莫愁接连受挫,正要强辩,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还伴随着小龙女的呼喊:“过儿?”

李莫愁再“哼”了一声:“总归你们乱了纲常便是不对,若是师父仍在世,早将你们逐出古墓派了。”

“你这话儿我就不赞同了——”顾情花立马为爱代言(……),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本想着趁机逃开的李莫愁便按捺不住暴躁道:“我古墓派的事,你个外人没资格质疑!”

说完,她就钻入了丛林,片刻后就不见了踪影。

杨过:“……”

独孤雕:“咕。”

杨过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声“咕”中,带着溢于言表的轻蔑之情,不过想想李莫愁刚才那一举措,分明是落荒而逃,他都不好为这个师伯辩解什么。

这时小龙女骑着郭靖的汗血宝马来到了近前,焦急道:“过儿,你没事吧?”

原来先前小龙女因为内力不济,被杨过三人落在了后面,等她追到城门时,已不见了杨过三人的踪影。愁急无计下,却看到了有丐帮弟子牵着郭靖的汗血宝马,她便借了那宝马来用。只是等她追出城来,放眼望去,但见苍苍群山,莽莽平野,哪知这三人到了何处。

又见这宝马神骏非凡,便对它说去救它幼主,让它带路。

那马也不知是否懂她的言语,昂头长嘶后,就放开四蹄,朝着东北方奔去,还真叫它带对的方向,奔波一阵后果然就看到了杨过。

杨过连忙迎了上去:“姑姑,我没事。”

小龙女放下心来,恰杨过怀中的婴儿哭了起来。原先奔波一路时,她都没有哭,现在也不知是否感到了安全,还是当真是饿了,就扯着小嫩嗓子哭了起来。

杨过低头一看,只见她一张小脸眉清目秀,模样甚是娇美,不期然想若他和姑姑生个女儿,说不得也是这样的好看,便笑着对小龙女说:“姑姑,她怕是想要吃奶。”

小龙女脸颊染上红晕,小声道:“那咱们快回城去吧。”

杨过一想也是,便将襁褓小心翼翼的递给小龙女,他跟着翻身上了马。一抬头正好对上顾情花和独孤雕都不避开的目光,他这才想起还有其他人物在。

杨过干咳两声:“那你们——”

顾情花沉默了下,又再度想起了被他遗忘的人与事:“去找武敦儒和武修文啊,希望还能赶得上他们为爱互祭。”说到这种为爱痴狂的事,顾情花就来了精神,伸手拍了拍独孤雕的翅膀,“快快快,我们快去找他们。”

独孤雕似乎也被感染了,高鸣了三声。

杨过:“……”

让他们俩去劝架,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吗?

只能说不尽‘人’意。

那武敦儒和武修文俩倒霉孩子为了郭芙,都能在这关键时刻跑到城外来自相残杀,好在顾情花忘了他们,晚来一步的武三通却及时赶到。

父子相认后,武修文和武敦儒却谁也不肯退让。

武三通无论怒骂斥责,还是温言相劝,都起不到什么好效果。

武三通当年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是他妻子武三娘帮他吸出了剧毒,自己却殒了命。武三通本来答应妻子要好好养大两个儿子,可在妻子死后,他却犯起了疯病,疯疯癫癫了数年,近来才慢慢痊愈,可以说没对武家兄弟尽到多少责任,现如今看他们兄弟相残,他又劝说无果,觉得愧对为他而死的妻子,不由得在不远处放声悲号起来。

武敦儒和武修文本来都双双抽出长剑来,便要拼个你死我活,乍然听到武三通的哭嚎,不免黯然相对,良久没有言语。

最终还是武修文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大哥,即便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不斗,总有一日仍将拼个结果出来的。”

武敦儒自也明白。

武修文默然道:“你我自幼丧母,父亲不知所踪,兄弟俩相依为命,从未争吵过半句,如今却到了这地步,弟弟我说不痛心是假的。可我也贪心,即想和哥哥兄弟情深下去,又不想放弃芙妹,适才我才会觉得那情花树说三人同处,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可惜哪怕你和芙妹同意,师父他们是死都不会答应的。”

武敦儒哪里不知这点,便是他自己都过不去心中的坎,他也不会觉得郭芙会同意的,想着想着就觉得伤感起来,原本举起的剑也放了下来。

这时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看来我没错过啊。”

武敦儒举剑喝道:“谁?”

从襄阳城里出来后就很忙的顾情花,还有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独孤雕现出身形来。托武修文和武敦儒在再次打起来前,还遇到了武三通,和武三通相认,还有被武三通费劲相劝花了不少时间的福,让顾情花他终于及时找了过来。

武修文定睛一看,“芙、是你!”

武敦儒对顾情花的观感很复杂,硬邦邦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郭夫人说你们来城外相约决斗,就让我来看看,我觉得她是想让我劝你们不要因为一个女子,就罔顾个人性命和兄弟情谊,更有觉得你们俩竟在这战火连绵时,还这么任性胡闹,实在是有负他们平时对你们的谆谆教导,不过——”顾情花话锋一转道,“我却认为你们只是爱情至上,在我看来却是最值得称道的。再者说了,哪怕用你们俗世的言论来讲,你们也是有理的,毕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嘛。”

说完顾情花就一抚掌,鼓舞他们道:“所以快来决斗快来决斗,我已经等不及看你们为爱血流成河了。”

武敦儒:“……”

武修文:“……”

哪怕顾情花神情真挚,完全没有任何反讽的意向,他们兄弟俩的感觉还是很复杂。他们兄弟俩还是知道他们俩这对决是不对的,可他们年少轻狂哪里管那么多,只有人支持他们,还鼓励了他们,就让他们觉得百感交集了,尤其是在他们眼中,顾情花还顶着郭芙的面容。

见他们还没有动作,顾情花就不解道:“怎么了吗?”

武敦儒和武修文对视一眼,心想:‘反正他们总是要决出个高下的,还管什么有的没的作甚!’

当下兄弟俩就犹疑了下,都举起手中的长剑来。

顾情花好整以暇道:“这才对嘛。”

独孤雕歪着脑袋看了看顾情花,又看了看武家兄弟,它似乎还不能够理解这么深奥难解的问题。更难解的问题即刻来了,顾情花他就那么好好的站着,等武敦儒和武修文为爱痴狂,却有人从背后一掌打过来,嘴里还吼道:“兀那小人,吃我一掌!”

武敦儒不禁叫道:“爹!”

原来带着凛凛拳风打向顾情花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不远处痛哭的武三通。他在悲号中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心中好奇,便止住了哭声,前来探个究竟,便听到顾情花不说劝阻武敦儒和武修文,反而是推波助澜,好瞧瞧热闹,当下便将满腔怒火发泄到背对着他的顾情花身上,口中喝骂着,脚下便踏步上前,举起右掌,便要教训这大亏友道的家伙。

独孤雕冲顾情花长鸣一声,却没有像先前李莫愁攻来时出…翅,到底那时它距李莫愁较近,以为李莫愁是朝着它而来的,它不需要别人帮忙就能应敌,自然也觉得现在顾情花不需要它帮忙。

顾情花会意,在武三通一掌落实前,体讯飞凫般往左走了两步,手中也多了一根还带着绿叶的枝桠,整个人也变成正对着武三通。

只是顾青独孤九剑中的破掌式,还没有使出来,看清楚他脸的武三通整个人都傻了,任凭他那一掌落空不说,还近乎惊慌失措的喊道:“沅君!”

整个人也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沅君,是你吗?”

顾情花收回了枝桠:“原来你喜欢的人叫沅君呀?”

独孤雕:“咕咕?”

武敦儒:“?!”

武修文:“?!”

武三通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没听出来顾情花的声音并非何沅君的,也忘记了他刚才就是冲着顾情花这个不义的小子来的,反而是直愣愣地盯着顾情花看,老脸上有泪痕斑斑:“沅君,这些年你还好吗?”

顾情花还没回答,不远处的丛林中就传出李莫愁的笑声:“武三通,你那义女何沅君早十年就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顿了顿她又嘲道:“竟不想当年你去阻碍那负心薄幸之人的婚礼,不是因为什么父女之情,反倒是对自己的义女生了不伦之恋。”

武三通乍然再听到何沅君之死,更是浑浑噩噩,竟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杀妻仇人李莫愁的声音。

武敦儒朝着李莫愁那边喝道:“谁?出来!”

李莫愁偏不出去。

顾情花却辨认出来她的声音,道:“是杨过的李师伯,你不是走了吗?”

李莫愁:“……”

李莫愁本来是远远逃开了,可哪想到她在这荒山丛林中转来转去,竟也跟着转到了这地界。又听得武三通将顾情花认成了何沅君,心里是信了杨过的话,可这个名字也刺激的李莫愁忍不住搭腔。

话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

李莫愁不敢和顾情花硬碰硬,当下往后退了半步:“不过是看不惯这等无情无义的薄幸男人罢,我奉劝你也莫要多管此事。”

武三通好歹回过神来,目呲欲裂的叫道:“李莫愁!”

说着就冲着李莫愁出声之处狂奔而去,“我杀了你!”

当年武三通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是武三娘舍身吸出了剧毒,在武三通眼中,李莫愁便是他的杀妻仇人,而他一喊出李莫愁的大名,武敦儒和武修文也意识到了她是杀母仇人,两人被激起了血性,也提起长剑跟上了武三通。

眨眼间,这地界就只剩下了顾情花和独孤雕。

独孤雕左看右看,就走到顾情花身边,伸出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青哭笑不得:“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孤独雕:“咕。”

顾青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了武三通父子三人还有李莫愁消失的方向,倒没有跟上去的意思。他们间的恩怨,说不定能在这次见面中解决呢,不过说来这丛林中不止他们两队人马,那中了冰魄银针的金轮法王此时也在这片丛林中,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缘分再次遇到?

收回目光后,顾青就对独孤雕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我继续教你写字。”

顾青不打算回襄阳城,到底平行世界的旧人们,在襄阳城能见到的也见完了,且在他们身上也不过能看到些许旧日的痕迹,更何况顾青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缅怀过去的人。现在他反而觉得独孤雕都比他人有趣,还有独孤九剑怎么说,也得有个传承不是。

独孤雕听完,就率先狂奔起来。

这次它却带着顾青去了原先那处山洞的后面,洞后树木苍翠,山风清佳,不过数里就有一处峭壁。那峭壁便如一座极大的

屏风,冲天而起,峭壁中部离地有差不多二十余丈处,生着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就好像一个平台,石上隐隐刻有字。

等顾青跟过来,独孤雕昂头看了看,又转过头朝他点了点头,叫了几声,声音甚是特异。

顾青笑了笑,极目朝着那刻有字的大石看去,只见那大石上刻有“剑冢”两个大字,在这两个字一旁,还有两行字体较小的字: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

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顾青明白了独孤雕的意思,而将他看见后,独孤雕就伸爪抓住了峭壁上的青苔,往上纵跃而去。原来那峭壁上每隔数尺,便长着一丛青苔,数十丛笔直排列而上,而在那青苔之下就是一个个被利器凿开的洞口,以方便在排上峭壁时有能支撑之处,只是在独孤求败去世后,那小凹口就没有再用过,洞口堆积了淤泥,便生出了青苔来。

现在独孤雕爪子扣住那小凹口,哪怕它身躯笨重,但是腿劲爪力俱是十分厉害,顷刻间就爬到了那个平台上,然后站在平台上,朝着还在下面的顾青顾盼,等着他也如法炮制的上来。

顾青却觉得独孤雕在学会写字前,该学会如何飞翔。

这么想着,顾青脚尖点地,凌空直上不说,还在空中凌空走了三十七步,才再点了下峭壁,再凌空而上,转瞬间也来到了那石台上。

独孤雕都傻了。

顾青抚了抚并没有皱褶的衣襟,“这你得去问王重阳,这门轻功是他们全真教所创。”这门轻功名为金雁功,在凌空直上上是其他轻功所不及的。

独孤雕:“咕咕咕?”

顾青点头:“对,王重阳。”

独孤雕似知道非知道。

说来在这个世界里,王重阳去世已有三十余年,如今的全真教的掌教是丘处机,但随着王重阳仙逝,全真教的威名也一日不如一日,丐帮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因丐帮帮主是黄蓉,所以丐帮多名兄弟如今都在襄阳城助郭靖抗敌,而全真教那边,昔日王重阳抗金的雄心壮志,似乎并没有多传下来,但丘处机在知道襄阳有难后,还是派了门下弟子赵志敬和尹志平来,这二人如今便在来襄阳城的路上。

此时,杨过和小龙女也带着婴儿回到了襄阳城里。

黄蓉喜极而泣,郭芙在跟着高兴的同时,还担忧起来武家兄弟来,对黄蓉道:“娘,大武哥哥和小武哥哥——”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黄蓉怒视过来。

郭芙咬了咬嘴唇,还嘴硬道:“那什么情花如何靠谱?”

杨过看过不眼,道:“若不是他出现,我们也不会那般轻松就打退金轮法王,将孩子平安带回来。”

郭芙脸都涨红了:“你!”

只杨过想了想又跟黄蓉道:“不过他的理念却是和绝大多数人不同,我怕他劝不了武大哥和武二哥。”说不定反而劝他们双双赴死。

杨过想到这儿,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黄蓉想了想,到底还是叫人去和朱子柳说了说,让他带几个丐帮兄弟去找一找武家兄弟,心里还决定等他们兄弟俩被找回来,就好好教训他们一通,最好让郭靖军法伺候。

稍后,她又郑重的感谢了杨过和小龙女。

杨过心中还存着对他父亲之死的疑惑,面对黄蓉时也不免有几分淡淡的,见小龙女脸色不太好,就连忙辞别了黄蓉,带着小龙女到隔壁的院子。小龙女这还是先前练功走火入魔留下的暗伤,本来在绝情谷中就没有治愈,后来又到处奔波,才导致脸色不愉,杨过想了想便握住小龙女的手说:“姑姑,等郭伯父和我说明我父亲的事后,我们便回古墓吧。”

经过这几天和郭靖的并肩作战,杨过也明白过来他父亲怕是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英杰,反而很有可能德行有失,这让杨过有几分心灰意冷,便更想和小龙女回古墓了,更何况古墓的寒冰床有助于小龙女的旧伤复原。

小龙女全心全意的望着杨过,尔后将头枕在他肩膀上,“你说怎么,便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