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随我来(1/1)

这正是先前便被安插在了附近的五名魔修之中的三人, 方云早先便知道他们的据点,顺着就来了。

平日里202对于他本体的束缚颇多, 许多事情都是禁止他去做的, 有时需要用到化身也是在所难免。

而这化身与本体中的资源差距又是天差地别, 若是不能经常送些东西过来, 便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若是他直接用本体过来, 又过于显眼,难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得不偿失, 这运送资源的事情便落在了这群小魔修身上, 方云近月来已经安排好了一条隐蔽的运输路线, 平日里可以自己给自己这具化身送些东西来。

方云扫了他们一眼, 冷淡的点了点头, 问道:“我的东西可到了?”

堂中的女子眉眼含着讨好的笑意,立刻恭顺的应声:“昨日便到了,大人。”

她见方云对着自己招了招手,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墙角,从隐蔽处掏出了一只黑匣子,恭敬的双手托起递给了方云:“大人请看。”

方云垂下眸子, 伸手接了过来, 用拇指在匣子封口处轻轻一抹, 便见到有暗金色的条纹流窜而过, 在匣子表面蔓延成了一大片花纹。

这正是他自己下在匣子上的禁制, 此时还完整, 便是没有人尝试打开匣子的意思。方云便道:“很好。可有人注意到?”

“未曾。”女修赔笑道,“属下们收到的时候它就混在其他宗门送来的物件中,十分不起眼。”

“切忌多嘴多舌。”方云点点头,将匣子放入了宽大的袖袍中,不再多透露什么,转身便向外走。

身后的几名魔修道:“恭送大人。”

方云没再应声,自己一个人不动声色的走出去了好远,一直到了杳无人烟的地方,才又探手入袖,将黑匣子又从袖中取了出来。

他垂眸默默看了片刻,才伸出纤白的指尖,在匣子身上快速按动了好几下,那匣子便连着“咔咔咔”了数声,一下子弹开了盖子。

只见匣子底部躺着一块黑色的阵盘,方云又顿了片刻,才神色莫测的将阵盘从匣子中取出,握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后,才揣入了袖中,大步离开了。

第二日,浩渊宗中

这一日晚间,白浩正要去找寻负责浩渊宗中日常巡逻任务的长老,随着师兄领着几名新弟子夜间巡山。

他还在路上,便见到了一只雪白的纸鹤在晚间黑沉沉的天色下慢悠悠的飞了过来。

这应当是什么传讯用的纸符叠成的简易传讯道具,只是不知道哪位前辈在这宗中找人还非要用这种手段。

白浩扫了一眼未放在心上,便要迎面而过。

那纸鹤飞到他近前的时候,却突然出声了:“白浩。”

白浩闻言愣了一瞬,这居然是找自己的。

这声音听着有些冷清,语调平淡的厉害,白浩听着这声线竟一时没想到是哪位前辈。

纸鹤扇动着翅膀,在原地又飞了两下,再次清冷的开口:“随我来。”

白浩看着这扑棱着翅膀的纸鹤,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想起来是谁,就恭敬的问道:“前辈是……?”

纸鹤大约只是个单向传音的道具,并未回答白浩的话,只是再次从其中传出一阵冷清的声音:“随我来,有样东西想交给你。”

随后纸鹤便笨拙的调转了一个方向,开始缓缓向前飞去。

左右在这浩渊宗中,哪位认识他的长老有事叫他,想给他什么东西,他也不会吃亏,白浩便跟着纸鹤走了。

然而这纸鹤却并未如他意料中的带他往门派中心走,而是越走越荒凉,直接将他带到了浩渊宗悬崖那一侧的山门边上。

这位陌生的前辈,想要将他带到哪里去?白浩警觉了起来,但是四周并没有什么什么遮挡物,一眼望过去便是没人的。

白浩谨慎的观察着周边的环境,随后却见到那纸鹤一路向前,竟要一头撞到护山结界上,随后轻飘飘的向下落去,停留在了一丛草垛边上。

那淡淡的声音再次从纸鹤中传出,带着些命令的口吻:“过来。”

这是何意?白浩顿了片刻,才凑上前去。

远远看着不觉得有什么,凑近了却隐约能看到草丛之后的结界上,似乎有了破损。

白浩目光一凝,抬手拨开了草丛,只见结界上果然出现了一个甚至能容成年人通过的大洞。

这么大的洞,只因着这边邻近悬崖灵气不充足,没有什么人,便隐藏在草后面没有发现,实在是一个疏漏,他此次见到了本该是立刻回去告知宗中前辈修士的。

那纸鹤却道:“我在下面。”

下面?白浩缓缓的从洞中探出了头,向下看去。

便见到高深的悬崖半截处,岩壁中插了一把细长的剑,那剑上稳稳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确是有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轻轻巧巧的踩在细长的剑身上,脚下便是深渊,任由大风吹的衣袂翻飞,人却是纹丝不动,看着颇为不凡。

对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扬起了头来,露出了一截黑色兜帽之下,苍白瘦削的下巴。

那人未说话,纸鹤却再次命令道:“下来。”

原来这纸鹤竟是从这破损处放进来的,这看着可不像是宗中的哪位前辈,此人形迹可疑,应当……

“你可有什么本属于你的东西,被他人夺走过?”纸鹤却打断了他的思路,幽幽的问,“本该独属于你,如今却被他人抢去占了大头。你果真一点都不妒忌吗?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平?”

纸鹤中传出的话语,仿佛一计魔咒,直接看穿了他数日来的心思,敲打在了白浩心口。

他当然会,他近日来就因为这种事情,已经郁结于心多日。

白浩历来喜欢掌控住,拥有住一切,高高在上,如今祁师弟却仿佛在动摇他身上拥有的光芒,剥夺他人对他的宠爱。

不嫉妒是不可能不嫉妒的,只有强忍着不说。

可是此人又是如何知道的,他还会读心术吗?

“妒忌到想让他去死?”那声音清冷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我是来帮你的,并无恶意,错过了可就没有机会了。随我来。”

白浩低垂着头,看着立在悬崖半山腰处的单薄人影,只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在蛊惑着他人去犯罪的恶魔。

纸鹤说完这句话,又轻轻震动了几下翅膀,便快速拆解开来,重新变成了一张符纸的样子,随即便突然自燃起来,化成了一缕飞灰随风而逝。

而那悬崖半山腰处的人也垂下了头,将那截堪堪显露出个轮廓的瘦削下巴重新隐入了兜帽的阴影中。

那人动作敏捷的从长剑上翻身而下,随后归剑入鞘,快速向下跃去,直直的向下坠落而去,动作间带着一股子从容的优雅。

作为浩渊宗中的弟子,白浩自知自己在此处遇到了行迹诡秘之人,应当是立刻回去禀告师长的才对。

但白浩此时却犹豫了。

看此人的身手,若是他欲行不轨,不过是再向上几步的事情,他便可以从这破损中进来。

甚至这处破损是不是此人弄出来的也未可知。

对方完全没有将他引出门派加害的必要,若是真的心怀不轨,他探头出去的那一瞬间便该是命丧黄泉了的,防不胜防。

而他说的话……白浩看着山崖之下,抿了抿唇,也许真的是他的机会也不一定。

不管对方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他跟过去总是不会吃亏的。

他想罢,便也从破损处钻了出去,顺着悬崖快速向下攀爬而去。

那黑袍人本就在半山腰处立着,此时早已经如猫一般轻盈的落地了,却还未走远,正在白浩前面,背对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

待到他彻底到了平地上,这才又再次动作起来,轻飘飘的向着远处而去。

白浩迟疑了一瞬,便也跟在了后面。

那人似乎是故意放慢了速度,不会把白浩甩出去太远。两个人一路你追我赶,跑出去了很远,对方才停住了脚步。

白浩便在他三米开外站定,恭敬的一作辑:“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黑袍人甩了下袖口,转过了身,但大半张脸依然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只能见到光洁瘦削的小半张脸,淡色的薄唇和一小节高挺的鼻梁。

他问:“你是你师尊座下的首徒吧。”

这声音和传音纸鹤中发出的,那种清冷好听的清冽嗓音完全不同,仿佛是被烟熏哑了一般,带着一种苍老的嘶哑,和那半张年轻的面庞配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白浩应道,“只是不知前辈如何知晓?”

“我不光知晓此事,我还知晓,你有了一位小师弟对不对?”那人冰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嘶哑的笑了起来,话语间低沉的仿佛能洞察人心,“一位比你还要有潜力的小师弟。你在师门中,尚且还需要时时刻刻的经营着人际关系才能得到美名,受他人喜爱,但他却不一样了,他一来,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说的可对?”

说的都对了,这才是症结所在。

那祁师弟,他从一开始,便仿佛受到了上天破格的优待。

他未有哪怕任何一点的努力,便得到了师尊的青睐,一直关照着他,隔三差五就送些小恩小惠,那是多少新弟子求而不得的礼遇,纵使是白浩也从未受到过。

他却不领情,还要端着架子的不理会,白浩本以为这种自视甚高的人难有作为和建树,只能眼看着机会从眼前流失掉而碌碌终生,而他则可以冷眼看着对方的失败。

却不成想只要他一个回心转意,一个想要拜师的念头,自家师尊就会又立刻忘了先前的那些冷落和轻视,直接将他收归座下。

不光是师尊,还有师妹。

白浩一直对自家师妹呵护有佳,从不对师妹厉色相向,哪怕是师妹做错了事情,他也会强忍着不生气。

如此,师妹才会爱戴他,每日在他脚边转。

但那个祁岩,却是摆着一张冷脸,什么也不做,甚至都不理会师妹,师妹还是会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抛下白浩,跑去围着那祁师弟转。

这还只不如入门几天而已……

白浩听着面前人的话,额角的青筋开始一蹦一蹦的跳,却还要面上不显,继续挂着他那招牌似的温润笑容。

“他才不过入门几天而已。”黑袍人仿佛能读他的心,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上,薄唇冷冰冰的勾着,成了一个近乎嘲讽的样子,“他在你师尊座下,日后又会如何?”

日后……

“你是你师尊的首徒。”那人冰冷嘶哑的声音戳进了白浩的心坎,“但你如何能确定,你一直都会是你师尊最得意的弟子?”

白浩听着这话,心里酸涩的厉害。

这可真是每一个字都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心思,此时竟被对方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自从祁岩来了,便一直担心着,担心着自己会失去师尊和同门的宠爱,会被超越过去。

他会落败,宛如一只不起眼的臭老鼠一般不足为外人道,从此以后他人再提起柳长风座下的得意弟子,便再也不是他白浩了。

而是那个祁岩。

师尊若是日后与他人提起自己的得意弟子,也不再会说他了,说的还是那个祁岩。

那个祁岩,会方方面面的将他打压下去,将他替代下去,把他从师尊和同门之间挤走,成为一个最受同门追捧的弟子。

只要一想想,白浩心中便会酸涩恐慌到直发颤。

但这些想法他一个字都不能告诉别人,还要继续维持着虚伪的师门情,假装一副关爱师弟的柔和样子。

“可你是如何打压他的呢?你是不是就只欺辱了他,与他更是结仇了?”黑袍人似乎是在阴影中打量了他的神色片刻,才又问,“看来是了。……但这有什么用呢?”

白浩被他戳中了心事,戳的死死的,一时间往日里那些虚伪的客套和那些打太极的套话全说不出来了,面色不善的沉默着。

黑袍人又阴冷道:“若他还活着一天,他就始终是会超越你的……你是知道的,嗯?”

“可他,”白浩迟疑的开口,“始终是我的师弟。”

黑袍人闻言嘶哑的笑了一声:“所以不能自相残杀?你是因为师兄弟情,还是在顾忌你师尊或者师门的规矩?若是后者,你大可不必。”

白浩不好说真的是因为后者,其实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也是希望祁岩哪天快点因为意外死去的。

因为只有死人不争不抢,只存留于他人的记忆中。

“我是来帮你的……”黑袍人缓缓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白浩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以为想不声不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人,有那么难?”

他言罢,伸出纤白的手,探手入袖,掏出了一块黑色的物体,递了过来。

白浩定睛一看,正是一块阵盘:“前辈的意思是……?”

“我早先已经盯那小兔崽子盯许久了,我一直想叫他死,但是数次都未得手,他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黑袍人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此,你我应当算是有共同利益的盟友。只是我一直不得机会进入你们宗门,才会找上你。”

“听闻你们几个月后,便要开放兵器阁,放最新一代的弟子前去挑选兵刃。”

白浩看着他,应了一声:“正是。”

“兵器阁中地域广袤,你们宗中弟子通常在传送地点边上,几座峡谷之内便能找到合适的兵刃,不会走太远。”黑袍人道,“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剑冢,那是条幽深的大裂谷,下面全是废铜烂铁的废剑,连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而我已经定好了那处的位置,你只需要在传送阵开启的时候,发动这阵盘,便会将传送击偏,他会被直接传送到那裂谷中,而且不是在下面,是在半空中。”黑袍人嘶哑的笑道,“然后,掉下去,万箭穿心而过。”

“根本没人会知道是你做下的,他们甚至连他的尸体都不会找到。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死了,又死在哪,他只会和那些废剑一起腐朽,变成一副没人认得出来的白骨。”

白浩听着他的话,有些稍稍泛起了冷汗。

他纵使平日里欺压师弟,对师弟饱含恶意,甚至希望师弟死去,但还从没想过如此阴暗可怕的事情。

但这些描述……居然又意外的合了他的心意。

黑袍人再次嘶哑的开口:“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