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9)(1/1)

柳随风环顾了一圈, 见只她一人, 这才放心过来。

余小晚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这位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载小弟一程?”

柳逸风立时从车里探出脑袋,笑道:“自然可……”

柳随风打断,“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还如此狼狈?”

余小晚叹了口气,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二位有所不知,苍军昨日攻打九斗关,朱兵惨败, 如今已攻入城中。”

柳随风两人面面相觑,柳随风又问:“那你又是何人?”

“小生原只是过路客,被强行抓了壮丁,兄台也看到了,小生有大肚子病,自己尚且顾不得自己,又如何打仗?万般无奈,只得逃走。”

话音未落, 柳逸风猛拍了一下车板, “匹夫懦弱, 找甚的借口!国破家何在?若人人都如你, 朱国岂不是任人鱼肉?!”

余小晚轻咳一声, “那个,兄台所言极是,可小生并非朱人,小生乃玄人。”

柳逸风噎了一下,捂着额头不吭声了。

柳随风沉吟了片刻,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她,“我等是朱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朱的,只怕与你不同路载不了你,相逢便是缘,这银子权当做盘缠,你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她只想蹭个车,要银子干嘛?

她抱拳道:“实不相瞒,小生的贱内还在城中,小生也是同路。”

柳随风颌首,“如此,那便同去看看。”

马车自然是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九斗关外,远远望去,尸山尸海,雨雾之下更显凄凉。

不等马车靠过去,便见关内乌泱泱跑来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还驾着马车。

柳随风跳下马车,拦住一个小妇人,“你们从何处来?”

小妇人一脸焦急,哪儿顾得理他,挣扎着想跑,柳随风摸出一角碎银塞给她。

小妇人怔了一下,赶紧揣进袖中,这才道:“快跑吧!西城门打起来了!说不得一回儿苍军就给退回来了!”

柳随风蹙眉,“西城门?可是援军到了?”

“正是正是!昨个儿夜里就打起来了,咱们趁乱开了城门跑的,再晚会儿,指不定命都没了。”

余小晚探头张望着,城中本只剩老弱妇孺,这会子逃出来的却有青壮男子,有的甚至还穿着朱兵兵甲,显然是战俘。

援军攻城,城内又有敌军战俘,这种状况下,为防战俘反咬一口,将领通常都会下令集体斩杀,防患于未然,他们怎会有机会逃走?

是耶律越刻意放走的?还是战况确实危急,以至于疏忽了战俘?

耶律越心思缜密,不大可能有如此致命的疏忽,甚至还让他们开了城门逃走,最大的可能还是他故意放走的。

百姓都是往外跑,他们的马车却是往里进,逆流而上,说不出的显眼,也格外难行。

余小晚扒着车棂望着四围混乱的一切,活人们拼命跑着,脚下到处都是尸体,不时有人认出尸首,抱着嚎啕大哭,也有人看都不看,只管逃命,空气中弥漫着酸腐味血腥气,还有那层层雨雾都遮挡不住的悲凉。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曾经平凡却美好的一切,转眼烟消云散。

耶律越,你为何突然攻城?

她自认没有什么伟大情操,可看着眼前惨状,依然压抑不住心头酸楚,他那般温良之人,又如何忍心?

她突然有些害怕,难以言喻的怕,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的!

他若看了她的血书,知一切并非她所愿,她也散尽功德自残救她,顶不会如此决绝。

到底哪里出了错?

赵元没给他看那血书?

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出旁的因由。

可若真是如此,那她此时回去,岂不是送死?不是她的死,是……

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湿衣粘在身上,遮挡不住。

回去,孩子可能会死!

不回去,莫非朱钰会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秋水……”

耳畔隐约传来呼唤声,人太多,幻听一般,她四下张望了一眼,人影攒动,依稀可见似乎有一人背着一人朝这边横斜而来。

如逆流一般,如此横行也是惹眼的很,他们越来越近,余小晚突然跳下马车冲了过去!

“莫非!钰儿!”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余小晚冲到近前,一把搂住了他俩,喜极而泣。

“我不是做梦吧?不是做梦吧?”

接连叨念了数遍,她颤巍巍看了看莫非,又看了看他背上昏迷不醒的朱钰,两人都是血肉模糊,想来也是只顾逃命,顾不得包扎伤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

“援军,夜袭,趁乱,逃。”

余小晚点了下头,刚想再说什么,莫非突然瞠目,倒退了一步,瞪向她身后。

她一惊,回头,却见柳随风手持长剑,直冲他们过来!

余小晚:“你想作甚?!”

话音未落,人已到近前,举起长剑,直刺朱钰!

周围到处都是人,莫非又有伤在身,勉强撤身躲过。

余小晚赶紧挡在他前面,“你疯了吗?他可是太子!”

“杀的就是太子。”

柳随风一路护着柳逸风过来,不可能不与家人联络,必然早已得知晋王大事已成,且给柳家庄下了密令,凭借他们商号遍布全国,要他们秘密捉拿甚至就地处决太子。

柳逸风也过来了,一见太子,眉心紧蹙,“莫非,皇上与你家主子早有联盟,你这反手又帮太子,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此处并非说话之处,余小晚深吸一口气,喝道:“你俩脑子让驴给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太子|党晋王党?!国破家何在?若大朱灭了,还管他谁做皇帝?!”

柳随风一甩长剑。

仓啷啷啷!

“若不曾遇见便罢,既遇见,自然要为主效力!让开!”

余小晚气得咬牙切齿,“他不能死!万一晋王战败丢了性命,好歹他是皇族血脉,还有可能东山再起!若没了他,如何复国?!”

古时最讲究血脉,单单一个皇族血脉,就可以轻易集结无数忠君爱国兵将。

柳随风沉默了。

柳逸风拧眉四下张望了一圈儿,“罢了,咱们只当没撞见,就此别过。”

柳随风还在犹豫,柳逸风扯着他扯回了马车,遥遥地摆了摆手,驾马继续艰难前行。

莫非与朱钰既已逃出,她自然也不会再拿孩子冒险,先寻处安全之所诞下麟儿,再抱着孩子见他,只要能证明他是孩子的爹,所有误会都能迎刃而解。

主意已定,三人随着人流一同逃离。

跑出去没多远,心凝形释时间到了,头痛、身痛,肚子痛,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不痛之处。

她难受至极,又补服了一枚,这才继续赶路,这一赶,便是整整一日,直到月上东山,才暂且停下歇口气。

雨早已停了,皓月当空,繁星璀璨,与这夜色下的满目疮痍全然不同。

莫非探了探朱钰的额头,冲她道:“采药。”

话音未落已站起身来。

余小晚也摸了摸朱钰的额头,烫手的紧,若伤口不管,便是退了热还会再起,必须得治伤。

她抬眸冲莫非道:“若能寻到便寻,寻不到就赶紧回来,夜黑,危险。”

莫非颌首,又叮嘱她不要离开人群,这才转身离开。

周围到处都是逃难歇脚的人,有人恍过神来搂着孩子哀哀啼哭,有人靠着矮树怔怔发呆,孩子吵着饿,娘亲刚摸出个窝窝,便被一旁男人给抢了去,到处乱糟糟一片。

余小晚根本没心思管旁人,小心的解开朱钰残破的衣衫,伤口溃脓,沁着猩血,她狠狠心,撕掉一角衣袍,帮他小心清理掉一旁污血。

朱钰奄奄一息,勉强张开眼,“你……”

“我在,你忍一忍,莫非去寻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过才一开口,声音便哽咽了,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如何会不心疼?

朱钰虚弱的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打人了……疼……太疼了……”

余小晚攥紧他的手,拼命忍着眼泪,“嗯,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对……母后……还等着我……回去做……皇帝……”喘了口气,他又道:“有水吗……渴……”

余小晚四下张望了一圈,月光皎洁,隐约可见不远处有水光闪动。

“我去给你弄点水,你等我!”

她拖着他拖到一旁土坡后,藏好了以防万一,这才起身朝着水光处跑去。

看着不远,却跑了一刻多钟才到,是条小溪,溪边已有难民在灌水,她揪了片也不知什么叶子,勉强聚了些水,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水不多,叶子也小,她一路头都不敢抬,眼看便要到地方了,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几匹战马已冲了过来,长矛挥舞着,驱赶着他们。

水洒了一地,她随着众人聚作一团,一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兵马。

兵马散开,一匹血蹄青骢马踏步而来,行到人群边缘,一人翻身而下。

余小晚挤在人群中,不敢抬头,眼角余光只瞥到银亮的盔甲熠熠生辉,袍角溅着血迹,战靴气定神闲地游走着,一个人一个人挨个看过。

脚步停下,停在了离她不远处一个女人身前。

“抬起头来。”

女人扶着隆起的肚子,战战兢兢抬首,突然被捏住了下巴!

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刃恍在那女人眼前。

“我来?还是你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