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6)(1/1)

刘校尉年富力强,面黑有须, 睨了一眼她的肚子, 冷冷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不残不老, 都得上阵杀敌!”

不残不老?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刚想表明自己左手残疾,一个小兵一路小跑过来,凑到刘校尉耳边一阵耳语。

刘校尉脸色陡变,起身吆喝道:“不必登记了, 所有人通通领了兵甲去演武场, 快!”

一个字都来不及说, 她已被推搡进去,所有人当众套上战甲, 兵器随便发的,只有个别表示自己擅长某样兵器才会给换,余小晚什么都不会,随机分了杆长枪。

幸好这只是普通的枪, 木柄,稍稍轻巧些, 好歹她拿得动。

穿上兵甲, 带子系得松些, 勉强也还行, 刘校尉召集众人排了排队, 喝令所有人蹲下,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便是再不识字的人,好歹也是会写自己的名字的,偶尔一两个例外,让识字的代写一下也就是了。

“苍国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国破家何在?!铁血男儿就该拿起刀枪誓死守城!”

这一番话,没挑起热血,倒是惹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刘校尉又大肆渲染了些城破后会可能面临的烧杀抢掠,将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之后,这才让驻关大将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大将高喝:“敌军要杀你爹娘,当如何?!”

刘校尉带头吆喝,“杀了他们!”

原本守城兵丁举起兵器齐声山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刚被强征的众人被带动了情绪,有人稀稀落落跟着吆喝。

大将又喝:“敌军要奸你妻女夺你家产,当如何?!”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几番怒问之后,场中山呼震天,情绪调动的差不多了,大将长剑一挥,“跟我来!!!誓死守城!”

“誓死守城!誓死守城!”

一众兵丁壮丁高举兵器,齐声吆喝,按着秩序鱼贯而出,数万兵丁,没有一人踩踏旁人留在地上的姓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小晚措手不及,这时候再说自己残疾,只怕不管真假都会被杀鸡儆猴,演武场门口挂着的那具尸首可还滴着血呢!

怎么办?真要上战场吗?

刀剑无眼,她又是这般笨拙身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去!

可想逃走却也不可能,原驻兵丁夹着新抓壮丁,两排兵丁看着两排壮丁,可谓一对一监管,一个也跑不了!

出城门之时,几个躲藏起来的男丁被抓到,刻意当着众人的面砍了脑袋,家眷哭嚎着冤枉没有天理,刘校尉站在城墙之上,威仪冷肃。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苟且鼠辈者,不配为人!要恨,便恨苍军,恨那贼子耶律越!”

满城妇孺,眼睁睁看着自家从未练过半点武艺的男人就要去战场送死,哭嚎震天!咒骂不断!自然是不敢骂守城兵将,只能骂那突然攻城之人,骂那贼子耶律越!

“杀千刀的!就该着千刀万剐!啖其肉饮其血都不足够!”

“死了也要下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活捉了他!剁其手脚刨其肠肚曝尸荒野!让那野狼野犬野畜生撕咬吞食方能解恨!”

最毒妇人心,余小晚算是见识到了。

到处都是恸哭声!到处都是恶毒的诅咒!分明逼迫她们的是朱国兵将!可她们才不管这些,她们只管骂只管憎恨只管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大将很满意,百姓同仇敌忾,壮丁情绪高昂,这便是他想要的。

城门轰隆隆打开,除却一队兵丁留下守城,所有兵将壮丁通通赶往九斗关,城外十五里便是九斗关,一重关来一重城,算是双重保险。

赶鸭子上架的随大流离开,到处人山人海,她也顾不得寻一寻朱钰的身影,只顾得护着肚子,仔细着孩子无碍。

一路跋涉,她勉强稳下了心神。

市井流言不是说,耶律越要攻打玄国吗?为何又来攻朱国?

他虽已攻下西夷,可连朝纲都不稳便撤兵离开,这般不管不顾的又来攻打朱国,同时与三国为敌,就不怕腹背受敌?

何止三国,自他们分别,不过短短半年,苍国他稳住了吗?时晟不会背后捅他一刀吗?

晋王刚刚篡位,朝堂不稳,确实是攻打的好时机,可再如何也比不过玄国内乱更易趁虚而入,他又为何舍玄而攻朱?

猜不透,想不明白,九斗关已到了。

守关将士跑下抱拳禀报,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只隐约看到大将点头颌首,随即便将兵将按阵排开,兵丁做先锋,壮丁压后,最末依然是精锐部队做绝地反击之用。

余小晚夹在中间,不用冲在最前面,多少安心一些。

大将一声喝令,所有人席地而坐,歇息蓄力。

等。

这一等就从夜半等到了天光大亮,又从天光大亮等到了弯月初升。

苍军来了,就在关外,隔着高耸的关墙就能看到对面篝火映天,不时还有苍军练兵的呼喝。

然而,并没有宣战鼓响。

一日没有,两日没有,眨眼三日过去了。

所有兵将壮丁席地而坐,吃喝都不离开,只方便的时候准许去一旁灌木丛。

这般枯等也不是法子,白日里他们也开始练兵,余小晚这般大肚子笨手拙脚的,被安排去安营扎寨。

壮丁们私下议论纷纷,只盼着多拖些时日,待援军到了,说不得他们就能被放回去。

余小晚摇头叹息,该说他们天真还是自欺欺人?若援军那么轻易就能到,大将也不会连夜抓壮丁。

退一万步讲,便是援军真来了,他们这些已经抓来的壮丁也断然不会放掉的,古时打仗,靠得不是一个人的武艺有多高强,便是能以一敌百又如何?人家一千兵丁,吐沫星都能淹死你!

带的兵多,哪怕将领草包一点,赢面也是相当大的,若将领再擅长兵策,那可以说就是所向披靡了。

当然,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可以少胜多之所以会让人唏嘘感叹,正是因着少之又少几乎见不到,指望低概率取胜跟送死差不多。

古时行军打仗,比的就是人多!

余小晚不指望会被放掉,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她该如何保护自己与腹中孩子?

主动请缨出城见耶律越?怕是一开口便会被大将怀疑,万一再察觉她的女子身份,甚至直接被打成细作,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瞅准时机,逃走。

主意是打定了,可谈何容易?想逃的不止她一人,贪生怕死者还是相当之巨的,兵丁看得极严格,每次如厕都不准壮丁单独去,都有兵丁一道。

幸而灌木丛茂密,即便挨得很近如厕,也不会被人察觉不妥。

第五日夜里,起风了,风自关外呼啸而来,刚刚钻进帐篷,突然响起集合号角,众人一脸惺忪茫然,赶紧抱着兵器集合。

一阵兵荒马乱不曾察觉,待安稳下来,余小晚才惊觉,烈风带来了呛人的浓烟,难掩的悲凉,措不及防,瞬间涌上心头。

糟了!

她下意识地赶紧捂住口鼻,大将捂着布巾站在关墙之上,看着刘校尉带着兵丁分发潮湿的布巾。

布巾之上有浓浓的石灰味,石灰可除疫病,难道也能过滤这浓烟中的火焚之药?

带上布巾,确实好了许多,起码勉强能压抑出破涌的情绪。

戴好布巾,所有兵将拉好阵型,严阵以待。

这一站就是一夜。

天蒙蒙亮之际。

咚咚咚!

宣战鼓响。

城外宣战了!

枯等一夜,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壮丁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攥紧了手中兵刃,关门一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将端坐战马,脊背挺直,一挥手,小兵摇动大旗,战鼓喧天,关门大开。

余小晚抚了抚肚子,胎儿不安地不停弹踢,若非兵甲遮挡,只怕隔着单薄的书生袍都能瞧见动静。

随着大将小跑着出关,离得远,她个子比这些壮丁又低了些许,也看不到阵前情形,只能听到不时有擂鼓助威声,摇旗呐喊声,阵前打的激烈,两侧烈火焚山,浓烟随风迷人眼。

初时还行,渐渐那布巾便撑不住了,风往关内刮,越是靠后的兵丁影响越重,站的越高吸入越多,到处都是呼呼的风声,呼啦啦的火随风猎猎之响。

关墙上的兵丁顶不住,摇摇晃晃,已有些开始跪地痛哭,关前兵将也开始军心不稳。

余小晚撕掉一角袍摆,也不管会不会闷气,接连缠了好几圈在脸上,不等系牢,前面的小兵已开始举枪往前冲。

“杀——杀啊!!!”

到处喊杀震天!

余小晚举着枪也跟着冲了过去,山林已焚,无处可逃,这时候跑去找耶律越,只怕还没到跟前就被人砍死八百回了!

为今之计,只有趁乱往战场边缘跑,躺倒装死。

主意已定,她开始斜着冲,不知不觉便冲到了边缘,再靠便是火光映天的山林,进去就得烧死。

前面已有死尸,她只消跑过去蹭点血,混作一堆装死便好。

眼看就要跑到了,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那人赶紧拉住她,她也顾不得回头,继续往前跑。

身后之人却紧追了上来。

“跑这么快作甚?送死?!”

这声音……

娇滴滴的女娃娃音。

回头一看,不是朱钰还能是谁?!

余小晚一怔,“你,你怎会在这儿?”

“你以为我想?你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几个黑衣人来抓我,幸而我机灵,脱掉布裙混进征兵队伍,散了发髻擦了胭脂水粉,又混了兵甲,彻底甩掉了他们。”

“那你为何不早来寻我?”

“我倒是想!你也不看看,这看守得多严!我根本没机会过来寻你,再加之我扮的是哑巴,这满口女娃子音的,也不好开口同人套近乎。”

还晓得套近乎,这两个月长途跋涉见识人情世故算是没白费。

余小晚举着枪,尽量靠近他压低嗓音道:“等下到前面,咱来躺地上装死。”

“啊?”

“啊什么啊?你可是大朱未来皇帝,怎么能死于战乱。”

“对啊!我是大朱未来皇帝,怎么能装死?!”

这死孩子,该不要脸的时候倒是要起脸来了。

“你这是为了万千子民,你死了他们怎么办?难道要你王叔踩着你的尸首坐稳皇位?”

朱钰跑着跑着想通了,“也对!母后必然是要帮我夺回皇位的,不能便宜了王……小心!!!”

余小晚一惊,眼前光影划过,一柄长剑直冲她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