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捉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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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睦已飞身跃至廊下, 抱拳冲着耶律月遥遥拱了拱手,看似举止翩翩有礼,笑得更是谦恭有度,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说不出的淡漠疏离。

“不愧是西夷大公主,鞭法凌厉,着实不简单,玄某倒是有些怕了。”

“哼!既怕了还不把那夜狼符还给我!”

玄睦斜起的唇角勾得越发的妖邪了几分。

“玄某倒是真想给公主, 只可惜……它现在并不在玄某身上,想来,那皇宫守备图,也不在你们身上。”

虎狼之交, 彼此都不信任, 自然不可能把那般重要的合作之物随身带着。

耶律月回头看了一眼耶律越, 见他微微颌首,这才娇嗔一声, “哼!二哥说你是狐狸, 还真没冤枉了你!罢了罢了, 让你讨这么一回便宜!”

说罢,她一个抽手, 银白色的长鞭再度盘回了腰间。

那穿着金线的银鞭盘在腰间,如束腰的锦带一般, 鞭子头尾相交, 缀着镂空得弯月银铃, 随着她身形微动脆鸣叮当,既摇曳多姿,平添几分娇美,又看不出是条鞭子。

几人又在院中客套了两句,便相继进了主屋。

到底是隔了两道竹墙,余小晚竖着耳朵听,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晚,夕阳透过窗上的竹笢帘子斑驳地撒在床前,朱光绰绰,暖色入心。

帘前光影晃过,叩叩的敲门声后,耶律越温润的嗓音传了进来。

“采琴,醒了吗?玄国九殿下想过来探望你,若你方便……”

话未说完,余小晚直接冲口而出。

“不见!”说罢,立时觉得语气似是有些冲了,赶紧又缓了缓道:“我这模样,狼狈不堪,实在不宜见客,还是待身子好些,再说吧。”

耶律越并未为难,又道了声晚饭迟些送来,这才离开。

余小晚轻吁了口气。

私以为耶律月虽精分,可说的话却是极对的,玄睦就是只赖皮狐狸,他和时晟不过半斤八两,她不想见时晟,更不想见他!

不管时晟这些日子对她有多残忍,毕竟她也一步步算计了他,还演过不少假情假意的戏码。

可玄睦呢?

她不找他麻烦,他倒上赶着给她演戏!

戏精本精舍他其谁?

他爱演戏让他找别人演去吧,这次,她说什么也不奉陪了!

刚打定主意,便见窗外再度晃过光影,接连几人过来,纷纷驻足那一扇小小的竹门前。

叩叩叩!

“采琴姑娘可在?”

这不废话嘛!

一听那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余小晚就气儿不打一处來。

可想了想,还是大局为重,调软了嗓子,回了句:“门外可是九殿下?请恕小女子重伤在身,不能见客,待小女子伤好之后,再好好与殿下请罪。”

玄睦并不气馁,又道:“采琴姑娘千万莫要这般客气!玄某听闻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助二殿下逃离了公主府,还盗出了防备图,着实让玄某钦佩!

玄某这厢刚好有几味治伤良药,却不知哪味与姑娘病情相符,若能得见姑娘,一来诊脉赠药,二来一睹侠义之尊,实乃是玄某一生之幸。”

这话说的……简直无懈可击!

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连耶律越都在帮腔。

“采琴,九殿下手中的还命丹,非同一般,若能服下,于恢复自当很有裨益”

那就把药传进来,人可以滚了!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顺了顺愤懑的情绪,转念一想,横竖已经晓得了玄睦是个白切黑,还怕他作甚?

横竖他再也骗不到她了!

这般想着,她便松了口。

“如此,便有劳九殿下了。”

话音刚落,门便吱呀呀一声,推开来。

玄睦,依然一身绯衣,只是少了肩头的金纹,独留腰间的绯带金绦,明明与以往相去无几的装束,却少了几分怯懦,多了些许张扬。

背着暖红的夕阳,他缓步而来,周身仿佛镀着金光,竟恍得她有些张不开眼。

他径直走到床前,也不管合不合礼数,随身坐在床边,依然是那美丽的桃花独眼,眸光澄澈,泉水一般。

“玄某失礼了。”

没有半句废言,他探手扯住了余小晚的袖角。

余小晚本能地向后撤了下手,却换来他淡淡一瞥,明明勾起了唇角,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只是诊脉,姑娘不必忧心。”

她哪里是什么忧心,她只不过不想让他碰!

幸而玄睦并未直接碰她,而是隔着那扯过的袖角抚上了她的腕脉。

片刻后,他收手,淡淡一笑,依然是那不达眼底的笑。

“姑娘失血过多,内里虚空,并无大碍,只消好生调养便好。这还命丹通常是将死之人用来吊命的,药效强劲,倒是不适合姑娘用,不若改服这聚血丹吧,养气补血效果更佳。”

余小晚谢过,就着耶律越递到唇边的水,将那药丸服下,满口的苦涩味道,让她不由想起上个副本临终前那满嘴的苦味。

那面具男也给她塞过药……

他和玄睦到底……

余小晚望着他玄底赤纹的眼罩,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殿下为何要戴着眼罩?这盛夏时节,不难受吗?”

清透的桃花眼瞬间暗下,玄睦沉吟了一息,才道:“玄某有眼疾,只能如此。”

余小晚微颌了下首,“不瞒殿下,公主当日失了驸马,终日神伤落泪,伤了眼睛,小女子倒是专门跟宫中御医学过如何舒缓眼疾,不若让小女子看一看殿下的眼,说不定就能治好呢?”

玄睦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铺落,遮掩着那眸中明显地几分不耐。

“玄某是胎带的眼疾,治不好的,劳姑娘费心了。”

说罢,竟径直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玄某便不耽误姑娘用饭了,明日再过来叨扰。”

如此突兀地离开,倒让余小晚有些诧异,他专程过来,费了那般唇舌才进了这屋子,竟真的只是送她一枚药?

若是上辈子上官锦那会儿,她或许会信,可这辈子,打死她也不信。

死狐狸,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白日里睡得太多,夜半倒是睡不着了,余小晚一直都睁着眼,听着屋外的动静。

耶律越几人用罢饭,一直商议到月上树梢才散了,却都未睡。

耶律月吵着要耶律越吹笛子给她听,还说,昨夜做笛子费了太多时候,没来得及听曲儿就睡了,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吹够十首方能放他。

耶律越无奈,只得靠在廊柱,背着一弯皎月徐徐吹奏。

那曲调,时而婉转,时而轻扬,起承转合如仙如醉,丝毫不像是那三砍两削做出的竹笛吹出来的。

玄睦拎着一坛子酒,一个轻点跃到那屋檐之上,单手向后撑着竹片拼就的檐顶,俯身坐下,仰头便是一口烈酒。

火辣辣的酒液入口小半,撒下大半,清透的酒痕顺着他高高仰起的脖颈蜿蜒而下,滑过滚动的喉头,直入衣襟深处,几口下来,绯衣襟口便已浮出暗沉的水色,如伤染的血迹一般,带着一丝压抑。

沙沙,沙沙……

玄睦的宽袖突然蠕动了几下,一只翠绿的三角脑袋钻了出来。

那脑袋瞪着血红的竖眼,吞吐着蛇信,顺着他抱着酒坛的手臂,一路蜿蜒而上,直绕过他的脖颈,探进了那酒坛之中。

玄睦又灌了一口,这才放下酒坛,任那翠绿的竹叶青盘在坛上随意汲取。

玄睦转眸望了它一眼,眸光浮沉。

“你这般爱吃酒,若串起来烤了,肉中带着酒香,倒不失是一道美味。”

竹叶青像是能听懂一般,抬起猩红的眼瞥了他一下,再度低头汲酒。

玄睦仰身躺在屋顶,望着头顶的弯月,听着忽远忽近地笛声,抬臂挡住了眼。

“玄武,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晓自己该做什么,可方才那女人一提到我的眼,便突然有些厌烦,竟连要事都不想做了。”

竹叶青抬头瞄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汲酒。

玄睦隔了许久,才又开口道:“那夜,她是弃我而去的,对吧?”

竹叶青仰起头,竟有些无语状,嘶嘶地吐着蛇信,摆了下细长的蛇尾。

“她根本就没想过救我,对吧?”

竹叶青又摆了下蛇尾。

“她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敷衍之语,对吧?”

竹叶青已经懒得理他了。

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似乎越发的沙哑了几分。

像是说给那蛇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玄武,你说,这世上真有什么前世今生吗?若没有,为何当日我的肩头会有那鬼纹浮现?若有,为何她欠着我,却又不肯跟我走?我是真的……想带她走……”

竹叶青又汲了两口酒,这才沙沙地蜿蜒而来,光洁的鳞片沐浴在月光之下,随着它的扭动泛着微芒,银青的蛇身一路攀上他的胸口,顺着他遮住眉眼的手臂,蹭到他垂在一旁的手心。

玄睦微微动了动手指,摩挲了下掌中冰冷的蛇头。

“你是在安慰我吗……”

夜风拂过,笛音清冷,竹林枝斜叶摇,簌簌沙沙,几缕青丝轻轻扬起,拂过他微凉的脸颊,摩挲着他丰润的唇角。

他抬臂遮着眼,许久都不曾放下,直到十首曲子悉数奏毕,他才摸索着够到那半坛子酒,也不起身,借着屋顶的倾斜,扬首一口一口饮尽。

喝罢,随手丢在一旁,那酒坛子骨碌碌顺着竹片滚落屋檐,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遮住了他最后一声哽咽般的叹息。

“她还欠着我一碗……排骨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