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被发现了 (1)(1/1)

薛清宁今日穿的是一件粉紫色绣玉兰花缎面的夹袄。看得出来是新近才做的, 尚且还是簇新的。但此刻,这夹袄的前襟处却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液给濡湿了。

孟锐低头看着这一大团血迹, 一张俊脸煞白如纸, 全身冰冷。

方才他一心对敌, 都没有察觉到薛清宁中了暗器, 而薛清宁甚至都没有发出过一声叫喊......

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孟锐一边查看薛清宁的左肩处, 一边说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难道不晓得痛?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话一说出口,才察觉到喉咙里面如同刚吞过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薛清宁想要跟他说话,叫他不要担心,但实在是太痛了。而且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身体有些发麻发僵,舌头也不听自己使唤,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勉强扯了下唇角,对他笑了一笑。

孟锐一见, 只觉心如刀绞。

刚刚他一见薛清宁衣襟上面暗红色带黑的血迹就知道那支暗器上面肯定是淬了毒的,现在拉开薛清宁左肩处的衣裳, 就见以那支毒镖为中心, 周边的一圈肌肤已经发青发黑了。映着她左肩处旁侧白皙如初雪的肌肤,刺目惊心。

但这时候肯定不是惊慌的时候。

孟锐定了定神,手中用力, 一拉马缰绳将马儿勒停。然后伸手握住那支毒镖的尾羽, 哑声的对薛清宁说道:“忍一忍。”

薛清宁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猛的就觉左肩处一阵剧痛。

是孟锐伸手,动作迅捷的将那支毒镖拔了出来。

随后又见孟锐低下头来,左肩处随之有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

孟锐这是在做什么......

薛清宁尚且不知那支镖上面淬了毒,忽然看到孟锐这样,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小到大还从未同人这样的亲密过,孟锐这样是不是,是不是......

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推开孟锐,但每一根手指头都如有千钧重,想要弯曲一下都难,更不说抬起来了。

心里面又是震惊,又是羞赧。而且全身原就发麻作痛,只是强吊着一口气勉强支撑着清醒而已,这会儿情绪起伏太大,眼前一花,人就晕了过去。

孟锐反反复复的在她伤口处吸吮了好一会,眼见伤口处流出来的不再是黑血,而是腥红的鲜血才罢。

前些年常年在战场上,纵然贵为世子之尊,但他也会随身携带一些常见的伤药,回京之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改。

这会儿就从腰间蹀躞带的荷包里掏了止血的药粉撒在薛清宁的伤口上。随后又掏了另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从里面倒出来一粒褐色的药丸。

抬手要给薛清宁服下,才看到她双目紧闭,一张脸煞白。

只吓的他一颗心都漏跳了好几下。抖颤着两根手指伸到薛清宁鼻尖下。察觉到她仍有呼吸,胸腔里面梗着的那一口气才慢慢的呼了出来。

忙抬手将药丸塞到了薛清宁的口中。

担心她昏迷之下不晓得将药丸吞咽下去,他想也不想的就低下头,舌尖抵着药丸至她喉间,确认她吞咽下去了才松开她。

这药丸是解毒的。还是去年在山西的时候,他无意中救了一个人,随后才知道这人是江湖上传闻的一位有名的用毒高手。

不过这人却也奇怪。虽然善用毒,但也善解毒。为报答孟锐的救命之恩,赠送了他一颗药丸,说是自己翻遍无数医书研制出来的,也用了无数珍贵罕见的药材,方才炮制出来这么一颗,可解天下之毒。

孟锐对这话原不是很信。且不说天下间的毒草毒物无数,每一样的毒性都不同,便是人造的毒、药也不知道有多少,每一种都对应不同的解药,仅凭这么一颗其貌不扬的药丸,就说可解天下之毒?这人说的话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

但是现在,孟锐却十分虔诚的希望他说的那话是真的。

将薛清宁左肩上的衣裳重新拉好,孟锐来不及擦掉自己唇上刚沾染上的血迹,略一思索,一勒马缰绳,拨转马头就往来处疾驰而去。

行至半路,正遇上那一伙蒙面的人。

孟锐并不恋战,双腿重重的一夹马腹,马儿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的往前冲。便是有几个蒙面之人靠近过来,也被愤怒之下的孟锐手中凌厉的软剑所杀。

影青及几个侍卫依然被蒙面之人缠住。刚刚见孟锐去向不明,心中焦急,令其他侍卫全力抵抗,自己突围去寻孟锐,此时见孟锐疾驰回来,忙拍马上前相迎,一刀砍中欲靠近孟锐身边一个蒙面人的右肩。

孟锐看到他也并未放缓速度,依然往前疾行。只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沉声的吩咐着:“断后。”

影青一眼看到他身前昏迷的薛清宁,以及她身上的血迹,心中一凛,忙领命。

并无半点耽搁,孟锐拍马一路往城中疾行而去。

城门处有士兵把守,城中也有巡逻的士兵。虽然武力值都不高,比不上孟锐身边的任何一个侍卫,但只要进了城,谅那些蒙面之人也不敢跟随。

以折损了两名侍卫的代价,孟锐终于平安进城。

依然不敢停留片刻。一边往靖国公府疾驰,一边吩咐一名侍卫即刻去将太医院的王医正请到府中。

王医正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平素只给皇亲国戚看诊,其他等闲人等想要请他都是难的。

及至到了靖国公府门前,孟锐甚至不等马儿停稳,抱着薛清宁就飞身下马。

守门的小厮和侍卫看到孟锐衣带血迹,怀中还抱着一位已经晕了的姑娘,个个面上变色。立刻便有人去报告孟明达和孟夫人这件事。

别看孟明达平日在孟锐面前很暴躁,对他很严厉,但还是十分喜爱这个儿子的。一听这话,问明孟锐回了自己的院子,立刻起身抬脚快步的就往孟锐的院子走。

等见到孟锐,果然见他胸前的衣襟上面都是血迹。

心中一沉,两步上前,一双蒲扇大的手掌握住他的双肩,一边急切的问着:“你伤到哪里了?”

一边目光上下扫视他全身上下。

“我没有受伤。”

孟锐也无暇跟他解释自己衣襟上的血是薛清宁的,依然半跪在床榻旁握着薛清宁的手,一边不时的往外看王医正是否到了。

却总是不见人影,急的又命两个侍卫前去催促。

孟明达从未见过他这般焦急的样子。便是在边关的那几年,有一次数万敌军压境,斥候来报,他依然淡定自若,沉着指挥将士迎战,应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而此刻,他发髻松散,有两缕头发散落在脸颊旁。衣襟上,袖口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眉眼间皆是掩都掩不住的焦急和惊慌之色......

孟明达转头望着躺在床榻上的薛清宁。

左肩处的衣裳已经全都被红褐色的血液浸染透了。此刻双目阖着,一张脸煞白如雪,无半分血色。

显然受伤的是薛清宁。而且看她衣裳上的血迹颜色,只怕有毒......

孟明达心中微沉。

虽然当初孟夫人劝说他同意孟锐认薛清宁为义妹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并没有当一回事,其后也只见过薛清宁一次,但是现在看到原本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这般了然无生机的躺在床榻上,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更重要的是,显然薛清宁是同孟锐一起出去的。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薛清宁会受伤?

他可不认为薛清宁一个小姑娘会得罪什么人,竟然招来这般的报复。看这兵器淬毒的恶毒行径,也显然不是一般仇家所为。

心中一凛。

看孟锐现在这个惊慌焦急的样子,知道问他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就转身快步的往屋外走。

影青虽然身上的衣裳被划破了好几处,好在并未受伤。安顿好几个受伤的侍卫,他就守在孟锐的院中,不敢走开。

看到孟明达出来,忙跪下请罪,说自己护主不力,请国公爷责罚。

孟明达看他一眼,也未叫他起来,只询问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影青便详细的将刚刚的事都说了一遍,末了说出自己的猜测:“......属下观那些人的招式狠辣下作,招招取人性命,兵器暗器上也都淬了毒,应当是江湖门派。世子爷安全回府之后,属下已遣人去事发地查看。”

江湖门派?

孟明达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这些人肯定是冲着孟锐来的,薛清宁受伤不过是殃及池鱼罢了。

却也难怪。像他靖国公府现如今这样的地位,朝中有人忌惮,自然也有人背后仇恨。但到底是谁,竟然会买通江湖门派的人来暗杀孟锐?

尚且还没有理出来个头绪,就听到外面的侍卫在叫夫人。

他抬起头,就看到孟夫人正急急忙忙的走过来。

许是因着太担心的缘故,经过院门的时候脚下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若非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只怕就会摔倒。

孟明达见了,忙大步的走过去迎她。

孟夫人一脸的焦急。一看到他,立刻便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锐儿到底怎么了,啊?”

问到后来,声音都不自觉的在发颤。

孟明达反手扶住她的胳膊,宽慰她:“你放心,他好好的,并没有受伤。”

孟夫人不信:“可刚刚丫鬟跟我说,看门的小厮看到锐儿一身的血。这样他还好好的,没有受伤?那他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那些血不是他的,”孟明达忙解释,“是薛姑娘的。”

“薛姑娘?宁宁?”

孟夫人目光中满是不解,“她怎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明达便将刚刚影青说的话都悉数的对她说了一遍:“......那位薛姑娘只怕是中了毒,已经让人去请王医正了,锐儿现在在里面守着她。”

孟夫人一听孟锐好好的,较刚刚就镇定了很多。

但她也确实是喜欢薛清宁的,就要进去看看她。

走出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一脸肃色的说道:“老爷,这件事你可要叫人查清楚了。那伙蒙面人到底受什么人指使,竟然敢暗杀锐儿。”

若不查清,往后再发生这种事怎么办?

孟明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孟夫人这才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孟锐身为世子,所住的这处院落虽然没有孟夫人住的上房轩敞,但正面也是五间上房。

孟锐是个喜欢阔朗的人,这五间上房也不曾用碧纱橱隔断,于是孟夫人一走进明间,就看到东梢间的卧房。

却一眼看到薛清宁躺在床榻上,孟锐半跪在床头的踏板上。

应该是太担心的缘故,向来听力敏锐的孟锐现在并没有听到孟夫人的脚步声,依然握着薛清宁的手在轻声的叫着宁宁,叫她醒来。

但是薛清宁丝毫没有要醒转的迹象,依然脸色煞白的躺在床榻上。

接下来孟夫人看到了让她十分震惊的一幕。

孟锐非但抬手轻轻的抚着薛清宁的脸颊,随后甚至还弯腰倾身,在薛清宁的眉心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柳暗花明

孟夫人看到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 身子晃了晃。身旁的丫鬟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急急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孟锐虽然耳聪目明,以往但凡有人走近, 还在屋外的时候他就能听到动静, 但刚刚他全副心思都在薛清宁身上,所以并没有听到孟夫人进屋的脚步声。

但是现在这个丫鬟急切中开口说话的声音很大,孟锐还是立刻就看到了。

一转过头,就看到孟夫人就站在门口。

见到她脸上一副震惊的样子, 就知道刚刚她肯定看到了......

不过孟锐心中却并没有半点的惊慌或无措。

这件事他原就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对自己的父母双亲说的, 现在既然母亲已经看到了,倒不用他费心去想什么样的时机才是合适的时机。

而且, 现在薛清宁中毒仍然处在昏迷中,他也确实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其他任何的事了。

就只看了孟夫人一眼, 叫了一声母亲,然后继续转过头守着薛清宁。

孟夫人待要上前质问刚刚的事,但看孟锐现在一脸焦急憔悴的模样,薛清宁一身血污,面色煞白躺在床上的模样,想了想,她张开的口又悄悄的合了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说是王医正来了。

孟夫人闻言转过身,就看到胡子花白的王医正正被一个侍卫扶着快步的往院子里走,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 一路小步往前跑的药童。

倒是有一个侍卫,身上背着药箱,正阔步的走在王医正的前面。

想是嫌跟着王医正的那个药童动作慢,直接拿过药箱自己背了。身高腿长的,倒越过王医正走到前面来了。

王医正看到孟夫人,赶忙要对她弯腰行礼。却被孟夫人摆手给制止了:“不用多礼,你赶紧进去诊脉才是最要紧的。”

王医正应了声是,在侍卫的搀扶下走进了东梢间。

孟夫人想了想,也没有走远,在明间的一张太师椅中矮身坐了。

一来她也确实关心薛清宁的伤势,二来,刚刚的事,待会儿她是肯定要问一问孟锐的。

担心薛清宁是个姑娘家,而孟锐以及那几个侍卫,王医正都是大男人,孟夫人还叫身边的丫鬟进屋去帮忙。

东梢间里面,孟锐听到侍卫通报说王医正来了,立刻起身站起。

王医正还要躬身对他行礼,被他伸手扶住胳膊,带着就往床榻旁走。一边急切的说道:“她左肩刚刚中了一支毒镖。镖虽然已经被我取出,也洒了止血的药粉,但却不知镖头上淬的是什么毒......”

说到后来,他眼眶泛红,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到现在薛清宁依然昏迷着,也不知道那毒......

先前孟夫人遣过来帮忙的丫鬟甚是伶俐。这会儿已经动手搬了一张椅子到床边请王医正坐下,好给薛清宁诊脉。

思及薛清宁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还伸手将床榻上的青色绸帐放了下来,只将薛清宁的手放到了帐外来。

她原还要给薛清宁的手腕上搭上一块帕子的,却被孟锐给制止了。

隔着手帕诊脉总担心诊的不对。薛清宁现在生命攸关,这等小事还是不用在意的好。

而且,现在在孟锐的心里,也确实没有什么能比薛清宁的安危更重要的。

王医正同孟锐告了一声罪,矮身在椅中坐了。伸了两根手指搭在薛清宁细白纤细的手腕上,微微的歪着头,闭目诊脉。

诊过这只手腕,又换了另一只手腕。也照样微歪着头,闭目凝心诊断。

孟锐就站在一旁。一方面担心会吵到王医正诊脉,另外一方面也确实焦心,所以一直屏息静气。目光时而落在薛清宁伸在帐外的手腕上面,时而落在王医正的脸上。想从他脸上的表情中来猜测薛清宁伤势到底如何。

只可惜从头至尾王医正面上连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孟锐压根猜测不出分毫来。

担心会影响到王医正诊脉,于是孟锐纵然再焦急也不敢开口询问。不过等到王医正一收回手,睁开双眼,孟锐还是立刻就问了出来。

“她伤势如何?所中的到底是何毒?”

虽然从年纪上来说王医正做孟锐的祖父都是足够的,但从身份上来说,他不过太医院一个六品的医正,而孟锐却是靖国公世子,还是二品的神策军中尉,哪里是王医正能比的?所以一给薛清宁诊完脉王医正就立刻起身从椅中站起来。现在听到孟锐的问话,也立刻恭声回答。

“回世子的话,这位姑娘的伤势是无碍的。至于她中的这毒,恕老夫学识浅薄,并不能诊出是什么毒。”

孟锐听了这话,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落,手脚更是僵冷。

王医正可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了,若他都说不能诊出薛清宁所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毒,只怕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诊断的出。

最主要的是,都不能诊断出是什么毒,还怎么解毒?那薛清宁岂不是......

想到这里,孟锐身形晃了一晃,竟是站立不稳。伸手扶住身侧的床柱,才算是勉强站稳了。

但即便如此,他一张俊脸上也已经煞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了。

“这毒,果真就无解了?”

喉中如被锉刀重重的锉过,舌尖一股腥甜,拼死压住,咽下,才不至于喷出。

旁边的丫鬟见状,惊呼了一声世子。王医正显然也有些吓到了。

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要给孟锐诊脉。薛清宁固然体内有毒,左肩有伤,但这位世子爷看着也是衣襟上落满斑斑点点的血迹,面色青白。刚刚还身形摇晃,要手扶着床柱才能勉强站稳。

要知道像孟锐这样的武将,又正值青年,体力是何等的好,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呢。

不过却被孟锐给摇手止住了,只问着:“她体内的毒,你有几分把握能解?”

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论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绝对不会放弃的。

王医正怔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话是很有歧义的。

忙解释着:“好叫世子爷放心,虽然老夫诊断不出这位姑娘身中何毒,但这位姑娘体内的毒却已被清除了十之八、九。她是不是先前曾服用过什么药物,还是这位姑娘体质特殊?”

若不然怎会如此?

这忽然柳暗花明的一番话教孟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心内狂喜。

忙将自己先前曾喂了薛清宁一颗解毒丸的事告诉王医正知道。

心中也明白过来,当日他遇到的那个人所言不虚。那一颗清毒丸,确实可解天下所有的毒。

王医正也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甚至还对那个人十分的感兴趣,想要同他切磋一番医术上的事。

孟锐心想,据那人所说,他擅长的是下毒解毒,这用医术救人上面肯定是不及王医正的。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难道是这个?最重要的是,王医正虽然说薛清宁体内的毒被清除了十之八、九,那也还有十之一二。

于是忙催促王医正开药方。

王医正思索片刻,提笔开了药方。孟锐接过看视。

在军中多年,受伤的次数一多,对有些药物也有所了解。见王医正开的药方上多是清热解毒,且药性温和的药物,放下心来。随后叫了个自己信得过的侍卫进来,将药方递给他,叫他速去拿药。

也并没有叫人送王医正回去,而是吩咐人在院内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请王医正歇息。

预备薛清宁有什么情况,好随时请王医正过来看视。

孟夫人依然在外面明间坐着,听孟锐吩咐人去抓药,吩咐人收拾屋子送王医正过去歇息,她并不发一语,只安静的垂眼喝茶。

直至东梢间里没有其他人了,孟夫人才让丫鬟进去叫孟锐过来说话。

孟锐倒也过来了。且一过来他不待孟夫人开口询问,直接便说道:“儿子知道母亲要问什么,但现在宁宁尚未清醒,儿子实在无暇说这些事。还请母亲先回去,待确认宁宁安好无恙后,儿子自然回去母亲那里请罪。”

他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坦荡,孟夫人却是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不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和薛清宁之间的事。

待要质问,但看孟锐衣裳前襟上面血迹斑驳,长眉紧拧,一副忧心焦急的样子,那质问责问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末了也只不过沉声的说得一句:“你要知道,你同她是义兄妹这件事,京中世家都是知道的。我们靖国公府和他们荣昌伯府在京中也都是有脸面有名声的人家。”

孟锐神色微凛。

他当然知道这个。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这些时候才会有诸多顾忌。

但是现在,他却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他始终没法子看到薛清宁嫁给其他任何男人,同其他男人生儿育女的。先前薛清宁中毒镖昏迷在他怀中,那一刻他就觉得,人的一辈子这样的短,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他喜欢薛清宁,这辈子就要同她在一起。哪管前路有再多阻碍,他都再不会退缩一步。

所以对于孟夫人的这两句警戒之语,他没有说什么,只道:“孩儿恭送母亲。”

孟夫人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看他一眼,也只得起身带着丫鬟往外走。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与其在这里同他争论,倒不如回去等孟锐同他过来说明缘由。

孟夫人走后不久,侍卫就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

孟锐伸手接过。只不过薛清宁现在昏迷未醒,如何喂药却成了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隔了这么多天才更新,实在是这个年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我是1.22那天带着娃儿跟老公回他老家的,到了他老家才知道他爸和他弟弟前两天刚从湖北回来,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大年初一那晚听到隔壁有个村子有两个从武汉回来的人发烧晚上被医院拉走了,然后大年初二我和娃儿,还有娃儿她爸就回来了。因为事先跟幼儿园老师报备过这件事,老师也往上报备了,到家就接到我们市内疾控中心的电话,然后我们三个人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隔离。

真的是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主要是娃儿还小,才五六岁,一想到有什么事她要隔离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她得多怕啊。要是我和她爸爸出了什么事,就她一个人,那多孤单啊,谁管她啊。想多了真的会忍不住的哭。好在截止到昨天老公他爸和他弟弟从湖北回来满14天了,我一颗心才渐渐的放下来。不过小区里面好多温州台州的居民回来,近期我们也是不敢出门的。就还是老老实实每天在家宅着带娃吧。

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吧。所有人都好好的,能想去哪溜达就去哪溜达,碰到熟人都能跟他们打声招呼,跟他们闲聊一会,而不必跟现在这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算偶尔下楼扔垃圾拿快递,碰到熟悉的人都不敢开口打招呼。

天必佑我大中华!

☆、绝不更改

上次薛清宁伤寒不肯喝药, 孟锐是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将一碗药喝下去的, 但现在这法子肯定不行。

也无暇多想,孟锐遣散屋中的人,然后当机立断的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药, 再俯身喂给薛清宁。

如此数次, 一碗药悉数都给薛清宁喂了下去。

值此时刻,纵然如此亲密接触,但孟锐心中却无半分绮念,只盼着薛清宁能快些醒过来。

但也不晓得薛清宁是惊吓过度, 还是体质较弱, 喝了药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

孟锐不放心,数次让人请了王医正过来给薛清宁诊脉, 得王医正一再保证薛清宁绝无性命之忧,才觉心中稍安。

孟夫人那边也数次遣了丫鬟过来叫孟锐过去。想是见孟锐迟迟未去, 心中焦急,才会如此。

最后孟锐被逼的狠了,只得交代丫鬟好好的在床边守着薛清宁,若有任何事立刻去夫人那里寻他,这才转过身,一步三留恋的往孟夫人的上房而去。

走至半路,想起还未曾告知薛家这件事, 忙遣了个侍卫去荣昌伯府送信。想了想,又遣了个侍卫,叫他速去将国公爷请到夫人的上房, 他有要紧的话要说。

侍卫答应着,转身飞快的去了。孟锐则脚步放缓,慢慢的往上房走。

等他到上房院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孟明达正快步的往这里走。

就停下脚步,对孟明达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父亲,态度甚是恭顺。

孟明达是个急性子,一看到他立刻就问道:“侍卫说你有要紧的话要说,是什么话?”

刚刚知道孟锐在郊外遇刺,立刻赶过去看视。见孟锐无恙,立刻叫了影青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随后根据影青的叙述,立刻遣人出去找寻线索。

关于薛清宁的事,他也特地的嘱咐人,若有任何事立刻遣人来报。还想到荣昌伯府尚且不知道这件事,早就已经遣了两个人去荣昌伯府报信了。

甚至还特地的嘱咐那两个前去报信的人,薛姑娘的伤已经叫王医正看过,绝无大碍。确实算得上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却没有想到孟锐会忽然遣人过来告诉他有要紧的话。只以为这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立刻起身快步的往上房这里赶。

孟锐却不回答,躬身退让至一旁:“请父亲先进院。”

孟明达压根不清楚孟锐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眉敛目,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也只得抬脚跨进了院内。

孟锐跟在他身后往里走。等进了屋,就看到孟夫人正坐在明间的罗汉床上。

她手边的炕桌上放着一杯茶和上个月府内的开支账目,但是显然她现在既没有喝茶的心思,也没有翻看账本的心思。正皱着眉头在出神,一脸忧愁的样子。

听到旁边的丫鬟叫国公爷和世子爷,她才回过神。

对于孟锐过来孟夫人是一点都不意外的,刚刚她可是遣了好几拨人去催孟锐过来问话,却没有想到孟明达会和孟锐一起过来。

心中一跳,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可是宁宁的伤势有什么变故?”

刚刚她在孟锐那里也是知道薛清宁的伤无性命之忧之后才放心回来的,但是现在......

“母亲放心,她的伤无妨。”

孟夫人待要再问,却见孟锐将屋中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又请孟明达在罗汉床上落座。随后他一撩衣摆,对着他们两个人就跪了下去。

孟明达和孟夫人都吓了一跳。

孟夫人爱子心切,立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明达随后也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这是他唯一的嫡子,外出竟然会遭到刺杀。若孟锐跪下是要他彻查这次刺杀的事,那即便孟锐不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肯定会彻查这件事。

胆敢伤害他儿子的人,他必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孟锐倒也直接。晓得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极干脆利落的就开口说道:“儿子不孝。但儿子心悦宁宁,想娶她为妻,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说完,就俯身深深的拜了下去。

孟夫人对这件事是早就已经猜想到了,所以听到孟锐的这话倒也不是很震惊,只是无奈的叹气。

看来先前警告孟锐的话他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现在竟然敢当着她和孟明达的面就直接说了这话出来。

不过这也足可见孟锐的心中对这件事确实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是不知道夫君听到这件事会是个什么反应,他脾气还这样的火爆......

忙转过头看孟明达,就见孟明达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锐,显然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是。孟明达对这件事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忽然见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想要娶他自己认下的义妹,能接受才怪。

孟夫人担心孟明达发怒,忙开口劝慰:“老爷,你听我说,这件事......”

不过已经晚了。就听到哗啷啷一阵响,是孟明达抬手将炕桌上的盖碗和账本都给扫到了地上去。盖碗打的粉碎不说,里面的茶水也流的满地都是。

甚至有一块碎瓷片贴着孟锐的手背就飞了过去,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好长的伤口,立刻有血珠沁了出来。

孟夫人心疼儿子,立刻说孟明达:“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非要这样?”

孟明达却是不理她,猛的起身自罗汉床上站起来,伸手指着孟锐就怒道:“你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有胆再说一次?”

孟锐是丝毫不惧的。哪怕刚刚他眼睁睁的看到那块碎瓷片飞过来,他都没有躲闪一下,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的。

于是他直起身来跪好,然后眼望着孟明达,朗声的重复了一遍刚刚他说过的话:“儿子不孝。但儿子心悦宁宁,想娶她为妻,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孟明达的意思原是要以父权压制孟锐,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想自己这儿子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再说一遍这个话,且还一个字不错。一时倒被孟锐给震慑住了,眼望着他,震惊的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等到反应过来,只气的暴跳如雷。

“你心悦谁不好,啊,非要心悦薛姑娘?这义妹当初也是你自己非要认下的,可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吧?我和你母亲一开始还不同意这件事,拗不过你坚持才同意,只当你有个妹妹。可你倒好,你现在竟然跟我说心悦你自己的义妹,想娶自己的义妹!伦理道德这几个字你不晓得?圣人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孟锐虽是武将,但因着是世家子弟,从小孟明达也请了好些个师父教他读书明事理的。

孟锐静默,低头不言。

孟夫人只以为这是孟明达说动了他。若孟明达发这一顿脾气能让孟锐将心里这个荒诞的想法掐灭的话,孟夫人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就没有再劝说孟明达,而是紧张的看着孟锐,等着他的答复。

下一刻就见孟锐抬起头来,目光坚毅。

“父亲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想要告诉父亲的事,当初我想要认宁宁为义妹的心是真的,现在心悦她,想要娶她的心也是真的,并无半点作假。请父亲母亲成全。”

孟夫人给气的。

孟锐这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啊。不管他们夫妻两个如何说,他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薛清宁。

孟明达更是气的脖颈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

“反了,反了!做义兄的要娶自己的义妹,你还晓得廉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么?教别人知道,我和你母亲两个都不要做人了,我靖国公府的脸面也要全都被你给丢尽了。这样的儿子要来做什么?索性打死了事。也省得我将来到地底下无颜面见我们孟家的列祖列宗。”

孟明达以往打孟锐最趁手的工具就是马鞭子,抡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只是孟夫人的上房里显然没有这个。

孟明达四下一望,总是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后来想起来他和孟夫人的卧房里面炕案上的一只花瓶里面插了一根鸡毛掸子,立刻转身阔步的就往卧房走。

孟夫人见状就知道情形不对,也立刻跟过去就想要劝阻。但是孟明达已经拿着鸡毛掸子转回了。

且已经大踏步的走近孟锐的身边,高高的扬起手,对着孟锐的背就重重的抽了下去。

孟夫人是靖国公府的女主人,屋中所有的一应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便是这一根小小的鸡毛掸子也极有讲究。柄是用极结实坚固的红木做成的。

现在孟明达这重重的一下抽在了孟锐的背上,立刻就是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

且孟明达也确实是气狠了,自打这第一下抽了下去,其后接二连三不断,沉闷的声响也连续不断的响起。

孟锐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色的锦袍,前襟上面沾染上了薛清宁身上的血,原就已经极为的醒目了。这会儿孟明达下死手抽了二三十下之后,这锦袍的后背上也被鲜血给浸湿了。

孟夫人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又担心孟明达这么大年纪的人万一被气出个好歹来,又担心孟锐被孟明达给打出个好歹来。

她知道孟明达真的发起脾气来时,那简直就是一头犟牛,除非孟锐自己肯低头认错,不然谁劝都没有用。

于是看着孟锐后背锦袍上浸出来的鲜血,孟夫人一边心疼,一边就劝他:“你赶紧跟你父亲认个错啊,就说这事往后你再不会想,也再不会提了,啊?”

不想生生受了孟明达这许多棍,却一声都没有叫出声的孟锐听了她这话,却是立刻昂起头说道:“母亲,我心意已决,绝不更改。除非父亲今日将我打死,否则我是肯定要娶宁宁为妻的。”

☆、同不同意

孟明达没有想到他非但不知错, 竟然还说出这样不知悔改的话来。当下气的更狠了,手中的鸡毛掸子也挥的更快了。

眼见孟锐后背上的血迹更多, 孟夫人哪里还忍得住?

抱着孟明达的手就哀求着:“老爷,我可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您真要打死他?若他死了, 我还活着做什么?索性跟他一块儿死了,黄泉路上我们母子两个也好有个伴。”

随后又转过头说孟锐:“你只同你父亲犟,但你自己细想一想, 这件事难道你果真没有错?当初要认义妹的是你,现在说要娶她的人也是你。伦理纲常, 我和你父亲的脸面名声, 你就通通不顾忌?说个掏心窝子的话, 便是现在你父亲打你, 其实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再如何的打都是很应当的事。”

说到这里, 她便哭起来:“若非你是我亲生的,我管你死活做什么?你倒是自己痛快了,年轻人,满口情啊爱啊的,大不了豁出自己的一条命不要, 也觉得值当。但你可有想过我和你父亲?我和你父亲都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只你一个嫡子,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和你父亲怎么办?”

“我要这个逆子为我着想做什么?”

孟明达怒气不减, 面上涨的通红,“这逆子自打生下来,做什么事顺过我的意?现在可倒好,竟然要娶自己认下的义妹。还留着他在这世上做什么?打死拉倒!”

握着鸡毛掸子伸手又要来打,被孟夫人拉住:“这到底是你儿子还是你仇人,怎么动不动就说打死这样的话?任凭是什么样的事,就不能坐下来平心静气的好好说一说?”

但孟明达原就是个脾气十分暴躁冲动的人,现在又在气头上,哪里还能做得到平心静气?见孟锐不认错,只恨不得真的将他打死,是压根听不进孟夫人的这番劝说的。

纵然有孟夫人劝着拦着,但手里的鸡毛掸子依然雨点似的往孟锐的背上抽去。

孟夫人见状也气起来。索性不再拦着孟明达了,起身走到一旁,气的一双手都在哆嗦。

“你们爷儿两个反正都是犟驴,我劝你们做什么?劝你们只会白白的将我自己给气死,你们两个依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既如此,由得你们两个闹去,我眼不见为净,索性不管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孟夫人是孟明达的结发妻子,两个人这几十年同甘共苦的一路走来,感情自然深厚。别看孟明达在旁人面前是个暴躁的人,但若是孟夫人真的生起气来,他也是要忌惮几分的。

只不过孟夫人很照顾自己夫君的面子,所以以往在外人面前时她从不拂逆孟明达的话,也从不说孟明达做的事不对,但是现在屋里就他们一家三口人在,倒不用顾忌这些了。

而且也确实是气的狠了。她好说歹说的,怎么这父子两个就是听不进去一个字呢?

但其实他们父子两个都将她说的话听见去了。只不过一个正在气头上,一个又觉得这是顶重要的事,若退缩半步,这辈子就肯定不能和薛清宁在一起,所以两个人才都没有回应孟夫人说的话。

现在看孟夫人真的动了怒,两个人心中都各自有所忌惮。孟明达手里的鸡毛掸子固然是打不下去了,孟锐面上也有所动容。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父母......

脑中快速的想得一想,孟锐心中立刻有了一个计较。

他转而开始叫起痛来。

声音不大不小,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为之,但也足够让已经走到门边的孟夫人听见。

站在他面前三步开外的孟明达自然就更加的听得清清楚楚了。

孟夫人虽然刚刚才说了气话,但到底是心疼孟锐的。一听见他叫痛,刚刚胸中的怒气立刻散了一半。也立刻转过身往孟锐这边快步的走过来。一面还着急的问着他:“怎么了,可是痛的厉害?”

哪里能不痛呢?孟明达虽然年纪大了,但到底是经常上战场的人,手上的力气立刻依旧很大。刚刚他又在愤怒之下,可想而知那鸡毛掸子抽下来的力道了。

毫不夸张的说,若换个身体一般的人,挨了他这三四十下只怕早就晕过去了。便是孟锐体格很好,但这会儿也觉得背上火辣辣的一片痛。所以这一声痛呼,倒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孟夫人已经走到孟锐身边,蹲身要扶他站起来,但是孟锐却不肯起来。

非但不肯起来,甚至还对着孟明达俯身拜了下去。口中还低低的说道:“父亲,儿子知道错了。”

说完,口中又轻声的呼了一声痛。

他这忽然的示弱,倒叫孟明达愣住了。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呆呆的站在旁边,双眼眨了眨,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打骂过孟锐,但是孟锐这犟脾气,宁愿被他打死都不会叫一声痛,更不会说出我错了这样的话来。但是现在......

好一会儿,孟明达干巴巴的声音才响起:“你,你错哪了?”

孟锐便道:“儿子错在心悦宁宁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对父亲和母亲说,而是藏着掖着,直到这时候才说。儿子知道父亲和母亲都是心胸宽广,通情达理的人。世俗之人的眼光旁人也许忌惮顾忌,但父亲和母亲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忌?我不该用旁人的那些心思来忖度父亲和母亲。”

孟夫人直觉这话不对。

什么叫错在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两个说?合着他始终觉得自己心悦上薛清宁是压根没有半点错的,只不过是不该现在才对他们两个说而已?

这真的是认错的态度?而且他后面那句话,完全就是在给他们两个戴高帽啊。

这小子忽然来这么一出,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孟夫人心里狐疑不已。

但是孟明达可从来没有看过到孟锐在自己面前这般示弱的模样,更没有听过孟锐这样夸他的言语,于是他非但没有察觉出半点不对来,反倒觉得整个人都开始飘然然起来。

甚至还微微的眯了双眼,唇角也往上翘了起来,显然对孟锐的这番话很受用。

孟锐眼角余光瞧见,心中暗笑。但面上还是肃色的说道:“实话告诉父亲,儿子原本是想将对宁宁的这份心思藏在心底,不叫任何人知道。但父亲可知宁宁今日为何会受伤?”

“那支毒镖原是射向我的,是宁宁替我挡下的。若非如此,只怕现在我和父亲母亲已经天人永隔了。”

孟明达和孟夫人先前并不知道还有这个事,此刻猛然听闻,两个人都很惊讶。

若果真如此,那薛清宁就是孟锐的救命恩人了。

“宁宁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是肯定要报的。而且不瞒父亲母亲,先时看到宁宁受伤中毒,昏迷不醒的躺在我怀中时,我只觉心如刀绞。那时我心里就想着,若她果真有了什么不测,儿子也不想活了,宁愿追随她而去。”

如果说救命之恩是诓骗孟明达和孟夫人的,但是这生死相随的话却是发自真心,无一字不真。

说到后来,孟锐眼角泛红,语带哽咽。再一次对孟明达和孟夫人深深的俯下了身子,低声的说道:“还请父亲和母亲同意我娶宁宁为妻。若不能得她为妻,儿子这辈子肯定是终身不娶的了。”

孟明达和孟夫人两个人闻言都沉默不语。

没有想到孟锐对薛清宁竟然情深至此。

孟夫人还想要挽救一下,就放柔了声音劝说着:“宁宁救了你,我们都很感激她,但是这救命之恩想要报答有很多方式,并不用一定要......”

只是她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孟明达开口给粗暴的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

然后就转过头说孟锐:“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语气虽然不客气,但孟锐却是心中一喜。

他明白,孟明达这其实是同意他说的事了。

忙跪好,恭恭敬敬的对孟明达磕了个头:“儿子谢谢父亲。”

孟明达大手一挥,面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看到你我就头痛。快滚,快滚。”

孟锐出来这些时候心中一直在记挂薛清宁。眼见这件大事解决了,忙应了一声,起身站起来往外就走。

后背上猩红的血迹越发明显了,将衣裳都给浸染透了。

孟夫人看的心中一阵阵的发紧,忙叫他:“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快叫人拿药来,娘给你擦药。”

“这点伤没什么,”

孟锐连头都没有回,脚下也就大踏步的一直往前走,“我去看看宁宁醒了没有。”

孟夫人:......

刚刚一直叫痛的人是谁,怎么这会儿语气听起来竟然这般的轻快?

正纳罕间,又听到孟明达满不在乎的在说着:“你就是瞎担心,没见过事。男人嘛,这点伤算什么?以前他跟着我在边关的时候,后背被人砍了一刀,骨头都白森森的露了出来。军医给他治的时候,他一声痛都没有叫。臭小子这一点像我。”

语气中是掩都掩不住的自豪和骄傲。

孟夫人给气的,转头瞪他。

他还好意思说这话?到现在孟锐的后背上还有一道斜着的长疤。而且他既然知道自己儿子背上受过伤,刚刚还那样下死手用鸡毛掸子打他?

孟明达心情甚好,压根没有留意孟夫人刀子似的目光。在罗汉床上坐下,随手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放在了炕桌上。

这掸子上面的鸡毛虽然镶的牢固,但架不住刚刚孟明达那样的手劲,现在已经秃噜了一半,明间的青砖地面上散落了好些鸡毛。

孟夫人叫了丫鬟进来收拾。随后她也在罗汉床上坐下,忧心忡忡的问孟明达:“锐儿的这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忽然打了孟锐一顿,忽然又叫他滚,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孟明达看她一眼:“能怎么打算?他刚刚不是说了,要是薛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也不活了。要是不能娶薛姑娘,这辈子他也不会成婚了。那我还能怎么办?”

孟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同意了?”

刚刚到底是谁一听那话就气的拿鸡蛋掸子打人的?看那架势,她简直以为孟明达会活生生的将孟锐给打死,怎么现在就同意了?

孟明达心想,我不同意能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了,又或者是看着他一辈子不成婚?这靖国公府往后还要指望孟锐担着,他也想早点抱上孙子啊。

就绷着一张脸,点头:“嗯,同意了。”

孟夫人:......

没有想到孟锐以往不示弱,一示弱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那你就不考虑他们两个人要是成婚了,外面的人会如何说我们靖国公府?还有荣昌伯府,他们能同意这门婚事?”

你自己心疼儿子,儿子什么要求你都同意,但别人也会跟着你一起胡闹?那荣昌伯府,好歹也是世家,薛夫人又是书香门第出生的,对这些伦理纲常最看重,能同意?

“我怕得别人说什么?”

孟明达伸手拍了一下桌子,“想当年我孟明达当年力排众议,扶持当今陛下登基为帝的时候,在背后说我的人有多少,我什么时候怕过?现在这区区小事我还会怕?我谅也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这话。至于荣昌伯府,”

孟明达轻哼了一声,“我儿子还配不上他家女儿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孟夫人:......

以往对着孟锐的时候都是吹胡子瞪眼睛的,现在好了,话语中都是自己儿子最好,儿子说的全都对。

“行吧,只要你们父子两个不每次见面都跟乌眼鸡一样,这事我不反对。只一样,这事我也不掺和。待会儿等荣昌伯他们过来了,这事你自己跟他说。”

反正这事她是没脸开口跟薛夫人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继续家里蹲。吃完午饭就开始琢磨晚饭吃什么。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明显的看到了自己的双下巴..

☆、旖旎时光

孟锐一路上可谓是心急如焚。哪里是走,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跑。过程中牵动背上伤口一阵阵的刺痛,但他也全然不顾。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快步的就往东梢间走。

一眼看到薛清宁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坐在床头上, 微微的歪着头,跟先前孟夫人留下来照顾她的丫鬟说话。

她是要喝水,说口中苦的很。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哑,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力气,连坐着看起来都很费力。

丫鬟应了一声,转身要去倒水,就看到孟锐正站在门边。

忙矮身屈膝对他行礼, 叫了一声世子爷。

薛清宁这才晓得他回来了。抬头望过来,正好对上孟锐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薛清宁总觉得自己仿似看到了孟锐的眼中有一层水光......

但这怎么可能呢。像孟锐这样的人, 是就算流血也不会流泪的吧?

就在薛清宁还怔愣着的时候, 孟锐已经阔步的往床边走过来。

薛清宁愣愣的看着他走近。

看到他锦袍前襟上的血迹, 心中一凛,忙问道:“三哥, 你受伤了?”

可是刚刚她醒过来的时候还特地问过丫鬟, 丫鬟说世子爷没有受伤的啊, 怎么现在却......

一颗心不由的高高的提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的关心自己,孟锐心里很受用。

“我没有受伤。”

在床沿上坐下之后, 孟锐立刻伸手握住了薛清宁的双手。

薛清宁自小受宠,荣昌伯府将她养的很好。纤纤十指顶端的指甲都是淡淡的粉色,衬着莹白若玉的肌肤, 极为的赏心悦目。

但这会儿她受伤刚醒,顶端指甲的色泽腿了不少,已经近乎于白色了。

而且她的手也很凉,握在手中的时候就如同握着一团深秋夜间的霜气。

孟锐心中怜惜不已。情不自禁低头爱怜的亲了下她的手指尖,然后将她的双手都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面捂着。

一面还说道:“我好的很。倒是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薛清宁没有听到他说的这话。实际上,刚刚孟锐亲她手指尖的时候,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了。

别说孟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温柔,就是这会儿他扯着嗓子在她耳边喊话,估计她也不会听到的。

孟锐刚刚竟然,竟然亲她的手指了?!

这些年孟锐牵过她的手,也抱过她,两个人之间不可谓不亲密。有的时候她也会心中觉得怪怪的,但是每一次孟锐总是会有一套理由让她相信这不过是义兄妹之间正常的事。

但是现在......

义兄妹间总没有亲手指这样的行为吧?

薛清宁心里不安的很,可又不晓得该如何问。想了想,也只有垂眸不语。

孟锐分明有看到她脸上不安的神情,知道她现在心中起了疑心。

但是孟锐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自打他确定下自己的心意,他就没有想过要退缩。今日原就是要同薛清宁说这件事的,现在既然父亲已经同意,他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但对着薛清宁的时候他肯定不敢如同对着孟明达和孟夫人时一般,将自己心里的话和盘托出。他担心会吓到薛清宁,肯定是要慢慢的让她知道的。

所以只当没有看到她的犹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水杯,就要喂薛清宁喝水。

薛清宁哪里还敢要他喂啊?

刚刚孟锐对她就已经亲密的过了分了,现在还要亲手喂她喝水?而且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慌的忙伸手接过杯子来,自己低着头喝了。

孟锐笑了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刚刚那个丫鬟站在旁边看到孟锐后背的衣裳都被鲜血给浸透了,吓的立刻惊叫起来:“世子爷,您......”

只是她底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见孟锐转过头来,目光轻飘飘的斜过来,凉凉的,吓的她立刻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随后又听到孟锐在吩咐她:“你去将王医正请过来。”

薛清宁虽然已经醒转,但仍不可大意。还是请王医正过来看视一番的好。

丫鬟不敢不听,只得告退。

薛清宁喝完水,将水杯递过来,问孟锐:“刚刚这位姐姐要跟你说什么?”

怎么话还没说出来就叫她走啊?

孟锐接过水杯,面上神情温和,哪里还有刚刚对着那丫鬟时的冷淡。

“没什么。”

担心他一转身薛清宁就会看到他背上的血迹,孟锐也不敢转身。将茶杯放在床头旁的小方桌上之后,他就一直这样的坐在床沿上,同她说话,问她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担心她有所隐瞒,就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两边脸颊。

其实孟锐以往也不是没有摸过她的额头和脸颊,捏她的脸颊更是时常有的事。但是以往薛清宁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

当他的手落在自己额头和脸颊的时候,只觉得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手上有一层薄薄茧子的缘故,总觉得被他摸到的地方麻麻的,痒痒的。

心跳不由的快了起来,面上也有些发热起来。

不敢看孟锐,忙垂了眼,低头看着青绫被面上的云纹暗纹。

刚刚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入目所及的又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的房间,只吓的连忙就坐了起来。

好在屋里的那个丫鬟她模糊有些印象,记得是在孟夫人身边伺候的。

随后得那丫鬟的一通解释,她才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知道了这里是孟锐的屋子。

她已经打量过屋子里的各处了。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器具和陈设,反倒看着都很古朴内敛。

但也看得出来,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品,绝非她以往看到的那些东西可比。

便是这青绫被面,手摸上去软的像云一般,也不晓得是哪里的料子。

不过自己先前竟然睡在孟锐的床上......

薛清宁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一些,脸上也更加的发起烫来。

也不晓得面上有没有发红。要是发红了,待会孟锐看见了肯定会问。若是自己告诉他缘由,他肯定会笑话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这些事,孟锐听到孟锐在叫她。

啊了一声之后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就对上孟锐含笑的双眼。

腾的一下,她只觉得面上如同着了火似的滚烫起来。

这下不用说,脸上是肯定都红透了的。孟锐也肯定看到了吧?

待要低下头,就听到孟锐在说道:“你躺好,王医正来了。”

薛清宁虽然不知道王医正是什么人,但她对孟锐的话向来还是很听从的。当下想都没想,哦了一声之后就要往下躺。

但是她左肩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过了,可是这样动弹的时候依然会痛。而且躺下的时候也会觉得很不方便。

孟锐见了,就倾身过去,一面伸臂环着她的肩,半揽半抱的慢慢将她躺放在床上,一面温声的叫她:“你慢一些。”

他离的这样的近,近的薛清宁都能感觉得到他说话时气息喷在她脸颊上的温热感觉。

心中又乱将起来。胡乱的嗯了一声之后,她就着孟锐的力道慢慢的躺了下去。

这一次是孟锐主动将半边帐子放下来,挡住了薛清宁的脸。

危及时刻他自然无暇顾及男女大防这样的事,但是他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一旦对薛清宁动了男女之情,自然不想她再见任何外男,也不想任何外男能见到她。

王医正见孟锐坐在床沿上自然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礼,叫了一声世子爷。

孟锐嗯了一声,叫丫鬟搬了椅子请王医正坐。

薛清宁此时却正心绪烦乱,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被面,压根就没有留意账外的事,所以也没有将自己的手伸出来。

孟锐见状,便伸手入账内,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左手腕。

薛清宁不提防他忽然这样,不晓得他要做什么,整个人立刻紧绷了起来。原望着帐顶的目光也立刻望了过来。

孟锐能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和茫然,他微微一笑,一面安抚似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一面放柔了声音同她说道:“王医正要给你把下脉。来,将你的手伸到帐外来。”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不要怕,我在这里。”

薛清宁觉得自己的一张脸肯定又红了。

怎么听他这样说话,倒将她当成了个小孩儿一般?

有心想要反驳两句,但转念想着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哪里能当着其他人给孟锐这个靖国公世子没脸呢?

就默默的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哦了一声,由着孟锐握着她的手伸到了账外。

难得见她这样乖顺的模样,孟锐眼中笑意更甚。目光更是没有离开过她的脸片刻。

看的薛清宁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伸了空着的右手悄悄的将被子往上拉,想要盖住自己的脸。

不过她才盖住了下巴,就听到王医正的声音在账外响起:“回世子爷,这位姑娘已无大碍。体内虽然尚有些许毒素,那也是无碍的。按着先前老夫开的那个方子再吃两日的药,体内的毒素就会悉数清除。”

孟锐闻言,心中大定。又细心的询问了一些饮食上要注意的地方,便要叫人送王医正回去。

却忽然想起背上的伤。想了想,轻轻的拍了拍薛清宁的手背,说道:“你先安心的睡一会,待会我再过来陪你。”

为免薛清宁看到他背上的血迹,甚至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还特地的将另外半边帐子也放了下来。

随后他便同王医正一起往外走。

王医正以为孟锐这是要送他,吓的连连行礼。口中也不住的说道:“老夫不敢当,老夫不敢当,还请世子爷留步。”

听得孟锐笑起来:“你抖成这样做什么?是我受了些伤,想请你去旁边的厢房给我看一看。”

王医正见他这般轻松说笑的模样,只以为他受的伤肯定很轻,却不曾想到了厢房孟锐背对着他脱下衣裳的那一刹那,吓的他差点一个站立不稳就摔倒了。

☆、莹白如玉

就见孟锐背上青紫血瘀一片, 伤痕纵横交错,连块好皮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用棍子之类的东西打的。

孟锐贵为靖国公世子, 能将他打成如此模样的想必也只有靖国公了。

王医正也确实早就听说过靖国公教子甚严。当年京里谁不知道靖国公将才十岁的儿子带往边关的事?但是若非亲眼所见, 他依然不敢相信靖国公竟然会将孟锐打的这么狠。

心中震撼了一震撼,忙叫药童将他的药箱拿过来。

好在孟锐的这伤虽然看着吓人, 但一来这些伤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二来他的身体也确实很好, 所以并无大碍。

撒了止血的药粉, 又化了一颗散淤血的药丸敷上,再叮嘱他一些要注意的事项便好了。

随后又拿了一包止血的药粉以及几颗药丸出来,嘱咐他每日一换。

孟锐叫人接过。思及薛清宁现在虽然已经清醒,王医正也说过她体内的余毒无碍, 但总归是不放心的。所以王医正暂且是不能让他回去的, 让他这里住过一两日, 直等薛清宁体内的余毒全都清除了才能放心。

至于刚脱下来的这件锦袍和中衣的前胸后背皆是血迹, 自然不能再穿了。不想薛清宁看到担心,便叫了个丫鬟过来, 让她去屋里取干净的中衣的锦袍来。

待穿戴好,他才出门却正屋。

薛清宁虽然在床上,但并没有睡,正靠坐在床头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看到孟锐走过来在床沿上坐下,她没来由的觉得脸颊上有些发烫。

顿了顿,她才问道:“这是你的屋子?”

平生第一次在别人的屋子里, 在别人的床上醒过来,而且这个人还是孟锐,这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是啊。”

孟锐一边给她掖了掖被角,一边笑着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薛清宁听了这话有点儿懵。

卧房还是很私密的一个地方,哪怕他们两个是义兄妹,其实也不该随便进彼此的卧房的。

而且,自己的卧房,想怎么摆设都按着自己的喜好来,自己喜欢就行了,干嘛要问别人喜欢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哪里有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己卧房的啊?这让她要怎么回答?

薛清宁对于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一向就是沉默的。好在孟锐很懂她,一见她面上茫然的样子就晓得她心中在想什么。

卧房确实是自己很私密的地方。若是旁人,他压根就不会带到他的卧房里来,更加不会问这样的话,但是薛清宁怎么能一样呢。往后等她嫁过来,这里就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地方了。是肯定要问她喜欢不喜欢的。

他们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这个,孟锐的唇角就忍不住的往上弯起。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正在揪着被面的右手,放在手掌心里面轻轻的摩挲着。

“宁宁。”

始终还是忍不住心里即将要喷薄而出的喜悦,他伸手握住了薛清宁正在揪着被面的右手,放在手掌心里面轻轻的摩挲着。一面还柔声的叫着她。

薛清宁心中猛的一跳。

其实孟锐以前也一直叫她宁宁,但是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他现在叫她的时候跟以前不一样......

薛清宁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慌乱多一些,还是羞赧多一些,越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也越发的将头低了下去。

不过一双耳朵还是高高的竖着,想听孟锐要跟她说什么。

但等了半日也没听到孟锐接下来的话,只听到他的一声轻笑声,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