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上) (2)(1/1)

祭品,幼童的哭声将是最好的乐歌。真观无常,出离生死,他是生死的掌控者,是三界六道的有缘人。

石刁柏飘然欲仙,执着广冰剑,喊来一位小弟子:“跪下。”

小弟子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

剑锋捅穿了小弟子的胸膛,轻易切开一整排肋骨。小弟子还没断气,挣扎道:“师父,师父……”

石刁柏赞颂道:“好剑,好剑。”

他手指抚摸着剑纹,像在抚摸一位美貌的宠妾,宠妾的肌体微热,他察觉这把剑还要饮血。

石刁柏的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暗光。沈尧拔出袖中匕首,刺进石刁柏的膝盖骨,周围的高手都没制止,沈尧就这样得逞了。

石刁柏好似没有一点痛感。他拔出匕首,伤口马上愈合。

石刁柏笑着说:“哎呀,你啊,我还没给你喂蛊虫,你就急着送死,太急了。卫凌风,你用这把匕首来杀沈尧,快杀!今晚你手上还没沾血。”

卫凌风接过匕首,应道:“遵命。”

沈尧歪头瞧他:“能死在师兄手里,我死而无憾。”

锋利的匕首挨在沈尧喉间,卫凌风低声问:“一刀毙命,岂非便宜了你?”他的手指划过沈尧的脸颊,指尖冷得像冰。

沈尧反问:“那你要怎么杀我?”

石刁柏也问:“怎么杀?”

卫凌风扯开沈尧的衣领:“凌迟,如何?”

夜风潇潇,吹得沈尧通体发寒。

“凌迟,片出九百九十九块肉片,”石刁柏细细思索道,“不错,看看你的刀功,动手吧。”

卫凌风左手抚紧沈尧的胸口,右手握着匕首,刀刃从沈尧的锁骨往下滑。卫凌风说:“凌迟应当先从四肢开始。否则失血过多,人就死了,了无趣味。”

他半低着头,沈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呼吸响在耳畔。他捂在沈尧心口的那只手变得更凉,沈尧甚至怀疑他会先自己一步成为一缕亡魂。

他切开沈尧的裤子,刀锋进了一寸,流出鲜血。

沈尧睁大双眼。

卫凌风的刀刃没有碰到沈尧。他只割了自己的手,流的也是自己的血。然而他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破烂的衣料掩护,再加上手掌微偏,众人都错以为,他正在戕害沈尧。

院中雾色泛白,蛊虫嗷嗷待哺。众位弟子抱来二十多个孩子。迷魂药已经失效,小孩子们从梦中转醒,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段无痕被血阵牵制了内力。他一边看顾自己的手下,一边抵挡着药王谷的高手们。但是药王谷的人都没有痛觉,他们在血泊中越战越勇。

那些小孩的哭声扎入了段无痕的脑海。

无辜的幼童即将受难,段无痕却无法分神去保护他们。

段无痕自负剑法高超,早入化境。他在熹莽村已经目睹过平民遭难,今夜又要眼睁睁看着幼童受死。而他还在孤军奋战。他挥剑时,手腕一顿 ,剑光滞后,似有走火入魔和境界崩裂的趋势。

“练武之人,最忌讳妄自菲薄。你不相信自己,那就握不住剑,”石刁柏看着段无痕,可惜道,“心智不坚,只能做蛊虫的肥料。”

石刁柏握着广冰剑,听着耳边孩子的哭声、沈尧的忍痛声、段无痕混乱的脚步声,顿感这是一阵天籁。

他体内的蛊虫肆意撒欢。他也闭目养神,如痴如醉……这么多年了,从药王谷的无名小卒爬到谷主之位,借由元淳帝之手,日益壮大药王谷。《灵素心法》到手了,丹医派的绝学到手了,伽蓝派的续命之术也被他掌握了……他再炼化蛊虫,便是万物之主,便是此世之神。哪怕他不会武功,哪怕他天生弱骨、不阴不阳,谁敢不拜服他?

他唇边噙着笑。

卫凌风微微抬头,紧盯石刁柏的衣裳。

蛊虫凝成的肉包鼓起一块,就在石刁柏的左下腹处。卫凌风催动无量神功,流风聚拢为无形屏障,缠裹着石刁柏。

而卫凌风提起匕首,直接刺入石刁柏的左下腹,石刁柏猛然睁眼,正要高呼,卫凌风剜出石刁柏的腹肉——全是一团蠕动的蛊虫。

地上落叶飘起,擦出火花,那火光烧得比灯笼更旺,燃在一团蛊虫之上。

石刁柏以身饲蛊,与蛊虫融为一体,伤势再重也能快速愈合。这些年来,所有暗杀他的人,都失败了。无论那人武功多高。

卫凌风观察石刁柏多年,经由锦瑟提醒“蛊虫越强,反噬越强”,这才想到了杀死石刁柏的办法——广冰剑能给蛊虫喂食邪气,血阵能让蛊虫亢奋不已,段无痕这位剑仙的失败更能激发石刁柏的自满之意。多管齐下,或许能诱使蛊虫现身。

卫凌风的把握只有四成。

但他拼死也要一试。

石刁柏面色枯败。

药王谷的高手们赶来解救石刁柏,但他们穿不透无量神功形成的屏障。卫凌风坐在屏障之中,不仅烧光了蛊虫,还用匕首割破石刁柏颈后的蜘蛛刺青。

而石刁柏被无量神功捆紧了双手双脚,动弹不得。他惊觉卫凌风这条狗咬了主人,还发觉卫凌风的手掌血淋淋一大片——他没割沈尧一块肉,方才一直在自戕。

这些年来,卫凌风对药王谷惟命是从。他偷取丹医派的绝学,献给药王谷,连《灵素心法》都交了出来。

石刁柏允许他返回云霄之地,他才敢和云棠相认。

石刁柏在魔教也有耳目。那些耳目告诉石刁柏,卫凌风毫无主见、贪生怕死,惹得云棠多次动怒,常夜琴甚至想杀了他。

而今,他似乎终于达成所愿。

石刁柏喘息着道:“卫凌风,我死了,你的毒没人解……你也要死。”

卫凌风笑着说:“死是一种解脱,我求之不得。”

石刁柏目眦欲裂:“你在谭百清、段永玄、云棠面前苦苦求饶时,并非这一套说辞……”

“对,”卫凌风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看着他,“为了让你暴毙,我可以装作贪生怕死。”

话音刚落,四周墙壁都被爆开,江家、楚家和赵家的武士们包围了这座宅邸。领头人正是扛着大刀的江采薇。

江采薇长裙飘然,英姿飒爽。她一个健步冲进血阵,刀下金光大亮,砍掉了药王谷的众多弟子。

江采薇高声唤来江家侍卫:“愣着干什么!快把孩子带走!”

侍卫们抱着孩子,退离了这座凶宅。他们来得及时,那些孩子毫发无伤。

江采薇挡在了段无痕之前:“段兄!世家子弟同袍同泽……”

段无痕却道:“杀光他们再说话。”

墙壁化为烟灰,许兴修和钱行之拢着衣袍站在墙外。许兴修指点道:“再烧一把芦根、决明子、地骨皮。抓紧点,别耽误了。”

钱行之蹲在一架火炉边,帮着楚家侍卫给炉子扇风:“烧起来!烧起来!冲破血阵!日他娘的死太监,让他狂!谁敢伤我师兄弟,我必扒他一层皮!”

药香浸入血阵,破解了阵法。

月光褪去血色,皎洁如一轮银盘。

段无痕不再受到牵制,终于能使出全力。

他杀红了眼,剑气直冲云霄,谁也没见过这么强悍的招式,药王谷的高手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而段无痕以一敌百,更使出了段家最绝的一套“星落剑”。那剑气百转千回,快如残影,穿透了药王谷众人的胸膛,夜色中星陨如雨,血溅如花。

卫凌风赞叹道:“很美。”

石刁柏仍在挣扎。

石刁柏练蛊,练到了最高境界。血阵还未消散,他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能寄生于伽蓝派弟子的身体,假以时日,借尸还魂。

但是,卫凌风窥破了他的秘密。

卫凌风从地上捡起血阵的阵眼——阵眼是一根人骨。卫凌风碾碎了人骨,手掌中的鲜血混在骨头粉末里,洒在了石刁柏后颈处的蜘蛛刺青上。

这个蜘蛛刺青,正是伽蓝派续命之术的法门所在。

卫凌风没用内功压制体内毒性。此时他的血中带毒,毒血混着骨粉,彻底污染了蜘蛛刺青。

石刁柏无计可施,当场奄奄一息。他趴在地上,沈尧还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真该死。”

被自己养的狗给咬死了,石刁柏倒不觉得窝囊。他曾在卫凌风年幼时,用洗髓、放血、灌毒的种种手段折磨过这位天之骄子,让那孩子从一身傲骨沦为丧家之犬,忍辱负重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攀上武林世家,这才扬眉吐气。

他想了想,竟然笑了。

卫凌风忽然说道:“我会把药王谷夷为平地 。”

这句话戳中了石刁柏的痛处。他在死前听见自己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正要发狂,又看见了远处的段无痕。

那位剑仙将一切霄小斩于剑下,屠尽了药王谷的所有人,包括石刁柏的入室弟子。

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望向段无痕的目光里,都带着崇拜和痴迷。众人仰慕他、钦佩他、赞颂他挺身而出,保卫平民百姓。

石刁柏咳出笑声。

回光返照时,石刁柏吐露道:“安江城的瘟疫,是段永玄托我办成。”这一句话,耗光了他的心力,他气若游丝地强撑着说:“卫凌风,你的师父,也是段永玄所杀,哈哈哈哈……你想高攀武林世家,攀得起吗?你这辈子……是药王谷的一条狗……”

石刁柏还没说完,卫凌风的屏障破了。

破障之人,乃是段无痕。

段无痕道:“满口胡言乱语。”语毕,他斩断了石刁柏的头颅。

今夜的偷袭药王谷,终于落下帷幕。

段无痕浑身脏污,卫凌风血流不止。沈尧替卫凌风止了血、敷了药。当他路过萧淮山的尸体,他默念道:萧兄,走好。

魔教侥幸存活的一位高手背起了萧淮山的尸体,安静地走在前面。魔教的那些人组成了一支队伍,沈尧亦在其中。

在这静夜时分,他们沉默地踏上归途。

许兴修喊住了沈尧:“小师弟!”

他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沈尧背对着他,回道:“师兄保重。”

这一声讲完,钱行之也跑向了沈尧。

夜色如墨,许兴修站在街上,声调渐低:“小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往哪里走?”

“我知道!”沈尧高声回答,“对了,许师兄,上次把《灵素心法》给你时,你做了手抄本。正好,丹医派的掌门之位归你了。你可以在京城治病救人,将医术发扬光大……”

这一别之后,恐怕再也不会相见。

许兴修喉咙微涩,不由得问:“你呢?”

沈尧跟随魔教的高手们,越走越远:“我这个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趋炎附势,贪财好色,不仅枉为丹医派弟子,更枉为武林中人。许师兄,麻烦你把我从本门除名。”

数月之后,楚开容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京城也有了欢悦气氛。

官府查清了近日的孩童走失案,三大世家为之作证,证明药王谷多年来的恶行。这些恶行被一桩一桩披露于皇榜,包括偷小孩、买卖蛊毒、惑乱朝政,百姓十分愤慨,各大门派世家纷纷与药王谷划清界限。

再加上药王谷的谷主、众多弟子、武功高手已死,后继无人,青黄不接,药王谷内部分崩离析,很快就被朝廷派去的一队人马接管了。

药王谷已经沦落为尘埃。各大门派和世家转变风向,相继对楚开容示好。

楚开容在江展鹏的鼎力支持中,诚邀各门各派签下“江湖法令”。从此,以国法为准,禁止私刑。

楚开容颇觉满意。然而,赵家的家主却在众目睽睽中质问他:“陛下!我等愿为百姓谋福祉,但苗岭的那些恶徒,却不一定能领会陛下的情面。”

所谓“苗岭的那些恶徒”,指的正是魔教。

苗岭地大物博,魔教在苗岭已有百年根基,难以撬动。近二十年来,魔教在苗岭一直很老实,从未闹过事,更没有伤害过苗岭百姓。

而楚开容想以利民为本,暂且休养生息。

法令签署之后,各地的江湖人士难免有怨言,甚至会有动乱;江北又冒出一场洪灾,毁了秋收的粮食;边疆的蛮夷似乎也蠢蠢欲动……楚开容这些事还没忙过来,哪有心思去管魔教。

他不由暗叹:我已不是江湖中人。而这些武林世家,只能望见江湖琐事。

赵家的家主察觉楚开容的不耐烦,连忙转移了话题。

楚开容经他提醒,记起了卫凌风。这天议事之后,楚开容提笔写下一封信,经由驿站,寄给了身在苗岭的卫凌风。

过了半个月,卫凌风收到了这封信。

他坐在琼楼玉宇之中,穿着一件白缎长衣,读完那一封信,沉静不语地品茶。

钱行之落座于他的对面,问道:“师兄,喝出来没?这是茶庄收上来的新茶,在京城,半斤卖一百两……苗岭真是好地方!魔教这日子,过得我太快活了。”

卫凌风端着杯子,问他:“小师弟近日如何?”

“他啊,”钱行之思索道,“他经常去找澹台彻练剑,偶尔去给萧淮山上坟……哎,萧兄太惨了,我家茵茵安慰了我好多次……”

话说一半,钱行之蓦地一顿,又问:“小师弟最近没来看你?”

卫凌风如实道:“没。”

钱行之困惑道:“一次都没有?”

卫凌风不愿多言,钱行之问不出什么,就此作罢了。

当日下午,卫凌风亲自前往沈尧的住处。

这次回来之后,沈尧不再与卫凌风同住,总是对他避而不见。卫凌风还在养伤,沈尧派人来送药膳,从不露面。

卫凌风按捺不住,就在今天,闯进了沈尧的房间。

檀木书桌摆在窗前,日光落在桌面,窗外的树痕花影也镌刻于一张白纸上。沈尧手执一只毛笔,正在写字。他今天穿青衫,黑色缎带束发,更显出少年人的清朗俊美,但他的一言一行实在与往日不同。

卫凌风唤他:“阿尧?”

他回答:“有事吗?”

卫凌风退让道:“没事。”

他就说:“没事来干什么。”

卫凌风默然片刻,开口道:“近日我总在……”

沈尧只提醒他:“好好养伤。”

说完,沈尧出门去院子里练剑了。卫凌风站在窗边,看他练剑。他的剑术精进了许多,身姿更加挺拔飒然。但他一眼都没赏给卫凌风。

卫凌风扶着窗棂。手下没注意,捏碎一块木头。

沈尧对他的无视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就连云棠都看出了端倪。

隔天傍晚,云棠邀请卫凌风一起吃饭。

席间,仅有云棠、程雪落、卫凌风、沈尧四人。桌上,美酒佳肴具备,金盘玉盘装着山珍海味,饭菜飘香,惹人垂涎。

梁上的宫灯长明如昼,烛火甚为辉煌。云棠轻轻挽袖,给沈尧倒了一杯酒:“听说你近来勤于练武,澹台先生十分欣慰。”

沈尧端起酒杯:“我师叔说,澹台彻有望痊愈。澹台先生之所以欣慰,是因为他能痊愈,不是因为我练剑练得好……我跟你们这些天纵奇才相比,只是一介平庸之辈……教主谬赞了。”

云棠却说:“何必客气?你我本是一家人。”

沈尧饮酒不言。

云棠又说:“你不讲话,我也不讲话,就剩他们两个闷葫芦。这顿饭吃起来,可太没意思了。”

沈尧埋头扒饭。他没想到堂堂魔教的教主,竟然表现得像个强扯红线的红娘。

云棠转而去看卫凌风:“兄长,你身体好转了多少?”

卫凌风言简意赅道:“好了许多。”

云棠叹气:“药王谷没了,伽蓝派遭受重创,流光派一盘散沙,东岚派群龙无首……我真的很高兴。不过,兄长你体内的剧毒,还没解开……”

“不急,”卫凌风应道,“并不碍事。”

他夹起一只虾饺,犹豫半晌,才放进沈尧的碗中。沈尧的筷子顿了顿,咬开虾饺,吃掉了。

卫凌风时不时给沈尧夹菜,沈尧笑着制止道:“行了,师兄,我吃不完。”

卫凌风道:“是吗?”

沈尧与他对视:“难道这种事,还有是和否之分?”

卫凌风抬起手,指尖揩去沈尧脸上的一粒米饭,才问:“你仍然在怀疑我?”

“我晓得你有很多苦衷,”沈尧回答,“但你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你在石刁柏面前的言行让我……我……”

卫凌风握着酒杯,转了两下:“让你见笑了。我从前是那样的人。”

程雪落正要接话,云棠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程雪落的嘴。

而沈尧并未留意程雪落和云棠。他听完卫凌风所言,一时恍惚,神色黯淡道:“我……我怎会笑话你。你隐忍多年,一将功成,坚忍不拔,算是史书上的人物了。”

“不敢当,”卫凌风却说,“我偷盗丹医派的绝学,将你的秘籍给了药王谷,勾结武林世家,策反楚开容。对了,你把黄半夏送回了安江城。实不相瞒,用黄半夏替代太子的主意,是我……”

沈尧摆了摆手:“别说这么多。你也是迫于形势。”

卫凌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是恶贯满盈。”

沈尧又饮了一杯酒:“无所谓。前几个月,我还跟你说,我要做天下第一恶人。”

“你不用作恶,”卫凌风轻敲酒壶,“要脏,就脏我的手。”

沈尧嘀咕一句:“屋子里好热。”又说:“什么脏不脏的,我也不是没杀过人。”

窗户紧闭,透不进一丝风。沈尧站起身,却被卫凌风绊倒,栽入他的怀里。他一手搂着沈尧的后背,低声道:“少喝点酒。”

沈尧笑问:“喝你家的酒,你心疼了?”

卫凌风在他耳边承认:“我心疼了。”

沈尧被他的语气激出一阵汹涌的心潮。

云棠拉着程雪落,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关上房门,嘱咐侍卫们不许打扰。

踏着月光回去的路上,云棠走走停停,赏花赏月赏景。进了卧房,她轻声感叹一句:“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又对程雪落说:“我在酒里下了……”

程雪落神色微变。

“你很紧张?怕我下毒?”云棠打了个哈欠,“只是加了一点合欢得春散,那个东西能助兴,钱行之也喜欢用……”

她侧卧在床上,喃喃自语:“如果没有动情,药效不会发作……如果没有起心存意,忍一忍就过去了,百利而无一害吧。”

程雪落不敢说,他今夜也喝了酒。

云棠招呼他:“你过来。”

她长发散乱,铺在枕边,脱去了外衣,仅剩一件纱衣。灯下肌肤剔透如雪,唇色娇艳,眼中还有流光潋滟。

程雪落后退一步,道:“属下先行告退。”

云棠扯着纱帐:“可是我好冷,你不能抱我一夜吗?也不是没抱过,何必推辞……你要是不愿意,我还有右护法……”

她没说完,他缓缓向她走来。

程雪落抬袖,掌风拂过,熄灭灯火。

沉沉无边的黑暗中,他躺在她的身边:“睡吧。”

云棠问:“你困吗?”

程雪落说:“还好。”他的手搭在她腰间,她捏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往上挪。他指尖用力,扣在一片柔软中,神智清醒,却快疯了。

他道:“云棠。”

云棠回答:“你……”

程雪落的手掌移回了最初的位置。他听见云棠的叹息声若有所无。她悄悄问:“我在你的梦里出现过吗?”

程雪落撒谎道:“从未。”

云棠点头:“这样也好。”她说:“记挂儿女情长,最没出息了。”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太多了,只好分成上和下,我们明天见!

预告:段永玄会领盒饭【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