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1)

从那日在生辰宴上不告而别后, 阿弯就再也没去找过言怀瑾, 每每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画面就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偏偏这种事也只能窝在心里瞎琢磨,跟谁都不能说, 一来二去的人也没什么精神。

转眼临近除夕了,这天秋涵宇告了假到景川侯府来接曼曼跟他回河婺去过年,曼曼在景川侯夫人和阿弯的悉心照料下开心得乐不思蜀,非要秋涵宇答应一过完年回来当值就把她再带来玩才肯跟着秋涵宇走。

临走前阿弯过去送他们,走到门口秋涵宇见四下也没什么人,突然问道:“阿弯,你和大殿下……是不是吵架了?”

“嗯?”阿弯心里一“咯噔”,眨眨眼睛, 道:“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就好。”秋涵宇叹一口气,“最近大殿下脾气不大好啊, 整天拉着个脸, 谁见了都发怵呢, 我寻思除了你也没别人有这个本事招惹他,还想劝劝你来着……宫里头大家都很怕见到他啊……”

曼曼看看秋涵宇, 再看看阿弯, 突然脆生生地说道:“阿弯姐姐最近也整天拉着个脸呢!”

说完还学着阿弯的样把眉眼耷拉下来,做了个鬼脸。

阿弯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曼曼的脸, 道:“就你调皮!快走吧,别让你娘担心。”

“我娘才不会担心呢!”曼曼嫌弃地扭头躲过阿弯的咸猪手, “她巴不得我和大哥哥都不在她可以和我爹待在一起,曼曼好命苦的!”

这下连秋涵宇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抱起曼曼就往外走:“行行行,你最命苦,那过完年你就陪着娘亲和你爹吧,不用回来凤中了。”

“大哥哥,曼曼错了。”变脸变得飞快的曼曼连忙一把搂住了秋涵宇的脖子。

两个人跨出大门渐行渐远,后来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阿弯已经听不清了。

她看着秋涵宇远去的背影,想到他说的言怀瑾这些日子心情不好的事,忍不住撅了噘嘴。

生气的明明应该是她好不好,闹什么脾气呢!

哼!

除夕那一日,景川侯府上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最近都在闭关苦读的澹台进也难得地出来放了一会儿风,拉着自家老爹和弟弟们一顿胡吃海喝,就差没有拼酒划拳了。

庞氏准备了一箩筐的零食,吃完了饭就拉着阿弯坐在暖烘烘的榻上一道守夜,嘲笑几个大老爷们醉得东倒西歪地没有人样。

阿弯总算是从这些日子的失落中提起了一点劲,暂时将言怀瑾抛在脑后,享受这份温馨时光,景川侯家虽然纨绔多了些,整日里没什么正经事就喜欢招猫逗狗,连带着庞氏其实也十分懒散不爱动弹,但是为人都很赤城没有心机,对她来说都是值得敬重的长辈和家人。

还正在心里感慨呢,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进来,在阿弯耳边低声说道:“有人在侧门求见姑娘,婢子看着……像是东宫过来的。”

阿弯顿时面色就不太对,然而总不好把人晾在门口不理,只好和庞氏说了一声,匆匆走向侧门。

出去的时候隐约还听到景川侯醉醺醺地说了一句“今天不回来也没——”,仿佛被人捂住了嘴没能说完,脸上一阵发烫。

侧门上挂着明晃晃的灯笼,阿弯在侍女的指引下走过去,就见到三才袖着手等在那,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没什么动静,看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阿弯走过去呵一口气,问道:“三才哥哥,你这会儿不在宫里守着,过来有事吗?”

三才如今哪里敢当她一声“哥哥”,连连赔笑道:“阿弯啊,随我去一趟东宫呗?殿下有事找你呢。”

阿弯扭过头,道:“不大好吧?除夕夜呢。”

“哎我的姑奶奶……你就……你就去一趟吧,不然小的我没准要吃挂落了,最近的殿下不好惹啊,唉。”三才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小声又求了求。

阿弯打小被三才照顾过,哪里舍得看他受苦,见他一个人在门口等了这半天也很是受冻,一个不忍心便应下了,上马车随他往东宫去。

今日因为是除夕夜,言怀瑜那头要宴请宗亲,且第二天就有元日大朝会,言怀瑾一直忙到夜深时分才回到东宫,想起先前吩咐了三才去接阿弯过来,也不知道小姑娘肯不肯来。

他其实没别的想法,就是很久没有见到她,想与她一道守夜。

上一次一起守夜还是五年前她离开永山随着王有才去游历之前,一转眼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们也从永山来到凤中,被世俗分割得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一面。

言怀瑾又开始想念阿弯了,所以今日忙得脚不沾地时也没忘了吩咐三才去接阿弯过来。

只是担心阿弯在景川侯府住得开心,倒将他一个人抛开在一边不去管。

上一次生辰宴便是如此,他因为饮了一些酒心中燥热跑到殿外去透透气,不想却被吴釉儿给抓住了,一直扯着他哭诉夫家对她不公,然而在他听来全都是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有心想劝吴釉儿要么看开些要么直接和夫家说明,偏偏吴釉儿也不听,只拉着他一径哭,等他好不容易摆脱对方回到殿中,发现阿弯已经早早地退席了。

原先说好的生辰礼,也没见她送来,不知是不是忘了。

望着殿中昏黄的灯光,言怀瑾顿时心里涌现出深深的无力感,只觉得自己距离阿弯也是越来越远,不再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需要仔细分辨都知道是阿弯过来了,顿时嘴角就不自觉地弯了弯,抬眼望着殿门口。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阿弯的身影从门边闪出来。

她今日出来得匆忙,只穿了一身家常的袄裙,梳着简单的发髻,簪着及笄时言怀瑾送给她的那支白玉簪,看着全然不似生辰宴时那般惊艳,却是言怀瑾最最熟悉的模样。

就这么一照面,言怀瑾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念头。

他想着,如果每日里在外忙碌归家时都能见到这道身影,只怕是此生都无憾了吧?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一直乖巧懂事守礼,更难得的是贴心,每当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要回报十分,想当年他也不过是从大乘寺将她领了出来,给个地方住给口饭吃,她就还给了他多年的陪伴和用心,用一点点的呵护将他从那般绝望的境地中拉回俗世。

如果不是有阿弯在,他也许此刻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言怀瑜总在催他娶妻,太后也挖空了心思要给他选妃,可是,这世上去哪里再找一个比阿弯更能走进他心里的女子?

只有阿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个,是一直住在那里的。

一刹那间的电光火石,就令言怀瑾想通了这些时日以来的不痛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够允许心尖尖上的这个人远离自己呢?

于是看着阿弯一步步走近的样子,他站起身来也向她走去。

两个人面对面地贴近了,阿弯不情不愿地仰起头,心中还有点委屈和别扭。

言怀瑾却是终于心境明朗之后有一些澎湃,正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努力压抑着说道:“我还记得有人说要给我生辰礼来着?”

他这么一说,阿弯又忍不住伸手往袖子里摸去,那个没能送出的荷包她日日都不离手,还在那里放着。

言怀瑾哪能看不到她的小动作,抬了抬下巴,又道:“袖子里放着什么呢?给我看看。”

阿弯不想给,却架不住言怀瑾一直近在咫尺地盯着她,一双眼睛不知为何灼灼发亮,盯得她脸颊都忍不住发烫。

最终还是把荷包取了出来往言怀瑾怀里一塞,道:“干娘教我绣的,公子要是嫌不好看可别怪我!”说完闷着脑袋往一边榻上坐下了。

言怀瑾哪想到竟然会收到阿弯亲手绣的荷包,想当初在永山他从来没安排人教过她女红,自然也不指望她会往这方面使力,当下赶紧拿起来细细打量一番,摸着那尚显青涩的针脚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哪里还会嫌弃呢?

他挪了脚步走到塌边挨着阿弯坐下来,又转头盯着她道:“这还是头一回收到你亲手做的针线,学了多久?”

阿弯只觉得他离得有些近,但又不舍得离开,手指绕着衣袖答道:“也没很久吧,只学了这一样,旁的还是不会。”

“不会就不会吧。”言怀瑾将荷包小心翼翼收起来,“针线活费手也费眼,学多了不好,以后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别自己绣。”

“可是干娘说姑娘家不会这个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言怀瑾嗤笑一声,“我又不会嫌你。”

这话里意思阿弯似懂非懂,只觉得今天言怀瑾叫她特别不能直视,打从进门起一颗心就“扑通扑通”狂跳不停,面红耳赤地冷静不下来,再一想想那一日生辰宴的时候他和吴釉儿站的那么近,吴釉儿还在梨花带雨地哭哭啼啼,顿时一冷一热得难以把控。

忍不住噘着嘴还是小声抱怨了一句:“哼,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想言怀瑾却轻笑出声,他自然不知道阿弯在纠结什么,只是看她这副难得的娇气模样觉得实在可人,便顺着自己心意调笑道:“那你说,大猪蹄子好吃吗?”

阿弯瞪大了眼睛,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种话?

她没想到的是,言怀瑾紧接着往她跟前凑了凑,几乎快贴到她的面颊,咬着耳朵又低声问了一遍:“大猪蹄子,好吃吗?”

一股热气直冲面门。

啊啊啊啊他在说什么不知羞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