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1)

言怀瑾封王后, 宗人府按照规制和言怀瑜的指示, 特意在皇城附近划分了一块地要给他建个王府, 但由于他回来得太急,前脚封了王后脚就到了凤中, 这块地上连个砖都还没铺好自然是不能住人的,言怀瑾原本在凤中的宅子又实在太小了,住进去于礼不合。

宗人府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好又巴巴地去请示言怀瑜,言怀瑜想也没想朱笔一挥,就直接拨了东宫让给言怀瑾住。

这一下朝堂上又炸了锅,东宫那是什么人住的地方?太子啊!

难道言怀瑜真的要把皇位让给言怀瑾吗?可是只听说过兄终弟及的,什么时候有过弟终兄及了?

其实言怀瑜想的很简单, 如今他还未曾大婚,太子的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东宫本来就是闲置的, 虽说后宫里也有许多宫殿空着吧, 但是太后也在后宫啊, 这要是让言怀瑾住到太后管着的地方,他都不知道该担心太后再对自家大哥下毒手呢, 还是担心自家大哥一个气不过就弄死了太后……所以还是东宫最合适了, 好歹东宫因为是储君宫殿,离后宫十分遥远。

言怀瑾是无所谓, 他本来也料想着自己要住进宫里的,为了阿弯的名声着想又不方便让她去他的私宅, 因而早早就计划好了让阿弯跟着景川侯夫人住一阵子,日后等王府建成了再找个由头把她接回来就行。

只是在听到这王府竟然要花上一年时间来建的时候,登时一张脸就拉得老长。

将作监的人一看他这脸色,忍不住小心脏就是一抖,不知道这位如今贵为慎王的殿下是有哪里不满,只好把手上的图纸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殿下,这白玉雕花柱只有两处确实是少了些,若再加两个月的工期,应当就能备上十处,将长廊那头的柱子全都换掉,看着定然更是赏心悦目。”

言怀瑾的脸色更难看了,直接一甩袖子,道:“把这些花时间的费劲玩意全都去了,三个月内完工!”

说完就扬长而去。

这下将作监更傻了,慎王殿下不想住在东宫想住王府是没什么,可是三个月内能造好的东西,它……不符合规制呀,就算砍了他们的脑袋也不敢拿出来交差呀?

只好诚惶诚恐地上报宗人府,宗人府又巴巴地去请示言怀瑜,言怀瑜眉头一挑,看来大哥这是嫌弃东宫呢?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笑了笑吩咐道:“大哥一向勤俭,既然是他的府邸,一切按他说的来办,不必呈报了。”

将作监这下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里,老老实实照着三个月的工期去准备这个宅子。

然而话头传到朝堂上却又是另一番说法了,慎王殿下再怎么勤俭,也没有非要尽早搬出东宫的理由啊,三个月也是住,大半年也是住,叫将作监省些银子往简里做不就行了,急着缩短工期做什么呢?

还是工部尚书有觉悟,一拍大腿醒悟道:“殿下这是……避嫌啊!”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东宫毕竟是储君居所,慎王殿下这是主动在向天下万民表示,自己并没有登上皇位的打算,是给朝堂上下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啊!

顿时所有听说了这件事的人,无不感慨,大殿下不愧是大殿下,一派风骨,文人表率!

并不知道自己在朝臣心中的形象又拔高了好几层的言怀瑾,冷着张脸回到东宫,将从前留在京里的下人们聚集起来重新交代鞭策了一番,侍女那边虽然还是交由素梅管着,贴身伺候的人却都换成了三才的手下,不再轻易叫侍女近身。

对此素梅脸色白了白,却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一应事务都处理好,就到了言怀瑜给言怀瑾接风洗尘的日子。

按照规矩,回京的第二日言怀瑾就去拜见了言怀瑜,兄弟两个挥退下人也不知关起门来说了些啥,叫卧在床上的太后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养病,抓耳挠腮偏偏又插不进人去打听,很是气闷。

其实她哪里知道他们俩只是下了两个时辰的棋,顺便欣赏欣赏言怀瑜新收的字画,什么正经事也没干呢。

那之后就该为言怀瑾举宴了。

举宴也有讲究,言怀瑾不想大办,那便应当由太后那边准备午膳,言怀瑜前去用膳,言怀瑾再去向太后请安,太后留下他一道用膳,这便算是最简单的一出接风宴了。

言怀瑾再怎么不想见太后,这总是躲不开的,毕竟太后依旧是他名义上的嫡母。

所以太后这一日心中很是舒爽,卧床也不卧了,一大早就起来梳洗穿衣打扮,她年纪还不算大,如今也不过就四十出头,虽说因为心胸不阔朗而生了几分病相,好好一捯饬还是能重现几分宠冠后宫的美艳风姿。

今天她偏偏什么都往庄重华贵里打扮,下定决心要在气势上给言怀瑾一个下马威,先前派人好不容易从永山弄来的药方,就是为了搞清楚言怀瑾身上的毒到底治好了没有,众说纷纭的她心里也有点没底,结果拿去太医院给心腹的几个太医看过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懂那药方,难道他真的遇到医圣王有才了?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午膳时分,言怀瑜先轻车简从地晃了过来,他这些年虽然明里暗里和太后两个人别苗头不知道多少次,双方都恨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表面上倒是一直非常和睦,什么时候都是母慈子孝的模样,这回也是,坐下来和和气气地互相问着近况,再劝诫一番要好好休养莫要操劳过度,就听到外头的宫女唱道“慎王驾到”。

太后江怜雪也有十年不曾见过言怀瑾,此时看他一身赭色四爪九蟒朝服,英姿挺拔往殿中一站,配上那张斯文俊逸的脸,哪里有半分病色,直叫殿门口守着的宫女们都羞红了一张脸。

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看他也不下跪,只行云流水地弯个腰给自己行礼,说些“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的套话时面无表情毫无半分敬意,心里越发憋闷,偏偏怎么都找不到借口发作。

就这么各怀心事地用了一顿沉闷到地上落根针都能吓死人的午膳,总算撤了宴席该叙叙话了。

江怜雪也不是全无准备,端起茶盏用杯盖拨了拨茶叶,看一眼坐在下首的言怀瑾,道:“若是哀家算得没错,慎王今年应当也二十有三了吧?”

言怀瑾自打进了这个殿脸色就不曾缓和过,这会儿也实在是不乐意搭理她,便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不知在宫外头,可曾行过冠礼了?”

“行过。”言怀瑾斜了一眼言怀瑜。

言怀瑜顿时心领神会,一脸微笑地替他说道:“皇兄是在大乘寺的住持方丈那里行的冠礼,因而不曾邀约外人。”

江怜雪便又道:“既然已经行过冠礼,便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慎王若是有了可意的女儿家,可要早早打算起来,莫要不上心呀。”

这话听着好像当真是做母亲的在操心孩子的婚事一般,言怀瑾却全然不领情,江怜雪是个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这般晾着她又着实不像样了些,想了想,他便又回了个“哦”。

江怜雪看他这油盐不进不理不睬的样子也是气闷,然而话还是要说完,索性也不装相了,放下茶盏道:“翻过年来,陛下也到了弱冠之年,该物色起人家准备大婚了,巧了慎王也正好回京,哀家就寻思着,不如就开一次宫中采选,也好为你们两个好好相看相看。”

言怀瑜闻言,脸上的笑容连一丝都没有崩,依旧温温和和地说道:“叫母后操心了,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呢……”

“哐啷”一声。

还不待言怀瑜说完,言怀瑾手边的杯子就落到了地上,脆生生地响,他人也顺势抚着心口喘了喘气,仿佛一副病弱的样子,道:“望太后见谅,当初那场大病至今不曾痊愈,此刻又忽觉不适,容儿臣先行告退。”

说完还不等江怜雪反应,站起来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了。

“哎,你——!”看他这摆明了遮掩都不遮掩一下的装病行径,江怜雪气得想跳起来打他,偏他走得快,眨眼就没影了,对着一脸笑模样地过来安抚她的言怀瑜她又不好发作,只得甩了甩袖子,道,“总之采选的事,下个月哀家就张罗起来!”

言怀瑾走出太后宫中,片刻不停地带着仪仗回了东宫,直到踏入自己的寝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光是看着那张脸,他都忍不住想一巴掌扇过去,哪里又乐意应付那妇人。

想想日后要做的许多事,还有这空落落的偌大宫殿,只觉得来了还没有多久,就开始怀念永山别院里那些清静舒心的日子,还有阿弯那张明眸皓齿叫人一见便欣喜的脸。

她随着景川侯夫人先行回京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这个小没良心的连封信都不曾派人送来。

好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