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1/1)

在无边的回忆里静坐了半晌, 贺莲慢慢回神,起身走到窗前。

天微亮,照着满地雪白。

风随他推窗的动作一股脑涌进来, 衣摆翻飞, 似城墙上的旗帜。

他撑手窗台, 闪烁的眸光映着主楼的剪影。

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终于等来这一天。

换上一身白色礼服,他对着镜子系好领带。

即便这一路上布满荆棘,也无法阻止他成长为如此出色英俊的男人。

他跨出那扇门,亦走出童年的阴影。

路过乔烟的房间, 停下脚步。

目光仿佛穿透了木板, 深深凝视里面的女人。

手眷恋地抚过那扇门。

舌尖缱绻的都是她的名字。

“小烟……”他呢喃,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会为我开心的,对吗?”

***

做了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梦,乔烟起床后半天都没缓过来。

什么狗屁剧情!花钱找虐受吗?

江仇和霍沉的剧情就不多做吐槽了,贺莲的脚本究竟是谁负责的?分析数据的系统是不是把顾客当成了抖m?惨成这狗样, 差评!

她现在恨不得穿进梦里, 把那个王子揪出来打一顿!还有那几个卑鄙的魔术师、小镇那群有娘生没娘教的熊孩子!

带着一肚子气下了楼。

助理出去办事,司机留下来负责她的安全。

见乔烟黑着脸, 司机心虚地摸摸鼻子, 该不会是昨晚被他打扰了好事,欲/求不满吧?罪过罪过,看来他今天得夹着尾巴做人。

乔烟倒没注意司机那点心思, 窝在沙发上玩了一天ipad,直到华灯初上、主楼的热闹气息乘风卷来,她才舍得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推门走出去。

司机坐在石头上抽烟,见她出来,起身打了个招呼。

“寿宴是在今晚?”乔烟问。

司机点头:“嗯,今晚。”

难怪,一大早开始就没见到贺莲,还以为他在为昨晚的事尴尬故意躲着她。

主楼的喜庆衬得这边越显凄凉。

乔烟有些无聊,问:“能不能过去看看?”

司机灭了烟,摇头说:“不行,贺先生吩咐了,要保证你的安全。”

“能进贺家的都是宴请名单上的客人,要真有危险分子,首先门卫那关就过不了。我就去宴会瞧瞧,吃几盘点心喝点饮料就回来,怎么可能有危险?”乔烟见他犹豫,故意激他,“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一进人堆就没法保证我的安全了?”

“怎么可能!”司机着了道,捶了一把自己坚实的胸膛,“想当年我还拿过泰拳冠军!一挑百根本不在话下!走!咱们现在就过去!”

反正如今整个贺家都在老板的掌控中,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贺家那群怂蛋,怕个鸟!

主楼灯火通明。

大厅、露台和花园,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宾客。

乔烟将散开的头发挽起在脑后,摸出一只口红稍补气色,混在人群中并不违和,可司机粗犷的模样配上军绿色棉袄,就像误闯进来的水管工,没一会儿就被拦下来要求出示请帖。

“这…进门前不是已经出示过了吗?”

“这位先生,请您再出示一遍,或者告诉我们您的贵姓,方便我们核实。”

被周围的人用奇怪眼光打量,司机也意识到自己这身衣服跟宴会格格不入,窘迫地挠了挠头,乱报了一个名字。

核实的期间,乔烟已经偷笑着钻进了人堆。

要是她也被拦下来,今晚就没得玩儿了。

她顺着走廊往露台走,不时回头瞅一眼司机那边的情况,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别人身上。

“对不……”她赶紧退开,边道歉边抬头,在看清对方面容后,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长相俊朗,被她撞到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倒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不好,你有没有撞到哪儿?”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和梦里的王子眉目格外相似,简直就是他的亚洲成人版!

对王子的厌恶转嫁到了面前男人的身上,乔烟摇摇头,并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冷淡的态度让对方诧异,在她侧身要走的那刹,对方出声喊住她:“没怎么见过你,冒昧地问一下,你是……?”

乔烟皱眉,不打算回答:“小人物,名字不重要。”

身为天之骄子,在女人圈里从来都吃得很开,倒没见谁对他这般冷待。或许是谁带来见世面的女同伴,没认出他是谁。

男人展颜一笑,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我是贺政,贺氏集团总裁,你应该听说过吧?”见她微愣,以为身份镇住了她,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再次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乔烟还没应话,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手腕,以宣示主权的姿态带进怀里。

贺莲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攻击意味十足:“她叫什么名字,跟你有关系?”

老爷子的寿宴,贺政不想生事,压着火气,维持表面风度:“宴会上都是我贺家的客人,出于礼貌,不小心撞到这位女士,我当然要赔礼道歉。”

贺莲揽过乔烟肩膀,话语里明显的讽意:“最好是这样,别一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开腿地搭讪。”

他毫不避讳,甚至微微拔高声音,对贺政警告的眼神视而不见。

周围宾客们的目光悄然聚集在两兄弟身上,饶有兴致等看好戏。

贺家当年的丑闻曾一度成为圈内话题,豪门不乏私生子,但把人光明正大带回家里,恐怕仅有贺家那一位。媒体嗅到噱头,等着兄弟战争的后续,可惜虐待私生子一事遭曝光后,贺莲被送去寄宿制学校,而后再没可挖掘的消息。

直到贺莲在国外斩头露角一举成名,众人才重新将目光放回他身上。

无论是接手贺氏的正牌继承人贺政,还是享誉国际的艺术家贺莲,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二者交锋,自然不容错过。

那番话,让贺政震惊,以至于足足愣了五秒才回神。

在贺家毫无地位的狗杂种,竟敢当众跟他呛声?妈的,吃错药了吧!

他抬手正了正领结,想发火,又碍于今日宾客众多,不乏生意场上需要倚仗的前辈,跟一个狗杂种计较,有失身份。

算了,不急,等寿宴结束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故作大度转身走开。

直到贺政消失在人群深处,贺莲才收回目光,低眉看向乔烟,语气透出淡淡责备:“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

“不是一个人,司机也来了……”乔烟踮脚朝后望,指着那抹露馅儿被请走的高大背影,耸耸肩,“……现在走了。”

怕他要把自己送回去,乔烟小声求道:“小楼里太无聊了,我玩了一天ipad,想稍微透透气,你别赶我回去。”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贺莲不忍拒绝,扫视一眼周围,嘱咐说:“那你待在我身边,别乱跑。”

见他同意,乔烟松口气,连连应道:“我就尝尝点心,喝杯饮料,不会乱跑。”

做乖巧状地跟在贺莲身后,随他往大厅走。

一路上数不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意味——

宴会上处处都是穿着得体的宾客,相较之下,乔烟的装束就显得太过随意,然而她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不迫,却将那一身简单的衣着撑出优雅味道来。

宾客们暗暗猜测她的身份,这幅生面孔,他们可从没在京市名流圈见过。

没去管旁人的眼神,乔烟从侍从盘子里取走两杯香槟,正要递一杯给贺莲,忽然想到昨晚的事,又猛地抽回手,假咳两声,不自在地说:“算了,你还是喝苏打汽水或者果汁吧。”

贺莲的注意力在别处,没看到这一下插曲也没听到她的话,眼尾扫着窗外,觥筹交错间,他的人正悄无声息遍布贺宅各个角落。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满意地弯起唇角,又望向大厅中央。

那里,老爷子正和客人谈笑,身旁贺政母亲端庄而立。

祖母绿的眼眸,黑雾翻滚——

是强烈到近乎病态的兴奋。

放弃继续深造、放弃他钟爱的艺术事业,涉足枯燥无味的商界,运筹帷幄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得偿所愿了。

隐形耳机传来助理的声音:“贺先生,准备好了。”

他低低地“嗯”一声,眼里眸光闪烁。

乔烟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端着一盘甜点回头,吐槽:“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咬住吃了一半的马卡龙,她空出一只手递了杯果汁给他。

贺莲轻轻摇头,兀自取走一杯薄荷水,仰头大口大口灌下。

凉意蔓开在喉间,胸腔却兴奋得发烫。

“今晚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好戏?”

贺莲看着她,眸光亮得惊人。

伸手擦去她嘴角的碎屑,缓声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

宴会气氛渐佳。

乔烟去了趟洗手间,出来被人拦在洗手台前。

是贺政!

男人外套潇洒地敞开,眉宇间勾着股风流味儿。不怪贺政在女人堆里吃得开,生得一张俊脸,又是贺家新一代继承人,有钱有颜,谁不喜欢?

然而乔烟是个例外。

即便没有梦里王子的这一茬,见识过目前三位“男友”的高颜值,贺政她还真瞧不上。

“你是贺莲的女伴?”贺政自顾自地搭话,将她全身扫了个遍,摇头道,“怎么也没给你配一身像样的?楼上有备用的礼裙,我带你上去换一件,顺便选几套首饰。我不像贺莲,舍得让自己的女伴窘迫。”

“我就随便逛逛,已经打算走了,不劳费心。”乔烟想绕过他离开,却被缠住不放。

方才贺政想过,光是找人教训那个狗杂种一顿不解恨,看上去贺莲似乎对这女人宝贝得很,如果把她抢走,恐怕杀伤力会更强吧。

便不懈地继续邀约:“贺莲恐怕没这么早离开,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带你去娱乐室玩会儿,怎样?”

“我说了不用。”好歹也是大家族的继承人,怎么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扯不掉?

刚才被贺莲伤了面子,贺政心里一直窝着团火,这会儿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人也给脸不要脸,酒精冲头,他有点克制不住情绪,见她要走,下意识地抓住她手腕。

“我让你走了吗?”男人扯松领结,仗着洗手间这边没什么人,恶劣本性肆意显露,他凑近乔烟,“贺莲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仔细听清楚了。他不过是个私生子,见不得人的狗杂种,贺家的一分一毫都跟他没关系!我!贺政!我才是这个家的继承人!懂吗?”

乔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抓着自己说这些,听到“狗杂种”三个字,浑身不舒服。

用力挣了挣,没能甩开他,没好气地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放开!你现在这样子才像条疯狗!”

贺莲等在走廊口,离这边也不远,听见动静,立刻偏头朝这边看。

只一眼,气息沉到发寒。

他顺手抓起桌上的酒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贺政被乔烟踹了一脚,正高高扬起手臂要打人,猝不及防,一声“哗啦”脆响炸开在他脑后,与此同时,钻心的疼痛随温热的血一并淌出来。

他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满手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回身,罪魁祸首就站在那里,握着破碎的酒瓶,面容阴翳:“再碰她一下,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