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1)

谷雨坐在门边纳鞋底, 等白露送了信出来将人拉过去说话,“你这一天天的, 撺掇姑娘做什么呢?如今这日子, 更得谨言慎行。”

想想前儿外出遭遇的事儿都后怕不已,虽孟妈妈还跟姑娘犟着, 谷雨想着,离开顺天府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国公府终究是大姑娘的地盘, 她不待见姑娘, 日子难过的不会是她。如今尚还顾忌老夫人,使些小手段与人为难, 往后可难说。

“那边想必时时盯着, 就等着咱们出错呢。要走也得清清白白踏出去, 可不兴给人撵走。”尖亮的铁针刮过头皮, 再厚实的鞋帮子也能穿过去,谷雨一面不停做手里的活计,一面道。

“我还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那位殿下要做什么,谁拦得住?计侍卫从后头廊上递给我的信,保证没人瞧见。”白露悄悄凑近谷雨,小声道:“前儿他还说, 贵人交代, 叫姑娘安安心心住着,就是要走,他也给安排的妥当。”

依着那意思, 仿佛巴不得姑娘赶紧走,能住进他府里去似的。

这么几日来回,白露也算是看出赵楚铮的心思,一壁心头欢喜,还有人识的金镶玉,将她家这么好的姑娘放在心上。一壁又忧虑赵楚铮这新鲜有多长久。

她这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只她是姑娘最亲近的丫头,连她都没个章程,谷雨只有更心慌的。难免要端起稳重的架子,镇镇下头。

谷雨手上穿针引线,飞梭的眼花缭乱,笑笑道:“但愿罢,咱们也不可松懈。”

说了这一句,看了里头一眼,还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用来传信的纸是上好的宣纸,油亮光滑,淡淡的梨花香清新。纸上的字迹清瘦风流,力透纸背,收尾勾勒出的弧度肆意不羁。

说来赵楚铮也是个腌坏儿的,得知沈清兰找人算计孟玉拆,脑子倒是转的快。随手叫人偷了沈清兰钗环,扔在赵文榛必经之路上,果然没找到人失望而归的大皇子转头便捡到。

荟萃院的管事会来事儿,只说沈府的姑娘前来观园,太子挥挥手,随行的太监便退下去,半刻功夫回来。一阵耳语,也就明了。

赵楚铮与赵文榛亲近,闲来无事往大皇子府走动也是常事。大皇子妃出身名门,很有长嫂的风范,对待这位六弟关怀备至,等人来了便叫去说话,嘘寒问暖。

这几日忙着大营练兵之事,来往少了,大皇子妃遣人来问了几回,赵楚铮玩儿味的笑笑。

他这弟弟当的可是一人百用,在大皇子跟前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在大皇子妃跟前,有什么关于赵文榛的风流韵事,属官们不敢说的,跟他打听可不最牢靠嘛?

拒了两次,第三次大皇子妃再遣人前来,赵楚铮便从善如流随着来了。

大皇子府邸建在皇城脚下,紧靠龙脉,最是恢弘大气,贵气天成。大皇子妃在侧厅张罗了席面,由幕僚清客作陪,商讨西北的局势。

大皇子妃等在后头,前头吃完饭谈完事,已过去两个时辰。

大丫头推门进来,走到她身后,小声道:“想是还有会子殿下这几日也忙着呢,不若先用饭,过会子奴婢亲自去请六殿下。”

大皇子妃出身高贵,爷爷孙季乃是三朝元老,官至兵部尚书,父亲奉旨巡视稽查三省,如今官拜工部侍郎,又有个太子少保的虚衔。

朝廷尚且未立太子,赵文榛费了老大劲儿谋来这样一位家世显赫的皇子妃,岳丈便是太子少保,已有不少人暗自揣测皇上怕是有意大皇子,在给他铺桥搭路。

这样关键的时刻,大皇子自然不敢得罪大皇子妃,每每偷香窃玉,也躲着大皇子妃在外头。

两人成婚不过二年,正是新婚燕尔,还未有嫡子。大皇子妃年轻气盛,容忍不得大皇子在外头眠花宿柳,每每发现端倪,便要闹一场。

先前大皇子与个烟花女子来往密切了些,大皇子妃跑回娘家哭诉,孙家自然劝着女儿要大度要贤惠,只是少不得也对赵文榛有些微词。

赵文榛很是乖觉,接回大皇子妃便安分了一段时日,之后寻花问柳更加谨慎,至少不在大皇子妃眼皮子底下。

大皇子妃坐在铜镜跟前,细细的端详镜子里的美人,眉目精致伶俐,桃腮嫣红,端的难得一见的佳人。

看了半晌,叹口气,咬牙切齿道:“瞧瞧他这几日神思不属的模样,还有那只簪子,现在还查不出来是谁的,护的这样紧,了不得了。”

身边的教养嬷嬷虽觉着大皇子妃嫉妒成性,缺了皇家儿媳的气度风度,也怜惜她年纪小,便劝道:“有什么打紧,再宝贝也尊贵不过您去,殿下有分寸,那些人谁也进不了皇子府的大门。倒是皇子妃您要赶紧生下嫡子,是头等大事。”

大皇子妃泄气的摸摸小腹,随即又孤疑道:“那些外头没什么本事的花花草草我也不在意,就是怕哪一日殿下瞧上个有家世的,到时候我又如何拦得住。”

在这诺大的顺天府,遍地皇亲贵戚,只数有爵位的公侯家,一双手数不过来。大皇子妃家室显赫,比不得贵女之流。

教养嬷嬷双手轻轻叠在肚子上放着,站姿仿佛一颗屹立不倒的松树,心说贵为皇子,怎么可能后院只您一个,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还是劝道:“殿下看重娘娘呢,依娘娘的身份气度,比的上您的少之又少。”

大皇子妃瘪瘪嘴,那可不一定,她们这圈子里有身份的贵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清贵的权臣派她算得上一个领头的,那些有封爵的公侯家又是一个派系,当初双方谁瞧不上谁。那头有个沈清兰是她顶顶讨厌的,端着一副架子,世上就数她高贵似的。

当初选妃沈清兰也参与了,若不是没叫长公主瞧上,指不定如今是她妯娌。

她如今的身份甩开对方一大截,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将来只有比她更尊贵的,沈清兰后来者居上的可能性她一定得杜绝。

大皇子妃低喃道:“我这后院,谁进来都可,沈清兰可不行。”

于是当大皇子妃找来赵楚铮,旁敲侧击的打听赵文榛很宝贝的那支朱钗是谁的时候,赵楚铮故作为难的打着哈哈。

大皇子妃蹙眉,“六弟,我瞧着你是个稳重人,你大哥手下那些长史官笔扎就会顺着他心意做事,哪里去管因缘后果。大嫂就指望着你帮着瞧瞧,你要跟我这里打马虎眼,便是你不厚道了。”

赵楚铮摸了摸额头虚无的汗水,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终究是隐晦的透露了一点。大皇子妃满意了,等打听到确切的答案,却差点没气昏过去。

她最厌烦忌惮的人,偏偏就是她呢。

一封信有三四页,孟玉拆一个人坐在窗下,细细看了一遍。读到最后,赵楚铮写大皇子妃脸色当即便绷不住,活似熟透了的柿子,恼怒的要喷火了。

又跟她嘲笑大皇子娶了个爆炭,“往后我娶个媳妇一定要对我千依百顺,要贤良淑德,要勤俭持家,不能乱吃飞醋不能小心眼。我往东她不能往西,我上山她不能下海……”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要求,看的孟玉拆笑的不行。白露等在门外,听到姑娘叫她进去。

说是要研磨回信,于是她回了一封短短的信,在末尾跟他说,“那先恭祝殿下,一定能找到貌美如花,温善柔顺的皇子妃。不过殿下的脾气是不是要改一改,拿什么配人家这样的好姑娘呢?”

在傍晚的时候,这封信送到赵楚铮手上,当时他刚从练武室出来,又将底下暗卫狠虐了一通。

瞧见计武回来,众人皆脸上一喜,苦日子到头了。

赵楚铮扔下手上的琅琊棒,想接过信,却见是一张淡青的封皮,细毫轻勾几笔云竹,风骨暗藏。看一眼手上的汗渍,忙在身上擦了一把,接过信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洗完澡也顾不得头发干,将拿着毛巾的小德子赶出书房。短短的一封信,足足看了三遍,看完又品她的字迹。

自然也看到后面调侃他的话,清隽的少年轮廓渐渐分明,眉骨精致,长眉入鬓,嘴唇淡粉如樱花。

黝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落在娟秀的书法上,心里默默的想:我拿什么来配,只要她肯好好瞧我一眼,心都掏出来给她也未不可。

小德子望着天上稀疏的星子,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殿下已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发呆到要睡着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白俊的脸。

“你过来。”

语气淡淡的,脸上却是放松的笑意,看来心情不错,小德子弓腰两步跨上去,眉开眼笑道:“殿下吩咐。”

“先前皇后娘娘给的赏赐里,有没有珠宝首饰之类的。要最值钱的,最好看的。”

殿下这是要讨姑娘欢喜,送啥最值钱的哟,小德子心里嘀咕,不敢实话实说,“咱们皇宫里的东西,自然样样都是价值千金的,且还绝无仅有。”

赵楚铮眉梢微动,想了想,“太匠气,不配她。”

小德子福至心灵,卖弄地笑道:“殿下私库里有一串手钏,乃是从倭寇手里抢来的好东西,那边人管它叫南珠,有个别名相思豆,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之意。”

“总算有点用了你。”赵楚铮扫了德福一眼,轻咳一声道:“去给我找出来。”

小德子惊奇的看着赵楚铮,眼尖的扫到他耳垂的轻赤色,连忙跑了。

作者: 又欠账了,国庆放假的时候会多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