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1)

周围的百姓早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四散着逃开。此刻远远地站在几米之外, 神色惊疑地看着此处。

陆乙满脸恼怒地看向人群, 意外对上一双冰冷幽深的眸子,里面的戾气让他下意识一惊。

他忍不住将目光移到对方的脸上, 下一刻他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主、主子……”

哪怕这人面无表情, 眼神冷厉,可那张脸, 熟悉得过分, 正是那个他跟了两月有余的“主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正巧碰上他们出城的马车。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的阿玉也在马车里么?”

萧则淡淡地笑起来, 仿佛并没有看到陆乙惊恐的面色,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向毫无动静的马车, 神色专注。

他气息平和,声音温文, 恍惚间让陆乙感觉之前的戾气都是股错觉。

“主子, 您不是在西山么?”他掌心一片冷汗, “夫人她, 她……”

王直细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进他的耳朵,“你怕什么, 别说承王一切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以他的本事,还能拦住我们不成?”

闻言,陆乙猛地一顿, 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陷入惊慌之中,乱了阵脚。

他看了眼依旧盯着马车不放的萧则,提着的心突然定下来。

这个“主子”有多好糊弄,他是知道的,只要能瞒住他,他们今日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这样想着,陆乙下车恭敬地行礼道:“禀告主子,是夫人让我随着王大人出城察看灾民情况的,夫人并不在马车上。”

“哦?”萧则似笑非笑地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陆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似乎忘了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向萧则,“主子?”

“阿玉之前很信任你,可惜你担不起那份信任。”幽幽一声叹息。

话落,陆乙恰好对上萧则的眸子,肉眼可见的薄凉笑意让他脸色一僵,全身下上寒毛瞬间倒立,直觉告诉他要后退,可下一刻,剧痛就从腿上传来。

随着一声惨叫,他“轰”一声倒在地上。

“我的腿!”他面容狰狞地大叫。

“饶你一命,留给阿玉。”萧则指尖夹着一片残刃轻笑道,满含血气的眸子陡然瞄准马车。

那边,王直心中大惊,在萧则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蓦地抓起马车的绳子。

烈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腿,就朝着城外迅速冲去。

马蹄所过之处,惊叫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

王直两眼通红,咬着牙,疯狂打马。

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他直觉,这个承王不对劲,落在他手上,自己就完了。

与此同时,颠簸的马车使陷入半昏迷中的温之玉微微清醒半分。

“殿下……”她好像听见萧则的声音了。

这时,马车一个急转弯,温之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车壁,剧烈的疼痛使她脸色一白,却也让她将车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是萧则,她没听错!

她眼底一阵喜色,被迷药侵蚀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出去,让萧则看到她。

马车内越来越颠簸,温之玉挣扎着稳定身形,通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见马车正疾驰在城门前的大道上,两边是无数被马车撞倒擦伤的灾民。

这个疯子!

她咬牙估测着跳车的可能性,发现以她现在的力气,最多爬到车门,一不留神摔下去,都有可能被马蹄践踏至死。

“拦住马车!”

“前面的,站住!”

这辆古怪的马车迅速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几乎是在它撞倒第三个人开始,大批士兵就在后驾马追赶。

萧则径自从官兵手中夺过一匹大马,被夺马的官兵怒目圆睁,还未开口,就被扔到怀里的一块令牌吓得腿软,“让开!”

萧则此刻眼底满是血色,一身戾气冲天,看向马车的眼神森然无比。

他的阿玉,在他眼底被带走了!

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萧则手中的残刀蠢蠢欲动,但几乎在被抛出去的那一刻又猛地收回来。

不能,阿玉还在马车里,这样可能会伤了阿玉。

哪怕他有一百分的把握能在杀了那人之后,控制住马车,他也不愿意让阿玉冒险。

王直听见身后逐渐清晰的马蹄声,一种被瞄准脑袋的凉意瞬间从背后升起。

该死的!他忍不住咒骂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些人的馊主意,将温之玉折磨一番后才带她离开。

只要再早半天,不,一个时辰,他就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事到如今,只能放弃已经到手的人了。

王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在经过一个岔路时,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同一时刻,他纵身一跃,在地上打了个滚后,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而那匹马,则在受惊后,更加暴躁地带着马车狂奔。

此时,温之玉死死抓着马车内的座椅,而在迷药和马车的双重作用下,她的力气大打折扣,只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车外哭喊声一片。

接到消息的官兵拦在必经之路上,在看见马车无人控制时,立即下令道:“将马射死!快!”

话音未落,一只箭几乎在转瞬间射入马的脑袋,却未将它射死。狂躁的马蹄高扬,下一刻又狠狠砸在地上,彻底陷入惊慌中的马连带着马车也剧烈抖动。

“怎么回事?谁射的?”

“不是我!我还没拿箭!”

“还有人,车里有人被甩出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纷杂的声音瞬间消失在耳畔,萧则睚眦尽裂看着被甩向马蹄下的人影,“阿玉!”

他的阿玉!

温之玉只感觉手中的力气骤然消失,她似乎飘向了半空,又迅速落下。

耳边是马痛苦的嘶吼声,她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两道高扬的马蹄,以一股决然的力量朝她砸下。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马下一死。

不知道她死之前,还能不能看见萧则。

她都听到他声音了,还不能看一眼的话,未免也太亏了,好歹让她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罢。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刻,耳边所有的声音蓦地消失,一股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围住她。

——凛冽的,风雪般的,属于萧则的气息。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一双手却不容拒绝地轻轻盖在她的眼睑上。

“阿玉,别怕。”

一个整日吃甜食的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这样的味道呢。

她曾无数次好奇,却在此刻顿悟。或许,这就是他天生的,与之俱来的气场。

我不怕。她答道。

耳边的呢喃盖住疯马的嘶吼,喷溅的鲜血染上他的衣角,疯狂的马在力竭之后,轰然倒地。

温之玉贪恋他身上的味道,紧绷了几个日夜的神经彻底松懈,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沉睡。

许久,萧则似有所感地松开怀里的人,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疲惫秀美的面容,在触及她嘴角的一抹红时,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戾气。

他伸手想要将那抹血迹拭去,却发现自己手上亦鲜血淋漓。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块残刀亦插进他的掌心。

一把残刀,可伤人,也可伤己。

萧则像是意识到什么,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他错了,他早就应该认识到,自己这把残刀,无论多锋利,多顺手,总有一天都会让他后悔。

“阿玉,你会原谅我么?”他幽幽地在她耳边叹道,小心地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然后站起身慢慢向城内走去。

四周的人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散开一条路。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目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一刀砍死疯马,也见过这男子抱着女子面露悔色。

“主子,这人怎么处置?”

剩下的三侍卫之一面无表情地拖着失血昏迷的陆乙请示。

如今,他们早已见识过萧则的狠厉,虽不知面前之人为何变化这般大,却隐隐有将他奉为主上的意思。

从前,他们隶属于元帝,此刻,他们甘愿诚服于承王。

萧则垂下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只能让人感觉其中的森森冷意,“把他背后的人给我逼出来,然后留一条命,给夫人处置。”

他的阿玉,向来喜欢亲手报仇。

“另外,去查查那只箭,到底是谁射出来的。”

“是!”

客栈内,虽只有几日未归,却宛如隔世。

萧则见温之玉轻轻放在床榻上,此时,侍卫都被他派了出去,他看着温之玉脸上或轻或重的伤痕,眼神暗了暗。

半晌后,萧则取来清水和毛巾,一点一滴地小心擦拭伤口。

有时,温之玉微微闷哼一声,他便顿一下,等人眉心舒展开,他才重新开始。

逐渐的,脸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萧则的目光又落在她的唇边。

他记得,这里流过好多血。

修长的手指上裹着一层细软的毛巾,然后轻轻沾了点水,朝着温之玉唇探过去。

可一向安静的女子仿佛察觉到什么,皱着眉,紧抿着唇不愿张开。

“乖……”

不知有谁微微叹了声,将她皱着的眉抚平,然后倾身用指尖在她唇上试探地碰了碰。

熟悉的气息安抚了她,温之玉不自觉放松了自己。

淡粉色的唇被轻易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点点血迹。

萧则伸出手指,眉目平和地检查她嘴里的伤口,“阿玉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心?”

声音很小,带着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深意。

粉色的舌尖上,或大或小数十个咬痕,足以见当时情况的惨烈。

见状,萧则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阿玉,我会替你报……”

他突然一僵,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由得拧起好看的眉。半晌,他将手指慢慢从温之玉口中抽出,一点子水色沾在唇上。

这次,他却连擦都未擦一下,半掩在黑暗中的脸神色有些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萧则看向沉睡不醒的温之玉,想到那些藏在身体各处,不知轻重的伤痕,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一个时辰后,侍卫从城外回来,得知温之玉还未醒来,斟酌着向萧则建议去请大夫。

“好。”萧则负手而立,面色淡然,“记得要找女大夫。”

“……是。”

不知为何,侍卫从萧则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难缠之气。

他低下头暗道,哪怕是换了张皮,里面的芯子一下子也换不了,殿下还是熟悉的味道。

待侍卫离去,萧则转身进了房间,下一刻,他就感觉房内的气息变了。

应该是阿玉醒了。他心想,然后露出一抹淡笑,抬头看去。

床榻上,温之玉半支起身子,锐利的目光与他对视,然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是谁?”

作者:有谁能想到,我还有五千字榜单没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