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小姑子2(1/1)

荣平烧得浑身火烫, 意识也有些模糊, 浑浑噩噩间, 仿佛灵魂离体似的,她看到她的一生如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她不断的得罪嫂嫂,触怒哥哥,在做出私奔之事后, 闹得满城皆知, 名誉败坏, 最后由嫂嫂做主,远远的嫁到了乡下。

但那人却好酒好赌嚣张跋扈,知道这小媳妇虽然出身高贵,但娘家早就嫌弃了她,根本不可能给她撑腰, 所以时常拿“淫奔”“不洁”来挤兑荣平,荣平也是暴烈脾气,两人总会干架,最后她竟然被那男人错手杀了……而那嫂嫂这时却站了出来,打着为荣平伸冤的旗号,处治了那男人, 最后赢得一片“长嫂如母”的贤惠美名。

这男人是你逼我嫁的,还用我的性命来衬托你的贤名?荣平看得心中作呕, 神思混乱,手指不由得抓住了床垫,浑身颤抖。

老太太看孙女儿睡梦中这副焦虑恐慌的模样, 轻轻的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

“大夫,怎么样了?”

“伤害高热,还有些过于虚弱,需得仔细调养调养。”太医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了药方:“老太太不必担心,只要精心维护,会好过来了。”

他把药方写好后,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下官方才过来时,见到了平远侯,侯爷让我看完了以后,也去给侯夫人瞧一瞧,侯夫人身子不大舒坦。”

老太太唇边的皱纹抿出了两道沟壑:都没见这孙媳妇什么时候舒坦过,见天儿请大夫。但她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让他去了。

——

平远侯府的正房正院轩昂壮丽,院中草木葳蕤,往里走,揭开猩红锦缎锁边的湘妃竹帘,便能看到硕大的紫檀木十二生肖精雕博古架,那架子上摆着翡翠山雕,精美瓷器,金丝珊瑚树等种种精美摆件。重帷深遮,红毯软铺,葡萄紫春柳绿落日红几种颜色错落飘摇,愈发显出富丽和华美。

一个年轻少妇斜倚在软榻上,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梳着堕马髻,戴着珍珠串,神态娇慵中戴着几分懒散。平远侯坐在旁边看着,等那太医收了手,便问情况如何。

太医恭恭敬敬的回话:“侯夫人浑身无力,时常头晕,是有点气虚,臣可以开两贴补气的药。”

少妇闻言,便看向平远侯,半娇半嗔的道:“相公,那药太苦了,我才不要吃。”

平远侯便看向太医:“除了吃药,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不喜欢吃药,我们可以从食物入手,比如五红汤:用红豆、带皮的花生、红枣、红糖、枸杞子五样食材放在一起煮熟,熬出来甜甜的,味道也十分不错。”

少妇闻言,皱了皱眉:“带皮的花生?那多恶心,我吃不下。”

平远侯便命太医再说个法子来,“只要能调理好内人的身体,本侯重重有赏。”

太医神色愈发恭敬,“气血不活,则肢体懒倦,肢体懒卷也容易气血不活,这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尊夫人每日里可适当运动,比如散散步,打打马球,气血活动开了,人自然就精神了。”

“我这身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多走几步,都要人扶着胳膊,脚趾头都红了。”

太医面上有点讪讪的,心道您这封赏我不要了行吗?

少妇看太医离开,叹了口气,软软的依靠在平远侯怀里:“都是我身子不好,给侯爷添了多少麻烦。”

平远侯愈发怜爱轻轻搂着她的腰,安慰道:“你不要多心,是那帮庸医没本事。”

两人正温存,外面却有人来报,说大小姐那里有人来了。平远侯一问,原来是荣平刚醒了过来,太医说她肺金犯邪,要用燕窝炖冰糖来吃。但她没有燕窝,所以问哥哥取二两燕窝来。

平远侯听了,便垂眸看向妻子“真儿,你这里若还有多余的,就腾出些给她。”

陆真儿却垂了头不说话,一双眼睛好似含了一蓑江南烟雨,幽幽的看向了别处。

她的心腹丫鬟适时站了出来:“侯爷,夫人这里是还有点燕窝,但夫人每到秋天必犯咳嗽,所以现在每日早上都用鸡蛋清和红枣配着吃,因此咱们燕窝虽有,但消耗也多,用的也快。”

平远侯听了,便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去回话,大小姐年纪轻轻的,又素来壮实,用鸡汤鱼汤炖了滋补,也是一样。实在不行,打发人外头买去吧。”

陆真儿的视线终于又落回了丈夫脸上,她美丽的脸蛋上浮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愧疚,柔声道:“毕竟是妹妹,她刚私奔失败,精神上已遭重创,你再不给燕窝,她未免觉得哥哥不疼她,到时候又生出事来,说不定还会觉得是我要跟她过不去。”

她明明是自己不愿给燕窝,然而只消一个神态,便叫平远侯领会了她的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来,现在便是当哥哥的不愿意给妹妹吃燕窝。

但楚荣知并未发现这一点,反而安抚妻子:“你不要多心,荣平不懂事也不是一两天了,我会管教她的。这次要不是你事先告诉我,让我带人把她堵了回来,现在她只怕已私奔成功了。那我侯府的体面尊容可是别想要了,你是挽救侯府形象的功臣啊。”

陆真儿被丈夫安慰了半晌,才终于心情好起来,又被他喂着喝了半碗粥,脸上慢慢有了笑影。平远侯这才放下心来,自己去朝堂当值。

丫鬟扶持着陆真儿倚靠在榻上看风景,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满京城的贵女千金,哪个不羡慕姑娘?您在娘家时候便是蜜糖罐里的宝贝儿,到了婆家,更是叫姑爷捧成了心肝,放手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哄住了侯爷自然能按下那刁蛮的小姑子,便是老太太也无可奈何。等荣平出嫁了,您就彻底顺心如意了。”

陆真儿淡淡的笑了笑。这还不够,她跟这荣平见面就不对付,好似冰与炭不能相容,荣平出嫁若京城,依着她对哥哥的依赖,定然还会三五不时的冒头,最重要老太太说要把已故侯夫人的嫁妆分一半给荣平带走。她这就替侯爷不服了,男子生来金贵,哪有女孩跟男孩平均分家产的?幸而荣平自己作死,闹出私奔这档子事,现在随便陪送些东西,远远的打发了就是。

——

荣平半靠在床上喝药,听着丫鬟汇报要燕窝被拒,心里也并没有太大意外。自打嫂嫂进门后,她想问哥哥要些关怀是不能够了,莫说要点燕窝,便是要折枝花插瓶,也会牵动嫂嫂伤心,因此被骂一顿。

她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儿,便叫人把翠儿叫进来。

翠儿穿红着绿,梳着宝鸭髻,是个体面丫头。荣平让她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条斯理的问:“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

“因为我没有要来燕窝,姑娘不高兴。”

荣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原是跟她长大的,谁料被陆真儿给收买了。祠堂里跪了这么多天,一件件回忆往事,她也想明白了,就是这个丫鬟跟正院告的密。出卖主子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荣平当即把她撵到了庄子。

翠儿一听慌了:“小姐,奴婢忠心耿耿的伺候您这么多年了,只是这一件差事没办好,您不能这么对待奴婢呀。”

荣平不解释。哪有主子跟下人解释的。

很快,陆真儿就收到了翠儿被打发的消息。她愣了一下,面上一时有点茫然。因为她病弱,老太太年长,荣平顽憨,所以平远侯府的后宅管辖不是很严。只要她愿意,随手发挥一下,就能让荣平曾经跟戏子私奔的消息弄得京城众人皆知,那个翠儿就是最得用的小喇叭。等大家闹得沸沸扬扬,积毁销骨,荣平生气也是无法,因为那是她的丫头——还是她自己管束不严。

她本来就打好了利用翠儿再抛弃翠儿的算盘,谁料这个棋子直接被拔掉了。

这下子有点棘手了。陆真儿轻轻揉揉心口,感觉胃部有些发闷。荣平私奔之事做的隐秘,连身边的其他丫鬟都瞒得死死的,平远侯半夜带人回来,更是无人得知。

十天半月过去,外界都没有消息,若是一下子闹出来,大家一下子就能想到是她做的。因为老太太和荣平捂都来不及,那小戏子逃走了,也攀扯不上,只有清楚底细的他们夫妻俩可以怀疑了。

陆真儿咬了咬牙。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行。

于是平远侯下朝回来,就听人说自家娇妻一天没下床,犯了胃气疼。他赶紧去找大夫,却被陆真儿拉住了衣袖哀哀哭泣:“侯爷,省些事吧,每日里为我调方配药闹出多少口舌,老太太和小姑本就心里有气,今儿上午才找过大夫,现在又找,大家会怀疑我多生事端。”

平远侯叹息一声,心中愈发爱惜她委曲求全,感慨她明明这么懂事,怎么祖母和妹妹都看不到呢?

他又哄着劝着问了半天,才终于从丫鬟嘴里,得到了妻子胃疼的缘由。

哦,原来是被荣平气得。

“那翠儿为何被赶走还不是因为夫人多跟她说过两句话侯爷,小的实话说,您可别生气。大小姐这就是在故意挑事,因为我们没有给她燕窝,所以故意甩脸子给我们看。”

陆真儿轻抹眼泪:“丫鬟也是人啊,为了我,倒叫她一辈子毁了,这岂不是我的罪过?”

平远侯再次感慨于妻子的善良和体贴。连一个丫鬟她都如此看在眼里,荣平那丫头怎么就学不到半点呢?

“你不要难过,我去说她。”

平远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但他风风火火来到荣平的院子,却发现祖母也坐在那里,只得收敛了神气,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倒没有别的话,开门见山的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跟你说呢,从今日起,我打算让荣平学着管家,把楚家的后宅事物移交给她。你回去了,跟你媳妇说一声。”

楚荣知愣住了。荣平管家?这把陆真儿往哪里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