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小姑子1(1/1)

车驾奔腾, 火把闪烁。一辆马车飞快的奔跑在官道上, 仿佛在躲避什么, 不一会儿无边的暗夜里就传来了哒哒的马蹄上,那马蹄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很快, 一队黑骑就从旁边杀过来, 将马车团团包围。

马车中一对少男少女紧紧抱在一起, 少女面上有些担忧,却故作坚强的安慰少年“没事儿,不要怕……”

“小姐,是您没事,我可就难说了。”男子年纪尚幼, 却生的花容月貌,眉眼温柔。“咱俩的事是不成了,您就跟您哥哥回去吧。”

少女惊讶的看着他:“我们这才刚出城啊,你这就放弃了?”

男子双眸含泪,有些凄楚:“小姐,形势不饶人啊。咱们好这一场, 您就当是做了个美梦吧。”

“你!”少女气急:“你怎么这般没种?”

“他不是没种,是没脑子!”马车外一声冷冽的男声响起, 随即哗啦一声,马车的车帘被拉开,少年惶恐的瞳仁里, 映照出一张冷肃俊美的男子容颜。男子的视线却只停留在少女脸上,少女还有些不服不忿。他冷冷的看了片刻,随后又看着少年。“区区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竟然敢勾引小姐私奔?”

“平远侯,请您饶命。小的是一时糊涂,小的也是看小姐在侯府里呆的太难受了,才想着带她出来转转也好,并未想过要做那冒天下大不韪之事。”

他慌得噗通一声跪下,但求饶的话还未出口,便看到一把明晃晃钢刀就迎面劈来。他悲哀的闭上了眼睛,却在下一瞬听到当的一声,再睁眼一看,是荣平手中拿出一把闪闪亮的匕首,直接架住了侯爷的刀。

平远侯脸色难看的很,他薄唇紧紧抿着,半晌才道:“真是我楚家的好姑娘呵,功夫没白练,都学会跟着男人跑路,还为着野男人跟哥哥拔刀相向了。”

荣平冷笑:“一口一个野男人的,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苍星好歹有长得好看还会哄人开心,比你那娇滴滴病怏怏却只管挑三拣四的婆娘要好些。”

平远侯宠妻如命,一听这话脸色气得发青。

荣平观望四周,眼见一队兵马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情知今日难以脱身,便道:“我跟你回去,要怎么罚都可以。只是放过苍星吧,他是个软弱人,今日是被我逼的。”

平远侯冷笑:“你当你还可以讨价还价?”

荣平一语不发,只转过匕首对准了自己喉咙。

苍星惊讶的看着荣平,秀美的眼睛里泪光点点。

平远侯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天性一副牛心古怪脾气,倔上劲儿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僵持了一会儿,他还是让开大道,对苍星怒吼道:“滚!”

苍星看了荣平一眼,飞快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

荣平从黑暗中醒来,只觉得双腿酸痛,浑身发冷,肚子还有些饿,她四下看看,拿过水壶想找点水喝,却发现水壶是空的。

她又梦到了跟戏子私奔被抓回来那一幕。这样的事情,伤风败俗,辱没家门,平远侯声称整个家族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所以罚她在祠堂反省。现在,她已经跪了十天了……平远侯说了,等她认错,才能出来。

荣平使劲儿摇了摇头,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她跟这个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自从嫂嫂嫁进来后,家里的氛围就有些变了样。

哥哥对嫂嫂疼宠备至,就差像祖宗似的供起来。嫂嫂貌美怯弱,好静好闲,而荣平生性豁达好动,她看不惯嫂嫂的娇气包模样,嫂嫂也看不惯她飞扬跳脱,两人天性不合,时常发生些冲突,甚至为着荡秋千幅度的大小和放风筝的高低吵嘴。

只是荣平直性子,吵两句争两句就抛到脑后去了,但嫂嫂却不然,她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巧妙的把自己“所受的委屈”,“所吃的挤兑”报告给哥哥知道。而这哥哥娶了老婆后心里便只容得下一个老婆,每每都要责罚荣平。

一来二去,荣平在家里的日子就格外难过了。

那苍星是家养戏班子的武生,但却有副青衣花旦似的,温柔性情。荣平喜欢他身段利落,招式鲜活,会找他来比划比划,慢慢的熟了,就会倾诉心事。而她每次被哥哥训了,苍星都能敏感的察觉到,进而安慰她。

少男少女本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来二去便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啧……荣平暗自咬了咬牙。是她太任性。她看不顺眼哥哥哥哥嫂嫂,却冒出个私奔的念头,丢人不说还连累苍星。况且,私奔也不过是逃跑罢了。她真逃了,岂不刚好如了陆真儿的意?她还偏不想让这位日子太清净了。

面前是飘摇的烛火,排列整齐的牌位,黑暗中,偌大的空堂显得阴森而又诡异。外面斜月弯弯,夜风呼啸,愈发显得祠堂高深幽暗的空间可怕。

荣平轻轻挪动了一下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尝试着要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眼花。十天,每天都跪着,还只给吃一顿汤水饭,知道的说是侯爷治家严格,要让荣平长长教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把她趁机治死呢。

她轻轻咬了咬牙,用手肘撑着地,缓缓打开双腿,用拍打揉搓。这祠堂日久年深,潮气很大,这么跪着,中了湿气,怕是将来要得老寒腿。

拍了一会儿,有了知觉,她站起来很小心的活动了一圈,随后便躺在中央的蒲团上,在列祖列宗的注视下,酣然入睡。

黎明的时候,楚荣知来到了祠堂,他砰的一下推开了祠堂的大门,结果看到屋内景象的瞬间,一股怒气从心窝直冲天灵盖。

“荣平!你这个没心肝的丫头!给我醒醒,我让你跪下反省,你就是这么反省的?”

他飞快的走过去,一把把少女从蒲团上给提了起来。

荣平警觉性还是蛮强的,她才听到门响的一瞬间就醒来了。原本想跳起来跟楚荣知吵一架呢,结果浑身酸痛,四肢无力,脑袋还有点晕沉沉的,手和脚完全不受控制。于是就被楚荣知就抓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楚家一百年没出过你这样的人,没规没矩,败坏门风,还在祖宗面前睡得四脚朝天不知春秋,我楚荣知怎么会有你这样丢人的妹妹?”

荣平想要反驳两句,却说不出话来,像匹绸缎似的被楚荣知挂在胳膊上。

“……咳咳”一个鬓发如丝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进来,她穿着紫色多罗呢的袄子,戴了一个檀香色暗织金纹的抹额。看到室内这一幕,两道寿眉条件反射性皱了起来,她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没规没矩?野猪看不见自家黑。我当初要教你婆娘规矩,你怎么说的?现在又变了副嘴脸。”

楚荣知扭过头去,还要分说两句,老太太的面色却已变了:“还不赶紧把人放下!你没见平丫头病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嘛。”

说罢,就有两个健壮的婆子走过来,要接荣平。楚荣知只好松开手,他愤愤道:“她荣平也会生病?怕不是又躲懒。”

老太太伸手一摸,荣平额头烫的跟火炭似的,几天功夫,瘦的整个人小了一圈,顿时急了:“去找大夫去呀,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俩把小姐送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两个婆子,一个背上荣平一个在后头扶着,赶紧走人。回了身,又骂楚荣知:“什么叫她也会生病?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老婆会生病吗?今儿咳嗽了一声,明儿手又被花扎了一下,多走几步路就头晕,站一会儿就脚痛?荣平在这里跪了十天,每天还只给清汤寡水,焉能不病?你可真有本事啊,所有的耐心爱心都给了老婆,就剩下对付犯人的手段对付自己妹妹?”

楚荣知被祖母责备,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为自己解释道:“祖母何须这么担心,荣平素来惫懒惯了,偷奸耍滑也不是一回两回。往日皆因您护着,所以从来没有管教过来,以致于连私奔的事都做出来了。现在都还没认错呢,如果这次轻易放过她,下次便不知她又闯出什么祸来。”

老太太冷笑:“人死了,自然就闯不出祸了。”

楚荣知冷着脸:“祖母说这诛心之言,孙儿可承担不起。”

眼看到了荣平房前,老太太一伸手把他挡了回去:“还嫌荣平看到你不够窝心?你别进去了,去看看你老婆起床没有吧。奶奶都起床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孙媳妇来请安奉茶,真是好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