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假千金8(1/1)

陆家的嫡长子陆一鸣闻说家中变故, 回来主持大局, 他派遣了两个老仆跟着父亲,同时又把家给分了。至于陆荣画, 祖母去世定然要守孝的, 议亲什么的, 也不急,反正她注定要晚嫁了。好不容易让家中消停下来, 他再次出发赶赴战场。

待到西凉, 景色依然大变,草木稀疏, 天地辽阔, 他打尖休息,却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女人。

边关不稳的档口, 路上出现年轻女性本就鲜艳, 尤其她身形消瘦,戴着斗笠, 身后有匹老马,腰间却还挂着水壶和长剑。

陆一鸣越看这个人越眼熟,忍不住悄悄观察,直到那姑娘喝了半杯茶, 他才恍然大悟:“荣平?!是你吧,果然是你。”

这么多年没见,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他偶尔回去,也不是没听人编派过这个离家的妹妹, 说她在乡下,变得又黑又糙粗俗不堪,可眼前这人双眸莹然,举止利落,不仅依然貌美,还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英气和大气。

“我听荣画说你跳了河,被大鱼给吃了。”

明明是你妹妹把我逼下去的。荣平皱了皱眉,懒得就这件事多讲,于是干脆起身行了一礼:“陆公子。”随后便回身交待老板把自己的马好好喂一喂。

陆一鸣看她这样客客气气的,显然是有意保持距离,但他越看荣平越是心里疑惑,她这又是马又是剑的要去哪里?

陆一鸣毕竟也是要脸面的,荣平不愿搭理他,他也扎着架子,不愿多话,结果他吃完了饭食往西北去,荣平也打包了食物,骑了马上了路。一条黄沙道,直通通蜿蜒向前方,他往哪里去,荣平也往哪里去。

陆一鸣终于忍不住了:“陆家现在已经不是国公府了,财帛权势都不比从前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荣平诧异的看他一眼,刚好顺道而已,怎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咋瞧谁都像占便宜的呢。以前国公府高门大户的时候,我也没上门跟着你,现在你家匾额门面都没了,架子都塌了,我来跟着你?

荣平懒得理他,心道这人可能刚刚经历家族衰落,受了大刺激,我不跟他计较。

陆一鸣特意加快了速度,想把荣平甩开,结果发现荣平的速度一点都不比他慢,荣平在后面,他总觉得芒刺在背,怀疑荣平是要存心看自己这个落魄贵公子的笑话。于是连着骑马赶路几个时辰,往常该打尖的时候也不打尖了,一副坚强能干,吃苦耐劳的模样,其结果就是他当夜在破庙落脚,差点睡瘫了。

因为边镇局势不稳,所以有恶乞和暴匪四处流窜,他躺在地上,眼瞧着几个响马呼啸而过,心道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的,他乃一介武夫,年轻力壮,他们便不动他,若是遇到了荣平呢?

陆一鸣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不安,仿佛有一只猫四处抓挠,他一边扛着劳累的身体再次翻身上马,一边抱怨荣平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逛,现在不是他妹妹了,还要给她添麻烦。

他回身救人,感慨自己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好男人,结果奔出二里地就看到了荣平。月光下,她收剑入鞘,眼光和剑光一样明亮,一道倾斜的影子被月色晕染,仿佛一枝白梅,熠熠生辉。

陆一鸣看看倒在地上的响马,又看看荣平,喉咙忽然有点干涩:“这三个人都是你杀的?”

“嗯。”荣平看他回来,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把头发重新挽好。

陆一鸣愣在原地,怀疑月色太美,所以他活见鬼。奔波了一天,伸困体乏,三个响马,他都不一定能干掉,结果被荣平干脆利落的收拾了?地上倒的三具尸体都是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显然干脆利落。而响马素来是碰到硬茬就撤的,在第一个人倒下后,另外还有两个人来不及逃跑,她的速度得有多快?

陆一鸣意识到这一点,再看荣平,不由得汗毛倒竖。

京城中是有不少贵公子带剑,偶尔也会有贵女舞剑,但剑艺多是为了宴会祭祀,哪有这么凶残的?况且荣平在公府里也没学过啊。难道她在乡下还练剑了?陆一鸣自己都不信,她在乡下只能练镰刀锄头。

“真是你干的?”

陆一鸣看的清清楚楚,却硬是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然而荣平的回答杜绝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是啊,我也没想到,可能在乡下种地,力气变大了吧。”

撒谎!稳准狠,这明明是杀人剑。

其实荣平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她看到剑的时候,脑子里自然就有使用方法和技巧,而且身体素质也非常好,轻如燕,疾如电,就像自己曾经认真练过一样。她跨马走人,陆一鸣站在原地默默的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骑马追了上去,他心中充满无限好奇和敬畏,只觉得这个妹妹就像个无限诱人的谜团。

这下子,形势发生变化,成了陆一鸣跟着荣平了。幸而荣平并没有多做理会,也没有多做嘲讽,不然陆一鸣要臊死了。

陆一鸣到了边镇危城,受到了兄弟们的欢迎和迎接,他刚要回身介绍一下:“这是荣平,我妹。”结果就见荣平补充了水和食物,换了马匹,继续往戈壁深处去了。

“哇哦,这姑娘够飒的啊,长得真俊。”

“都没瞅到脸就说俊?”

“看背影就俊!”

陆一鸣耳边是众人的吵嚷,一颗心却提了起来。越往前走越危险,她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

——

当天晚上,陆一鸣被叫去都城中心开会,新任的将帅表示自己有话要说。自打他父亲打了败仗以来,军队中的士气都极为消沉,这种情况直到林渺来到前线,才有了些许改变。要说这林渺,也是皇亲贵胄,爵号定国公,只是他为人比较散淡,性情比较冷僻,一直不怎么讨人喜欢。

当初的安国公陆大人随和宽厚,爱兵如子,经常跟兵将一起喝酒,跑马,射箭,甚得士兵喜欢,但林渺不一样,他一进军营就五个人一个伍,十个人一个什,把军队分的跟千层糕似的,天天操练,后来变成了带着武器进行训练,但他本人从不训练……陆一鸣坚持认为,只此一点,他就被自己父亲比下去了。

皇帝早晚还要起用他父亲。

今天陆一鸣来到林渺下处,结果发现其他几个军官也在,原来林渺发现了一股冒进的敌人,预备把这股敌人吃掉。他把任务分发下去,告诉这些将领,带着自己的兵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心中有顾虑,事情有困难,可以讲。

陆一鸣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林渺让他带兵往西五十里,从侧后包抄过去。他心中有点不平,这样迂回侧击的任务交给我,为什么不让我打正面呢?难道我不配吗?怎么能因为我父亲打了败仗就轻视我?

林渺的风格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说是军事会议,实际上都是自己的一言堂,他会让大家说看法,但实际上制定计划拿注意从不跟人商量,叫他们过来,就是纯粹下命令的,而且摆弄手下的军队,就像摆弄棋子和算筹,冷冰冰的,连句鼓励或温情的话都没有,整个人都仿佛没有感情。

林渺扫视了一下众人:“有话现在讲。”

陆一鸣面上不作声色,心里却轻轻冷嗤,上一次开会他也这样说,结果说话的人被就地免职了。独断专行,说一不二,让这样的人来顶替他父亲的位置,能服人才怪。真是的,胜负乃兵家常事,皇帝却因为战败直接削安国公府的爵,实在是太严苛了。

“去吧。”

陆一鸣当即跟众人一起散开,回到自己的营中,他点齐士兵往西北一路进发。结果刚一上路,就发现情况没有这么简单,他做迂回包抄,虽然不需要与残暴的外邦人正面抗衡,但却要面对陌生的地况和时不时出没的沙匪。

他从正午走到快日落,已经遭遇了三次沙匪,等到一块眼熟的石头再次出现在面前,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队伍再经受几次冲击后,迷失了方向。

这可怎么办?若是不能按时赶到策应地点,敌人势必脱逃,他丢了面子事小,延误军机事大啊。就在他团团转的时候,忽然有士兵指着斜右方大叫:“少将军,你看,那个地方有火光。”

陆一鸣闻言大喜,立即叫人赶紧过去看看。斥候飞快来去,憨厚的脸上事狂喜的表情:“那火光是一个姑娘在焚烧沙匪车担,我们问了她方向,她指给我们看了。”

姑娘?陆一鸣心脏怦怦乱跳,该不会是荣平吧?他一边指挥军队赶路,一边不住的往大漠深处看。紧赶慢赶,他的军队终于还是到了定点。正面的军团发动了攻击,素来是劫一波就退的敌人从不碰硬钉子,于是开始撤退,刚好被陆一鸣迎头撞上。

……

这场战斗持续整整一个下午,各部收营归队。自兵败以来,首次取得胜利的将士们欢欣鼓舞,林渺看着战果和战损汇报册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方才还喧哗的大营,瞬间静可落针。

他的视线看向了陆一鸣。陆一鸣所部损失最重,不仅比其他部属多,而且还超出了林渺的估算。这也是林渺的一个特色,战役开始前,他就会对各部战损心里有数,如果超过了,就说明你的部队欠练了。

陆一鸣素来执行父亲与士兵同苦同乐,且爱兵如子的要求,坚信这是优秀家风。看到林渺怀疑的眼光,他当时就火了…士兵刚赶到指定地点没来的及休整就要打仗,况且兵器人力什么的也在几次遭遇沙匪时,损失了一些,就这样依然完成迂回包抄的任务,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不能发火,因为林渺事先问过有看法可以说,有困难可以讲。事后再说,那就是你无能,错误估量战场形势,对敌人和自己认识不足。

“番邦这次带头的,是一个亲王,酋长的叔叔”

林渺这样一说,陆一鸣才发现自己放走了一个多么重要的敌人,若早知道是这么大一头肥羊,那他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把对方拿下啊。那亲王的头颅,若由他亲自割下,说不定安国公府直接复爵位了。

他暗悔不已,口中却道:“难怪那头领武艺如此不凡,我与他大战三十回合,他一连砍伤了我们好几名弟兄,这才突围而去,实在不是弟兄们不勇敢,而是他太过强悍!”

在上司面前,也要敢于维护自己部属的荣誉和声望。陆一鸣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好。

“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一名小校满面喜色的跪下:“回禀林帅,我军往前方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那亲王的尸体,他被格杀在乱石滩上了。”

“谁杀的!我已经决定下次见面一定要取他狗头了!”陆一鸣情绪激动,义愤填膺。

“是个姑娘。”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众人齐齐拥上来看尸体,然后默默的看向陆一鸣,一脸“哇哦”的表情:你大战三十回合的对手,被个姑娘一剑捅死了哦。

林渺笼袖缓步,无声的移了过来,看到剑痕,眼中闪过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