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月光3(1/1)

荣曲说干就干, 他挥马找到林缈, 却发现林缈正在那里听戏。他家养的小戏班,唱的他自己度的曲填的词。荣曲听一耳朵, 发现正是姽婳公主的故事, 再一翻册子, 这才发现原来林缈写了三个故事,除了护国公主, 还有济世良医, 妙手小厨,三个人物三个故事汇编成薄薄一册文书, 取名叫《寓世养荣小札》。

荣曲看到标题的一瞬间, 嘴角无法抑制的抽了抽。谁能想到孤高寥落的林缈还有这么精彩泛滥的内心世界。

“这个小札除了林公自己,别人手上可还有?”

林缈翻着荣平送给他的新编姽婳诗, 慢悠悠的道:“有啊。南边很多人有。”

荣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又立即派人下了江南。结果一查才知道,这三个故事林缈少年时期就写了, 那边的小戏子说书人都会这三个故事,只是沉沦于东南一隅的下九流,素来为北方京都中高贵风雅的上等人士所鄙视,以至于无人得知罢了。

而如今林渺位高名著, 也对少年故事闭口不提,所以谁都不知道端庄谨严的林公还写过这样离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好了!如今真相大白,我看苏萱还有什么脸面说姽婳公主的人物故事是她自创的。”

荣曲带回来的消息迅速经过松浪轩传遍京城,甚至还有好事之徒特意南下求证。这一考察, 大家才发现哦,原来是这样!

你苏萱大小姐连民间艺人的玩意儿都要抢,结果还倒打一耙说荣姑娘抄你的。

同一个母题,只能你写不许人家写?现在连母题都是你的了?

自诩欣赏阳春白雪,结果却是改造润色的下里巴人。

甚至于很快有人扒出来《姽婳曲》的原作也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京都文人大多自许身份,骨子里带着自命不凡的清高劲儿,这事一捅出来,顿时对苏萱极为鄙夷。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她当初怎么泼给荣平的污水现在又怎么流到了自己身上。

“丑人多作怪,奸人多心机,还想靠贬低荣仙女儿成名呢,啧啧,露馅了吧。”

“明明不是文才强,插上鸡毛充凤凰。”

……

苏萱听到这些言语,气的脸都变形了。她明明记得上辈子捉刀人始终没有出现,也根本无法查证,所以她才敢无所顾忌的据为己有拿来使用。怎么今世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

如今皇朝尤为看重文人,对士子极尽优待,任凭她是东昌伯府的小姐也难以阻挡众口哓哓。

苏萱有点头大,更怕长庆王从此厌烦了自己。长庆王可是陆平远的伯乐,自己怎么能开罪丈夫的恩人呢?

这么一想,她决定趁着长庆王过寿的机会,送上一份厚礼,讨得他的欢心。她回忆片刻,想到荣平后来在一个破落户手里买到了一把古琴,那把古琴让她在京城大大出了一番风头,还有不少人慕名去看。那这辈子,她就不会再给荣平这个机会了,她立即命人带上千金去买那把古琴回来。

转眼间,长庆王寿诞已至,苏萱捧着古琴满脸笑意的登门。结果好巧不巧,荣平也在。

荣平穿着一身广袖长裙,内里衬着雪白绣花绫,裙摆上新样宫花纹路由金银二色丝线绣成,飘逸夺人,又鲜艳妩媚,好似雪地里怒放的梅花。

苏萱一看,顿时刹住了脚,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荣平此人自诩高雅脱俗,平常一年四季都穿一身乳白雪白,怎么今儿倒穿了红?

满京城人都知道我喜爱红色,这荣平是不是故意要跟我比个高低?

荣平头上斜梳了倭堕髻,戴了一只金丝小凤,愈发衬得她肌肤细腻,形容娇嫩。脱离了平常拒人千里的高冷装束,她反而愈加冷艳迷人了。

她出门时,荣曲惊的手里砚台都掉了:“哎呀妹呀,你今日怎么这般装扮”

“长庆王的好日子,定然朱紫满门,我太寡淡了岂不是格格不入?”

荣平给兄长行礼告别:“我去请王爷看画。”

荣曲目送她的背影,忍不住心里哀叹,这这这,这还有哪个男人有心情看画呀。

事实果然如此,荣平自打进了王府,男男女女的视线就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似乎要从她身上刮下一层皮来。而她似乎习惯了站在万人中央,是以泰然自若。

苏萱暗暗咬了咬牙,呈上了自己的礼物,随后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过来。“荣姑娘,真是好巧啊。”

荣平细眉微蹙,长庆王过寿,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全都到了,这有什么好巧的。平白无故的,苏萱却对我敌意横生——敢情她脑子被狗吃了?

苏萱看荣平不搭理她却更加生气,心道明明是个假仙女却如此高傲,你现在把自己捧的越高,将来就跌的越重。

荣平正和长庆王研究她送的寿礼,是一副精品古画。

“这幅山水图乃是古宋真迹,远看淡远平静,颇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境,但仔细看会发现其中不乏凌厉的皴法,这一块是斧劈皴,仿佛刀劈斧凿,石头之坚硬随机纤毫毕现,层次分明。”

荣平的声音清脆悦耳,温和平静,虽不甜媚,却仿佛一泓清泉,自然流淌,轻而易举的说到了人的心里。在场之人无不连连点头,称赞她品位不凡。

苏萱走过来一看,立即瞪大了眼,她发现自己机会来了。这幅山水画她认得,因为这幅画在陆平远手里,乃是陆平远家传之物。陆平远爱不释手,视若性命,那么问题出现了,真品明明在陆平远手里,荣平这幅是从哪里来的?

她自重生以来,就对陆平远暗中盯守,所以可以断定荣平与他绝无私下交接可能,更不可能拿走陆平远的画。因此可以判定荣平这幅画是假的……

苏萱的嘴角无法克制的翘了起来,给长庆王送寿礼竟然送出了赝品,看你怎么收场,看你才女的面子往哪里放。

“王爷且慢,这幅画有问题。”她信步走过来,伸出手指指点:“您看,这幅画后面这一部分颜色清淡,越往远方越模糊,而树枝斜刺出来,边缘却不干净,而是毛毛剌剌,几处浓淡对比都不正常。”

长庆王闻言微微皱起了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萱飒然一笑:“我的意思是荣大姑娘怕是被人蒙蔽了,这幅画显然是赝品。你看,这幅画的背景部分有大量的空白,其实真品原作上,这幅画此处不是留白而是淡墨,极淡的淡墨。它要用云雾的淡墨与前方松石的浓墨做对比。你这幅画显然违了创作者的本意,那模仿者固然模仿的极为相似,但假的毕竟是假的,鱼目混珠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一边说一边掩口娇笑,只是眼神中的恶意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原本没有参与赏画的人都围过来看。人的心理很奇怪,一方面把喜欢的姑娘捧成“仙女儿”,一方面又暗搓搓的想把仙女儿拉下神坛。苏姑娘虽然前段时间闹了笑话,但她这次显然信心满满,煞有介事。想想看,这可是长庆王王的生日宴,若非有绝对的把握,她岂敢乱言?

于是,便有一票或担忧或看戏的眼神投向荣平,似乎要看她如何收场。

荣平请了长庆王示下,便问苏萱:“恕我直言,你方才的理由并不够充分,说辞也不足以采信,这幅画虽是我挑选,却也是呈送了加父家祖过了目的,两位老人家确信无疑,苏小姐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荣平一番话说的很到位,荣府一家对长庆王极为敬重,对两家的关系也极为珍视,一份寿礼不仅是小女儿呈送更是一家人一起精挑细选的,你现在张口就说我们是假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苏萱等的就是荣平问她,当即冷笑一声:“我当然有证据,因为真品在城东陆家陆平远公子手中珍藏!谁知道你这幅是从哪里弄来忽悠王爷的。”

“王爷!”苏萱转身对长庆王行了一礼:“您若不信,可派人去城东陆家求证,请陆公子来大家一起对质,若是我信口雌黄,那我甘受任何处罚。”

苏萱双眼明亮的看着大家,似乎试图让大家透过她的眼神看到她的诚恳和自信。于是便有人起哄让王爷主持个公道。

“荣姑娘不能平白被委屈,王爷自然更不能被赝品蒙蔽,还是请陆公子来,捧着他的画,大家一起比一比,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长庆王果然点头,立即派人去找陆平远。

苏萱轻轻吸了口气,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还偷偷摸出小手镜照了照。她原本为了今世与陆平远的会面,特意设计了场景,今天事发突然,却也是个极为巧妙的机会。

她的妆容衣衫都毫无缺憾,虽然撞衫荣平让她有点呕心,但这并不碍事,因为她将在众人面前,在他面前,揭露荣平的假!

同样两个红衣姑娘,一个慧眼如炬还正义凛然,一个顶着才女的名头却拿赝品贺寿,他会喜欢哪一个?

只怕是对白月光的所有痴想都在今日这一瞬间破灭了吧?单是想到这里,苏萱几乎都忍不住要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