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更+三更)(1/1)

夕阳西下, 牛车这才堪堪到了大舆镇。

大舆镇不是什么重镇,平日里这几个村子往来大舆镇的人多, 又是临近换岗的时候,镇外的士卒稍稍扫了一眼车夫便放行了。

陆追早早准备好的说辞便也没派上用场, 这也松了口气, 待到牛车停下的时候跃将下来, 站在原地等阮澜。

他见阮澜走到车板旁, 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想要扶她一把。

可大抵是犹豫了一瞬,晚了,阮澜已经拎着裙裳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反而显得伸到半空的手有些尴尬,收也不是, 不收也不是,僵在那里。

刘珠在阮澜后面下车, 看见陆追的手伸在那里,抿了下嘴唇,低声说道:“多谢郎君。”

她以为陆追是个彬彬有礼的小公子, 这便是要搀自己下车。谁知道手刚伸到一半,眼看着两只手就要碰上了, 陆追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刘珠愣了一下,装作无事的下了车。她偷偷看了陆追一眼,看着陆追只盯着阮澜,旁的一概都不放在心上。而阮澜早就被大舆镇吸引了, 哪里管后面两个人的尴尬。

阮澜深吸一口气,此刻正是各色酒馆做生意的时候,又是寻常人家做饭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勾的她肚子里空荡荡的。

之前就没来得及逛过大舆镇,这可是古时候的城镇啊!

她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就算身上没多少银子,也觉得光饱饱眼福就够本了。

于衡在后面看着阮澜这幅模样,心里哼了一声——这丫头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对外面的向往全都写在脸上了,这种丫头更容易被三两句好话骗走。

他心里有了计较,这便又凑到阮澜身旁,装出一副大方爽朗的模样说道:“阮家妹子,你来大舆镇住哪儿啊?若是没地方住,不若去我那儿?我如今在陈富户家里当差,有个自己的小院,风景可好,那都是在村子里见不着的。陈家的那院子大的,就算是走一上午都走不完呢。里面假山假水的,做的可好看了。去瞅瞅不?”

阮澜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你当我是弱智吗?你就是个打手,哪儿来的院子?即便是有,也是和一群打手杂役共用的。本人文化水平一般,宅斗文看的可不少,你随便带个人就能进主院?还逛?逛你个狗头的逛!

不管是什么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阮澜摇了摇头,拉着陆追的袖子。陆追也不说什么,就像牵了只小狗似的,领着阮澜从于衡的身旁走过阮澜连忙回头冲刘珠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两人方走没多远,刘珠也要去自己租住的房子,却被于衡挡住。

于衡低声问道:“那丫头是你们村的?”

说起于衡,刘珠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当日她被人骗卖给讨债的,那来讨债的便是于衡,于衡本就爱色,有这等好事自然按捺不住,搞了几次。事后又拿这个威胁刘珠,馋了便时不时来强她。

至于为何被宣扬出去,自然是于衡继续讨债,权当刘珠是白白送上门的。但那人不敢惹于衡,只单抓着刘珠一个人到处骂。

如今刘珠被于衡这么一堵,又厌恶又害怕,但还得装作与于衡不熟的模样。

“问你话呢!”于衡低喝一声,刘珠身子便不由地打了个抖。

阮澜再怎么好,也和她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想想自己家中仍有人要养活,她便不能给自己添麻烦,这便点了点头。

于衡冷笑一声,舔了下嘴唇:“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做什么的?”

刘珠低着头,小声答道:“她原本就是住在大舆镇的,阮家瓷窑你难道不知?”

于衡闻言一愣,姓阮的本就不多,说起造瓷的阮家可不就只有那么一家!想他方才还和人家炫耀陈富户家的院子,陈富户虽有钱,但也比不上曾经的阮家大宅啊,人家见过的好东西知道的后宅事情可比自己多多了。自己嘴里跑话想要糊弄人,结果碰上明白人了。

这么想着,于衡脸上有丝火辣辣的。

但他转念一想,阮家啊。最近阮家瓷窑走火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就算心不在此也多多少少听了许多。如今已经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被迫着搬去刘家村生活,往常的千金小姐哪能过得了这种日子?又哪能和自己这样的人碰上?可不就是给自己钻空子的机会!

于衡心里别提多欢喜了,想着就算自己真做了什么,就凭现在的阮家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他愈发想愈发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金小姐啊那可是,干起来得是什么滋味?

“你去问问,看看他们今晚住在哪儿?”于衡沉声说道。

刘珠低头不语。

眼看着阮澜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快要看不见了,于衡便不耐烦了:“去不去?!今后你还想来大舆镇卖药材吗?!还是你家里的两个弟弟胳膊腿长的太齐全了?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问问她今晚住在哪儿罢了!连这你都做不了吗?!是你嫌被入的少了?!那下次我多找几个一起?!让大舆镇和刘家村的人都看看你刘珠就是条母狗!”

于衡平日耍横是真的,被他这么一说刘珠吓得心头一颤,咬了下牙,转身朝着阮澜跑去,一边在后面喊道:“阮家妹子,阮家妹子等等我。”

阮澜听见刘珠的叫声,停下脚步,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刘珠跑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她吞了下口水,说道:“阮家妹子,你是第一次来大舆镇吧,可有住处?”

阮澜摇了摇头,她和阿追之前说好了,找家便宜点的客栈住一晚便行,之前秦逸给的那个定金碎银子方好能用上。

刘珠小心翼翼的说道:“因我时常来大舆镇,找了一处便宜的院落里。旁边的那家人方才搬走,若是阮家妹子不嫌弃,今夜去住一晚也成,我帮你同东家说项说项,应当比在外面住便宜许多。”如此一来她也能早些给阮澜示警。

阮澜看了陆追一眼,陆追正眼睛错也不错的看着刘珠。

刘珠自然知道陆追是在看自己的,她其实年纪同阮澜差不多,陆追生的好看,身上又带着些村里人没有的贵气,她这便有些脸红。

陆追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便宜那自然是最好,但……”

刘珠听他松动,连忙说道:“干净也是干净的,就是地方有些偏,不过离送信儿的驿馆要近。我还有些做好的腌菜,方才见阮家妹子喜欢吃,今夜不如就去我那儿吃些便饭。”

阮澜一听便宜,还有吃的,眼睛都亮了,连忙拉了拉陆追的袖子。

陆追朝着牛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于衡正朝这边张望,见他看过来连忙一缩脖子藏在了牛车后面。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刘姑娘了。”陆追淡淡说道。

同刘珠一路走去的路上,阮澜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看什么都新鲜。刘珠知道她以前是千金小姐甚少出门,便为她一一讲解。路过衙门的时候,刘珠特地说了好几遍衙门就在此处,离着并不远。

待到训了房东这才知道刘珠那隔壁房子今日被人定出去了,便不好租给阮澜陆追。夜已黑了,刘珠又怕两人出去碰上于衡,一咬牙说道:“我租的那小院仍有一处空着,只住一夜也不碍事的,我也不收租金,若是你们不嫌弃……”

阮澜一听能省钱,立刻就同意了。

陆追和阮澜定然是不能睡在一处的,刘珠便和阮澜住一间,陆追睡另外一间。三人吃了晚饭没多久,大舆镇便宵禁不便再出门走动了,阮澜颠了一天,随便洗了把脸就睡下了。

二更天,小院里只有初夏的虫鸣,一片安宁却被突然而至的敲门声打破。

刘珠的房门没一会儿就开了,隐隐约约的走出来个人影。脚步声很轻,但陆追就是能听出来,这不是阮澜的脚步声。她大大咧咧的,就算是晚上在外面尽量小声,也总不会这般蹑手蹑脚。

既然不是阮澜,那必然就是刘珠了。

刘珠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小屋,她仍然是在犹豫,这毕竟是要把个清白的姑娘推到火堆里的行径,她没办法就这么轻易的成了帮凶。

刘珠停在院子里片刻,那木门又敲了几声,急促的像是不耐烦了似的。

刘珠一咬牙,冲进陆追在的房间,急匆匆的说道:“快起来,你还记得如何去衙门吗?这处有个后门,你快些去报官,那于衡看上阮澜妹子要闯进来,快去。”

她说着,火急火燎的带着陆追去了后门,将他往外一塞,自己翻身靠在后门上,只听见于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竭力压着声,但仍是一副粗声粗气的模样:“刘珠!我听见你出来了,你这个臭娘们今天要是不开门,明晚这里伺候我的就是你!还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听了这话,刘珠脸色瞬间苍白。她并非不知廉耻,只是怕,又怕又恨,可自己毕竟是个女子,打也打不过于衡,平白受辱却又不敢说。这事儿说出去,自己就真没脸再活了。

于衡继续骂道:“他娘的别老子给你脸不要脸,个没人要的破鞋!”

刘珠颤颤巍巍地走到大门旁,手伸了出去,搭在门闩上。

逼仄的小巷当中陆追扬起了头,今夜月光清亮,但也显得阴影更黑邪崇更甚。这与他之前的猜测无差。

按着陆追的性子,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将自己卷入这种纷乱当中,招人耳目,更何况是去官衙报官,对他来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阮澜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小山村里不知世事的丫头罢了。若再要说的确切点,那也就是个可怜的丫头。可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多少人一朝翻身?还不是整日在俗世当中沉浮?

和陆追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一想到这事儿,便想到那日嫡姐在男人身下的反应,那声音、那姿态、那哭着叫着的模样。

若是阮澜被于衡……

陆追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愿意想。

若她……那日后,她还能笑出来吗?

陆追敛眸,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如今是在阮澜家中暂避,难能遇到愿意让他住下的人,虽然也要做些苦工,但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不好,又是一个人独住一屋,之后再躲去其他的地方也未见得比这里更好。

他如今需要的是修养,需要的是养精蓄锐,而阮澜那里确实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

陆追轻轻地舔了下嘴唇——阮澜是一块好用的挡箭牌,甚至还不能说话。

她是自己的挡箭牌,那也只有自己才能让她哭,让她笑。

夜深之巷,孤鬼漫步。

“咔哒”一声,木门被打开了,于衡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先是一巴掌将刘珠扇倒在地,又踹了她一脚,低声恐吓道:“敢大声叫就再也别想来大舆镇!人呢?!”

刘珠捂着脸,侧身挪到一旁,指了指自己住的房间。

陆追看见她这副模样,嘴角轻轻的勾起——是啊,人都是为了自己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于衡拽了下自己的衣裳,挺了下胸膛,朝着刘珠的房间去了。

陆追绕了一圈,从前门走了进来。

刘珠见他独自回来,惊道:“你怎么……”

陆追扫了一眼刘珠,面无表情。

这兴许是最让人难堪的表情了。没有鄙夷,没有唾弃,就像刘珠根本不值得一看一般。

刘珠脸由白转红,她虽是也做了好心,但仍是不能否认放了于衡进来。她嘴唇嚅动了两下,小声说道:“你别去,这于衡打起人来不长眼的,专挑人死穴打。”

陆追理也不理她,只说道:“关门,在这等着。”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但却不容置疑。刘珠愣了一下,倒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气力,蹒跚爬了起来,将木门掩上了。

待她再回头,陆追已经进了房间。

屋子里,于衡看着床上的阮澜。她睡得正沉,脸上的神情无忧无虑,像是梦见了什么似的,还有一丝甜美的笑意,倒显得有些娇美。

刘珠给她找了自己的亵衣,但刘珠比她身姿要丰满许多,这衣服撑不住,露出长长的脖颈,纤细玲珑。

于衡吞了下口水,他尝过不少女人,但真的千金小姐还是头一遭,他单单看着阮澜,气儿都喘得粗了起来。一只手伸到腰上,就要解带子,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陆追的脚步声很轻,他以前在陆府里也学过拳脚功夫,和单凭蛮力的于衡自然是不同。

他的指尖轻轻的掠过袖中藏着的短刃,这刀他带了许久,从京城一路跟着他。后来落在了水边,还是前几日他找回来的。

他握紧了皮革宽带包裹的刀柄,脸上一片宁静。

在梦里他杀过很多人,那些真实的梦境就像是在教导他如何杀人一般。

从什么地方入刃这人会死的快一点,要怎么刺入才能让人备受折磨、深感屈辱,怎样一招毙命,怎样像逗弄老鼠一样,他都知道。甚至不同冰刃扎入皮肉的声音、感觉,他都知道。

这梦境太真实,真实的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干净的人。

即便今日没有发生,也总有一日,自己会是一个杀人狂。

他缓缓的举起短刃,下一刻,脸上溅满了鲜血。

温润的,甚至有些烫的鲜血。

鲜血从于衡的后心处溅射出来,陆追下手很准,于衡几乎毫无反应便跌了下去,庞大的身躯软瘫在一旁。

陆追举起手臂,一下,一下的捅进那具早已经不会挣扎、不会动弹的身体。

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床上、地上、物件上,陆追感觉不到手臂上的麻木。

都要死,不管是谁,都要死。

他心里的声音轻声说着,像是轰然盛大的剧场里鬼祟的旁白回声,却一字一句的清晰入耳。

阮澜做了个梦,梦见下了一场落鱼的梦,腥气满天都是,小小的鱼苗拍在她的脸上。

她还在梦里想:太好了!今天有鱼汤喝了!这几条鱼炸了,嘎嘣脆香!那几条腌了,以后拌饭吃!边上这什么声音?怎么这就有人开始杀猪了?

这让她有些不安,怎么杀猪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哦,对了,自己家里没有养猪,日后要是挣了银子可得买几头猪回来。

等下!在自己边上杀猪,见者有份!

她这么想着,便竭力的转头,想看仔细到底是谁在杀猪。

大抵是想看的欲望太强烈,阮澜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的陆追满身是血的,正在……杀人……

眼前的陆追似是不知疲倦,身下的人都快被捅成筛子了。

阮澜:……

我不过就是梦见杀猪,还算是个正常的农家女做的美梦,但你这个显然有点问题吧。

阮澜沉默一秒钟,撩起被子蒙住脑袋,接着又躺了下去。

也不怪她有这样的反应,在阮澜心里陆追就是个小学生,就算会做饭会揉面会干活偶尔中二期爆发也还是个小学生。

好吧,暂时算他是个中学生吧,排队的时候站第一排的那种。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电视上天天有,父母上班辛苦,五岁孩童自己做饭的新闻。更别提这是古代了,不掌握一门手艺能娶到媳妇吗?

阮澜打心眼里就不相信陆追会做这种事儿。比起这鲜血四溅的场景,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做了个梦中梦。盗梦空间在自己身上真实发生了!

可她躺下去没多久,非但没有觉得睡意上涌,反而愈发清醒了。刚才匆匆一瞥,那场面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吓的她现在太阳穴还突突的跳。

但人都有个应激反应,阮澜性格往好了说叫大气,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往不好了说就叫做稀里糊涂。

她一般遇见自己害怕的事儿,比如鬼,都是采用我不相信你存在的自我说服法。

之前上学的时候,同学之间流行讲鬼故事啊玩笔仙啊什么的,她都是一脸正气的拒绝。美其名曰妖魔鬼怪都是唯心论的玩意儿,自己是个端正的唯物主义者!

其实是只要一旦承认这些东西有可能存在,她就能吓个半死。

于是,面对被子外面那么凶残的场面,阮澜的想法就是——一定是梦!睡一觉就好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选择也没错,若是她当场吓得放声尖叫,可能就不会这么安然躺在这里了。

一瞬间,阮澜的脑海里又掠过了几个想法,比如什么入梦啊、幻境啊、妖术啊,不怪别的,只怪她之前看网络小说太多。

吃饭的时候拿着手机看,等烧窑的时候拿着手机看,就算上厕所的时候也得看上两眼。

精通百家文,涉猎颇广。

可她也知道,自己穿的这个时代好似是没有什么妖怪法术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古代社会。

如果这是个梦中梦,那就不用管它,睡一觉醒了就行。但问题就在于,如果是真的呢???

阮澜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再掀开被子出去看看?

阿追好像挺忙的,不知道会不会嫌自己打扰他了。

隔着一床被子,外面捅肉的声音“噗嗤噗嗤”的,仔细听听还挺有节奏感,几秒钟一下。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阮澜沉默的、无声的,睡着了。

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这节奏太催眠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就这样败给了睡意。

小小的房间里,阮澜盖着被子睡着觉,陆追在地上捅人,倒有种莫名的诡异。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被子里实在太闷了,阮澜一个翻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大腿压在被子上,睡得香甜。

陆追似是被这一声惊醒,他猛地抬头,眼中蕴含这那抹若有若无的绀色,脸颊上溅的都是血。他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漆黑的长发被鲜血沾染在了面庞上,白的愈发美艳,漂亮的惊心动魄。

陆追缓慢的站起身,他提着短刃走到阮澜身旁。

他靠的越来越近,手臂缓缓地举起。

阮澜背朝着外面,迷迷糊糊当中听见有什么东西上床的声音。随后,有东西搭在了她的腰身上。

“别闹……”阮澜转过身,眼睛也没睁,一脸无奈的搂过陆追的双腿,拉的他一个踉跄,就这么跪下去。

“好了好了,好好睡觉,说好了,不能睡到胸上来,压都压平了。”阮澜含混不清的说了这么一段话,又伸手捞了一把,摸到陆追的脑袋之后按在了自己的肩旁,还顺手揉了下头发,又拿指尖勾了勾陆追的下巴。

那手势,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练习而成,熟练的不行。

陆追就这样被她搂着,手上握着短匕不自觉地动了动,感觉到被窝里的温暖之后,竟沉默的停了片刻,然后不自觉的,轻轻地闻了闻。

面前是一股青草的芬芳,和血气卷在一起,好似被玷污了一般。

陆追抬手,手按在阮澜的脖子上。好细,细的只要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他此刻已经有一半的意识清醒过来,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也不由得惆怅了起来。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是因为弄成了这么不好收拾的样子。原本只是想一击毙命,然后再解决刘珠的。院子里有口井,正好将两人的尸体扔进去。

翌日醒来,阮澜若是问起就说刘珠早早出门了。

她这么好骗。

现在倒是可惜,阮澜定然也是看见了的,即便是没看见,只要她一醒便能看到房间里的模样。

那些梦,心里的叫嚣,让他躲过了很多东西,学到了很多东西,但也打破了他的计划。

而且,这东西明明像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但却没办法完全控制。他不能一次一次的失去理智,不能在需要保持清醒的时候混乱。

他想要控制这一切。

倘若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又何谈其他?

陆追看着眼前的阮澜,少女睡的迷糊,嘴巴还砸吧了两下,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伸手给她轻抚了下耳边凌乱的碎发,抹去她脸上溅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好似她便是动不得的瓷,经不起一丝风雨。

若不是自己来了,这朵小野花还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模样呢。

倘若她现在就在睡梦中死了,也算是干干净净的去死的。

自己会下手很快,不会让她太痛苦,也算是感谢她这段时日的照顾。

至于外面的刘珠,至少那样的性子,她不敢走也不敢多说。

陆追沉默片刻,抬手刚要将短刃举起,阮澜感觉到身边有东西在动,又按了下陆追的身子,将他像个抱枕似的搂在怀里。

好巧不巧,陆追的脸正对着她那微张的领口最下方。

阮澜这幅身子发育的早,已经不平了啊!

陆追感觉到脸上的柔软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连着那举起来的手臂也微微的抖了两下。

这是……

什么情况?

阮澜有些无奈的说道:“别闹了,让我抱抱,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陆追:什么?为什么不让她抱就要被赶出去?她是梦见了什么?还是以前经历了什么?

陆追脸色都变青了,因着羞愧难当,心里的那团戾气也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脸色涨的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阮澜已经没有做梦了,但她在现代的家里养了只布偶猫,名字叫豆芽菜,那毛摸起来软的。冬天一来,她搂着猫睡觉,简直是站在了冬日取暖界的顶端。

唯一有个问题就是,这只猫喜欢趴在她胸口睡觉。

阮澜平着躺,那猫趴在她胸上,能压的她喘不上气儿;阮澜侧着躺,那猫就非得钻到她胸前,依偎在她怀里。实打实的猫中色/鬼。

如今她睡的糊涂,就是把陆追当做这只布偶猫了,不然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搂着个刚杀了人的人睡觉,还把人家脑袋往自己胸上按。

陆追挣扎着又动了一下,试图从阮澜的怀里出来。

阮澜被动的有点烦了,冒出来一句:“再动就把你送去阉了!让你尝尝没了蛋的空虚滋味!”

陆追:???!!!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她究竟要阉了谁?是谁被她抱在怀里还能被这么威胁?是不是个男人?!

阮澜仍没放过他,最后含混不清的说了句:“就你这根豆芽菜……到时候……”她话没说完,就再没了声响。

陆追已经完全醒了,他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下半身,确认了一下自己不是豆芽菜。再抬头看阮澜的时候就多了意思审视的味道。

豆芽菜?

她喜欢豆芽菜?

呵,品味还真独特呢。

就是不知道她要怎么先判断别人是豆芽菜的。

等下。

她对自己一开始就很好,莫不是……

陆追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不会吧,不能啊,自己不是啊。

再联想到阮澜一开始捆他的姿势,陆追脸上露出一丝不堪的神色——不能吧,她才多大?就已经玩这些了?

他又抬头看阮澜,软软嫩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睡的正酣的红晕。

她个头比同龄女子要高一些,身上软绵绵的像团棉花。她给人的感觉大抵也是这样,像那种白白软软的小动物。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有这种嗜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追,不停的陷入人生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