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1)

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 抬起头, 无比温柔地看着他:“再说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可是答应了要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呢。”

“嗯。”江楷泽点头, 笑了。

林夏夏轻声问道:“所以,你早就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了对不对,你觉得是谁?”

江楷泽:“其实事发后, 警察就迅速展开了调查,有人目击,当天下午我妈和兰芳在河边大吵了一架,他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我妈是被兰芳推下去的。”

竟然是兰芳?可是兰芳现在不还是穿金戴银,养尊处优的贵妇啊!

林夏夏难以理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兰芳没有被绳之于法?!”

江楷泽一时没有说话,无声地抽动着肩膀。

林夏夏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心疼地看着他,默默等着他宣泄完内心的悲痛。

几分钟后,江楷泽终于平复了一些,他再次开口道:“兰芳在警察面前坚称我妈的死与她无关, 我妈是在她走后自己想不开跳下去的。”

林夏夏立即道:“为什么警察会信她?!”连我都不信!

江楷泽:“因为不管信不信,谁也拿她没有办法。兰芳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自己是凶手,案发现场又是监控死角, 我妈身上的指纹什么的也早就被河水冲刷干净。只有一个不是很确定自己看没看清楚的目击证人,无法再找到第二个证据,按照法律规定,孤证不能定罪, 所以最后只能把兰芳无罪释放。”

林夏夏:“……”这是连老天都在帮兰芳吗?!

江楷泽:“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她!我很确定就是她!我永远忘不了我妈出殡那天,她看着我妈灵位时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有挑衅,得意,痛快,还有轻蔑,分明就是一个低调的胜利者。她以为没有人在注意她,可是我一直在看着她,我全都看到了!”

林夏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住了他。

“这些还不是让我最难受的,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爸竟然也和警察说,他也相信兰芳不是这样的人。”

林夏夏终于受不了了,说:“你爸怎么能这样!简直是……”禽兽不如!她眼中再次有了泪意。

林夏夏的声音带着激动的哭腔:“后来你爸爸还不顾你的感受,非要娶这个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进门,让她成为你的继母,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是吗?!”

亏江风和还在自己面前表演了那么久的慈父,怎么能对自己的儿子那么残忍!

江楷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倒不至于,虽然我恨他这样对我妈,但是这个锅也不能让他背。”

那这个锅到底是谁的?林夏夏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

江楷泽看着郑立的墓碑,低声道:“他虽然对其他人薄情寡义,但对我真的……好的没话说。”

这看起来确实是事实,就连江风和头号anti粉林夏夏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江楷泽说:“我妈死后,我爸就以‘怕自己如果二婚的话,继母会对我儿子不好’的理由和兰芳断绝了关系,还瞒着她偷偷带着我和美欣离开圳海去京里市,打算从此和兰芳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林夏夏:“既然你爸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为何后来兰芳还是缠住了你们?”

江楷泽顿了顿,说:“因为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我偷偷告诉了来我家找我爸的兰芳我们要去京里了。我还告诉她,我爸真的很爱她,哪怕在梦里也在喊她的名字。”

林夏夏愣了愣,不解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必如此……善良吧?!”何止是善良,简直是善良到……愚蠢?

“你以为我是因为善良吗?我可不是为了她好。”江楷泽笑了笑,眸色漆黑如深海:“她毁了我的家,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好,才不要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呢。”

林夏夏一时没说话,她沉默了几秒,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紧紧地抱住了江楷泽的腰,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似叹气又似感慨:“这些年……你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明明同一个屋檐下就是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杀母仇人,却要一直假装善良天真的孩子,陪她演母慈子孝的荒唐戏码。

“还好,演着演着就习惯了,”江楷泽轻快道:“重点是我的苦心经营没有白付,兰芳果然追到了京里,就算不求名份也要和我们住在一起。

那时我爸不让她进我们家的门,又是我偷偷给她开的门。我爸爸看我真的很喜欢她,愿意做她的继子,才总算接受了她。”

林夏夏:“……”

她有点不太明白了,江楷泽是气糊涂了吗?!就算不能为母报仇,远远地看着就算了,又何必要引狼入室?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江楷泽笑了笑。

“没……你一定有理由的对吧?!”林夏夏立刻否认。他都已经那么可怜了,她不忍心再说他半句不好。

“嗯。”江楷泽把脸埋进手心,轻声道:“我没疯,我很清醒。”

“我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找到第二、第三个证据。可是我怕等到那一天,兰芳逃了,死了,或者找不到了,那怎么行?!

所以我希望她一直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最好是就在我家里,做一只瓮中之鳖。只要我们一拿到证据,下一秒就能抓住她,一分钟也别耽搁。”

“现在你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一点也不善良,也不阳光,”他突然仰起脸,望着林夏夏,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林夏夏强忍着眼泪,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更爱你了!”

这样毫不犹豫的否认,对于江楷泽而言,无异于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江楷泽没出息地红了眼睛,动容地望着他的女孩。

林夏夏信誓旦旦地说;“我说的是真心话,绝对没有骗你。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公车上的法制教育片《派出所故事》吗?就是那个美女杀人犯纵火烧死一家七口人,村民因为一时找不到证据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村庄远走高飞,结果就这样直接就让她潜逃了二十年的故事。”

“嗯,”江楷泽:“我当时听你说这案件时脑子里其实就在想兰芳,我在想虽然同样是没有证据,但我绝对不让她远走高飞。”

“我和你英雄所见略同!”林夏夏:“我当时不也和你说:‘如果是我,一定想尽办法也要把她留在村里,直到找出真凶为止。’你那时候是怎么说我的?你还说我杠呢!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啊,明明你自己就是个暗杠,还杠上开花!”

“嗯,”江楷泽忍不住笑了,道:“但是我那时可不是在说你不好,我是在夸你,我的意思明明是:我很欣赏你,年轻人。”

林夏夏也忍不住笑了,道:“我也很欣赏你,年轻人。”

江楷泽和她相视而笑:“傻!”

墓碑遗像上的郑立,也在望着他们笑,干净透明的笑容里透着俏皮和快活。

林夏夏轻声问:“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江楷泽笑了笑,柔声道:“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林夏夏:“既然我知道了,就算你不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不可能一点也不关心,那你可以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吗?”

“当然可以呀,”江楷泽道:“这些年来,我早已经暗中在家里安装了很多针孔摄像头,只要兰芳在摄像头前不小心将当年的事说漏了嘴,哪怕只有一次,我们就能拿到一份试听资料证据。”

这也是他愿意接受兰芳成为自己继母的第二个重要原因——

如果他潜入兰芳的家里安装窃听器,那就是侵犯他人的隐私权,就算拿到证据也是违法的。可如果他和兰芳成为一家人,在自己家里安装针孔摄像头是他的权利,只要兰芳在自己家里说漏嘴,这就是合法的证据。

不过,江楷泽突然想到,如果夏夏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监视着家里的动静,会不会联想到他明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江家人是如何委屈她的,可却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想到这个问题,江楷泽赶紧为自己辩护道:“为了减少工作量,我在监听系统里植入了人脸识别程序,系统每天会自动识别兰芳和江美欣的脸谱,然后将有关她们的视频片段发送到我的手机里。所以平时江家其他人在干什么,我是不清楚的。”

林夏夏失笑:“你放心,就算你看到我被你爸爸欺负也没管我,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你还有那么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你斤斤计较的。”

虽然江楷泽到底是不是只监听了兰芳和江美欣,有没有曾经对自己”见死不救“过,只有老天和他自己才知道。

可是他敢把自己最深的秘密和最大的敌人告诉自己,就相当于在她面前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颜,还把没有穿铠甲的后背直接展现在她面前,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