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做武林霸主的男人(五)(1/1)

季温良想来想去, 觉得这位宫主可能是怕直接接过启昀宫, 会有人不服气,才放着金羽不用, 从木羽做起,以稳固根基。

但其实不必如此, 每一年拜入启昀宫的人很多, 因各种缘由离开的也不少, 又有堆积成山的医书要看, 因此弟子之间的关系较为淡漠, 谁来做宫主他们并不在意,不过是立在那里的表率而已。

况且师父走时有言, 以手持金羽者为尊。

也罢, 安稳人心没什么不对。

暂且将理不清的思绪搁置在一旁。

这一日入夜, 季温良躺在床上翻来复起,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披上衣服, 点亮油灯,预备着看书打发时间, 可桌上只有那么几本,倒着都能背下来了。

翻来翻去,他忽想起曾经看过一本志异, 专讲些神话故事里的奇花异草, 虽为先人臆想, 却也不是无根无据, 读起来倒是很有意思。

这书并非正统医集,因此该在藏书塔的最底层。

找出一件斗篷披在身上,点亮盏红灯笼走出了门。

从卧房到藏书塔的距离不近,好在一路伴随着悦耳的虫鸣和夜里冷风中花草特有的清新香气,倒不是太过寂寞。

“宫主。”

三更半夜的跑到藏书塔来,守夜的弟子面露诧异,接过季温良手里的灯笼。

“我来找一本书。”

高至棚顶的书架向远处无限延伸,他踱步进两排书架之间的过廊里。

“宫主要找什麽书?”

季温良回过头,见守夜的弟子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便道:“你去休息罢,我自己来找。”

那弟子哎了一声,将灯笼递回到季温良手里,梦游似的走回去,趴在桌上瞌睡去了。

藏书塔内医书无数,最底层为基础的医典、医理,因此也是藏书最多的一层,好在季温良常来这里,因而还算熟悉,看着书架半腰上贴着的提示,停在一处。

应该……应该在第三层,他搬来立在墙边的梯子,爬了上去。

借着灯笼微红的灯光,辨认一本本书目。

“汪!”

一声犬吠清晰入耳,季温良吓了一跳,低下头,原来是只大狼狗,正龇牙咧嘴地站在梯子底下朝他吼!

这,这哪来的狗?

他顺着梯子向上爬,没成想这狼狗聪明得很,粗壮的爪子往横梁上一搭,也要爬上来。

“下去!”

季温良晃着灯笼打它。

“汪!汪!汪!”狼狗猛地一跳,咬住他的衣裳,怎么也不肯松开了。

一卸力,灯笼掉在了地上。

季温良惊了一声,糟糕!灯笼里是明火,万一借着风撩着了一边的书,这藏书阁岂不毁了?

也顾不得许多,就要下去。

可这狼狗却不识时务,拽着衣角一扯,摇摇晃晃间,梯子一歪,就栽落在地。

“啊!”

“小心!”

季温良本以为这回要摔得不轻,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

睁眼一看,竟是十六。

“宫主没事罢。”十六关切地问道。

两人离得很近,季温良鼻间都是陌生的气息,他心里一慌,后退了半步,又觉得有些无礼,暗暗懊悔,装作无事的样子捡起地上的灯笼。

“无碍。”

“汪!汪!汪!”

那狼狗方才似是被吓坏了,一下子跑出好远,这时又颠颠地跑了回来,摇着尾巴冲十六叫唤。

十六眯眼,“都是这畜生惊扰了宫主。”

一抬脚,就要踢上狼狗的腰。

“哎,你莫要打它!”

季温良把十六拦下,“不过是一条狗,什么都不懂,何必和它一般见识。”

狼狗像是借了势,嗷嗷地惨叫出来。

季温良又笑,“你方才没有踢到它,它倒是叫得欢,可见还很机灵。”

蹲下身子,招了招手,“过来。”

狼狗瞅了十六一眼,讨好地摇起尾巴,匍匐着身子朝季温良爬去。

季温良摸了摸它的头,触到一片光滑。

“这是你的狗?”

“喂了几次而已。”

“它的毛又亮又厚实,你平时一定喂得很好……有名字麽?”

“叫小黑。”

“小黑……”季温良喃喃一句,抬起狼狗的爪子,叫道,“小黑!”

谁知狼狗并不领情,将爪子从他手中抽出,扭头就走。

“哎?它怎么走了?”季温良有些失落。

十六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肉脯,朝狗扔了过去。

“小黑。”

那狗被打到,自然要回头,发现是吃的,用嘴叼起,呲着牙使劲地嚼。

等一块肉脯吃完,十六又掏出一块,叫了声小黑。

狼狗吧嗒吧嗒地跑过来坐在地上,瞅一眼肉脯,又瞅一眼十六。

“你来喂它。”十六将肉脯递给季温良。

“嗯……这……”季温良本想拒绝,可见狼狗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接了过来。

轻轻放到地上。

“吃罢。”

肉脯在这儿,狼狗被怎么摸都不走了。

有了这条狗,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缓了许多,十六问道:“宫主为何深更半夜在此处?”

季温良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小黑的背,答道:“睡不着,想找一本书。”

“是什麽书?”

季温良摇了摇头,“只记得是一本志异,记载一些奇花异草。”

“奇花异草……”十六沉吟片刻,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宫主稍等。”

在附近的书架上寻觅了一会儿,抽出一本书。

“可是这本?”

季温良翻开一看,喜道:“正是,怎么在这里?我明明记得在上面。”

“前阵子藏书塔入了一批新书,还没有整理好,好些书移了位置,宫主不知也是常情。”

季温良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多谢。”

既然找到了书,他便戴上兜帽想走。

十六拦住他道:“宫主这是要回去?”

季温良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在此处用功?”

藏书阁里有不少空余的桌椅,平日供弟子读书使用。

“不是用功,”十六摇了摇头,“也是来找一本书。”

“那你可找到了?要我帮你一起找?”

“算了,明日再说。”

他支支吾吾,季温良霎时明白了,啊了一声,“你也是来找这本书?那……你先看罢,我不过打发时间,哪一本都可以。”

十六推拒道:“我也不急,不如宫主先看,改日我到宫主那里去取?”

“那也可以。”这倒是个两全的主意。

“弟子送宫主回去。”

“不必不必,”季温良忙摆手,“若是送我,你岂不是要绕很远的路?”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走到门口,十六率先门扇,一股潮湿的冷风吹来。

居然下起了毛毛雨,怎么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也没有带伞……

十六笑道:“这回不得不送宫主了。”

说罢,拿起搁置在门口的伞,撑在季温良头顶。

一路无话。

走到卧房门口,季温良转头,露出一个清淡的笑,“今日多谢你。”

“宫主不必如此客气。”

季温良朝他颔首,就要离开。

“宫主!”十六突然叫住他。

季温良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十六撑着伞站在雨里,背后是墨色的夜。

“宫主可是厌烦弟子?”

季温良脸上忽地一热,困窘道:“没有的事,只是近日身体不适,所以心情不好。”

十六仔细辨认他的脸色,道:“原来如此,我那日病中醒来,身体也是不适,故而对宫主有些冷淡,还以为宫主在生我的气——”

“没有,”季温良有些难为情,“病中之人心情欠佳也是常情,身为医者能够理解。”

“那是我误会了。”

他说话温和有度,不置人于尴尬的境地,季温良有些感激,又有些惭愧。

目光扫过对方的肩头,惊道:“你的衣服都被淋湿了。”

定是刚刚把伞都偏向了自己。

十六歪头看了一眼,不在意地道:“不碍事。”

“这怎么行?你病刚好,着不得凉。”

将自己的斗篷解下,递了过去。

“若是不嫌弃,就披上罢。”

十六似是有些讶异,转而笑道:“宫主的衣裳皆为上品,弟子怎会嫌弃?”

说罢,从季温良手上接过斗篷,披在身上。

“弟子告辞。”

季温良朝他点了点头,“雨路湿滑,一路小心。”

初时还是绵绵细雨,像极了面含羞怯的少女,从伞里伸出一只手来,她就用手帕轻轻的扫过掌心,柔软的触感,带来一股轻轻凉凉的风,这风顺着皮肤遛进血液里,悄无声息地跑到心口,于是心口也被手帕轻轻的一扫,泛起一阵抓不住的痒意。

忽然一滚惊雷,惊得十六回了神,雨从雷声中借了力气,你团结我,我团结你,揉在一起,成了一个个玉珠似的球,泄愤似的砸在树上,地上,草丛里,所过之处一阵颤动哀嚎。风也变了,冲锋似的吹过来,把哀嚎声揉进这天地里。

像是被这夹杂着哀嚎的风追赶上,十六跑得很快,脚在地上踩出一个个坑洼,马上被奋不顾身的雨水填满,坑洼连成一条线,猛地停在门口。

屋里住着十几个人,十几个身体排在大通铺上,忽高忽低的鼾声响起——他们睡得香,不晓得屋外的风雨。

吱呀。

十六打开一条门缝,穿了过去。

门扇一合,屋外的声音咔嚓一下被剪断,一室静谧。

十六解下斗篷,放在鼻间嗅了一下。

淡淡的药香萦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温良啊……

“小黑。”

“再说一遍我不叫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