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冷酷魔尊的小仙侍(三十四)(1/1)

落镜山, 启阳宫, 妖界, 不灵城。

遥遥百年,宛如一场大梦。

季温良全都想起来了。

封离这个混蛋,说什么今后不会再见面, 说什么叫他不要再来……

季温良越想越气,越想越怨, 顺着原路冲了回去。

他能感到自己的法力越来越受牵制。

那就说明越来越接近魔界的腹地了。

“嗷——”

身后响起一阵狼嚎。

他猛地回头, 全身沸腾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上百头魔狼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又是魔狼。

他的储物袋装过荆鸢草,魔狼一定是靠着气味寻来的。

是自己太冲动了, 以现在的法力,怎么能独闯魔界?

冷静, 冷静。

虽然剧情变了, 但是系统还在,世界的稳定率还停留在他临死之前, 他又活了过来。

说明一切还有希望。

他可不能再死一回。

魔狼……魔狼……

《万物志》讲过, 魔狼群居,世代守护荆鸢草,族内等级森严, 以头狼为首。

这种魔物最为难缠,为了达到目的简直不折手段。

决不能死拼, 一要快速通知封离, 二要尽量拖住时间。

可是传字术又用不了, 怎么通知封离呢?

什么东西最能引起魔族的注意?

有了!

火。

魔界没有太阳, 大多数魔族生来就没见过刺眼的光亮,也没见过火,若是能烧上一把大火,魔界定会骚动,封离肯定会来。

反正自己已经不是木灵,控火不在话下。

至于给封离带来的麻烦……不管了,就当给他个教训好了。

他打定主意,从怀中掏出储物袋,拿出一把长弓。

拎着储物袋向左动了动,魔狼的头纷纷向左移。

向右动了动,魔狼的头跟着向右移。

最后,他把储物袋系在了弓箭之上。

“嗷——”

群狼中,体型最高大的头狼向天发出一串嚎叫。

他知道,魔狼攻击是次,要回荆鸢草是主。

所以……

季温良举起长弓,箭头指向魔狼头顶的那片天空。

在众狼的眼中,可以看到一根离弦的箭如流星一般划至上空。

在升至最高点的那一刻,储物袋轰然爆炸,无数光火犹如天女散花,洒落下来。

魔宫。

“报——”

一名魔卒闯入议事厅。

“何事?”

坐于首位的魔尊埋首于案牍,漫不经心地询道。

“启禀尊上,魔宫南十里处,忽起大火,火势冲天,正在向四周蔓延,且附近有魔狼出没。”

“火?”坐在侧位的琉姬甩了甩长长的蛇尾,声音里带着天然的魅惑,“你是不是傻了,魔界怎么会有火?”

“回君上,确实是火。”

“魔宫南附近没有草木,火势还能蔓延,必是法术所控,北疆叛乱未平,在魔宫附近纵火挑衅也不是不可能。”

接话的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优哉游哉地摇着手中的折扇。

“既然是纵火,为何还有魔狼参与?”

这声音清透悦耳,是一位青衣少年。

“有什么好分析的,”魔君宿泽抖了抖衣裳——他那一身华丽的紫衣在一众中实在是显眼,“那群疯狗,闻到荆鸢草的味儿就跟闻到母狗似的,甩都甩不掉,怕是谁又偷了它的宝贝了。”

“好了。”

封离凉凉地瞥了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青元,你去看看。”

青衣少年起身领命。

“是。”

退了下去。

封离并没有在意,清凉如水的调子道:“白鸣,你方才说北疆……”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火势还能蔓延,必是法术所控……”

“……既然是纵火,为何还有魔狼……”

“……那群疯狗,闻到荆鸢草的味儿……”

蓦然变了脸色,站起了身。

余下的三位魔君抬首,却发现首位上空无一人。

地上的乱石割得脚底生疼,耳边是呼啸倒退的狂风。

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鼓破胸膛一般。

在撕破储物袋的那一刻,魔狼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瞬间腾起的怒意如同脚畔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边奔跑一边疯狂着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

“嗷——”

还是追上来了。

季温良转头,一头纯黑的魔狼如闪电般扑了过来。

他一侧身,躲过了攻击。

嘶啦。

尖利如钩的狼爪擦过白色的衣袖,黑红的血立刻氤氲开来,好似一朵绽开的花。

扑了个空的魔狼一落地,便矫捷地转了个圈,前腿低伏,呲着牙,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季温良捂住伤口,倒退了一步。

“嗬——”

猛地回身,几十双绿色的眼在黑暗中一开一合,熠熠生光。

头狼甩了甩头,浑身的毛发跟着抖了抖,默默地上前一步。

众狼跟着上前一步。

包围圈缩小了。

季温良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捏紧了手中的飞镖。

头狼挺了挺身子,仰起头,粗长的毛发裹住了脆弱的喉。

就是此刻!

嗖地一声,旋转飞镖脱手,打着旋快速前进,锋利的尖端划破了夜的宁静。

飞镖距狼喉半寸时,一把剑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坠下,从头狼后背刺入,贯穿了整个身躯。

半截长剑没入土里。

一股强大的魔气以剑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震荡开来,连几里之外的魔宫都颤了颤。

在魔气的冲击下,几十头魔狼不自主地向外弹开,原本坚固的包围圈瞬时分崩离析。

摔倒的前一刻,被拖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焦急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有没有事?”

季温良说不出话,只是垂眸摇头。

封离巡视的目光扫了扫,在触到胳膊上的血渍时,猛地一滞。

再顾不得什么,打横将怀中的人抱起,回了魔宫。

“尊上。”

常年守在寝殿的两个魔侍正百无聊赖,忽见魔尊怀中抱着个人跨进门槛,慌里慌张地下跪。

“荆鸢草还有?”

“还有三棵。”

“拿来。”

魔侍一愣,目光扫过一路蜿蜒向前的血迹,急忙应声起身,匆匆离去。

这时封离已经将季温良放在了床上,抬起了他的胳膊。

“松开手,我看看。”

你这个笨蛋,松开手血不就流出来了吗?

可季温良还是松开了捂住伤口的手。

黑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封离也发现此举十分不妥,慌忙用手捂住伤口,可血还是顺着指缝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尊上,用这个或许会好些。”

另一名魔侍不知何时站立在一侧,手中拖着块白色的方巾。

封离急忙将方巾拿起,覆在伤口上。

他的手法实在太过温柔,魔侍忍不住出声提醒,“尊上需用点力。”

封离依言用力。

“……唔……”

季温良咬住唇。

封离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如凌迟一般,颤着声道:“你忍一忍。”

“尊上,药来了。”

荆鸢草已经被贴心地捣碎了。

魔尊大人打架行,包扎伤口不行。

一旁的魔侍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道:“尊上,不如让属下来。”

“好,好。”

封离如梦初醒,慌忙从床上站起,腾出好大一块位置,眼睛却始终不离伤口。

两名魔侍动作干净利落得多,不过一会儿就将伤口处理妥当,悄然退了下去。

封离看着低头不语的季温良,喉结滚动,他觉得应该对刚才一系列不寻常的行为举止做些解释。

慢慢坐回了床上。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才会出手救你。”

季温良还从未见过封离如此慌张的模样,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

“刚才的火是我放的。”

“无碍。”封离想碰碰他,手伸到半路又放了回去。

“不是叫你不要再来,怎么又回来了?”

季温良沉默不语。

“是……丢了什么东西?”

“是还需要什么?”

封离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翻腾的魔气,近到一抬起头,就撞上了他的眼。

季温良不止一次地想,再见到他时,该如何告诉他自己恢复了记忆。

或许应该打他一巴掌,大吵大闹一番,痛斥他为何要装神弄鬼。

或许应该抱抱他,听他好好解释为什么十六年来都没有看望过自己。

或许干脆什么也不要说,掉头就走,让他痛苦后悔去。

甚至在被狼群包围的那一刻,他还在想,完了,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季温良听见这样自己说。

“我都想起来了。”

是很平静单调的语气。

封离也没显出多震惊的模样,但瞬间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这一刻被拉得好长好长。

“好。”

封离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问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季温良说我昨夜想起来的。

封离又问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不应该的。

季温良想,或许是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系统帮他恢复了记忆。

可他说,就是想起来了。

“好。”

封离又说了一个好,好像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别的可说了。

他突然从床上站起,大步朝楠木方桌走去,掀开倒扣的茶盏。

许是好久不回寝殿了,魔侍忘了添茶,总之怎么也倒不出水。

“尊上,”在暗处的魔侍走近,“属下去添茶。”

封离很难得地用平易近人的语气道:“不用了。”

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东西噼里啪啦地掉落,碎了一地。

插在心口的那把刀本已经连着肉长死了,现在又被猛地抽出,血液与筋肉和在了一起。

痛苦沉积了太久太久,蓦然回首,发现它的根早已无处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已经想好,两人再见面是什么样的,可写的时候,突然就改了。

我觉得这样才比较真实罢。

就像你在多年前有一个朋友,你们大吵了一架,彻底决裂了,那让你痛苦了很久,可当多年后再见面时,你却记不清当年吵架的原因了,但那种痛苦却还是记得的。

正因为痛苦了那么久,所以吵架的原因显得不再重要,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时光冲淡了。

封离的痛苦不是季温良给的,即使季温良说没有怪过他,这种痛苦也不会终止。

因为这种痛苦是他自己给的。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理上的疼痛,所有的痛苦都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