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是指不说喜欢,没有亲吻,绝不同房。 (1)(1/1)

孟淮咬着后槽牙,两腮鼓鼓的,终于忍不住探头咬住了秦嬗对着自己的那根手指。

“啊!”秦嬗缩回手,低呼:“你是狗吗?!”

孟淮再次背过身去,气呼呼道:“我心疼你。”

“心疼什么,”秦嬗将衣服系好,端坐着道:“与天斗,与地斗,都不如与人斗,这才其乐无穷。你当李悟真的喜欢我,不过利益趋向罢了。”

孟淮沉默半日,喃喃道:“我倒愿意他真的喜欢你...这样他便会保护你...”

“说这话的前提是我需要保护,”秦嬗道:“事实上,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孟淮回头看了她一眼,秦嬗神色坚毅,一如平常,他又转回来闷声道:“坚韧固然好,我只希望你愿意时,便有人可以依靠。”

秦嬗本在整理衣角,听到这话忽而眼眶一热。李悟这般羞辱,她是气极了,气过之后难免感到委屈,她的确想靠在一个肩膀上。

实则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其实只要挪动一点儿,便能够到孟淮宽阔的肩膀。但秦嬗一咬牙,还是收回手,举袖按住了微热的眼睛。

过了几天,秦嬗跑到椒房殿去哭,哭李悟对她行为不轨。

从上午哭到中午,秦嬗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彼时有许多后宫姬妾和大臣命妇接续来给皇后请安,且都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安慰了秦嬗几句。

等人走后皇后才道:“行了,差不多了。”

秦嬗立马止住了哭泣,用帕子擦了擦脸颊。皇后给她一杯热茶水,秦嬗道了句多谢,抿了半口。

皇后道:“你也不怕影响声誉?”

“声誉也得看是在谁眼中。我只是在乎父皇并皇后眼中的声誉,旁人的流言蜚语和唾沫星子溅不到我裙摆半分。”

“你是真是刚烈,李悟其实还不错,嫁他也不是不可以。”

秦嬗道:“他作为新派的领军人物,我若嫁给了他,太子如何自处,父皇会怎么看待我呢?我还是别给您找麻烦了吧。”

算还识趣,皇后如是想着。

她看着秦嬗,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她幽幽开口问道:“知道后宫这么多女儿,为何我要栽培你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秦嬗跪直了身子,恭敬道:“请皇后赐教。”

“因为你与我一样,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都是目的极其明确的人。当年你来侍疾,我自然了解你有所图,知道你不想再浑浑噩噩下去,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活,想要能拿捏人的权势。这很好,这比一直憋闷在宫里怨天尤人要好。”

秦嬗一直低着头,听她训话。皇后接着道:“但问题是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或不对。不管对不对,想好能不能承担后果,如果能承担的话,就从心好了。”

秦嬗仰起脸来,皇后难得冲她一笑,歪头道:“这是你当我女儿,我能给你的忠告。”

“女儿?!”秦嬗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皇后道:“我已经向陛下请示了,就说我前日拜佛,佛主给了启示,我与陛下之间应该有一个女儿,这才能阴阳调和,平衡国运,陛下的病也能好起来。所以,已经交给宗正寺去办了,等拜了祖庙你便寄在我名下了。”

秦嬗万没想到天下掉这么个馅饼,可激动了不到片刻,皇后将冷水浇下来,她道:“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一举一动都与椒房殿、与东宫绑在一起了。宜春,我怕你野心膨胀,鼠首两端,故而还是将你禁锢在我手上比较好。至于你的第二门婚事,当然也得顺我的心意,可不能由你来挑选了。”

她好似亲昵地揉了揉秦嬗的脸皮,后者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就这样,秦嬗居然糊里糊涂地、勉勉强强地成了魏国唯一的嫡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又给公主开了个挂。

后面几章剧情疯狂发展,人物感情急上急下,写得我非常地爽。

隔壁又开了个预收:《美人赐我》(我一直在写1v多的边缘疯狂试探,天知道我想写的都是jj不让的...

以下是文案:

谢灵芝生于一个七品小官之家,父母疼爱,如花朵般娇惯长大。

十五岁时,灵芝被勋国公世子萧缇看上,几次荒唐后,灵芝不堪受辱,欲要轻生。

此时萧缇不慎坠马,双腿残废,陷入昏迷,灵芝这才逃出魔爪。

哪知三年后,这个阎王居然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谢灵芝...

1、非双处,非1v1。

2、女主对男主只有相杀,没有相爱。

3、he,但不是男女主,看官在文中找答案。

4、渣男必须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反强取豪夺梗,我就想这一连串排雷下来,还有人看吗?(卑微

☆、刮痧

秦嬗驭下首先要保持绝对的权威, 不要奢望她跟繁星成为姐妹,或是跟韩策称兄道弟,她少有嘻嘻哈哈, 也少和颜悦色。

但她能记得某人的生辰, 能问候某人的风寒有没有好些, 甚至知道某人家中有几口,严整的管理, 加上细微的关心和适当的恩惠让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而这些都是被皇后调、教出来的, 皇后惯会打几巴掌塞一口糖, 就好像现在, 秦嬗明知道皇后将这半大女儿记在名下, 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秦嬗,但她不气不恼, 还挺高兴。

然而好在这桩事办的顺利,因为没过几日,便又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今年九月,新政满打满算实施三年了, 所以魏帝想接着重阳节巡检一下长安的成果。

皇帝出巡可不是小事,所经过的街道那不得精心装潢吗?所见到的百姓不得细心挑选吗?国舅爷的儿子厉晟便就接了西市往西春雨巷的整改工作。

长安东贵西富,说的是东市是达官显贵出入较多,而西市是各国商贾之人汇集的地方, 货物流通极其繁荣。

但西市往西的春雨巷那就是长安偏远郊区了,因为离西市很近,进入其中做生意很方便, 所以春雨巷是众多小国居民棚窝的地方,内里人员错综复杂,想要整理清楚很难。

厉晟尽心尽力,商讨了各种方案,规整春雨巷的事情进行得也还算顺利,直至前天,有几户人家誓死不搬离,还堵住了厉晟的车马,想要当面理论。厉晟正在焦头烂额之时盛怒之下把人打了,正好遇见了长安县巡逻的衙役。

长安县乃是魏帝新政最重要的试验区,厉声作为皇亲国戚,仗势欺人,当街打人事态极其恶劣。且有伤者证词,长安县不敢渎职,将其抓了进去。

国舅爷去请太子帮忙,太子念在从小舅舅对他很好,便给长安县衙递了条子。厉晟当天就放了,本来一开始没事,刑不上大夫,即便是打人了,食禄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可以衡量钱财来抵罪。哪知没过几天被打那人居然死在家中。

厉晟这下洗脱不干净了,长安县将案子转呈到廷尉,刚好到了孟淮手中,恰巧死的那人是燕民,完美地触到了孟淮的逆鳞。

不光如此,事情不断发酵,十几名春雨巷的百姓集结起来指认厉晟威逼利诱,胁迫他们搬家。这队伍越扯越大,短短几天竟有数百人,他们日日在长安县衙喊冤。这些人多半是小国入关而来,本是为一点拆迁事,现在闹到怀疑魏帝新政效果,进而演变为新旧之间的论战。

新派攻击老派目无国法,草菅人命,视政令为无物。老派攻击新派挑拨离间,煽动民意。论战经过了十几天,魏帝的出巡就在眼前,可还是没有结果。

太子怎么能料到世事竟有如此变化,即便暗地里联系一些官员也无法摆平此事,在东宫惴惴不安,终于某日被魏帝“抓”到宣室来。

他进门时,看到了许久没见的大臣们。他们左右而分,左边是国舅爷为首的老臣,右边是廷尉正为首的新臣。

太子走进去,左右摇摆,往哪边都不合适。正犹豫着,秦嬗咳嗽了一声,太子仰脸看她坐在魏帝身旁,一侧还有张空桌子。

太子去瞥魏帝的神情,他还是捆着抹额,病容未减,更添怒色,歪在榻上,也不看太子,只是冷哼了一声。

知父莫若子,只这一哼,太子便感觉事情还有转圜,如蒙大赦,赶紧坐了下来。

等太子入席面,魏帝道:“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不日就要出巡,可事情越闹越大,大有无法压制之势,若在出巡是有人告御状,让他国知晓岂不是笑孤治理无能,故而今日就让你们在此商讨出个结果。”

魏帝的目光往台下扫了一圈,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现在还早,你们慢慢商议,不出结果,谁都不许走。”

他将一把剑哐地一声放在案几上,自己合目养神。

其实台下的人并不都是相关部司的,只是都在各派当中占据鳌头,魏帝将他们来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然则不想说也得说,魏帝还在那儿等着呢,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辩论。

太子一面看着,一面悄声问秦嬗:“怎么不见驸马?”

秦嬗道:“驸马要来,便只能跟着上司廷尉正坐在新派中,李悟在那儿,他怎么肯。”

太子自然也听闻了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此等严肃的情况他勉强笑了笑。

秦嬗道:“太子今日怎么不称病,卫丞相已经都已经避祸去了。”

太子继续苦笑,道:“父皇都派内监去东宫了,我怎么不来?卫丞相可以倚老卖老,我可不敢。本就做错了事,再拿架子,非得被父皇骂死不可。”

“太子哥哥不必这么说,若是我,在最初也料想不到事情会这般发展,我也会以为只是递个条子的事。但…”

但此事极为蹊跷,每个时间点都恰得很是到位,其中必定有人推波助澜。她还未开口细说便听到长安县丞在慷慨发言,说的铮铮有声。

太子低声道:“这长安县丞官虽小,但管理天子脚下,作为新派里的才俊,不可小觑,且句句迎合父皇心思,恐怕…”

秦嬗安慰地看了太子一眼,道:“大哥请放心,此事父皇未表态就没有定论。”

太子道:“问题的关键是那人究竟是不是厉晟打死的?”

秦嬗没有说话,她只道:“再等等。”

太子疑惑问:“五妹,你在等什么?”他顺着秦嬗的目光,问:“谁会来吗?”

“总之,稍安勿躁。”

秦嬗皱眉去看场上,双方唾沫四溅,文臣武将渐渐都失去了仪态,手舞足蹈起来。她眯起眼睛细细去看坐在角落的李悟。

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坐着,大有一副被人拉来凑数的感觉。

秦嬗冷笑,李悟这时候刚好抬起头来,扑捉到了她这抹冷笑,他微微挑眉,无言地举起茶杯,朝秦嬗扬了扬手,一派纨绔风流。

秦嬗板着脸挪开眼神,她可没李悟这么好心情。

一旦厉晟被定为有罪,不但他本人要担责,国舅爷要担责,太子也要担责,皇后也不好过,那帮老臣也会被打伤以权谋私,漠视王法的烙印,可谓一箭数雕。

就在这时,廷尉监孟淮请旨觐见,场中互相比划的人静了下来,孟淮着宽袖官袍走进宣室,中间的人自然分成两道,廷尉正是他上司,见他姗姗来迟,又碍着他是驸马只能低声埋怨道:“驸马,今日论政怎地来得怎么晚?”

孟淮拱手道:“大人,卑职想如此论辩下去没有结果,凡事还得用证据说话。”

魏帝听到这里,终于睁开了眼睛,他道:“孟卿有发现?”

孟淮颔首,将一份奏呈给了给魏帝,秦嬗捏着一把汗,她回想起前日与孟淮的对话。

秦嬗想要主查这案子的孟淮做个假证,证明那燕人的死于厉晟殴打无关,先免了杀人之罪再说。

孟淮却不答应,秦嬗有些急了,便道:“因为死的是燕人,所以你才纠缠不休?”

孟淮并没有想跟秦嬗吵架,只是耐心与她道:“不是我纠缠不休,而是吾等上位者非得要利益相关才能伸出援手,不是利益相关就生死不管吗?”

他说:“公主,我看书上说帝王惯用平衡之法,但我们更向往黑就黑,白就是白的世界不是吗?”

这一言直指秦嬗的内心,她沉默许久,才道:“只是,太子若败了势必会影响我,而我东山难起…”

他二人在书房谈话,秦嬗坐着,孟淮站着,墙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秦嬗如是说,孟淮蹲下身来,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道:“公主,我知道了。我陪你赌一把。”

“赌什么?”秦嬗不解。

孟淮道:“赌陛下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思绪拉回来,秦嬗看魏帝的眉头越走越紧,半日没发一言,地下的人也惴惴不安,抻着脖子往这边望。

太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秦嬗伸出一指按住了他的动作。

突然,魏帝刷地将奏报扔到孟淮身上,骂道:“此等大事居然现在才呈报上来,你这个廷尉监是怎么当的!”

孟淮俯首道:“微臣有罪!”

那廷尉正还愣着,想去看奏报上到底写了什么,可未动身,魏帝拔出了搁在案几上的长剑。

众人大惊,太子呼道:“父皇,你要做什么!?”

魏帝忍着额头剧痛,用剑锋指着在场的人,先对着那帮老臣骂道:“你们这群老头子麻木不仁,懒惰无为,偏还喜欢评头论足。目无法纪,毫无功劳,偏还以为能靠姓氏上吃几辈子。政令一窍不通,对于一些老套恶劣的做法熟视无睹,偏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个老臣还要说什么,魏帝剑锋直指,厉声道:“朕是要做好事,反被你们搞成了坏事!居然还有脸来讨要公道,恬不知耻!”

这边挨骂,那边难免要得意洋洋,然笑容还未扯到嘴角,魏帝转过来,也骂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那燕人明明是在家不慎摔倒磕死的,怎么变成了是厉晟打死的,你们打着为国正法,为朕畅通政令的名义干了些什么!?”

这边的年轻臣子也要辩解,魏帝不容旁人抢白,大声道:“你们煽动情绪,裹挟百姓,整日在衙门前喊冤,是要作甚?!要造反吗?!别以为朕病着,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站在堂上,猛地将长剑插在中央,喝道:“日后谁要再提新旧之争,谁在利用某些事情告无畏的论战,就休怪朕剑下无情!”

全场噤声,秦嬗和孟淮心中自有清明。

实则那燕人到底怎么死的已然不重要了,魏帝早就有了盘算,两边各有人在每个节点推动波潮,魏帝自己也在等一个波潮,可以制衡两方。

此时,魏帝问:“国舅爷教子无方,官降三级。长安县衙无法安民,导致事态扩大,都罚俸一年。至于厉晟伤人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自有法律量刑,谁人都不能干预!若还有不服…”

他将剑鞘一并扔在地上,众人又是一哆嗦。

“…若有不服,来找朕论辩。”

魏帝坐回首位,眸光冷冷,片刻后,问众人:“还有屁要放吗?!”

大家摇头。

“那就滚吧。等着开饭啊!”

在魏帝掀桌子之前,大家赶紧跑了,包括秦嬗和孟淮也识趣地退下。

太子正要走,被魏帝唤住。李悟留了个心眼,退回来想要伸出手去捡孟淮那奏报,却被魏帝抢先一步。

李悟笑呵呵直起身子,魏帝指着他鼻子道:“你以后少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否则看孤把你罢官!”

这语气虽然严厉,但语调是慈爱的,可见魏帝还是宠信李悟的。

李悟在魏帝面前也甚是乖巧,挠头道:“我…我就是凑数的!”

魏帝斜看他一眼道:“另外,你莫要再去骚扰宜春,孤但凡在听到类似的事…”

“不敢了!”李悟指天发誓,“绝对不敢了。”

魏帝笑骂:“还不快滚!”

等李悟颠颠地跑开了,魏帝将那封奏报扔在太子手里,道:“你自己看!”

太子打开来看,却见里面空白一片,未着一滴墨,“这…”话未说完,太子恍然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蹭着向前抱住了魏帝的腰,哭道:“父皇,孩儿知道错了。”

魏帝此时头疾又犯了,额角突突直跳,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痛,对太子道:“有人就认准了孟淮是燕人,肯定会揪着这个案子不放。但他算是聪明,懂得揣测孤的心思。厉晟的生死孤一点也不在乎,他办出这样的差事死一百次都不够,孤要保住的是你!”

太子此时已然泣不成声,辩无可辩,魏帝头痛欲裂,强忍住最后一把耐心,揉了揉太子的头道:“所判厉晟如何,怕是还不足以平民愤,你回东宫面壁思过吧,没有孤的允许,不能踏出东宫一步。”

还在东宫就不算幽禁,可太子已经为了避风头在宫中待了半年之久了。

太子还要说什么,再争取一把,无奈魏帝脑中最后一根弦崩断了。头疾发作,他用力推开太子,掀翻了桌子,宫女太监人齐齐上来,有人扶着魏帝回内室,有人去请太医,进进出出之间,太子仍旧跪在原地,内心惶恐,不知何去何从。

秦嬗和孟淮回到公主府,一同进了书房,屏退左右后,秦嬗才问:“你当真献得是白卷?”

孟淮颔首:“我想了想,何必固执地把问题留给自己,我们在这儿思来想去,说不定陛下早就有打算了。此事复杂,死因很难查明,写什么都白写,还不如什么都不写,搭好戏台加足戏码让陛下去唱一唱,顺应圣心,何乐而不为。”

他这般解释完,秦嬗面上却还有愁容,孟淮问道:“你怎么了?”

秦嬗喃喃道:“虽然这是双方都有人在推波助澜,妄图从中获利,我却怀疑为何死的人是燕人。”

孟淮想了想,道:“应该是冲着我来,毕竟我也是燕人,且是新官上任,此事要发酵,戏码要唱下去,需得有个愣头青才行。”

秦嬗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出来,叹道:“我猜父皇还是会让太子继续回宫反省,责罚虽不重,但太子人到中年,反倒遇此打击,他心思细腻,就怕会坐不住。”

孟淮并未接话,只是默默听着,眉头微皱,脸色有些苍白,肩头也跨跨的。

“你...你怎么了?”秦嬗问。

孟淮抬起左手,盖住额头,道:“没事,就是头有些痛。”

秦嬗将信将疑走过去,探了探温度,果然火烫。

“你生病了。”秦嬗收回手,叹了口气道:“廷尉那些老头子磋磨你了”

“我不是愣头青嘛,”孟淮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哑声道:“积攒了三年的案子,一共两百一十八件,若是寻常案子也就算了,无奈都是朝中贵族的事。”

秦嬗想起魏帝今日那场痛骂,冷哼道:“某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孟淮听到这粗言粗语,险些一口茶喷出来,秦嬗满不在意,认真瞅了孟淮的脸色,道:“你这样不行,还是得看一看。”说罢便叫符临江过来。

符临江号了脉说是疲累所致,也不要紧,他道:“刮痧通通血脉就好了。”

秦嬗点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符临江将板箸、精油之类的准备好,忽而瞥到繁星和阿福在一旁打眼神。原来这几日府中都在议论公主与驸马和离的事,矛头指向了“男宠”符临江。

可他实在是冤枉,为避免繁星与如如等人火力错攻到自己,符临江拍胸脯表示,他是公主与驸马婚姻最坚实的拥护者。

繁星和阿福给他打眼色,是指你不要多管闲事,给他二人留点相处机会。

符临江当下便懂了,大叫一声,“对了,我得按时去看看阿萨的膝盖,耽误不得。”

他把板箸塞到阿福手里,跑掉了,阿福支吾了两声,对繁星道:“姐姐,沾着药酒刮摩擦肩颈和背部就行了,阿萨太高大,公子一个人搞不定的,我得去帮忙。”

然后把板箸扔给了繁星,后者看了秦嬗一眼,陪着笑道:“公主,火上还坐着药呢,我去看看。”

说罢放下板箸也跑了,一转眼就不见了,秦嬗起身去院子里面叫其他人,一个个拿着扫帚、夹着簸箕跑的飞快。

秦嬗双手气得发抖,“......你们是要造反吗?”

这时,孟淮已经脱了外衣,在内室等了许久还不见人来,他走到外间,问:“怎么了?”

秦嬗回身,手上拿着板箸,孟淮心中了然几分,便将外套披上,“算了吧,明天再弄。”

“不行!”秦嬗咬牙道,“给我把衣服脱了。”

“…好。”

秦嬗到底不是青春懵懂的小姑娘了,也不会这点事扭扭捏捏,等这边忙完再一个个拾掇那些皮痒的也不迟。

于是昏黄的灯下,孟淮脱光了上衣背对着秦嬗,大小长短不一的伤痕隐约可见,她的手顿了顿,没有询问,换了其他话题,道:“我还以为这次你会固执地要找出那燕人死亡的真相。”

孟淮坐在榻上,肩头微低,方便秦嬗用力,他无奈道:“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当看完卷宗后,我才明白,哪有什么真相呢,无非是两方角斗的牺牲品罢了。他可以被厉晟打死的,也可以被害死栽赃给厉晟的,也可以意外死的。总之看上位者需要什么样的真相罢了。既然如此,我只能选择对你伤害最小的。”

孟淮转过来与她讲话,却被秦嬗按住头,秦嬗道:“不许转过来。”

孟淮闷声笑了,“好,我不转过来。”

以往繁星也给秦嬗做过刮痧,秦嬗有样学样,先将小葫芦里的药酒滴两滴,涂在孟淮肩头,用手掌按在瘦削的肩头,将药酒涂匀。

孟淮偷偷去瞥梳妆台上铜镜里的秦嬗。为了方便行事,她将长发用玉簪挽起了起来,宽袖也用襻膊绑了起来,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那便是某个迷乱的夜里他摸到的一截。

他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握成拳,呼吸压抑绵长,而她身上的幽香便趁这个机会偷偷地窜进孟淮的鼻子,登时人心猿意马起来。

“怎样?”秦嬗把板箸抵在他肩头如是问。

“什么?”春思无痕,他没听到上半句。

“我问,力道怎么样?”

“啊,”孟淮将眼神从铜镜里挪出来,道:“可,可以。

秦嬗干什么事都很认真,她自知天份一般,要出人头地就得要花精力,哪怕是小事她都仔细对待,没有一点旖旎心思。

板箸顺着孟淮的肌理,一下一下将药酒涂抹按压到皮肉里去。

孟淮紧抿着唇,其实秦嬗的力气对他来说不仅不重,反而还有些小,不像是刮痧,反而像抚摸一般,撩、拨地他骨头缝里都是火热,心痒难耐。

秦嬗气力越小,出紫血的时间就越长,她按摩了两刻,还不见起效,干脆脱了鞋子跪坐在孟淮背后,双手更加卖力起来。

她得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压板箸才算有些效果,一刻钟后淤血终于散出来了。秦嬗抹了一把汗,欣慰地想也没什么难的嘛。

孟淮这边也松了口气,憋得满头大汗,秦嬗拧着毛巾要给他肩头的药水,孟淮赶紧接过来,道:“我自己擦就好。”

秦嬗任他去了,尝到成果之后,她催促道:“背部也要做。”

“背?”孟淮退缩了,“要不算了。”

秦嬗不答应了,已经累了一半,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于是叉腰道:“不行,趴下!”

孟淮只得乖乖趴下,将一侧脸埋在枕头里,秦嬗还是像刚才那样,板箸冰冷在孟淮的背上游走,溜起一串鸡皮疙瘩。

孟淮苦笑着求道:“公主,你干嘛呢?”

秦嬗道:“我在找位置。”

她在药匣子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本推拿册子,匆匆翻了翻,随后啪地合上,“好了,我知道了。”

药酒照旧滴下,凉凉的,孟淮腰部一抖,心想这个位置是不是有些太低了。

他正要说,板箸带着秦嬗手上的温度和柔软欺上身来,他闷哼一声。

“痛?”

“不是…”

孟淮懊恼地闭上眼,难为情,难开口。

这次秦嬗找到诀窍了,且她跪坐在榻上,从上往下,有气力有节奏,不多时背上便起了一片青。

“好了。”秦嬗用帕子将药酒一擦,这般道。

孟淮松开紧握的拳头,心里艰难地苦喊终于好了。

背部刚弯起,秦嬗将其按住,“等一下。”

她在匣子里选了瓶活血的药膏,用手指挑了一点,在掌心搓热,柔嫩掌心直接触到背部。

本来舒畅的背脊瞬间僵硬成一块,秦嬗一时间竟然推抹不开,她本来将身子的重心都压在双手上,这一顿,双手都往下岔开,眼见就要倒在孟淮的背上,秦嬗下意识抓了一把,正巧按在孟淮腰部两侧的痒肉上。

他哈地一声笑出来,猛地翻身握住那双手,秦嬗不慎跌进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府的cp粉们强势上线,

嘿嘿嘿,我的笑容虽然猥琐...但下章什么都没有,别期待了。

可驸马快要十七岁了,咳咳,所以,先关注微博。

明天继续~

☆、灯节

秋风作美, 适时地将床头那盏油灯吹灭,毕竟暗中才好行风月之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孟淮舔了舔唇, 道:“你先说。”

哪知秦嬗没有说话, 而是抬起手将孟淮的眼睛盖住, 道:“不许这么看我。”

孟淮长长的睫毛在掌心微蹭,欲念都被她遮了过去, 他压住血气涌动, 低声道:“不说喜欢, 没有亲吻, 绝不同房, 但没有说不能看你。”

“就是不许。”秦嬗从他身上爬起来,跪坐在一旁, 孟淮也起身来将底衣穿好,两人静默了许久,彼此冷静了下来,秦嬗才缓缓道:“皇后不许我们这时候和离, 所以,我们可能还得将就一段时间。”

“是嘛!”孟淮显然是高兴,秦嬗看他一眼,孟淮捂住嘴巴, 笑意却透到眼睛里。

秦嬗看着他,面色却是平平,她想了半日, 还是决定问他:“孟淮,你想报仇吗?”

这话直击心门,孟淮着实答不出来,一来他不想骗秦嬗,二来他不想骗自己。所幸秦嬗也并不傻傻地等要答案。

她亦知道,这世间最不能信的便是两片嘴唇下上一碰,爱恨情仇金银名利,有太多东西让人说出鬼话来。

“罢了。”秦嬗收拾手中上的东西,道:“说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还是别回答了。”

起身时她瞅见了孟淮心口那道一寸多长的伤口,“什么时候弄的?”秦嬗问。

孟淮回过神来,裹起底衣,“旧伤口了。”

骗人,秦嬗思忖分明就是新伤,她放下袖子整理好鬓发,弯腰将油灯重新点亮,回身时孟淮已经穿戴完毕了。

她内心谓叹一遭,总觉得这日子过得极没滋味,进也不是,腿也不是,何时才是个头。原本以为想通了和离了,人生能轻松很多,然世事偏不随意,老天总要弄出些波折来,拷打人的坚韧和耐性。

秦嬗就着孟淮的伤问了一回符临江,符临江与孟淮有契约在,自当装傻充愣,说不知道。又向繁星和韩策探听,他二人当时都没在飞仙峰上,怎可能知晓孟淮傻傻为秦嬗取血的事,故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夜间秦嬗辗转反侧,思绪翻飞,却是想到厉晟这事还有猫腻,抛去最后事态发酵不谈,这案子好似一开始就冲着秦嬗和孟淮而来的。

秦嬗定然要护着太子,孟淮又死心眼地要查真相,若是牵扯出太子母家,他们夫妻二人必会背道而驰。

而何人会有这种无聊心思呢?

秦嬗也不是没有追求者,自她将要和离的消息传出来后,打着各种理由约宴席的,递酸诗的,不胜枚举。

可其中翘楚可得是李悟了。

秦嬗烙饼似的又翻了个身,再联系前世,魏国风雨飘摇,李悟在青州明明手握重兵却不勤王,是临时要做那只黄雀,还是早就存了捕雀人的心思。

或是两者都有可能?

就像皇后说的,时势使然,前世的李悟书顺水推舟做个投机者,也符合他一贯鸡贼和不要脸。

只是秦嬗想不通李悟为何要背叛魏帝。在她印象里,李悟是魏帝一手提拔起来的,魏帝对这个外甥可谓用心栽培,前世不光许给他宠爱的长春公主,还毫不吝啬赏赐,不是亲儿子胜似亲儿子了。

谁人都能背叛魏帝,李悟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啊。

而且虽然魏国不讲究名正言顺,甚至原来有女子登上高位的历史,但总归皇位姓秦,李悟总不可能自己当皇帝吧。

这般胡思乱想,秦嬗竟然一夜无眠,眼见太阳升起来了,她梳洗打扮好去求见了卫封。

符临江还是跟着她一起,到了丞相府,卫封寒暄一番道:“这位客卿开的方子果然不错,我这些日子一日三幅吃下来,精神好了不少,果真医术高明。”

秦嬗忙客气道:“他哪里会医术,只是懂些皮毛,但他是极会保养之道的。”她凑过去些低声道:“你别看他这样,实则已经四十了。”

卫封政事上不含糊,但人老了不可能事事都精明,居然信了秦嬗的浑话,瞅了一眼跪坐在堂下的符临江,“居然已经不惑之年了?”

“正是。”秦嬗抿了一口茶,“您也知道我不喜欢年纪小的。”

卫封想当然认为她说的是驸马,联系上和离的消息,也不怀疑了。

“所以啊,”秦嬗笑道:“不如让他时常来看看,说不定您能返老还童呢。”

卫封哈哈笑起来,“我还返老还童,那不成妖精了。”

说笑过后,秦嬗逐渐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她将李悟的事隐去前世那部分告诉了卫封。

秦嬗想着她才在朝中混多久,卫相是看过千帆的,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当然要真心向付,而且前世卫封虽从未表态过,但他是维护正统的,他若没死,魏帝肯定会命卫封为顾命大臣的。

基于以上几点,秦嬗都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即便李悟这人没事,那也算是向卫封提个醒。

卫封听完了秦嬗的疑惑,他道:“我不知公主为何认定是李悟挑起的事端,在我看来两派之中能做这样事的大有人在。”

“但想挑拨我夫妻二人关系的,只有李悟啊。”

“可是,现下追求公主的不也不少吗?”卫封如是道。

秦嬗没法跟他解释前世的事,能满足前世今生诸多条件李悟是头一个了。

但卫封沉浮许多年,从原先的狂傲到如今的谨慎是有原因的,开疆扩土需要豪气干云,多数时候是一锤子买卖,而淌游宦海多数是来回推拉,反反复复,故而谨慎是必须的。

饶是秦嬗这么说,卫封不能轻易认定李悟有不臣之心。

秦嬗也不执著,如今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苗头,她不奢望卫封能立刻与自己站到一边。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李悟到底有没有主动造反的可能。

想到这里,秦嬗故意道:“沛国公是人中龙凤,几代英烈,应该不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她这般说,是想引卫封道一些她不清楚的往事,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果然,卫封夹了一口茶水,道:“说起来陛下为何对李悟这般好,还是因为先沛国公的死。”

“骠骑将军?我只知道他是战死的。”秦嬗诱着卫封继续往下话。

卫封道:“二十多年前,先帝还在时,魏国还有长老院你知道吧。”

秦嬗道:“我知道。”

那是古早时候魏国存在的机构了,魏国祖先源于游牧民族,不似中原教化许久,还带着远古部落行事规则,长老院便是其中一项。

但凡遇到国家重大决策,皇帝说了不算,得由长老院商议决定,看似好像很公平,但其中拉帮结派的、排除异己的不肖细说。有时候一项事务长老院需得议个八、九天,说是议,其实就是各方吵架,甚至打架。

谁吵赢了,打赢了,就听谁的,至于皇帝,他不能自己做决定的,长老院的都魏国既有地位又有分量的贵族,皇帝在当时几乎是个摆设,无法单独做决定。

好在这个荒唐的制度在魏帝上台之后废除了。

卫封道:“二十多年前魏国与柔然在西北的白露关对峙,对于是否继续进攻长老院争论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说是要退。先沛国公本是不同意的,他已经守了数日,想着应该要一鼓作气拿下关隘。无奈军令已下,他只得退兵,哪知柔然乘胜追击,在白露关外大败魏军,先沛国公就这么去世了,尸身被战马踏成了肉泥,何其悲惨,长公主接到这消息后,当场晕厥过去,险些活不过来,不过后来她也殉情。河西走廊被柔然占据了去,直到陛下登基才抢了回来。”

这些陈年往事,卫封轻描淡写地提起,秦嬗却寒意遍生,她再次确认:“当年父皇也在长老院,他是反对还是支持进攻的那个?”

“当然是进攻了,”卫封说:“当年陛下竭力促成的,结果还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秦嬗舒了一口气,幸好她父皇没在李悟身上造孽。

出了丞相府,秦嬗又递了帖子进东宫,看门的是未央宫的禁军,他们秉承皇帝的令太子紧闭期间不见朝臣。

秦嬗无奈,她现在竟然算是朝臣了。

“那我这个下人进去可以吧。”秦嬗道:“我只是送些补品进去。”说罢给看门的小将塞了一锭金子。

“行,那请客卿快些去快些回。”

秦嬗交代了两句给符临江,看禁军护卫领着他进去,片刻后领着出来。

二人做上车后,符临江与她道:“匆匆看了看,身体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精神太过紧张,忧思太甚。”

秦嬗已经料到会这样,太子前半生太顺了,基本上无风无波,没什么困难,且又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屁大点事难免胡思乱想。

反而像秦嬗这种从小磋磨惯了的,再大的风浪都能立刻弹起来,死皮懒脸的活着。

到了年底,魏帝就朝中某些官员做了调整,打破原来的布局,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而李悟从未央宫的东、南两宫门的禁卫,调去了建章宫。

魏帝的母亲便是在建章宫去世的,秦家出枭雄,也出孝子,吴王是一个,魏帝也是一个。怕触景生情,魏帝很少去建章宫的,现下那儿说冷宫也不为过。

冯郐看了旨意,心虚问:“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所谋之事啊?”

李悟道:“陛下打仗时勇猛无比,势如破竹,执政却畏手畏脚起来,平衡之术玩多了就是两边都不讨好,两边都得罪,治标不治本。”

魏国那群老士族犹如附骨毒瘤,吸血坏本,必须下定决心、大破大立才行。只是魏帝现在年纪也大了,越来越想稳定了,没有当年的那份意气了。

冯郐没考虑这么多,他只看眼前,嘟囔着:“我叫大人不要跟那些人裹在一块,这时候要独善其身啊。”

李悟满不在意道:“我这时候独善其身,你道皇帝不会起疑心吗?反而我闹一闹,玩一玩,他才觉得合情合理。陛下心思重,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会要将我调换一下的,建章宫就建章宫吧,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李悟叉腰站在仓池边,道:“太子算是幽闭了,再找机会添一把柴便是。”

他眯着眼看着平静的水面,喃喃道:“只是要寻个合适的添柴之人。”

就在此时,他所约之人姗姗来迟,正要福身行礼。

李悟抬手虚扶起来,笑道:“孟婕妤不必客气。”

李悟和孟洁约见的地方是沧池西角,这里风景萧瑟,人迹罕至,且并无藏人之处。孟洁带着斗篷将一身窈窕都藏了起来,与李悟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说话能听得见的距离,李悟的护卫在四角戒严很是安全。

此时闲来无事游玩到沧池旁的秦云觉得奇怪,她瞅见那个九皇子的乳母,一人站在缓坡顶端凉亭外,把着这条游廊好似不许人上去。要知平日这个乳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孟婕妤的。

“婕妤在亭中小憩吗?”秦云福了福身问道。

乳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洁现在正受宠,秦云自当谦让,不去就不去了,去其他地方便是。

她转身往回走时却留了个心眼,便在隐蔽处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只见孟洁从沧池的方向回来,卸下了斗篷后在凉亭稍作休息,往凤凰阁去了。

等孟洁走后,秦云沿着游廊登上缓坡,站在亭中正好能看到下方一汪碧水旁,有名锦衣公子正带着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那是谁?”身旁的宫女问,“这么远实在看不清。”

秦云嘴角挂着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啦。”

他就是化成灰,秦云也认识,李悟的背影她不知偷偷看了多少次。

“沛国公?”宫女惊呼:“他与孟婕妤有私情?”

秦云淡淡道:“专门找人把风,又做了装扮自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但也不一定是偷情。”

“孤男寡女,偷偷见面,且...”宫女笑的暧昧,“虽说按辈分孟婕妤是沛国公的长辈,但年纪上确实相差不大,难保没有干柴烈火。”

秦云摇了摇头,孟洁这人她进宫之后接触过几次,极是温和柔顺,但越是这样的人,内心越不可测。

况且孟洁经历凄惨,伺于仇人身侧,担着大逆不道的罪名就为了跟男人偷情?她图什么?

“那是为什么?”宫女实在想不明白了,“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秦云转身,一面走,一面道:“那就要看这两人的共同点是什么了,有共同点便有利可图了。”

宫女到底心思浅薄,哪能跟秦云相比,满脑子只是些风月小事,欠身瞅了瞅郡主,疑惑道:“主子竟然不生气吗?”

“生气?”秦云撩起一缕乌发,歪头问道:“你觉得我该为李悟的拈花惹草生气吗?”

宫女被秦云那阴恻恻地表情吓倒了,低下头喃喃道:“难道不该生气吗?”譬如上次听了沛国公与宜春公主的绯闻,秦云也是淡淡的。

“他和我的赐婚还没有下旨就黄了,他连未婚夫都算不上,我上赶着吃哪门子的醋呢?”

宫女不说话了,思忖着自从老王爷去世之后,郡主完全变了个样子。人前还好似纯真无邪,背着人却是蔫蔫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往常的一些爱好,譬如刺绣、游湖、纸鸢之类都放下了,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心思越发地重了。

毕竟是从小服侍的,这宫女还是担心秦云会出什么问题,便岔开话题,提议道:“又是年底了,等元宵灯节的时候,郡主带我们出宫玩一玩呗,闷在宫里都要长毛了。”

秦云听了,嘴角弯弯,道:“我是得找个机会出宫,找李悟问一问。”

“问?”宫女又不解了,“问什么?”

秦云没有回答,脚步轻盈地走了 ,留下她的贴身宫女一头雾水。

元旦到来,长安一派热闹繁华,春雨巷那些游、行喊冤早就被人们抛之脑后,毕竟魏帝后来出巡的效果不错,而且民众的记忆力也不强,最多几天也就忘了。

可未央宫中却不是平静无波,最大的事便是魏帝下旨封九皇子为梁王。亲贵皆惊,这头元旦家宴上不见太子,那头就封了无尺寸功劳的幼子为亲王。

这到底是皇帝的某种暗示,还是仅仅彰显对孟婕妤的宠爱。

几场宴席中大家各怀鬼胎,最要命的是不知哪个长舌妇传出来说封梁王的旨意下来后,太子在东宫大醉。

皇后极为震惊,将几个传话的妇人叫到椒房殿亲自训诫,可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消息早就跑到了魏帝耳朵里。

闲话便又传出来了,说魏帝气太子软弱无能,容不下幼弟,还摔碎了两个琉璃盏。

懂得内情的譬如秦嬗,知道因为九皇子最近身体很不好北北,几个月大的孩子日渐消瘦,魏帝老来得子,消磨了年轻气盛的棱角后对小九真是有无限舐犊之情,故而有了封王的念头。

本来这只是个念头,可皇后劝他不要太早为九皇子封爵,免得孩子太小无福消受,就因为这句话,再加上皇后之前对孟洁不利,魏帝有了逆反之心,偏要跟皇后作对,是以宣了这道旨意。

太子没有因为这件事心怀怨怼,更不敢在禁闭之时喝的伶仃大醉,魏帝虽然听了流言但也没有轻信,琉璃盏是因为头疾发作而打碎的。

但处于那个时代,所有事情但凡不落在纸上的,基本上都靠口口相传,中间若是被有心人加油添醋,其真实性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这年关啊,大多数人过得战战兢兢,有人想着怎么扶着太子顺利上位,有人想着除了太子还有没有人适合依靠,有人想着现在讨好孟氏姐弟还来不来得及。

魑魅魍魉,各行其是。

秦嬗虽然见不到太子,但也趁着送补品的机会,给太子捎话。让太子千万不能被那些流言蜚语移了心智,要坚信父母之爱,父母之信,要坚信他是正统储君,要太子明白父皇这样做,一是要他避一避朝中的风波,此乃爱护之举,二是要乘机磨一磨他,这也是爱护之举。

吃苦要趁早,总好过登基之后被大臣牵着鼻子走,就像当年的魏帝在长老院一般。

太子一开始还与她传很多话,这几日也不传了,禁军护卫回来只有一句“嗯,多谢五妹。”

秦嬗再焦急也没什么用,太子若能熬过这一关,能做到宠辱不惊,从容不迫,日后便能当个不错的皇帝了。

秦嬗从东宫出来本是坐车的,然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平日能两辆马车并行的朱雀街都走不动了。

她在车内闭目养神,感觉车行滞涩,揉揉额角,问:“怎么回事?”

“公主,今日是元宵灯节,人很多呢。”驭者为难道。

秦嬗睁开眼睛,拍了拍额头,她都忘了上元灯节了。掀开车帘只见道路两旁都是人,他们多是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兴高采烈的。

仿佛是两个世界,秦嬗不禁这样想,她与这个烟火气息浓重的世间从不在一个调上。那些一日三餐,清茶墨香,绫罗柔缎,那些春出游,夏赏花,秋丰收,冬赏雪,她好似都没有享受过。

秦嬗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感情的、没有温度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无休无止斗、算、谋。

她会为这样的节奏而感到亢奋,但亢奋时候是无尽的空虚。这让秦嬗回忆起她最初重生的时候反复问自己的问题,这操蛋的世界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今次她来东宫没有带符临江,为避人耳目,不能老让他出入禁宫。秦嬗也知道韩策悄悄给繁星递了话,他两最近正打得火热,所以她也没带婢女,只有一个驭者,秦嬗下了车打发给驭者几个钱,让他回家去团聚。

驭者高兴得不行,接了钱将暂时车停在一偏僻巷子中,快赶回家去陪婆娘孩子。

秦嬗则独自走在街上,朱雀街从长安南门一直通向皇城,连通东西市场,平时纵然也是热闹,但宵禁后就会戛然而止。一年只有今天,全城可以彻夜狂欢。

秦嬗走在路上,与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无数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照红了半边天,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秦嬗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灯笼。

那灯笼是兔子形状的,让秦嬗想到在飞仙峰上,她也提着一只小小的兔子灯笼,由孟淮背着走在漫山的萤火虫中。

那是多么的浪漫啊。

但秦嬗却不能放任自己去感受,因为孟淮有颗仇恨的种子,而她自己有颗曾伤透的心。

秦嬗提着灯笼在人群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正是应了那个狂欢是一个人的孤单。这时她来到一个路口,抬眼望去都是人流,公主府在哪个方向她都找不见了。

在同一个路口徘徊许久,还是找不到出路,秦嬗心下焦急,咬着嘴唇,莫大的无措和落寞席卷而来,竟然没出息的眼圈红了。

周围的人都有父母、好友、孩子、爱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偏偏她要独自一人?

周围的人有衣衫褴褛者,有面黄肌瘦者,怎么他们能笑得开心,偏偏她锦衣华服,吃穿不愁,却有满腔苦涩?

就在此刻,天上突然有烟火爆开,星光四溅,火树银花,秦嬗豁然回头,眼中映出那一瞬的灿烂,大家都驻足观赏,欢呼拍手,她却想要逃离,逃离这个有热气的世界,想回到那个冰冷的方格里。

秦嬗红着眼眶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跟背后一人撞到。

她转过来,万万没想到与自己相撞的竟是孟淮,这个愣头青还没察觉,他正恭敬地拱手行礼,告别与之一起加班的廷尉同僚。

而后回头才被眼前的秦嬗吓一跳,“公主?”他惊诧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嬗自怜自艾了一圈,满腹委屈,见到孟淮那满脑门官司的倒霉样子后,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了。

她无奈苦笑,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孟淮,道:“陪我逛一逛罢。”

秦云与李悟约在长安著名的天香楼见面,坐在天香楼上能俯瞰朱雀街所有的灯珠辉煌,两人说着说着话,李悟的眼睛忽而顿了片刻,而后冰冷阴鸷起来,秦云顺着他的眼神闲开挡在眼前的帘子,只见楼下街上两个熟悉的背影牵着手走来,一路走一路逛,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两人不是秦嬗与孟淮还能是谁。

秦云拥着雪白皮袄手执一把芙蓉团扇,遮唇笑道:“大人又吃醋了?他们毕竟还没有和离,携手来逛一逛也不犯法。”

李悟冷冷瞥她一眼,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别说你心悦我,我可不信。”

秦云道:“听闻大人在战时善探军情,你可以当初陈国四皇子为何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等事,害了我的姐姐?”

“你知道了?”李悟狠灌一杯热茶,道:“这里面牵扯的人可真不少。”

“是啊,”秦云目光定定,恨意渐显,道:“陛下,皇后,包括…”她嘴唇一动,口形冲着李悟说了“秦嬗”两个字。

“要没有她建言献策,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你要报仇?”

秦云当然想报仇,先是姐姐被设计而死,后来父王也因打击过大,忧思成疾,溘然长逝。李悟娶不娶她倒也无所谓,但怎么又是因为秦嬗。

秦云可以不嫁人,反正好好的一个家散了,她早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但魏帝、皇后、秦嬗一个都别想跑。

李悟听完,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

秦云不气反笑,“大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她将那日看到李悟与孟洁接头的事低声一提,李悟果然脸色剧变,护在周围的护卫眼神都变了,杀气重重。

“杀我有什么好处。”秦云冷静地异常,淡淡环顾一圈,道:“且把刀放下吧,大过年的沾染了血气大人不怕晦气吗?”

李悟抬了抬手,护卫将拔、出来刀收了回去。他思忖怎么秦家都是这样的女儿,软硬不吃,混不吝,生死不怕,他怎么老招惹这样的女人。

“你想要怎么合作?”李悟问。

“我怎敢与大人谈合作,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只想为大人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比如呢?”李悟这下总有点谈判的意思了。

秦云道:“大人想让他二人分道扬镳,何须死磕公主,在驸马身上做做文章不好吗?”

李悟眯起眼睛,这时冯郐进来了,带着两肩薄雪,他俯下身对李悟低声道:“查的好不容易,公主府的人嘴巴太严了,去了新蔡信县才发现眉目,原来上灵山上有个神医小有名气,不知为何现在不接诊了,而公主生病的时候驸马曾带她去过新蔡郡。”

李悟噢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一圈,双手拢在袖中,忽而紧蹙的眉头松开来,笑道:“那位男宠必是神医了,只是陛下被头疾所困,公主为何不引荐给陛下呢。”

这个冯郐哪里知道,他只是复述自己得到的情报,“公主常带着这个客卿出入各家,其中丞相府和东宫去的最勤。”

李悟颔首,“公主打什么心思呢我猜不到,但我想这大夫不能浪费了。得引荐给陛下看看病才是正经。”

说到这里,他抬头与冯郐交代了几句,秦云在一旁听着神色大惊,冯郐走后她对李悟道:“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李悟置若罔闻,问:“郡主怕了?”

秦云是想要这些人都去给姐姐和父王陪葬,但她能想到的不过是简单的浅薄的死法,没有想过太多。

她不禁想问李悟,“大人,你做着谋逆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陛下对您不是挺好吗?”

李悟嘴角抹上笑意,悠闲地说:“我说我只是为了抱负,你相信吗?”

当年长老院那帮腐朽的错误决定把李悟父亲推上死路,陈年档案隐藏地机密,可李悟早就知道了。待他越长大,越是看这群尸位素餐的人不爽。再加上魏帝虽然推行新政,但根本上还是不敢轻易地动士族门阀,几次三番李悟是寒了心。

但他不打算做个谏臣,魏帝这么老了,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要魏帝改比登天还难。太子呢他在温室里长大,人虽不坏但是无能,太子若继位想来那群腐朽会反扑得更大。

是以,李悟想要将魏帝拉下马来,自己掌控所有。虽说魏帝对他不错,但其中亲情占了几何,利用占了几何,李悟最明白,魏帝无非是要培养一个绝对忠诚的左膀右臂。

李悟这个人说白了就是父母去世的早,缺乏管教,没什么道德观念,再加上从小在军营里死离别,血肉分割看惯了,已然麻木了。即便是反叛之事,他亦没什么顾虑和愧疚,不过是等个时机罢了。

另外一边的秦嬗和孟淮即将袭来的天罗地网浑然不觉。

今夜朝中贵族携家眷出来玩乐的不少,孟淮怕秦嬗走丢了,就去牵她的手,秦嬗怕人瞧见生出事端便收了回去。

孟淮四面看了一圈,见不远处有卖油彩面具的,他嘱咐秦嬗:“就这儿,别乱走。”说罢自己拨开人群朝那个摊子走去,片刻后带了两个面具回来。

左手一个是后羿,右手一个嫦娥,孟淮问秦嬗:“想带哪个?”

秦嬗嫌弃嫦娥画的浓艳俗气,拿了后羿,道:“你带嫦娥。”

孟淮愣了愣,宠溺地哄着:“好,我带嫦娥。”

两人分别带好后孟淮将手伸出来,送到秦嬗跟前道:“这样就没有人认识我们了。”

秦嬗犹豫着,孟淮也不催,就这么等着。良久,秦嬗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孟淮的那点雀跃升腾起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们从未像今天这般高兴。二人在酒肆吃过一回酒,看乐一圈皮影猴戏,猜罢半条街的灯谜,又豪气地不要任何奖品,在周人赞叹和唏嘘声中欢乐地跑掉,留下潇洒如风的背影,真是好不快活。

这几天本来长安下了几场雪,天气寒冷,但秦嬗却玩得热红了脸颊,孟淮往她唇边送来一葫芦葡萄酿,道:“喝一口,去去寒气。”

“不喝。”秦嬗皱起鼻子,心想冬天的路边摊哪有好喝的葡萄酿。

孟淮也不强求,哈哈笑着自己喝了好几口,喝的脚下虚浮心里甜腻。

二人挽手走下石桥来到河边,这里有许多小娘子在放河灯,水渠中都是红红的莲花灯,流向天边,就像银河般悠远灿烂。

秦嬗也买了两个,与孟淮一同放在水中,推波助澜,莲花灯颤颤地飘向远方。秦嬗双手合十,闭目许愿,须臾她睁开眼,却见孟淮只是看着河中花灯盈盈,嫦娥面具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许好愿了?”秦嬗问。

“许好了。”

“许了什么愿?”

孟淮侧目道:“公主先说。”

“我许我所有的心愿都能成真。”秦嬗眼神狡黠。

孟淮哑然失笑,秦嬗追问,“你的呢,快说。”

“我嘛…”孟淮叹息,轻轻道:“我愿,此时永长久,明朝不复来。”

两张面具下秦嬗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看不到秦嬗的表情。两人坐在河边的一处干净地方,秦嬗将头靠向他的肩窝,孟淮的一双手还是规规矩矩地放着,身体明明已经僵硬,心跳又急又快,却还是坚定地当柳下惠。

他这般笨拙的模样,秦嬗又好笑又窝心,她抬起头来朝孟淮吹了一口气,后者背脊一滞,转头间两个面具相碰,好似嫦娥在亲吻后羿。

“怎么了?”他哑声问。

秦嬗张口咬住他的耳垂道:“驸马,如果我跟你一夜春宵后,又与你和离,你会不会怨我?”

孟淮浑身发紧,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喝下的那一葫芦葡萄酿好似发酵了,变成了无数只蜜蜂在他脑海里撞来撞去,嗡嗡作响。

……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日万,作者已经晶尽人王,一滴也没有了(肾虚脸

明天继续...感谢在2020-03-08 19:00:23~2020-03-09 20: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知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厌胜

上元灯结荒唐一夜后, 孟淮就被派去左冯翊办公差,倒是消减了一些梦醒之后的尴尬。

秦嬗回想起那夜还是会面红心燥,尤其是孟淮在自己背上落下的吻痕洗都洗不掉, 弄的她偷偷摸摸地自行沐浴, 如同做贼一般。当然孟淮也不好过, 秦嬗在孟淮肩头咬下四五个血齿痕,够他记一辈子的。

秦嬗沉浸在回想中, 不知椒房殿早就在跟前了, 带路的宫女看她双颊的醉红, 小声提醒道:“公主, 皇后在等着呢。”

“啊, ”秦嬗从恍惚中反应过来,莞尔一笑搭着宫女的手下了轿撵, 宫女打量着向来冰冷如雪的宜春公主今日竟这般春风拂面,好似芙蓉初放,玫瑰开、苞,美得娇艳欲滴, 真真是少见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滋润着。

旁观者清,秦嬗却无察觉,婷婷袅袅地走近椒房正殿, 只见皇后还是一手摇着纺车,一手拉着蚕丝,娴熟端庄。

秦嬗只当她是找自己来说闲话的, 便也没多心,问候一声后照旧上前帮她扶住纺车,哪知皇后抬起眼来,目中含怒,恨怨无比。

手一僵,秦嬗赶紧退回堂下,老实跪下。

皇后深吸一口气,平静问:“你可知错了。”

“我…”秦嬗脑中飞快的旋转,想着近日哪里做的不好了,但她本回味着男欢女爱,现下猛一问没了头绪。

皇后见她不答,提醒道:“你既然有个妙手仁心的客卿,为何从未提起,为何不引荐给你父皇治病?”

皇后质问秦嬗,“宜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秦嬗大吃一惊,但内心如何狂浪颠覆,面上都不能显示出来,她只是想着如何回答。

否认?

皇后明显得了信,如果矢口否认,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撒谎?

承认?

那怎么解释自己异心,怎么表述她想要魏帝自生自灭,只要保证太子继位,丞相监国就好。

她在掂量之间,皇后已经开口了,“你是不是在想这个消息是从哪儿透露出来的?”

皇后道:“你以为你的公主府是铁板一块吗?你以为你的龙啸卫个个守口如瓶吗?别忘了他们是从我这里调拨出去的。”

难道是带去信县的龙啸卫出了问题,秦嬗额角渗出汗珠,将所有的人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虽然那时候她在昏迷,但孟淮做事很是妥帖,带去的人精而又精,皆是信得过靠得住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现实容不得秦嬗追悔,皇后问她到底想做什么,是问秦嬗为什么刻意隐瞒,明知魏帝现在深受头疾困扰,为何没有一点表示。

再遮掩推脱已经没有用,秦嬗只能反问皇后:“国舅被降职,厉晟被收押,连九皇子都被封了梁王,皇后你还为父皇张罗什么?”

皇后起身来,眼中满是满是不可置信,“宜春,你要反吗?”

“我这不是反,只是顺应天命…”

秦嬗未说完皇后的巴掌已经要落来,她眼疾手快捏住皇后的手腕,后者怒道:“你做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秦嬗道:“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对你可说的薄情寡义,你究竟还图什么?”

就像前世,太子暴毙而死,魏帝痴迷孟洁,对伤心的皇后冷冷清清。饶是这般,魏帝打了败仗,生死未卜,皇后居然还日日眺望司马道,期盼魏帝平安归来。

她图什么!?

兵权被收了,感情辜负了,儿子死了,她到底图什么?

如此精明的一个女人,怎么到了丈夫身上就不开眼呢!?

皇后面对秦嬗的质问,身子摇晃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快,她真应接不暇,尤其是九皇子封王,让她奔溃了好一阵,人都消瘦了一圈,精神实在不济。

她合目尽量平静了心情,对秦嬗道:“宜春,你难道没有想过我这么对你父皇,是因为我忠心的爱慕他?”

秦嬗简直要笑出来,蹭地站起来,“爱慕?皇后,您说的是真的吗?我父皇哪里好?他薄情滥性,姬妾成群,喜新厌旧,他哪里好?”

面对秦嬗的质问,皇后问道:“宜春,在你心里这个男人对你好,就是好吗?老婆孩子热床榻就是好吗?可能你期盼这些,但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我期盼的是,我的男人一定要做世间枭雄,文治武功,平定天下。而我要跟他并肩而战,共享繁华。这些你的父皇都做到了,他许我皇后之位,许长子太子之位,这是他给我的回馈,我对男人所有的幻想,都在你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