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默许(1/1)

宋妙仪将德妃的话记在心里, 隔天再去太极殿, 视线就忍不住在殿内偷摸摸打量开来, 引得皇帝微微凝眉看过来,

“你找什么?”

“不, ”宋妙仪慌忙回神,“妾、妾只是想看看陛下您平日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妾……虽然无福日夜陪在您身边, 但总是盼着能与您亲近些。”

这么柔情蜜语,皇帝也不见有什么反应,冷淡地收回视线, 反倒让宋妙仪暗暗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着说:“陛下,今儿,能不能让妾留下给您侍墨?”

“侍什么墨,”皇帝淡淡说,“你看朕现在有心思提笔么?”

宋妙仪凝然无语,踌躇了半天,“那、那,您身子不好,妾想着能有什么为您分忧的。”

“若不然, 妾给您泡杯茶吧?”

皇帝深眸落在眼前的书页上, 漫不经心地道:“你要觉得没什么事, 就回去吧。”

“妾……”宋妙仪暗恨自己着急,哪怕就这么站着陪陛下一天,也是后宫里多少妃嫔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想来想去, 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福身告退,临走时,眼睛还是不死心往殿内能藏身的地方看了一遍。

本来,太极殿是什么地方,若是陛下有心将白氏的行踪瞒下,她是如何也找不到人的。

宋妙仪咬了咬牙,她心里明知陛下与白氏多有牵扯,但她心底总有所侥幸,或者,陛下只是一时被迷惑了。

不过是个和离了的妇人,只要让陛下知晓她的真面目,自然能回心转意,再喜欢上自己的。

宋妙仪下定了决心,加上另有旁人在暗中相助,静等了三天,终于有些消息了。

太极殿内当值的宫婢本就不多,更别说能留在陛下身边的,都是侍奉多年的老人。

从她们口中虽然探听不出什么消息来,但人员的流动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许端倪。

十几日前,侍奉在陛下寝殿内有五名宫女被派去了偏殿伺候。

可见那白氏进宫后到底歇在何处。

宋妙仪知道后,又嫉又妒,气得眼睛都红了,

“陛下就这么离不得她么?连避嫌都顾不得了,居然还将人安置在偏殿里!那白氏究竟是哪门出来的狐媚子,能有这么大迷惑人心的能力!”

来给她传信的奴才暗暗在心头道:可不是,要不是离不得人,怎么还能特意将人接近宫里来。

不过话是传到了,任是宋妙仪如何怒发冲冠也无济于事,她自认最是受宠,却也不到能在太极殿肆意妄为的程度。

连皇后贵妃都不敢做的事情,她哪来的胆子。

宋妙仪沉下脸,手握紧成拳,默然许久,才冷冷出声:“来人,我要去拜见德妃娘娘。”

既然这消息是德妃透露给她的,那么她肯定是有了整治白氏的法子。

哪怕是被当做枪使,宋妙仪也愿意冒这个险,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不知道谁是被利用的枪呢!

……

转眼,又是一年万寿节。

在临近万寿节的前几日,在多方齐心合力下,总算将弑君的主使给逮出来了。

果然是安王。

据说是大皇子交出了一封同安王来往的书信,上头不仅盖有安王府的私印,就连笔迹对比起来也和安王所写的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接下来就该正式将安王拿下治罪。

可偏偏临近万寿节,一切见血不详的事情都不宜发生,加上宗人府也有长者为安王求情,他自小无父无母地长大,思想观念一时歪了也情有可原,抹去他的玉牒贬为庶民也就罢了,若是真就这么要了他的性命,说出去皇家内斗到底不好听,实在不行就先关起来,等风声过去再作他论。

诚然,这些话确实是为着皇帝着想的,在众人眼中,安王如此就算是走到绝境了,被皇帝钳制在手里逃不掉,干脆就借他赚些好名声,也不算亏。

第三天就是万寿节,皇帝想想,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怅然地叹了口气:“好歹朕养了这孩子一场,让他出席万寿节,就当是我们叔侄间的最后一次见面吧。”

白楚知道后,免不了好奇地问:“您万寿节上可做什么准备了?安王可不是甘心服输的性子。”

皇帝的身份实在太好用了,尤其是像他这样实权在握的帝王。

白楚看着他几日行事,总算明白古代哪来那么多所谓忠臣受冤、被灭满门的例子了,皇帝要是想陷害一个人,可太简单了。

更别说安王本来就不是个干净的,他那些手段,稍稍拎出几样就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至于证据?

就是高科技盛行的现代还有人伪造证据的,更别说这没有信息技术的古代了。

笔迹易仿,至于安王府的私印……

安王干这样严密关键的事情,怎么会用众人皆知的私印,白楚想着他养了那么多的暗卫,多数有自己专用的传信暗文。否则流传出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们顶头上司是安王。

怎么说,都是皇帝老谋深算。

白楚暗自感叹,这么一想,自己刚刚还提醒他的话就有点多余了。

“多谢楚华,”皇帝唇角微扬,深眸含笑,“不过,你给朕的寿礼选好了么?”

白楚一愣,撇了撇嘴:“我身无分文地被您接进宫,身上什么都没带,这会儿有的也都是从您手上得来的,哪有什么能送您?”

皇帝笑意温和,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头:“慢慢想。”

堂堂皇帝这怎么还死乞白赖地问她要礼物呢?

白楚颇为郁闷地垂下眼,默默思忖起来到底该送他什么。

视线一瞟,无意间落在他刚刚写完的一篇大字上,明眸一亮:“我知道了。”她弯眸笑着抬头看向他,“您就且等着吧。”

皇帝对上她盈盈笑眼,面上沉淀的威势一扫而空,笑而不语。

……

哪怕大多数人都猜着今年的万寿节不会安稳,但明面上,众人谁都没显露出一丝不对劲来,脸上口中流露出来的那点高兴欢喜都仿佛是真心实意似的。

皇帝原来是打算让白楚扮成宫女跟在他身边的,偏偏白楚不愿,她能安心留在宫里,不代表她就愿意把自己的存在广而告之。

皇帝多少有些失望,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到底也没强求,只说:“朕晚些来找你。”

白楚点点头,笑道:“您小心,少喝点酒。”

这句话里的深意皇帝自然听出来了,他眉宇间的神色稍稍柔和:“你别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怎么能不担心呢。

白楚叹出一口气,刚刚目送着皇帝一行人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打算继续准备要送上去的寿礼。

结果刚坐下,她突然发现自己桌上压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缓缓展开,是邀请她相见的信。

字迹纤柔,看上去十足的陌生。

不过白楚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宋妙仪的身上。

她在纸上问白楚,想不想知道皇帝钟爱她的原因,字里行间藏不住的叹息和怜悯,一看就别有深意。

这样充满暗示性又容易引起他人好奇心的语句不像是出自宋妙仪那样天真骄纵的性子。

白楚百无聊赖地拿着这张纸翻来覆去的看,她知道宋妙仪此举定有后招,也猜着其中大约有安王的手笔。

即使她非常想知道安王安插在后宫的棋子是谁,却也不代表她愿意拿自己的安危去赌。

开玩笑,皇帝这会儿都去开鸿门宴了,万一她出什么事,可不能保证有人会及时来救她。

就在白楚下定决心要将手上的纸条点燃烛火烧尽、权当没事发生过的时候,突然,她屋子里的一扇窗棂被轻轻叩响。

她顿住了动作,试探着出声:“是谁?”

“我。”

来人只淡淡吐出一个字,白楚便听出了他的身份。

缓缓起身走过去,把窗打开,抬眼向外看去,弯唇笑道:“周指挥使?”她不以为然地转身坐回到位置上,“你怎么每回都是这么神出鬼没的?”

周柏轩一点没有同她寒暄的意思,径直走到她面前,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跟我走。”

白楚一愣:“走?去哪儿?”

周柏轩凝眉,冷声道:“自然是离宫,你还打算在皇宫里过一辈子不成?”

白楚轻笑出声,明眸好奇地看着他:“你来带我走,陛下知道么?”

周柏轩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你难道,真的对陛下动心了?”

他低头,黑得纯粹的瞳仁对上她盈盈的笑靥,冷俊的面容越发暗沉:“白楚华,你不该留在皇宫里。”

她大约是他见过最明媚活泼的女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浑身洋溢的灵动与明粲跟这端肃辉煌的皇宫格格不入。

皇宫是改不了的,能改变的只能是她。

但哪怕除去其中的私心,他也不希望她变得同这宫里的人一样。

白楚慢慢收起笑意,定定地看着他,问:“陛下没有应许我离开。”

周柏轩沉默了一瞬:“我既然能到你面前,陛下就已经是默许了。”

白楚恍然,后知后觉回想起皇帝离开时的神态,才明白那几分违和的感觉源于何处。

她想了想,语气冷静:“既然我是要走的,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周柏轩眉头紧锁,张口想劝她,却被白楚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反正,周指挥使会保护好我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