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怨怼(1/1)

白楚对着皇后温和中隐隐带着一丝威胁的目光, 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啊,那或许是臣妇记错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令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一瞬, 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连白音华都忍不住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下不由暗生戒备:白楚华这样简单的放过这一茬,莫不是还有后招再等着自己?

徐嫮不悦地出声:“明明是沈夫人自己先提出来的话,这会儿又说是不记得了, 莫不是在皇后娘娘跟前,随意胡言乱语不成?”

“这……臣妇怎么敢呢?”白楚面容上流露出惊恐害怕的情绪,“臣妇只是有些印象,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姐姐说没有见过这玉佩,那便是没有吧。”

在徐嫮发怒地前一刻, 白楚率先起身请罪:“是臣妇冲动妄言,世人皆道皇后娘娘最是宽容和善不过,还请饶恕臣妇这一回。”

“日后臣妇定然谨言慎行,再不敢犯。”

迎面一定高帽带下来,皇后面色平淡,只是眼中的光彩暗沉了下来,落在白楚身上的目光晦涩了许多。

她还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女,原来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修炼得精,连她的眼睛都差点被蒙蔽过去。

“沈夫人和白侧妃还真是姐妹情深。”皇后这句话乍听起来像是感慨,细究起来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讽刺。

白楚低头浅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显出一抹腼腆的笑意:“承蒙皇后娘娘夸奖。”

眼见着皇后是要放弃追究下去, 徐嫮不乐意了,软语撒娇着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她傻了才相信白楚华的话,若是她没见过那玉佩,怎么能将上头的纹路和图样描绘得这样栩栩如生?

安王居然对白音华如此情深,徐嫮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出去她不可。

“皇后娘娘,到底是涉及皇家名誉的大事,总是要查得明白才好,若不然这样吧,侧妃身上的冤情尚且不知真假,外头的那些所谓人证来路不明,就怕受人指使冤枉了侧妃。”

她话说到这儿,白音华收回始终停驻在白楚身上的视线,惊疑不定地看向徐嫮。

什么意思?徐嫮是要把她招来的那些证人都给废了么?

她怎么反而还帮起自己了?

徐嫮却没理会她,径自朝着皇后说着,“依臣妇看,侧妃所为,到底有没有行背叛王爷、抹黑皇室名誉之举,她跟前的贴身婢女,定然是最清楚的。”

白音华恍然过后,便是汹涌而起的怒意,好啊,徐嫮原来是打量着除不掉她,也要除掉她左膀右臂的主意!

简直欺人太甚!

皇后有些犹豫,她本来就不愿意担上为了侄女对付小辈的名声,怎么肯大张旗鼓去审问白音华身边的婢女?

可要是扔给徐嫮,那就更不像话,让旁人知道了,就是最后真查出什么,指不定也得非议她是故意陷害、屈打成招之类的。

徐嫮看出她的顾虑,也不介意,微微笑道:“只是这事,皇后娘娘与我倒不好插手,要不就要给沈夫人处理吧?你们到底是兄妹,沈夫人想来对白侧妃十分了解,若是让她去审问侧妃身边的丫鬟,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语罢,她侧头,对着白楚露出了温柔中带着冰冷以为的笑容,“沈夫人觉得如何?”

白楚垂着眼眸,从面上看去,还是原来那柔弱可怜的慕言,但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无害了。

“安王妃确实聪慧多智,臣妇钦佩不已。只不过,臣妇向来胆小,连跟人大声说句话都不敢,要是去参与审问,旁的不担心,就怕给皇后娘娘带来麻烦。”

她不轻不重地说完着,“况且此事说到底还是安王府上的家事,要是臣妇不慎传扬了出去……就怕安王回头找臣妇算账呀。”

徐嫮听她提及安王,语气越发的冷:“你是白侧妃的妹妹,安王这样钟爱侧妃,对沈夫人你也定然爱屋及乌,哪舍得伤你?”

“那臣妇就更不敢了,”白楚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微微笑道,“都说爱屋及乌,说不定侧妃身边的婢女也得了安王爱屋及乌的,臣妇可不敢审。”

徐嫮一噎,明知道她是诡计狡辩,可还是忍不住顺着白楚的思路想下去,眼神逐渐染上了几分怀疑,定定地扫向了白音华身后的绿窈。

眼见着徐嫮因为白楚的几句话,不仅信了,还真的起了怀疑之心,皇后在旁边更是失望不满,看看人家白音华,说的是她倚重的婢女,听见白楚华的挑破之言,连眉头都没跳动一下。

“行了。”皇后对着个侄女没了耐心,眉眼浮现出些许疲色,直接一甩手,“来人,将白侧妃身边的婢女拖下去好好审问,本宫一定要还白侧妃一个清白。”

好嘛,这句话跟前头白音华的恳求给对上了,明摆着就是说来堵她的口的。

白音华舍不得绿窈,她身边统共才几个能用的人?不能再少了。

“皇后娘娘开恩,这婢女是同切身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同寻常,音华自知娘娘您是一片好意,可绿窈正是要到嫁人的年纪,妾身刚刚为她挑好了夫婿,马上就要过门了,事关女子一生的幸福,求皇后娘娘绕过绿窈,有何刑罚,音华愿意代她承受。”

白音华声泪俱下,言辞肯切的一番话,将绿窈感动得不行,忙挪身上前,哭嚷着道:“侧妃大恩,奴婢何德何能啊!”

然后主仆俩抱头痛哭。

现在骑虎难下的成了皇后,她自认是最贤德良善的主子,当着坤宁宫一众奴才的面,将蒙受主子恩典,即将熬出头后迎来人生新机遇的无辜婢女给拖下去?

审问白音华就更不可能了,她是亲王侧妃,就算是皇后,也没有说无凭无据、任打任罚的。

关键到这一步,就看谁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了。

突然,殿外响起了一声尖利的长呼:“陛下驾到——”

众人俱是一惊,连忙起身行礼:“妾/臣妇恭迎圣驾,望吾皇万安。”

殿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只听皇帝轻声道起,众人才敢起身抬头,然后发现,在皇帝身边,还跟着一人。

正是他们刚才说到的安王。

当下反应各异。

白音华暗自松了口气,这颗起起落落的心总算安稳起来;徐嫮与之相反,面上倏然显出慌张之色,被皇后用眼神压制了下去,她勉强稳定思绪,扬起的笑容中,温婉带着几缕淡淡的羞涩:“王爷今日怎么进宫了?”

安王冷冷瞪了她一眼,若说过去只是不胜其烦,再知道徐嫮为了对付白音华差点把他也搭上之后,安王对自家王妃只剩下了厌恶。

“你能进宫,本王不成?”

这话里的冷淡和不喜,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

徐嫮瞬间红了眼,安王之前对她再厉声厉气,也抵不过今天当着白音华的面对她这样冷漠。

他将满腔柔情,甚至自己生父唯一的遗物都给了白音华,对她却是冷面冷情,她那样喜欢他,费尽一切嫁给了他,换来的只是他为了别的女人给她难看么?

空气说不出的沉闷,男女主加上个徐嫮,这会儿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心上人,而皇帝坐在首座不开口,皇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神情,也不敢随意出声。

直到“咚——”一声,打破了满室的冷寂。

多双视线相继落在了白楚身上,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俯身将从自己腰侧掉落的玉佩捡了起来。

她笑意柔和腼腆,动作却极快,除了进门起就分出心神给她的皇帝,谁也没看清那玉佩的模样。

但并不妨碍它触动了某些人的心弦。

“王爷!”徐嫮脱口而出,“侧妃偷了您的玉佩!”

她知道安王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表露他和白音华早有情意的事情,所以言辞之中十分肯定:“就是那块……对您很重要的玉佩。”

这句话既是暗示,又是威胁。

安王看向徐嫮的眼神中好似添上了几点凶光,她下意识地被震住了,但转念想到在她身后的白音华,咬了咬牙,硬生生挺住了。

“妾身想着,这到底是咱们府上的家事,”她想起白楚方才的话,心头装着满腔怨愤,思绪倒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倒不好说出来令圣上和皇后娘娘烦忧,您说呢?”

知晓内情的皇后略带惊奇地看了一眼徐嫮,再看眸光冷凝、神情狠厉的安王,恍若什么都不知道,对着皇帝温言浅笑:“您瞧瞧,这小夫妻吵嘴的事儿,都闹到您面前了。”

皇帝深眸中泛着微光,温和地看向安王,调侃着说:“昇儿匆匆进宫说他的侧妃被皇后请来了,心里担忧,还难得求到朕面前要走这一趟,自家子侄,朕哪能不许?”

徐嫮一听安王惦记的只有侧妃,甚至在圣上面前都不加掩饰,心中更恨,看待着看向安王的眼神也不像过去那样百依百顺:“让陛下见笑了,王爷确实是最情深意重的性子,便是旧人留下的一点眷念,都百般珍爱地放在身边久久不肯舍离。”

“王爷,不然咱们先回去吧,白侧妃今日受惊了,还是先回王府上,至于是不是误会,咱们私下好好说开便罢了。”

徐嫮这番话说得识大体极了。

连方才对她失望的皇后也不由软化得神色,露出满意的笑来:“安王妃说得是,这侧妃有什么行差踏错的时候,你这个当王妃就该即使纠错训导才是,怎么大咧咧地闹到府外去?不成样子!”

连白楚都没想到徐嫮能这样豁得出去,居然真敢拿玉佩的事儿威胁安王,可惜的是男主哪是肯乖乖被威胁的性子,徐嫮就算一时占上风,恐怕不多久,就得载在安王手里。

白楚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可惜了,等徐嫮真正出事的时候,她怕是没机会看到她和皇后两人恍然后悔的模样了。

要不是皇帝在这儿,安王说不准当场就能跟徐嫮闹开了。

遗憾之下,她大着胆子偷偷向皇帝的方向瞪了一眼,没成想正撞上他深邃含笑的目光。

她也不忙着收回视线,微微挑了挑眉,明眸中星光流彩,狡黠的灵光一闪而逝。

啧。

皇帝在心头轻呵了一声,淡淡应了安王一家告退的请求,在皇后开口欲留他之前,施然起身:“既然事情解决了,皇后继续忙吧,朕先走了。”

皇后慢了一步,倒不好再开口了,恭恭敬敬地将皇帝送走,转头再看白楚,脸上温柔淑丽的笑容顷刻间变得冷淡疏远:“时辰不早了,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

“来人,送沈夫人出宫。”

“是。”

结果,等坤宁宫的宫婢客气中不失倨傲地将白楚领出坤宁宫外,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沈夫人,陛下有旨,特传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