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赵家(1/1)

白楚将他的话放在脑海中咀嚼半晌, 黛眉缓缓展开, 凝眸释然, 展颜道:“您说的是,是我钻牛角尖里了。”她低头扫了一眼跟前的桌子, 扑哧笑了一声,“可惜这会儿没上酒,不然我肯定是要敬您一杯的。”

皇帝闻言, 曲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厢房的门应声而开, 上菜的店小二鱼贯而入,没一会儿, 还冒着热气的菜盘就摆满了整张圆桌,其中自然包括着两盏青釉碧纹的酒壶。

白楚明白过来,抬眸笑着问他:“要是我没开口, 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吃上午膳,总不能等这些菜都冷了吧?”

一看就是人已经在厢房外候着了,直到皇帝示意,门外侍立的人才敢将小二放进来。

“冷了再重新做就是。”皇帝倒是不以为然, 抬手示意人都退下。

一身壕气闪得她底气都去了不少,只默默嘟囔了一声:“浪费!”

这么一间小厢房就他们两人,皇帝哪能听不见, 抬眼瞥了她一眼,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

“不是说要敬朕么?”

白楚前世酒量不错,自从穿越过来之后, 倒也醉过那么一两回,即使不至于到人事不省的程度,但对自己如今酒量的界限也差不多摸清了。

所以对皇帝的提议,是半点也不怵的。

她勾唇一笑,得意的明光染上眉眼,衬得处处都耀眼起来,纤白如玉的素手举起酒杯:“吶,我在这儿敬陛下一杯,诚心谢过陛下对我的教导点拨。”语罢,也不等他反应,仰头就将杯中的酒给喝尽了。

入口后才发觉,并不是时下人偏爱的烈酒,唇齿间还能品到甜甜的果香味儿,极大地中和了酒本身的辛辣。

不过真正爱酒的人,可能喝不大惯这种。

白楚忍不住往皇帝面前的酒壶瞄过去一眼,疑心他是将真正的好酒专门挪给自己享用了。

她喝了一杯,皇帝自然也要回一杯,所以就错过了她投过来的目光。

要让他知道她脑瓜里想着什么,非得气乐了不成。

两人喝的酒确实是不一样的,那也是因为“桃源”中论茶有千百种,论酒的种类就没那么全,白楚跟前摆的果酒,还是皇帝身边侍卫中轻功最好的临时跑去酒庄里买的。

香甜浓醇,齿颊留香,关键是酒劲散得快,不易醉。

皇帝也是顾念她的声誉,有夫之妇独自出府一趟却醉醺醺地回去,说出去有太多内容可排揎了。

时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才是健康的养生之道。

可这么一顿饭吃下来,皇帝沉默地看着面前摆着的两个空碗和一片狼藉,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所以,这些都是他吃的?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数十年来用餐身边就不曾没过伺候的人,可刚说要给他试菜的奴才都被他打发下去了,一个不妨,就放开了,不得不说,自己动手确实比由旁人服侍来的自由。

也是白楚吃饭的习惯太过与众不同,先拿着筷子将每样菜式都尝了一口,等咽下去了,就跟他转述这道菜好不好吃,尝着像是用什么做的,又加了什么作料,是辣了还是咸了,要沾汤或者拌一口饭最好吃……

总之,在她清扬柔缓的语调中,皇帝不知不觉,随着她一筷子一筷子,等反应过来,两碗饭都已经见底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后头这碗饭还是白楚殷切着起身给他盛的。

这要让李全看见了,指不定连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饭后还是别喝酒了,喝杯茶顺顺肠胃吧。”白楚倒没觉着他吃得多,这碗大约才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她要是饿了三碗都能吃得下,皇帝人高体健的,再修身养性八分饱总是要有的。

结果倒完茶,转头对上他复杂的眼神,才一愣,“怎么了?”

皇帝也不好意思说他克己自抑这么些年,在一顿饭上破了戒,就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听白楚眉心轻蹙,关切地问他:“是吃撑了么?”

吃、吃撑了……

皇帝看向她的眼神骤然凌厉了许多,白楚轻咳了一声,收敛了调侃的气势,露出一抹乖巧中带着讨好的笑,眸光柔柔:“因为我好像吃撑了,所以有些担心您。”

给了个台阶下,皇帝自诩是成熟宽容的长者,也就不跟她计较了,“朕能跟你一样?遇着点喜欢的就不知节制,那一整盘罗汉大虾,都落你肚子里去了。”

白楚见他板着脸,嘴上虽然是教训的话,但想来从容淡然的风度却是端不住了,在凳子上稍稍挪动了一下,大约确实是吃得猛了,那精养的胃一下子受不住。

她乖顺听下来,佯做不舒服地揉了揉肚子:“我好像是有些吃多了,咱们出去走走吧,说不定动一动就能消下去了。”

皇帝神情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异样,“也好,朕回头叫人给你拿些消食养胃的药来。”温和的语气还透着些责怪,“以后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这样了。”

“唉!”白楚应声,实际上她吃得菜多,饭倒没怎么碰,不过念着皇帝难得露出稍显幼稚的一面,对比他平日里运筹帷幄的高深气质,更加有趣,她便也乐得陪着他遮掩,“也得怪您,只顾着跟您说笑了,我哪还记得自己吃了多少?”

皇帝笑睨了她一眼,也没在说什么,率先走出厢房。

这时候到了正午,来“桃源”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沿路遇上几个擦肩而过的,见他们这一行人气势不凡,相继侧目,不约而同地避让开来。

然而就在拐角下楼梯的时候,迎面同样浩浩荡荡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高视阔步,大摇大摆地踏着楼梯上来,因着没冲着皇帝的方向来,所以四周随行的侍卫也没理睬他。

白楚正低头戴着面纱,也没发现对面过来这么个人,就在穿肩擦过的瞬间,蓦地,从她左侧伸过来一只大掌,直直冲着她脸上的面纱而来。

幸好她身后的览川反应快,率先将人制住了。

“疼、疼疼!你谁?快放手!好大的胆子!”

这标配炮灰的台词一传入耳中,白楚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眼前这男子锦衣华袍,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浑身带着股养尊处优的骄纵和轻浮之气,加上他挤眉弄眼的模样,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皱眉。

他身后的几名护卫见状忙上前想将览川推开,

“小少爷!小少爷您怎么样?”

“你、你快我放开我家少爷!不要命了是不是?!”

楼梯整个就那么点空间,览川担心推搡间伤到身后的白楚,眉心一皱,冷着脸将人甩开,那男子立即向后仰到下去,被他的护卫手忙脚乱地搀扶住了。

还没来得及站稳,他便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指着览川怒道:“你是哪家的小子?!报上名来!今儿你要不给小爷赔礼道歉,就休想走出这地界!”说完,话锋一转,自以为帅气的眯起眼,朝白楚这边看过来,“若不然,把这位小姐留下,小爷大人有大量,也就不计较你冲撞之罪了!”

皇帝脚长走得快,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落在那名男子身上的目光冷漠得仿佛看着件厌弃的物件,“若是不然,你待如何?”

那男子虽说荤素不忌的纨绔,对着亲爹娘都不带收敛一分的狂妄性子,见有人敢插话,当即恶狠狠地瞪过来,然后所有的怒火和嚣张就像撞到了冰墙上,霎时间消弭殆尽,只余了一点面子强撑着:“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小爷姓什么?居然敢在小爷面前这样放肆!”

他对面这群人还真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就在这时,从旁边传出一声清越的声音:“这不是赵家的小子么?你这又是闹出什么事来了?”

看热闹聚拢的人群中央缓缓分开,走出来一个风度翩翩、举止文雅的俊俏少年,白楚遥遥看了一眼,刚觉着有些眼熟,就看见对方余光瞄见了走在前边的皇帝,瞬间瞪大了眼,乌黑的瞳仁轻颤了颤,仿若受了巨大的惊吓似的,

“父、父父父……亲?!”

父亲?

白楚恍然,她说跟谁像呢,乍看跟往日见过的四皇子有五六分相似,不过比起四皇子的冷傲不羁,眼前这人气场要温和许多。

皇帝神色未变,只平淡道:“你说他是赵家人?”

“是、是的,”不知排行为几的皇子定了定神,面上不由浮现出了几分恭敬之色,笑着回,“儿子往日同四弟一块儿的时候隐约见过几面,所有留了些印象。”

听这来回的动静,那赵家公子再蠢也踩着了眼前的人背景深厚是他难以匹及,尤其这声“父亲”和“四弟”的,他圆滚滚的脸上汗珠斗大地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于在身边仆从叠声“小少爷小少爷”的呼唤中昏厥过去。

白楚若有所思的抬眸看了一眼,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早早出宫建府,同后头的三位弟弟差着年岁,眼前这人称四皇子为“四弟”,想必应当是传说中的三皇子了?

三皇子瞥了一眼倒下的赵家小少爷,眸底划过一道厌恶之色,转瞬看向皇帝时,又全数隐了下去,拱手道:“父亲,这小子肆意妄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成想居然敢冲撞到您头上去!是儿子来不及时,还请您别怪罪。”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白楚偷偷凑近览川,小声在他耳边问:“赵家很特殊么?”

温热的香气柔柔喷洒在耳畔,览川耳根当即窜上一小簇火星,烧得通红,不过到底撑住了没往后躲,老老实实地给她解惑:“赵家是四殿下生母贤妃娘娘的母家。”

这样啊,白楚眸光流转,思忖之际,在往三皇子的方向看去,就瞥见了他身后的一张,更加眼熟的脸。

她眼睫颤动了两下,将眼底的情绪掩下,随即侧身往前走了一步,暗暗在皇帝背在身后的手上戳了两下。

这小动作并不能算隐蔽,尤其是在生来便精明、能耳听四方眼观八方的主儿面前,三皇子敏锐地捕捉到这幕,眼底飞快地划过一道亮光。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对着三皇子道:“将人拿下送到京府尹那去,按律惩处。”随即迈步往前径直离开,三皇子哪敢阻拦,往侧边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将皇帝,连带着白楚一起送走。

等到他们的人影尽数消失在视线中,三皇子才挺直了腰板,目色沉沉地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

“父皇今日怎么出宫了?”

“他身边的女子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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