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1)

谢青桐的手曾经与傅杨短暂地握在一起, 可到底无疾而终。关柏与她曾经抱琴明月,酒酬知己, 她寂寂行走的岁月里并未觉得有多孤独。本质上来讲, 关柏与她很像, 拿得起放得下,心中磊落, 山河广阔, 曾经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放不下的,直到她遇见了文旭。

谢青桐身材消瘦,这件婚纱是她自己挑选的, 背上有一道圆弧形状的镂空, 露出了两道清晰的蝴蝶骨,脖颈是一道流畅的线条, 藏进了披散的长发里,头纱下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座小山一样的鼻梁,红唇被层层叠叠的头纱遮住,露出一点像是晕染过的颜色。她披着头纱站在门后,关柏一身白色西装, 应邀而来,那件头纱是他亲手为谢青桐披上的。他一只手随意的垂在身侧, 他微微低了一下头,看着谢青桐,“青桐,你很好看。”

谢青桐转过身看他, 轻轻低头笑了,眼里都是幸福,然后伸手握住了关柏的手,“关柏,谢谢……”

她想说的很多,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谢谢,她的话外之意关柏听得明白,伸手回握了她的手,然后礼貌的拥抱了她一下,“傻丫头,要是他欺负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谢青桐歪头笑了,有侍者推门出来提醒新娘要进场了,她飞快的在自己手中捧花上摘了一朵玫瑰下来,然后亲自别在了他胸口。

她眨了眨眼睛,“关柏,我怕你一会儿抢不到捧花。”

谢青桐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他,眼底满是温柔,“总会有归处的。”

关柏愣了愣,然后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在某种意义上,他比文旭对于谢青桐更为重要。他快步从一侧的小门里回了前排的座位,座位宣誓的位置很近,他坐在位置上,伸手转了转手里的玫瑰,低头笑了笑然后别在了自己的领子上。

他抬起头猝不及防看见了傅杨,他站在文旭身后,一身黑色礼服,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远远看见看见关柏的视线他点了点头,就像昨夜都是一场幻觉。

许彦坐在他一侧,见状笑了笑,“他昨夜可是一夜没睡,去找你了?”

关柏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嗯。”

文旭见他不想多说也就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钢琴声轻轻的响了起来,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文旭紧紧盯着门后那道雪白的身影,骤然红了眼眶。谢青桐一步又一步踩在每一个音乐的点子上,她目不斜视,坚定而虔诚,一步一步向文旭走了过来。带着白纱手套的手落在另一双修长的手中,礼服与婚纱紧紧贴在一起,像是一个漫长而永恒的拥抱,文旭勾着她的腰缓慢的移动着脚步,伴着音乐在中央一舞,追光落在他们之间的亲吻上。头纱被轻轻揭了起来,文旭无法自抑笑着疯狂落泪。

人群中满是欢呼,除了关柏,他仰着头看相拥在一起的人,身旁靠着许彦,许彦将手圈成一个圆形起哄尖叫,他像是被感染了,大哭大笑都在意料中。关柏忽然就有些羡慕,“太不容易了。”

许彦笑完了回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怎么?”

关柏出神地望着两个人,“青桐平时看着温温和和,平时你看她,谁都不在乎,可要是当真爱上一个人,那就是飞蛾扑火玉石俱焚,要交出去自己的心,代价太大了,可一旦递出去,就从没想着收回来。”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带着点狠意,眼神里露出冰山下的一角,许彦有些新奇,“她很幸运。”

关柏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她很幸运。”

许彦喝得有点多,情绪有一些不受控制,他眯着眼晃手里的酒杯,“可遇不可求啊,哈哈哈哈。”平日里沉默冷淡的许彦在这一刻眼里都是疯狂,他垂下了头颅像个受刑者,然后又抬了起来,“那有什么关系?”细长的眼睛在冷色灯光下熠熠生辉。

关柏拍了拍他,“彦子,你喝多了。”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几番争抢之后高高地抛起,落进了关柏怀里。他接住了,是那束捧花。

许彦也被砸得猝不及防,等到看清楚是什么了以后大笑出声,晃悠着道,“兄弟可以,这都能接到!看样子我不用担心你了。”

剩下的人也跟着祝贺,捧花的意思谁都知道。关柏愣了愣,微笑着将花举了起来,迎合着众人的笑声,将它高高举了起来。

傅杨在人群之外,关柏今天很好看,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暗纹西装,头发有些长垂在耳边,并不显得人柔弱,远远看过去像一座玉雕,温和而礼貌,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他也许一天不会忘记,一年不会忘记,三年呢?五年呢?十年呢?傅杨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不是不可替代的。

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关柏,可他做不到,他在这漫长的九百多天里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做不到弥补关柏已经破碎的心脏,他更做不到让关柏不要爱上别人。他心里像是忽然长出幽暗的藤蔓,想要紧紧将眼前这个人锁住,不见天日,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可只一眼,这样的念头就被按在了地上,他凭什么?傅杨于心有愧,可他更加无法忍受关柏会属于另外一个人。傅杨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幽暗。

曾经他尚且相信关柏会永远在他身侧,可如今他却知道,他不会再等他了。

人群散去,新娘新郎开始敬酒,关柏将捧花细心的收了起来,他的电话突然响了,纪端铭打了电话过来,估计应该是到了。

“关柏,你在什么地方?”

许彦喝得站都站不稳了,关柏拍了拍他,然后顺便回复,“你上来吧,四楼大厅,最前面。”

那边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许彦还在呢喃着什么,关柏无奈,“我给裴远打电话?”

许彦忽然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有些孩子气却又无比认真道,“我不见他。”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几乎要凑近才能听清,关柏无奈,直起身就看见纪端铭到了。他一身装扮与宴会厅里的人格格不入,一身长风衣,耳朵上还架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很痞,还有些攻击性。

他快步走了过来,关柏顺手就把许彦塞给他,做医生的都见过大场面,一个喝醉的人不足以给他什么冲击,“现在不走么?”

关柏摇了摇头,“把他带走吧,醉成烂泥了。”

纪端铭打量了许彦一下,“酒精耐受性不行啊,喝醉了看着更像个小孩了。”

关柏笑,“跟我同岁。”

正说着一双手忽然出现在了视线里,傅杨帮文旭挡了一圈的酒,终于轮到了关柏这边,他其实已经有点上头了。傅杨眼睁睁看着门外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直奔关柏而去。他心中警铃大作,不为别的,这个人的背影与他自己太像了。

文旭站在身后,打着圆场,“我们喝一杯?”

傅杨没说话,只是将手中酒杯径直递给了纪端铭。纪端铭莫名其妙,毕竟他也不是受邀宾客。一时间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关柏无法伸手接过了傅杨手中的酒杯。指尖短暂的相碰,傅杨像是久在沙漠中找到水源的人,他飞快地松了手退后两步,扯出一个微笑,“文旭今天不能喝醉,我替他跟你们喝。”

关柏转头,跟纪端铭耸了耸肩,“你先带许彦回去吧,他房间你问侍者,我这边结束了上去找你。”

满地都是不熟悉的人,纪端铭点了点头,然后对文旭和谢青桐道,“祝二位新婚快乐。”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之后,纪端铭手脚利索得将许彦架了起来,出了宴会厅。

傅杨脸色不好,手背上都是青筋,“他是谁?”

关柏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我朋友而已,文旭青桐,新婚快乐,这话估计你们听得都不爱听了。”

文旭笑,“哪里,我别无所求。”说完握了握谢青桐的手。

他们寒暄了几句,文旭就得去照顾其他宾客了,可傅杨却没走,他干脆坐在了许彦方才坐的位置上。

他喝多了,关柏一眼就知道,他不想再次回忆一些东西,傅杨忽然伸手拉住了关柏的手腕,“他是谁?”

他的脑子像是断了片,什么都记不住,只记得自己想要这个答案。

关柏甩不开他的手,皱眉道,“朋友。”

傅杨抬头看他,目光灼灼,眼里似乎有火焰燃烧,他轻声道,“我不信。”

关柏像是被傅杨的目光烫了一下,他猛地甩开了傅杨的手,然后向外走去。

傅杨跌跌撞撞跟了上去,他其实头很晕,看什么都像是带重影的,可在他眼里,关柏的轮廓像是蒙了一层昏暗的红光,除了他之外的世界都是灰色。

在走廊外转弯处,他终于追上了关柏,傅杨借着酒劲猛地扑向他的背影,然后将人死死锁在了怀里。天雷地火,死也甘愿。

他哆嗦着在关柏耳边,“关柏,你别走……你走太快了,我追不上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觉得肩膀剧痛,整个人天旋地转,他倒在了地板上,关柏的脸就在他上方。

他眼眸低垂,冷淡而无动于衷,再没有比这么个眼神更加伤人的利器了,傅杨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切成一片又一片。

关柏居高临下,曾经在高中校门口使在混混身上的手法,终于落在了傅杨身上,他挽起了西装的袖子,然后按在膝盖上蹲了下来,他盯着傅杨的脸冷笑,“关你屁事?”

他站起身转身就想走,可傅杨再次爬了起来,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了他,含混不清哽咽道,“我错了,小柏,你别丢下我。”

可没说几句,他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彻底醉了,关柏往前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去将人扛起来,问了门牌号之后丢进了房间,他将傅杨调整好,以防他被呕吐物噎死,临关门前他回望了一眼,傅杨侧卧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皱,光线在他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清晰的阴影,关柏闭了闭眼,满心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医生最帅了,但他不是柏树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