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1)

关柏梗着脖子下了电梯, 文旭已经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不过他睡得太熟根本就没听见, 估计文旭也想到了这一层, 打了两个电话之后就放弃了, 转而给他了一个消息。同学会在四楼一个ktv里举行。他起来得晚,底下人估计都到齐了。这些同学当年关系都不是很熟, 高中初中混在一起, 但借着谢青桐和文旭迅速互相地熟悉了起来,一群不知道该把自己当做娘家人还是婆家人的大龄儿童聚在一起鬼哭狼嚎。

关柏揉了揉自己脖子转了弯,下一道墙拐过去就是订好的包间了。出乎他的意料, 门口站着一个人, 也像是迟到了的样子,手还搭在门上, 正准备开门。

关柏没想过再次相遇会来得这么快,他以为傅杨会在这扇门里,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一时间忘记了作何反应,这一眼太长了,长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傅杨的心在疯狂地跳动, 他用尽了自己的理智才能阻止自己将眼前这个人重新拉进怀里。手指按在门板上青筋暴跳,他先开了口, “小柏,好久不见。”

他只一开口,沉寂在血液里的隐痛像一种难以治愈的绝症那样蔓延了关柏的全身,但也只是好像而已。关柏回了神, “好久不见。”

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却像是隔了一条河流。

傅杨不再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让关柏走在自己前面,进了房间。来得人很多,几乎有二十个同学。关柏刚一进门,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尖叫,“班长!!”

江北南坐在最里面,他起身走到了关柏跟前用力抱了一下他,“关教授真是难请!这么多年吴枫他们年年举办同学聚会就你不来。为了把你弄来,我们私底下搞了了个赌局,谁先见到你谁请吃饭来着。”

江北南仍旧戴着眼镜,与当年的样子看起来也就是成熟了一些,倒是没了少年时候身上那一层腼腆,性格也热络了些。

关柏笑着回应他,“来,需要录像吗?录一个发给他们,下回我再回关西,就有人请吃饭了。”

傅杨没插进这样热络的气氛中,虽然他本来也应当是其中一员,傅杨跟身边的同学点了点头,然后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头顶是几盏昏黄的灯,有一盏恰巧落在关柏头顶,他仰望着站在人群中央的关柏出了神。

江北南大笑出声,宁橙子走了过来一巴掌拍掉了江北南的胳膊,“你一个大男生霸占着我们班长干什么?快!班长给我们买糖了么?”

橙子还是一如往昔,蓄起的长发一直垂到腰上,她小腹有些微微凸起,显然是已经怀孕了。

关柏低头瞧了眼她的肚子惊诧道,“怎么回事?我们女神被谁拱了?”

向敏笑,“就你身后那头猪,不过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江北南跟宁橙子倒是出乎意料的走到了最后,当年那单相思的情景已经不复存在,毕业第二年他们就成婚了。

江北南走到宁橙子一边揽住她的腰,“大忙人还是联系不上啊,你那段时间跟失踪了似的。”

关柏一愣,充满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当时太忙了,双拳难敌导师四手。不过红包补给你,连着孩子那一份。”

宁橙子不客气,摸摸肚子,“快谢谢干爹。”

关柏当即发了个大红包给她,江北南拉着关柏入座。每个人脸上都是故友重逢的欣喜,除了傅杨。那些年他不是真的忙,关柏出了国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他躲的人其实只有一个,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离关柏有点远,听不清那边在吵吵嚷嚷什么,只看得见他与江北南一杯又一杯的喝,他们太久没见有太多话要说,傅杨抬起手慢慢喝着手里的一杯酒,厚重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关柏酒量是真的好,他发现这人真的不谦虚,就像曾经他闯进自己的酒桌上,喝倒了一片人,可自己还清醒着能站在雪地里给自己一巴掌,他始终记得那只手落在脸上的时候是多么的冰冷。

关柏坐着的时候姿势总是有点怪,肩颈像是钉了一块铁板,应该是昨天夜里他睡的不好,傅杨放下了手中空了的酒杯。

明天就是婚礼现场了,大家也不能闹得太晚,十二点准时散伙,纷纷握了手加了微信准备回房间,关柏仍旧像从前当班长时那样自觉的善后,江北南像留下帮忙,一夜沉默的傅杨却忽然开了口,“你们先走吧,我帮他。”

江北南有点喝大了,摇摇晃晃被拖走了。终于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关柏和傅杨,关柏其实也喝得有点上头,今天晚上不知道谁出的注意,白酒红酒兑着喝,酒精带来的热气让他的眼尾都是红色,但他尚且还能站得住。关柏其实不喜欢喝酒,因为酒精像是一把钥匙,它把白日里勒在情绪上的枷锁都打开了,他用了三年试图忘记的人就站在他对面,关柏心里有些发紧。

关柏有一点迷糊了,其实傅杨看出来了,他是那样的嫉妒江北南,嫉妒宁橙子,嫉妒向敏,甚至嫉妒文旭……他们能够那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关柏身边,为他而哭为他而笑。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离关柏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像是哽了哽卸掉勒在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

关柏转过了身,直视着傅杨的眼睛,他不怕看见傅杨,可他怕看见自己。

“你……你的背怎么了?”

谁都没想到傅杨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愣了,傅杨紧紧盯着关柏面上的表情,生怕自己一句无关痛痒就触动他隐忍的旧伤。

所有预想中的情绪都没有在关柏身上出现,他只是沉默了一回儿,坦坦荡荡对着傅杨客气的笑了,“有点落枕而已,没什么大事。”

可你以前颈椎就不好。

这句话在出口之前就被砸碎在了喉咙里,没人想提起过去。两人之间的沉默愈演愈烈,张牙舞爪,傅杨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情绪,他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关柏的脸,“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喝一杯?也算是故人相逢吧。”

他这句话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以及不易察觉的撒娇,就像多年前的影子。关柏仅仅是思考了几分钟就有了答案,他站直了身体,“傅总,今天不合适,你是明天的伴郎。”

傅杨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关柏跟他摆了摆手,然后走出了这个房间。

关柏什么都为他考虑好了,唯独没了留恋。傅杨握了握拳,打开了手机给秘书发了个消息,“去找个好的颈椎病医生,我最近就要。”

关柏喝得有点迷糊,数着门进了自己房间。傅杨没说错,他的背确实很疼,这人的身体几经风霜,早就学会了俯首认错,干脆把褥子拉在了地上,衣服也不脱就平平地躺好,顺手拿了电话拨了个号给纪端铭。

纪端铭那边倒是不知道在干什么,听着很嘈杂,他有气无力道,“大夫,救命。”

纪端铭喊了一声,“等等,怎么了?”他换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嘈杂声小了很多。

“背疼。”关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睡地板吧你,上次给你配的药还有没有,去自己贴上,明天我去找你再给你开点药。”

关柏答应道,“行,我手麻,你继续浪。”

“等等,我好像看见你那个朋友了,你跟我说实话他成年了么?”

关柏冷笑,“他当然成年了,就只有你长得显老。”

傅杨其实就住在关柏旁边的房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关柏僵直的脖颈,他猛得坐了起来,然后出了门。

他得去看看,傅杨近乎是一种自暴自弃的状态,他一边走一边想,反正情况也不会再差了。

关柏其实躺着迷迷糊糊都快要睡着了,门铃却被人按响了。他无奈地爬了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还穿着睡衣的傅杨。

“怎么了?”关柏皱眉问他。

傅杨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房间,里面没人,他提着的心落下来一半,“我担心的颈椎疼,”他顿了顿,“你大学的时候,经常颈椎难受到手麻,药我都还留着……我随身带了点,也许……你需要。”

关柏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样的眼神让傅杨觉得有点冷,片刻他却让了开来,“那就多谢了。”仿佛那冰冻的眼神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我帮你贴?”傅杨试探着问他。

关柏沉默了一会没拒绝,然后坐在了椅子上,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将脖颈露了出来。

傅杨将药膏拆了开来,在手心捂了捂,才慢慢涂在了关柏的脖子上,这是他肖想过无数遍的人,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没人比他更清楚。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给人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傅杨盯着关柏有些长了的发梢,忽然无法自控的开口,“你这些年过得好么?在那边……还习惯吗?”

有人照顾你吗?你有没有遇见什么别的人?你……想过我么?你还爱我么?可惜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够问出口,他只能挑捡一个最隐晦。

手掌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关柏坐直了身体,手心的药膏其实早就化了,傅杨站在他身后低头近乎痛苦地看着他。

“还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傅杨咬着牙,近乎吞着血,“小柏,我很想你。”他没敢等关柏的答案,只一个目光他就遍体鳞伤。傅杨转身出了门,关柏也没去送,没人比他更了解傅杨,不论是从前还是过去,关柏知道傅杨这是后悔了。

可那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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