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1)

关柏拎着行李箱出了许彦家, 走之前帮这人打扫了卫生,许彦跟他摆了摆手, 让裴远送他去了机场。

裴远在前排一路无话, 神色再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或是带着一种年长者对于晚辈的纵容。自从许彦出了事, 裴远像是被人打了七寸那样,从前他尚未意识到这七寸是什么, 如今再看却好像都明白了。可惜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许彦回来就是为了捏碎他的心,他奔向他的新天地,而裴远却被自己的那颗心拽入泥淖。

许彦没来送他, 他还得去公司。裴远停了车, 他回头,“到了, 路上小心。”

关柏点了点头,客气道,“多谢裴总了。”

裴远脸色不算好,只点了点头,关柏不知道怎么, 总觉得裴远对他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可他也没什么心思理他,转身下了车, 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他坐上了飞机,心中怅然。他要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低头看了一眼远远靠着一条细细的登机口连接起来的候机室。摧心剖肝的些时候过去了,他只觉得满心麻木, 觉不来喜也觉不来悲。临行前他收到了老教授发给他的邮件,关柏直言自己不愿意跟着团队一起从北京走,教授无法,给他发了伦敦那边实验室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在舷窗上比了比,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关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傅杨觉着怎么都喝不醉,他踩着不甚清醒的步伐,三更半夜又生生走回了公司。公司保安不敢拦自家醉醺醺的总裁。傅杨晃悠着按了电梯,我得去找关柏,关柏在什么地方?天这么冷,他去哪了?

他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里面空空荡荡,他没有忘记那天在这里被摔碎的心,傅杨怔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所有的人都睡了。傅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把自己逼疯,关柏在的时候他就像是扎了根那样,如今他不在了,他才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

他想地出了神,办公室门忽然被敲了敲,他迟缓地转过头,背后站着裴远。

裴远保持着敲门的姿势,问他,“怎么还在公司?”

裴远也不算好,要是傅杨没喝醉,他应该能看出来裴远也是双目猩红,满身颓然。只可惜傅杨什么都看不大清楚,裴远对于关柏傅杨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心里清楚,看傅杨脸色不对,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你再不来公司,我就累死了。”

傅杨垂了垂眼睫,“那你先告诉我关柏在哪?”

这些年傅杨跟着裴远在商场上来往,几乎是无往不利,他也越来越老成,任谁见了都夸他有傅宁海年轻时候的影子,他自己也这么觉得,这样稚气的交换已经在他身上消失无踪了。

裴远忽然心里一软,这个样子的傅杨,太像几年前刚来的时候了,那时候他才十八岁。他换了个姿势与傅杨并肩靠在办公桌上,毕竟他不想说的只是许彦家的位置,如今关柏已经走了,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去南方了。”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他手掌下的肩膀却忽然颤抖了一下,傅杨缓缓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许彦让我送他走的。”裴远有一点尴尬,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傅杨的拳落在他的脸上。

裴远被傅杨打蒙了,他还没说话就看见傅杨的眼睛几乎血红,他咬牙道,“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我在找他。”

裴远听完不由得气笑了,捂着脸站直了身体,然后掸了掸西装,“傅杨,你是只有三岁吗?”

“我告诉你,然后呢?你去找他?”

“你是觉得他走了这件事情怪我们都没跟你说?还是怪他运气不好,你没接到他的电话?”

这些话近乎是□□裸将他那个不敢触碰的伤口揭了开来,傅杨无言以对,他握紧的拳松了开来。

裴远往后退了一步,“你再不回公司,我就只能给傅叔叔打电话了。”

傅杨什么都没听进去,他转身要出门,裴远觉得傅杨脸色不对,他伸手抓住了傅杨,“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杨身上传来滚烫的体温吓着了。

“傅杨!”他正色道。

傅杨伸手想挣开裴远,可惜实在是没了力气,他半跪在了地上,裴远将人架起来,“你怎么回事?去医院。”

傅杨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我要去找他。”

裴远被他缠得怒火中烧,干脆放了手,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手脚并用往电梯门口爬。

裴远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赶不上了,关柏昨天早上就走了。”

是啊,我赶不上了,这样的念头将他砸得再也起不来身,他终于停下了,晕在了电梯门口。

裴远觉得自己真是欠了傅家人了,打了楼下保安电话将傅杨一个120扔进了医院,他早就应该去医院了,他烧得浑身滚烫,可自己却一直没发现,这两天酗酒失眠无疑雪上加霜。裴远百忙之间抽出点时间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傅杨不见了。他伸手按了按眉心,然后拨了一个电话。

他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挂着吊瓶躺在医院里,医院里泛着森冷,哪怕是有厚被子也没用,他忽然就有点明白关柏为什么那时候总不愿意在医院里呆着了。他自己拔了针头,然后裹了裹大衣,他径直打了车去机场。

就近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他坐在候机室里垂着眼睫,他应该还在发低烧,身上忽冷忽热,嘴唇苍白干裂。手机忽然响了,是齐嘉的电话。

很久没见了,其实齐嘉一直在给他发消息,可他从没回过,今天齐嘉终于忍不住了,都了断吧,都了断吧,他接了电话。

“喂?”

“傅哥,你能给我个准话么?”齐嘉那边的声音听着很疲惫。

傅杨低头扫了扫自己的膝盖,“齐嘉,你知道么,我跟关柏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跟我一起来的北京,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五年,那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他闭了闭眼,“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我都没能解决,我也没能让他有安全感……”

齐嘉像是听不下去了,“傅杨,你别说了……你……”

傅杨并没有如他的愿停下来,“他为了我牺牲了很多,齐嘉,是我对不起他。”

齐嘉说不出来话,只听得见急促的呼吸声。

傅杨睁开了眼,他的眼睛一直很好看,狭长上挑,如今垂下来眼底全是苦涩,“齐嘉,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我现在给你答案,我喜欢你因为你太像关柏十八岁那时候了,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他就没离开我……”

对面的电话挂了,傅杨合起来了手机,恰巧登机提醒已经响了起来,他走向登机口。可傅杨到底还是没想到一下飞机就见到了沉着脸的傅宁海。

他本来是想直接去关柏家,可看傅宁海的脸色,他只能乖乖坐进了傅宁海的车。

傅宁海没有在外面发脾气的习惯,傅杨坐在后排轻声道,“爸。”

傅宁海没回答他,一路开车往家里走,傅杨见状也就闭了嘴。

傅宁海满肚子火气,自打他接到了裴远的电话,他就只想给傅杨一巴掌。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把工作当儿戏。裴远没跟他说关柏的事情,只说他估计回关西了,傅宁海让他帮忙查了傅杨的航班号,直接就来机场堵人了。可见了傅杨站在大厅里的样子,他又犹豫了,很明显傅杨还在生病 ,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满脸颓然,瘦得颧骨都清晰可见,再没有半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将车停好,然后下了车,傅杨还坐在后排沉浸在思绪里,傅宁海敲了敲窗户,他像是惊醒一样,抬起了头。

“跟我回家。”傅宁海撂下一句话就转身走向房子。

傅杨推开车门,也跟着傅宁海进了门。

刚一进门,傅杨就迎面受了傅宁海一巴掌。傅宁海的手劲不轻不重,像一个无声的警告。傅杨早就料到了,他躲也不躲,顺势跪了下来。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爸……”

傅宁海转身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看着自己着不争气的儿子,“傅杨,我打你是因为你不知轻重。”

傅杨跪着不说话,傅宁海接着道,“你一日不去上班,你知道落在裴远和其他同事身上的工作有多少?一日不去你知道那些股东都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在傅杨心上,他还是叹了口气,“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傅杨抬起了头,骤然红了眼眶,“爸,我跟关柏分开了。”

傅宁海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是你们自己走散的?”

傅杨说不出话来,“我……”

傅宁海也算是过来人,他与章青年轻时便差点不得善终,更何况他的儿子喜欢的还是个男人,“傅杨,你既不好好留住他,也不好好把心放在工作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人比一个父亲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关柏前天回来了。”他没让傅杨去,也没让他不去,只是将儿子扶了起来,“后天就要过年了,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我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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