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尖叫与鲜血(1/1)

接着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位先前还骄横跋扈的沈小姐如同见鬼的表情, 那涂着指甲油的手指甚至开始颤抖, 如同风中摇曳的火烛。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几乎快要尖叫起来。

谢九心中急的大骂:你问我,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这帮有钱人闲的每天都开晚宴聚会吗。他迄今为止仅参加过的两场晚宴里,就这么巧的偏偏遇上了同一拨人。如果neil来了他们几个人是不是就能来一桌斗地主或者麻将三缺一了?

众人一齐看向手指的方向——穿着侍者服的黑发女人脸上仿佛开上了调味铺, 什么颜色都有……几乎看不清真正的脸色。两只黑色的眼珠巴巴眨着,一脸无辜。

“沈小姐,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周家二姐小心翼翼的开口。她好奇的瞧了瞧站在队伍最后的谢九,又看看一脸惊恐的沈小姐, 神情疑惑。

“小炸弹”挥手把助手递过来的包包甩开,她惊魂不定的紧盯谢九,从他戴着的黑色假发再到那一身洁白的侍者服,然后蹙紧了眉头。

“他……这个人在这场晚宴里是做什么的?”

“她是临时调过来讲解画作的向导,之前应该是宴会举办方聘请的服务生。”

周家小姐用手背使劲擦过脸庞的伤口, 又挥开两个妹妹的搀扶执拗的站起。面容也重新变得冷傲。脸上那抹渐渐浮现的巴掌印和白皙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沈娇小姐认识他?”

“呵, 岂止是认识……”

沈娇把口金包表面攥出深深的褶皱,又猛地松开手,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看着周家三位噤若寒蝉的大小姐。

“你们先去换衣服吧,等晚会结束了可就玩不尽兴了。”

周家三千金们如获大赦,飞似沿着通道内侧快走, 最后身形在拐角处彻底消失。谢九注意到领头的周家小姐用那双冰眸仔细瞧了他一眼, 又如夜里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

沈娇一幅难得施恩的样子,又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谢九。

“既然是这里的服务生, 那就跟我一起来大厅吧, 反正你也是闲着不是么?”

沈娇换了一个亮粉色的绸缎小包拿在手中。

她身着显身形的丝质长裙, 迈出的一步都正好顿在另一条腿前面——那样能让她的胯看起来像是小了一圈,腰肢则显得更加柔软诱人。

而旁边的男助理则把一个黑色的水桶包递给他,谢九只感觉手中一沉。那水桶包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挂在手腕上几乎能深深陷进肉里。

旁边的男助理却心安理得的一推他肩膀。

“快跟上沈小姐,别慢吞吞的。”

世界上最惨的事是什么。当你嗑着瓜子被戏文里傻帽的表演逗得哈哈直乐时,突然有个人拍拍你的肩膀,说喂,你得赶紧上台了。你一脸懵逼,问他什么意思。那人却一脸严肃的指着戏里的傻帽说,那是你的角色。

谢九袖子里揣着刚才借口去厕所顺回来迷你折刀,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娇后面重新走进晚宴会场。

在一众珠翠罗绮中他就像一个不起眼的小斑点,而不知什么时候,沈娇带着他来到了先前那位郑伯伯的面前。

“哎哟,这不是娇儿吗,最近还在忙那些艺术哲理呢,你伯母老是问我你的情况,真是甚是挂心啊。”

“郑伯伯说笑了,不过是平时随便看一些解闷逗趣的东西。主要家里也希望我能接手一些事物了,我还不是借着这功夫来偷懒。”

沈娇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柔声道。

“不过近几年拍卖会是越发的多了,您二老不愿意去那种叫买叫卖的俗气场合,倒是错过了不少好东西。这不,最近我正好在拍卖行看见了一幅旧时大画师亲手绘制的山河图,我拿着是暴殄了天物,不如改天让人装裱起来再给您拿过去。”

沈娇轻声细语,一席话说的郑伯伯展颜大悦。只是途中那浑浊的视线又似有似无的飘向沈娇身后。

沈娇顺着那视线回头,转过来后脸上更加笑意盎然,她状似无意道。

“不知道今天这次晚宴上的哪张画能有荣幸被郑伯伯看上?”

“画呢,目前是没有,不过倒是有其他有点意思的玩意。”

沈娇轻声一笑,随手拿过侍者端着的一杯酒递给谢九。

“给郑伯伯端过去。”

紧接着,沈娇又俯下身在谢九耳边一字一句道。

“不想被当场揭穿身份的话就给我赶紧过去。”

——总有人要去当戏里那个傻帽。

谢九这才明白执行小组对他意味着什么。有了执行小组的金字招牌,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特殊执行员,眼镜男和艾尔能为他拼上性命,联邦上级赶着抢他来给他开庆功宴。

而掩藏小组身份后,他立刻变得一文不值。在晚宴上只能顶着一个陌生女人的id卡,别人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像街边一枚被丢弃在井盖上的游戏币,然后被人踩来踩去。

谢九接过玻璃杯,一步步走向老头。

几步的距离他却走的很慢,与此同时,他也在盛满酒液的玻璃杯表面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谢九拎着沉甸甸的水桶包,手中的酒液也跟着一晃一晃。

老头凑近他时,谢九甚至能隐约闻见那张嘴中的恶臭。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来的女人从他身后风似得走过,有意无意往他的方向一撞。

这一撞倒好,谢九连人带包正好撞在老头身上,老头眼神一紧正好搂住了谢九的腰,可随之而来的却被玻璃杯中的酒液泼了满身。

全场哗然,老头熨烫平整的绸面瞬间被印染一片,脏的不成样子,甚是扎眼。晚宴是不能继续参加了。

谢九抬眼一看,刚才过去的背影赫然是梅姐。老头盯着谢九想发作,又看着他挺翘的臀部按捺住怒火。

而沈娇在旁边亭亭而立,云淡风轻的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

“我看哪,就是有那种心比天高的蠢东西在肖想些有的没的,这不,一个没注意就献媚献到您面前了。这要传出去还以为您对她有什么想法呢。”

沈娇摩挲着细嫩的手指,眯眼道:“都知道您吃素斋,心慈手软从不忍杀生。不过这种不懂规矩的玩意可不能惯着。就让小辈替您教训他。”

“他脏了您的衣服,我就毁了他的脸。”

谢九只感觉一股冷液从脖颈滑过,紧接着是一股微醺的味道,他有点睁不开眼睛,抬手便擦了擦额头上的液体,然后舔了下舌头——是酒。

那里面还带着冰碴子,酒液更是冰凉刺骨。

谢九知道在场的全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所以现在要无比狗腿的给老头和沈娇赔不是,还是将功补过带着满脸色欲的老头上楼换衣,然后任由他上下其手。

或者干脆赶紧捂着脸,灰溜溜的从这个本来不属于他的地方赶紧逃走。

谢九从没想过自己会和现在的所有人扯上关系。

他曾经设想过以后的生活,反正他从脏街孑然一身的出来,关于未来的最好设想也就是白天在商场的体验店里蹭电动游戏玩,晚上去夜场给人当打手,实在不行就在街上摆个推车摊子烙大饼。

烙着大饼也能很快乐。

等夕阳西沉的时候,他就一边抽着烟,一边收拾摊子。然后看街对面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富家少爷和千金们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载歌载舞。

等那些人喝的烂醉如泥不成人形从别墅大门出来时,谢九就凑上去帮忙拎个包赚点小费……这是他当时唯一想到会和这些人产生联系的事情了。

谢九拿起摔在地摊上的玻璃杯,然后猛地砸在自己脑袋上。鲜血迅速流进了眼睛,他看着沈娇,笑了。

“满意了吗?”他轻声说。

“这里流着的是和你们一样红的血,看清楚了吗?”

谢九眼前也是一片血红,周围的人在他视野中仿佛全都沐浴在一片红色中。

谢九心里从未有过的冷静,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受够了任务的约束,一直有人对他强调要注意大局观,要忍辱负重。

他们总说:忍一时海阔天空。

所以他受了委屈装作总要装作若无其事,别人打向他左脸时,还要狗腿的把右脸转过去让别人再打一下。

那个女人受委屈以后会躲在杂物室偷偷哭泣,谢九倒是不哭。以前胖子在的时候他就和胖子缩在出租屋里打打电玩,胖子不在的时候他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一包接着一包抽烟,抽完了就拍拍屁股跳下来,继续该干嘛干嘛。

梅姐把他当成窝囊软弱的受气包,老头把他看作给钱就卖的应召女郎,周家三千金言语里都隐隐有鄙夷之意,沈娇以为抓住把柄后她就可以恣意妄为,生杀予夺全凭一念。

凭什么?

谢九仅剩的东西就只有这些,艾尔和周胖子可能为他丢了性命,江彦现在不知所踪。他在迄今为止的人生里认识的那些人都因为他的原因而遭受危机,可有些人依然不肯放过他。

这些人拥有他曾经所奢望的一切,却还想抠走他指缝里的一枚仅剩的五分钱硬币。

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死死捍卫它……即使付出任何代价。

谢九突然想到,也许这次宴会过后,自己隐姓埋名去街边推个摊子卖大饼也挺好的。在场这帮人估计也没那闲心去犄角旮旯抓烙饼的,从此以后他唯一要担心的事就是遇到城管时得赶紧把轮蹬的快一点。

然后到晚上的时候就在屁股下面垫一张报纸,在公园边看老太太们跳广场舞一边抽烟,等她们跳完估计他也能抽完一包烟,掸掉身上的灰尘后再用零钱去小卖部买瓶汽水带回去喝。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沈娇怔愣在那,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真正的害怕……她小腿痉挛,感觉再呆在这一秒,就会被面前的人毫不犹豫的杀掉。

谢九用指头沾着自己额头的血往她脸上抹去。

“还是热的,你感觉一下?”

沈小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臂撑在后方的桌面上,桌布连带着玻璃杯和镶银小碟摔落在地。

有的名媛捂住嘴巴,一时间竟没人敢靠近这边。谢九随后拽起那老头的衣襟。

“你也看见了?”

那老头脸色发白,几乎所有血液都聚集在被勒紧的衣领处。

任凭他权势极大,此时也感受到了本能恐惧。

“求……求你。”

谢九丢开老头,沿着他走的方向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全部都向后退去。满脸的血震慑到了现场所有的人。

余光看见人群中几个保镖大步朝这边走来,谢九当机立断向后退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后退一步,两步……人潮也向后退去,反而阻挡了保镖们前进的步伐。

谢九一开始还有意保持平稳的速度,后来就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脱掉鞋直接光脚在地上跑起来。

“……快,快给我抓住他,一定给我抓住他,我准许你们使用武器!出什么事我担全责,绝对不能让他跑到休息室去!”

沈娇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手仍撑在桌子上,她尖利的叫嚷着,声音几乎快要把玻璃震碎。

谢九知道现在自己绝对不能死,艾尔和胖子还在等着他去救他们。小组现在还需要他!还依旧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刚才自己砸的那一下只是效果唬人,其实并没有真正伤的深层皮肤组织。现在血早就不流了,谢九匆忙用手抹过眉头和眼睛上的结起呈片状的血痂。

他知道如果想活着离开这里,现在就急需一个权势足够震慑住在场所有宾客的人物,然后通过那人再把自己带离这里。

谢九握着迷你折刀一路狂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贵宾休息室……贵宾休息室。”

谢九猛地撞开门,眼前因为剧烈运动而止不住的发黑,他用刀直接抵在正坐着看书的人脖颈。那人不慌不忙的阖上书,温柔的瞧他。

谢九瞥了眼那书封皮印着的几个字:《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他摇摇头把一些荒谬的设想抛在脑后,低声道。

“你先站起来,然后跟我一起出去。”

“你需要包扎。”

谢九心想这人可真厉害,他现在拿刀抵着人家,怎么看都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而那人最先说的一句话而是让他包扎。

再向上一看……戚泽霖。

最后还是没拗过戚泽霖,谢九在出去的时候头上已经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圈。他特意垂眸看了眼戚泽霖的双手。

那手指上光洁如初,没有任何伤痕。

走了几步,谢九突然开口道。

“喂,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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