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 5】(1/1)

“正经的?”春老爷转动着指间流光溢彩的翡翠戒指, 言语夹杂着说不明的委屈:“为父哪里不正经了?”

春承才不上当,猫耳药罐被她捧在怀里, 矜贵的小少爷生得俊眼修眉, 一颦一笑漂亮得过分:“爹这是在逗我?”

‘父子俩’对视了有一会儿,春老爷败下阵来,喃喃道:“承儿还真是用心了?”

“不然呢?”春承脸色缓和, 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眼睛绽开笑, 她一笑颇有种春暖花开的意味, 眉眼与故去的春夫人有九成相似:“春家少奶奶,不用心哪行?爹到底帮不帮我?”

春霖盛被她乍现的笑颜晃了眼, 眼角不知何时泛起点点湿润。谁无少年时?少年时的他不也是满心满眼想的是哄心上人欢心吗?可惜, 再深的眷恋, 那人终究没陪他白首。

面对与亡妻肖似的女儿, 春霖盛捏了捏眉心, 宠溺道:“好, 爹帮你。”

春承心细如发, 自然没错过爹爹一闪而过的伤感, 知他因何伤感, 便更不能由着他陷于往事。

她眨着亮晶晶的眸子, 忽闪忽闪如天上最璀璨的星,星光闪烁, 照得人心情不知不觉好起来,春霖盛煞有介事道:“她故意捉弄你,你心里欢喜却万万不能教她知道。相反, 你还得……”

桂娘听得面带笑意。笑过之后,望着少爷熟悉而陌生的侧脸,心思越过千重山,时光倒流,回到那凄风冷雨的年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乱当头,红尘楼闹哄哄不得安宁,作为风靡八府的艳姬,若无意外,她会被送进总督府做第三房妾室,可意外就那样发生了。

这是上天的警醒,是命运馈赠的良机。她绝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与其清白不保一生做砧板上的鱼肉,不如拼得鱼死网破闯出这座红尘楼!

她要走,自有人来拦。

桂娘低头细细查看那双白净的手,年复一年,她已经记不清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浑浑噩噩,为了自由,她杀红了眼,热血沸腾,脑子里唯有一念:就是死,她也要闯出去!

没人想到年仅十六的小姑娘拥有一身极好的功夫,可再好的功夫,双拳难敌四手,她重伤倒在长街。

夜里大雨瓢泼,车夫一跃而下:“夫人!有人拦路!”

丫鬟撑着伞侍候着女子款款走来,淡淡的花香冲撞了浓浓的血腥气,她从迷蒙中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镇定自若的眸。那女子浅笑嫣然:“你会武功?一刀下去,能杀多少人?”

再温柔不过的口吻,裹着一股蔑视生死的霸道,她不得不抬头,不得不开口:“夫人救我,我一生愿为你驱使。”

色与魂授。她拼死逃出吃人的红尘楼,转手心甘情愿地将一生献给这个女人。

近乎荒唐的决定,那女人却是不应:“我不要你的一生,我有一子,我救你,你护她三十载,恩情两消,如何?”

“好……”

她被轻柔地抱起,鲜血染红女人雪白的衣裙,她躺在她怀里听她发号施令,追击而来的杀手死在春家护卫刀下。

风雨大作,女人柔软的指腹抚摸她的唇:“你是那楼里出来的?怪不得,生得如此娇艳。从今夜起,我把承儿交给你,你就是她第二条命,断不能折了。你得好好活着,等你醒来,我有一份礼物送你。”

她轻轻合上她的眸,温暖的掌心覆上来的那一刻她很想哭。

她红了眼眶,昏睡前女人的轻叹声飘进来:“想哭,就哭吧。怪不容易的。”

她忍着不教泪冲出眼眶,心里因着鲜有的怜惜缠缠绵绵地落起了雨。

三日后,她从鬼门关回来,红尘楼付之一炬。

她睡了三天三夜,红尘楼的火烧了三天三夜,女人拿着帕子轻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泪:“这礼物,喜欢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再不是劳什子八府艳姬,懂了吗?”

汽车行驶到家门口,桂娘从回忆挣脱出来,眼波微晃,情意也跟着微晃。

金乌西沉,天边晕开好看的橙色,车门被打开,桂娘小心搀扶着人下来。

白袍翩翩的春少爷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抱着她的猫耳罐往东院走,迫不及待地想要实践一番。

走到半途,长腿顿住,春承小心闻了闻衣袖:“桂娘,我身上香不香?”

桂娘一时情切,指尖爱怜地划过她侧脸,眸光含着宠溺:“香。”

“那我就放心了。”

踩着一地金芒踏足东院,春承紧张地理了理衣领:“桂娘,我这样子,好看吗?”

“实在是不能再好看了。”

得到夸奖的春少爷眉梢浮动着喜色:“桂娘,你帮我喊秀秀出来可好?就说我在东院西南角的紫竹林等她。”

桂娘点头,犹不放心地为她抚平微翘的两根头发:“少爷难得动心,既然决定了要喜欢,要好好珍惜才是。需知道,有些人哪怕动心,这辈子都没开口的机会。

两情相悦乃世间最浪漫之事,至小姐待你情深,你可不要胡乱将人欺负了。”

春承长身玉立,眸色清亮:“我虽爱玩,亦绝非轻浮之人。桂娘大可放心。”

“那我去请人了?少爷不要乱跑。”

春承哭笑不得:“桂娘,你再不去我可要着急了!”

桂娘唇边漫开浅笑:“真该让至小姐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毛毛躁躁,哪有素日半分稳重?”

“桂娘这话大错特错。”春承绕到她身侧,歪头道:“秀秀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哪能我稳重她就喜欢,毛毛躁躁她就不喜欢?我如此,还不是为了她?”

“我毛毛躁躁她或许更喜欢,桂娘可知为何?”她自问自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心里惦念她,她哪有不喜之理?”

桂娘听得又欣慰又羡慕,转身自去请人。

见她肯走,春承放心地蹲坐在紫竹林,随手折了树枝在地上写字,借以打发时间。

东院,至秀忙着指挥书墨捣药。

捣药一事她更习惯自己动手,奈何书墨一心顾念她的伤势,自告奋勇包揽所有差事。不好打击小丫鬟的热情,至秀只能由她。

“少奶奶。”桂娘站在门口。

看到她,至秀目光忍不住往她身后望了眼,没见到想念之人,她神色从容:“桂娘来此所为何事?”

念及在紫竹林蹲墙角的少爷,桂娘扯了扯嘴角:“少爷在竹林等您。”

春承?

至秀长睫微眨:“多谢桂娘,我知道了。”

回到闺房快速换好崭新衣衫,至秀揽镜自观,问道:“书墨,我这样子去见她,可以吗?”

书墨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再度被自家小姐粲然的笑容晃了神:“小姐放心吧,少爷肯定会喜欢的。即便不打扮,小姐都是最美的。”

“是吗?”至秀笑了笑:“我去找她的事你不要告诉娘。”

“小姐,这是为何?”

“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西南角紫竹林,清风阵阵,彼时暮色微沉,春承等得心急如焚,嘀咕道:“怎么还没来?”

久等不来,耐性快要耗尽,丢开青皮树枝,起身就要穿过石门,没防备拐角处有人匆忙赶来撞进她怀里。

春承身子微仰,倒退半步,待闻到那股熟悉的清香,心尖一颤,急急上前揽了人腰肢免得跌倒。

低呼声起,至秀毫无准备地重重跌进她怀抱,没想到和她会是这样的见面方式,思来想去仍是担忧占了上风:“怎么样?有没有撞疼你?”

春承脸色微变,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一手捂着心口:“疼!”

“疼?”至秀最听不得她喊疼了,面上生出两分慌乱:“我、我不是故意的……”

“秀秀,你怎么回事?我急着去见你,你倒好,上来就撞得我好疼啊……”春承拧着眉,俊俏的小脸写满了不开心。

至秀被她说得面上生出两朵红霞,低声道:“我…我也急着来见你啊。”

她一副歉疚心疼的表情:“是我错了,不然,我帮你揉.揉?”

为免被看出破绽,春承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可怜兮兮道:“还是好疼。”

至秀一颗心被她弄得摇来晃去,如海浪沉浮的小舟,心疼地眼尾泛开点点红晕,掌心轻抚在她痛处:“那这样呢?”

“这样……”春承细细感受着她的温柔,身子不知怎的生出另外一种不适,她的手不老实地抚在少女细腰:“今天,有没有想我?”

“有呀。”至秀任劳任怨为她轻.揉心口:“撞得很厉害吗?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看看?春承眉心一跳,看看不就彻底露馅了?

她不说话,至秀急得就要拉她回房验伤,春承赶紧捉了她的手,不情不愿道:“还好,没那么疼了。”

“真的吗?没骗我?”

春少爷心虚地转过身,走出两步回到竹林,冷哼一声:“你中饭故意不来,晚饭还要不要和我一起用了?”

至秀垂眸在原地停顿片刻,直到身子漫上来的酸软退去,这才柔顺地走到她身边:“你知道了呀?”

“我当然知道了,我不仅知道你在故意捉弄我,我还知道我想你想得不得了,而你呢?你上午听了我表白,中饭就敢不来,你以为……我没有你活不了吗?”

起初气势十足,越说声音越弱,至秀见她一副乖巧模样,思及话里深意,心里甜得不行:“你是想我,所以才和我生气吗?”

“胡说!我和你生气是真,才没有想你!以后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管不了你就是!”

她作势抬腿,至秀踮起脚尖在她脸颊快速落下一吻:“我以后不捉弄你了,我想被你管着,你不要生气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