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1)

在越南的三次见面的开场,似乎重叠了。裴辛夷分不出每次握手的细微差别,只知道这次想念他的心,比过去任何一次都难隐藏。

她的声音在颤抖。

阮决明松了手,淡漠地问:“冷咩?”

裴辛夷轻轻摇头,“进去吧。”见他点头,她从旁边走过去。

阮决明转身跟上去,不自然地转了下狼首戒指。三秒后,他脱下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裴辛夷一怔,转头去瞧他。

“手这么冷,不知多穿一点?”他冷声说着快步走在了前面。她握紧了拢紧了衣领,紧抿的唇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只是几步路,他也要照顾她。他还是在意她的。

可转念又想到,只是因为她是他小孩的母亲。

客厅里壁炉烧得正旺,很暖和。有好些打扮入时的客人分散在各处闲谈,想来是暗中和阮家交往甚密的越南一些官商家庭的亲眷。

门口候着两位负责接外套的佣人,裴辛夷将身上两件外套递过去。抬眸看见不远处一位拿着香槟杯的女人正注视自己。

阮决明朝女人走了过去,同她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老六。”听见裴怀良的招呼,裴辛夷才收回视线,走到家人身边。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门口守着一位马仔。裴怀良同他说了一句,推开了门,引着裴辛夷一行人走进去。

阮商陆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倾听一位青年说话。余光瞥见来人,他抬手示意青年稍后再谈,杵着狼首权杖站起来。

裴安胥用越南话问好。曾念略显局促,两个小孩更是如此,半躲在长辈身后,颇为警惕地打量坐在角落的马仔们。

阮商陆不甚在意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了裴辛夷身上。

她上前些许,颔首道了声“佛爷”,转而介绍起身旁的人,又对小孩们说:“这是阮生的阿爸,问佛爷好。”

小孩们有些惧怕这位老人,犹犹豫豫地喊了“佛爷好”。

“好。”阮商陆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你们出去吧,裴六里留下。”

听了裴安胥翻译,裴安菀小声唤“六姊”,看着裴辛夷的眼神满是担忧。

裴辛夷轻声说:“冇嘢,我等一阵去找你们。”

阮商陆这才留心去看了眼小女孩。他打开抽屉抓了一把糖果,杵着权杖走过去,稍稍俯身,笑说:“小女孩,吃糖。”

裴安菀去瞧裴辛夷,后者鼓励般地说:“要讲乜嘢?”

裴安菀用双手捧住了这把糖果,轻声说:“唔该晒。”

裴安胥虚揽着曾念和两个小孩走出房间,马仔立即关上了门。裴安菀更加担忧,甚至可以用愁容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

裴安逡拉住她,把手附在她耳边说:“你在家的时候这么劲,怎么到这里就讲不出话了?”

裴安菀瞪他一眼,压低声说:“你不觉得这里好危险?而且这么多人,我们……被发现点算?”

“嗱,里头那位是阮生的阿爸,也就是你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啦。”裴安逡拉住裴安菀的手,轻轻一握,“我们是来玩的耶。”

阮决明朝他们招手,喊的却是“裴五”,“正巧,我们说去外面逛一逛,你一起?”

他说的越南话,令两个小孩倍感陌生。再看他身旁笑得开怀的女人,裴安菀皱起了眉头。裴安逡亦觉奇怪,悄声问:“点解他们离得这样近?”

裴安菀抿唇不语,看向阮决明的眼神里含着生气。

他们跟着裴安胥走到阮决明一众人周围,只盯着阮决明看。可阮决明并不看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

裴安菀担忧、疑惑、生气,这下又添了一分忧郁。情绪过量,她整理不过来了。还好裴安逡牵着她,暗暗给予她鼓励。哥哥总算有了点儿哥哥的作用。

裴安胥原以为阮决明他们打算去冬猎,询问了具体的,了解到是去马场玩。他向曾念说明,问两个小孩愿不愿意去。

阮决明这才讲起白话,“两个仔仔会骑马,同我们去玩咯,待在这里也闷。”

裴安胥附和,鼓动曾念带两个小孩一道去马场,还说:“念姨,你该看看阮生他们的马场,岛上的俱乐部完全比不了。”

曾念瞧见小孩们期待的眼神,思忖片刻,说:“外边冷,我就待在这里。你带他们去吧。”

“也好。”裴安胥对小孩们说,“同五哥去骑马,让妈咪留在这里好不好?”

两个小孩互看一眼,裴安菀做代表,点头应好。

阮决明对越南朋友们解释了两个小孩的官方来历,对曾念说:“我们走先。”

裴安菀看着阮决明率一行人走出去,也不管她和八仔,鼓了鼓腮。裴安逡深知她的心思,耳语说:“菀菀,六姊在人前也是这样,我们应该充分理解并尊重他的做法。”

裴安菀思索一阵,肯定地说:“八仔,你终于讲了一次对的话。我赞同。”

不算上同行的马仔,他们一行有八人,除了阮决明和裴安胥,都是第一次来村寨。他们选择步行去马场,可以领略沿途风光。

裴安胥想加入阮决明他们的谈话,可顾及两个小孩,慢吞吞走在后面。天气晴了一点儿,像是河内的阳光终于移到了偏僻的山野,穿透乌云而洒落。

他不禁想起上次来访的时候,四姊还和他争吵。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还能维系多久?

“物是人非。”他叹息。

裴安菀听见他说话,问:“乜嘢?”

裴安胥轻摇头,“累不累,五哥背你?”

“我又不是三岁!”裴安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许是距离拉得太远,阮决明等人停下脚步。裴安胥注意到了,扬手说:“没事,你们走你们的。”

阮决明静默地看了他们数秒,走了过来。裴安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走进了,阮决明说:“菀菀,我背你?”

裴安菀努力撇下唇角的笑意,淡然地说:“点解?我可以自己走。”

阮决明轻笑一声,“还要走一阵,你穿皮靴,小心磨痛了脚,不能骑马。”

“那……”裴安菀眼眸一转,抬起下巴说,“你背我咯。”

阮决明笑着蹲下,反手招了招,让她伏到背上。裴安菀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趴到他背上,却不想他一下子站起来,吓得她赶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阮决明笑出声来,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菀菀,开心咩?”

“点解开心?”裴安菀贴着阮决明的侧脖颈,闷闷地说。

“哦?不开心啊。”

“你让我觉得……你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阮决明暗自叹气,“菀菀,我不能让你们有任何危险。”

裴安菀蹙眉说:“不认识我们就是安全咩?”

“你很聪明的,应该明白点解妈咪那么做,我也一样。”

“我知啊,我和八仔都知。可是,”裴安菀顿了顿,抬眸看向远远走在前面的人们,“那个女仔是谁?点解你和她那么亲近?”

阮决明一愣,“妈咪让你问的?”

“乜嘢?妈咪不知啊。我在问你。”

裴安菀同他说了一会儿话,渐渐消除了些许隔阂,像以前相处时那般,轻轻捶他的肩膀,略带威胁意味地说,“快点讲啦!”

阮决明无奈地轻笑,“算是我的同事,我们共同参与了一个项目。”

“乜项目?”

“唔……越南海拔高的地方也是会下雪的,你知咩?有一个叫萨帕的小镇,冬天会下雪。我和‘同事’们呢,在萨帕建度假酒店。酒店完工了,要去验收成果对不对?他们从西贡啊河内啊过来,顺路咯,我邀请他们到家里来玩。”

阮决明耐心解释,末了还问,“明不明?”

裴安菀连连点头,“所以那个女仔和你冇关系?”

“当然咯。”

“这样就得了,我怕妈咪呷醋呀。”

阮决明心下一滞,故作轻松地问:“妈咪这段时间好不好?”

“妈咪很忙,又要顾古玩行又要去三姊的公司上班,我觉得她好累,平常都很少讲话。她以前话很多的。”

“你心疼她?”

裴安菀用很轻的声音说:“爹地,你不心疼吗?”

半晌,阮决明说:“嗯,我想她开心一点,过得如意。”

可他怎么做,她好像都不如意。

裴安菀淘气地捏了捏阮决明的耳朵,“爹地,妈咪好想念你的。知道今日要来见你,她昨晚都睡不着觉。”

“菀菀,我也很想她。见到她才发觉,我有这么想她。”

在阮决明背着裴安菀往前走之际,裴安逡就“嘁”了一声,这会儿看着他们说笑的身影,颇为不满意。

他是男孩子没错,可谁说男孩子就不需要背?可笑!

裴安胥瞧了好几次他的表情,琢磨片刻说:“八仔,你是不是走不动了,我也背你吧?”

裴安逡揩了揩鼻尖,语气平常地说:“冇嘢,我又不是女仔,可以自己走。”

裴安胥一把拍上他的肩头,笑道:“男子汉!”

终于到了马场,阮决明把裴安菀放下来,去招呼其余人。裴安逡找到机会,对裴安菀说:“你是不是好得意?”

裴安菀对他吐舌头,“我知你羡慕我,谁叫你不主动。妈咪讲过,主动争取才有机会。”

“哗!”裴安逡叹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说服自己是懒得同她争辩。

那边厢,裴辛夷和裴怀良坐在佛爷的会客室里。虽然是三人的谈话,裴辛夷多数时候只是听。谈论的关于阮决明和事情,由他负责的两家的生意,以及他擅自送给裴家的钱。

佛爷说的很含蓄,大意是这笔生意在裴家没倒台前都不可以终止,以及裴辛夷得嫁进阮家。

裴怀良有他考虑,他需要裴辛夷这个招财童子,不会同意裴辛夷嫁来越南的。况且,他怀揣着裴辛夷不能嫁给阮决明的秘密。

不过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佛爷的面子。他问:“辛夷,你怎么想的?”

阮决明为做戏而说了一年半载的婚事,如今竟要成真,裴辛夷心头五味杂陈。她说:“我想知道阮生的意思。”

阮商陆沉吟片刻,说:“我和明谈过了,他听家里的安排。”

听家里的安排,就是说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裴辛夷隐匿许久的攻击性冒了个尖儿出来,“裴家做正经生意,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帮会社团稳定。裴家表面上干净,有许多朋友,许多门路。只要裴家不破产,这笔生意可以持续下去。有你的扶持,裴家也不会破产。

“可是维持两家的平衡,比起靠姻亲关系,不如直接拿捏住我阿爸。你看四姊,阿爸在意她咩?我对阿爸来讲更可有可无。佛爷,如果这是笔交易,对你们来讲好处几多?冇啊。”

“裴六,不能这么说嘛。”阮商陆嗓音低沉,说话缓慢,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可谁人都知他是佛爷。真正的话事人是不显山水的,被踩了尾巴也不会叫唤。

“我和你阿爸、你良叔,是很好的朋友。你良叔还是我的妹夫。我的儿子和朋友的女儿结婚,是亲上加亲。我们是‘家族’,家族内部的关系决定外部事情的发展。我只是希望我们这样的家族关系能长长久久延续下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裴六,我们都知道明为什么送这么多钱。明对你很上心。”

没有人再辩驳,裴怀良也不敢。他多说一句今日或许走不出这村寨。

给香港那边发去简讯,告知裴怀荣,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不同于向家,阮家是不会和你好好坐下来谈判的,就一个“结”字,没有别的选项。具体的再议,总之是一定要成的。

短暂的谈话结束,裴辛夷走出会客厅去找小孩们,看见曾念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一角,一个人饮茶。

裴辛夷还未从方才的谈话里缓过神来,没看到小孩,一下子陷入慌张情绪,问:“他们呢……?”语调不似平常说话,表情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和阮生他们去骑马了,裴五也去了。”曾念觉出她的不寻常,又说,“有事咩?谈了——”

裴辛夷瞧见人群里一抹熟悉的人影,打断曾念说:“念姨,我去找他们。”

“欸?”曾念慢半拍,起身去挽留,却见裴辛夷走到了一位青年身边。

南星正和马仔们说笑,见她来,明朗地说:“阿嫂。”随即改口说,“裴小姐。”

裴辛夷浅浅一笑,“阿星,送我去马场好咩?”

“乜啊?刀哥本来就让我在这里等你。”

裴辛夷顿了顿,“那就走咯。”

开车去马场的路上,南星一直在说阮决明的事。

前半年刀哥为了法国的户头和公司,几乎成了空中飞人。后半年刀哥为了支持裴家,又不过多损失家族利益,拼命做事,还从家族其他大佬手里揽下了原先属于阮忍冬的几家赌场。

起初他们时常和西贡的地头蛇发生斗械的事,刀哥中了枪伤,最近才出院。

“为了这事,佛爷没少训刀哥。别的大佬还问刀哥是不是以为大少爷走了,他就认定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可以这么胡来。刀哥怎么也是三十的人了,当众被这么奚落……是我,我也受不了啊。”

裴辛夷说不出话,摸出一支烟点燃。良久,她说:“阿星,我总让你们为难。我太自私了。”

“讲乜嘢啊,刀哥钟意你,你就是我大嫂。一家人怎么来的自私?”南星想了想又说,“阿嫂,我笨,不懂女人的心思。但我知道一句老话,‘珍惜眼前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吉普车驶近马场,裴辛夷下了车,和南星往跑马场那边走去。

几缕阳光穿破蟹青色的积云,洒落在苍翠的草场上。人们驾着马儿驰骋,不在马背上,似乎亦能听见风声呼啸。

棕红色的成年母马背上,裴安菀独自牵着缰绳,轻快地往更远处跑去。

“菀菀!”裴安逡缩在阮决明怀中,共骑另一匹棕红色的马,大喊着追了上去。

裴辛夷走到栅栏边,驻足望着他们。

一位马仔走来,用越南语向南星打招呼,笑说:“星哥,你没看见刚才刀哥带那儿小女孩跑圈。两人笑得可开心了,这么些天,我就没见刀哥怎么笑过。”

南星敷衍地应了一声,马仔又说:“你说刀哥以后要是有了女儿,该是个女儿奴吧?不过我瞧着那女孩儿眼睛眉毛和刀哥很像,简直就是两父女——”

南星在马仔后脑勺上一排,啐声骂道:“你他妈乱点什么家谱?”

马仔讪讪一笑,“我就是说说嘛。刀哥年纪这么大了,老人们都急着让他成家呢。”

南星捏住马仔的下摆,左右看了看说:“我们像吗?”

马仔愣愣地说:“不像。”

南星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当然不像,我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裴辛夷没有出声,垂在身侧的手点了一下栅栏。

不一会儿,裴安菀调头时瞥见了裴辛夷在这边,忙持缰奔来。

裴辛夷挥手,扬声道:“菀菀,慢点!”

阮决明带着裴安逡跑到较远的缓坡之后了,还是裴安胥听见了六妹的声音,追上去朗声知会了一声。阮决明充耳不闻,还是裴安逡说想过去,他才调头往回走。

裴安菀先来到栅栏边,扬着下巴炫耀飞速进步的技术,还说这匹马名叫达芙妮,哥哥骑的那匹叫阿波罗。

裴辛夷轻松地笑了起来,连声夸赞。

裴安菀舍不得下马,唤着马儿往前去,却不愿离裴辛夷太远,只沿着栅栏漫步。

南星打发马仔去马棚牵一匹马儿出来,他则不紧不慢地跟着达芙妮。裴安菀有所察觉,侧目瞪他,“跟着我做乜嘢?”

南星说:“保护你啊,万一摔下马背点算?”

“我才不需要保护!”裴安菀受不得激将法,尽管南星根本没这个意思。她挥鞭,令马儿轻快地跑了起来。

南星大笑,心道小女孩这性格果真和她妈妈如出一撤,而她老爹呢,以后准少不了头疼的时候。

阮决明他们缓缓来到栅栏边。阮决明对裴安逡耳语,利落下马。裴安逡不知何时这么听他的话,骑着马去追裴安菀了。

余下阮决明与裴辛夷面对面。他眼里还含着着畅快玩乐过后的笑意,见她唇角也有弧度,旋即敛了表情。

裴辛夷在心底暗叹一声,抬眸瞧着他,说:“阮生,我们要结婚了。”

阮决明衔着皮手套的指尖,将手套摘了下来,作出在前后裤兜找烟盒的样子,以回避她的视线,“理所当然,迟早的事。”

骑装的裤兜哪能放烟盒那么硬的东西?

裴辛夷不说,掏出烟盒抖了一下,递到他面前。

阮决明暗暗舔了下嘴皮,从烟盒里抽走冒出头的一支烟,放进嘴里。

裴辛夷擦亮火柴,为他点烟。她上身前倾了些,膝盖被抵在栅栏上,很容易就会扑到。

忽地,她往前扑,却是他一把拽过去的。

阮决明用手夹住烟,另一手轻轻掐住了她被高领毛衣护住的后颈。裴辛夷手上捏着火柴,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胡茬时而擦刮她的耳廓,刺,更痒。他缓缓呼吸,很沉闷,分不清是在闻她的香水味,还是在犹豫什么。

她默数了五秒,准备挣脱之际,听见他说:“妈的,凭什么让老子这么想你?”

裴辛夷微怔,说:“阮生,我听得懂越南话。”

阮决明松开怀抱,转而捏住她的下巴,颇有些凶狠地看着她,直直看进她心里去。

他欲说话,先巴了一口烟,“你他妈让我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像他妈才十几岁。我是不是非你不可?啊?妈的。操!”

似乎说越多脏话就越能消解话语里的情意。

裴辛夷觉得她病得不轻,不然怎么听到这番话,还觉得是最动听的绵绵语调?

她抿了抿唇,终于说出在心头千转百回的一句越南话,“明。”

阮决明不愿听下去,想也没想便封住了她的唇。发了狠地撕咬,很快嗅到了轻微的血腥气。

裴辛夷使劲儿推开他,喘着气说:“这么多人!”

“那又如何?”阮决明用指腹抹下唇,冷笑一声说,“裴辛夷,你要和我结婚了,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办婚礼,你逃不掉的。”

裴辛夷平静了些许,说:“我知道。”

阮决明打量了她片刻,蹙眉说:“乜意思?”

裴辛夷呼出一口气,说:“我不是来和你谈判,要你取消的。我同意。”

“阮生,我同意。”她蹙眉而笑,“百桌不够摆廿百,三天三夜,风风光风娶我进门。喜欢骑马,莱州任我驰骋,喜欢玩刀,金三角最好的工匠随便挑。”

他说过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记得。

阮决明抬手轻触额头,又垂下,深吸了一口烟。他喉结动了动,也不看她,说:“嗯……这些事慢慢商量。”说罢转身走开了。

裴辛夷困惑不已。

他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