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更)(1/1)

金融危机持续发酵,疯狂的市民不在少数。谁也没想到会苦不堪言地迎来一年的尾声。

为一扫阴霾氛围,圈子里几位热衷慈善的太太举办了假面舞会,为闭店或失业的困难户筹款。

裴家的人悉数出席。裴怀荣和何云秋还跳了开场舞,让人一睹当年dance king&queen的风采。

裴辛夷先是同裴安胥跳完一支舞,接着答应了不知道哪位戴面具的青年的邀请。

他递过来的手上戴了两只戒指,铂金环上小小碎钻在琥珀色的光线之中是那么晃眼。

手攀在他的肩上,她才发觉他的身高竟也是一八五。穿着高跟鞋,她还是低他三公分。可看他的眼睛,那么乏善足陈,令人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只跳了一支舞,她就提着裙摆走开了。青年却是怅然,想追过去,另一支曲子又响起了。

人们划着舞步,旋转着,拖曳的裙摆飞扬起来,酒红的亮片掠过墨绿的绸缎,孔雀蓝的拢肩袖触到的藕荷色系带。

在纷繁的色彩之中,裴辛夷稍显黯淡,着一袭爵士时代风格的黑丝绒长裙,还有黑丝绒的到手肘的手套,戴银色假面,唇是梅子色,珍珠耳环,珍珠项链。和裴安霓的高定裙装及百万珠宝比起来,实在朴素。

裴辛夷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马提尼,一口咬下装饰的果肉,无所事事得像混进宴会里来的女人。

就像那边着香槟色裹身裙的女人,佻达地扭起腰胯,跳着不合拍的舞。周围一众的男士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除却周珏,裴辛夷也想不到在场谁人会如此放肆。让她帮忙盯住裴安霓和向奕晋的动向,倒只想着玩乐。

裴辛夷叹气,转头就看见穿燕尾服的男人的背影。再一看,不远处有位着茜草红蓬蓬裙的女孩,戴着插深粉色羽毛的面具,正左顾右盼,寻着什么人。

“eugene?”裴辛夷唤了一声。

穿燕尾服的男人转过身来,欣然地说:“daphne?”

“是呀,是我。”

向奕晋上前一步,“我四处找你。”

这时,乐声停了,灯光变成了幽蓝的,不时还有灰白的光束晃动。仿若平静的海面,有船的探照灯掠过。

“may i?”向奕晋伸出手来。

裴辛夷弯起唇角,缓缓将手搭了上去。

大厅一隅管弦乐团的位置亮起一盏光束,一位女人出现在立式麦克风前,乐声响起的同时,沙哑动人的女声传来。

舒缓的爵士乐声下,人们搂在一起,轻轻的摇着晃着。裴辛夷也轻靠着向奕晋的肩膀,一手握着他支在半空中的手,一手攀在他后肩。

“daphne.”

——陆英。

裴辛夷闭上了眼睛,“乜嘢?”

“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跳舞。”

——原来你会跳舞。

裴辛夷笑了一下,“是呀。”

“我好希望这首歌永不结束。”

——喂,这首歌有这么长啊。

裴辛夷轻轻“嗯”了一声。

“daph,你今晚格外漂亮。”

——陆英,你跳舞的时候很不一样。

裴辛夷说:“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向奕晋笑了一声,“当然是好事咯。”

裴辛夷像是听不见任何现实里的声音了。她也不想听见,因为向奕晋讲起绵绵情话。而他从未那样讲过,不管是阿魏还是阮决明。

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我想一直,一直,这样。”裴辛夷抬头,看进面具下的那双眸眼里去。

向奕晋心中一动,说出盘旋于口已久的话,“daph,我钟意你。”

——“傻仔,我钟意你呀!”

——“乜嘢,乜嘢啊?”

——“je taime!”(法语:我爱你)

向奕晋接着说:“daph,做我女朋友吧。”

——“陆英。”

——“阿魏,阿魏。”

——“anh yeu em.”(越南语:我爱你)

——“乜意思?”

——“陆英,记得我。”

裴辛夷垂眸,“好。”

一支舞结束,向奕晋捐赠六万美金,被主持人迎上舞台,摘下面具向众人单手抚腰鞠躬。他看见着黑裙的女人悄然地离开,笑意更深。他知道,她向来低调,不喜欢被瞩目。

迎着冷风,裴辛夷回到了车上。街上人声沸腾,人们都往码头赶去。霓虹辉映,彩灯闪烁,一切都是那么热闹非凡。

巨大的声响传来,维港上空盛开烟火,璀璨而华丽。

摆在座椅里的电话响了。

裴辛夷抹去眼角的水珠,平静地接听,“喂。”

“是我。”

“我知道。”

电话那边的人低声笑笑,“在忙?”

“今夜怎么会忙?”裴辛夷握紧电话,尽力使声线平稳。

“不开心?”

“……怎么会。接到你的电话,我好开心。”

“真的?”阮决明停顿片刻,稍正经了些,“sorry,我不在。”

“你有事要做。我也有事要做。”

“喔——这么体贴。仔仔他们都好吧,这么晚,他们应该睡了?”

“明天让他们和你讲电话。”

“冇嘢。……辛夷,新年快乐。”

“阮生,新年快乐。”

烟花升腾,绽开。

一声又一声地轰响之中,裴辛夷搁下电话,只手蒙住了脸。霎白的光映入车窗,在她的肩膀上跳跃。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格外早,好似昨日才看见媒体大肆批评纸醉金迷的舞会,今日这“只知享乐”的一家人就齐聚山顶别墅过除夕了。

裴辛夷说还没稳定,不想这么早公开。向奕晋尊重她的意见,约会见面都尽量低调,狗仔拦住不放,他也只说商业伙伴。

为此,向奕晋还以个人名义入股了船务公司,占股比重仅次于何云秋,是第三位大股东。

何云秋不知缘由,只觉得她使得方法奏效了,女儿好事将近。饭席上,何云秋说起这事,裴安胥还玩笑说:“阿妈,不知道还以为你有喜事。”

何云秋喜笑颜开,“不算我的喜事咩?那也是你阿爸的喜事。”

裴安霓舀了一勺蛋羹,意兴阑珊地说:“除了生日的时候收到礼物,他乜都冇和我讲。看来比起我,他更钟意妈咪。”

何云秋点了点裴安霓的额角,“你傻呀,男人呢,就是要挑这种会在背后默默做事的。不仅懂浪漫,还务实!”

裴怀荣咳嗽了两声,何云秋连忙去攀他的手臂,悄声说了些亲密话。他的健康状况近来有所好转,当下穿着暗红色福字团的唐装,一头染得乌黑的发,看起来很是精神。

吃过饭,裴怀荣给小辈们发利是封。之后摆上桌子打麻将,裴辛夷陪着打了两圈就下桌了。她一反常态,寡言少语,也无人在意。

只有裴安菀递来一颗草莓,小声问:“六姊,点解你不开心?”

不止一个人这么问了,周珏问过,连司机也问过。裴辛夷觉得应当更严格地管理情绪才行。她咬了一口草莓,笑说:“怎么会?士多梨啤很甜,菀菀,去叫哥哥来吃。”

“八仔要学打麻雀。”

“让他学咯,我们看电视。”裴辛夷把裴安菀揽过来,拥着她看电起视节目。

过了会儿,裴安菀直起身子,把手捂在裴辛夷耳边,轻声说:“我想打电话。”

裴辛夷一顿,点头说:“等一阵我们早点回去,好不好?”

裴安菀粲然一笑,“好耶。”

春假过后,两个小孩返校。许是见阮决明会讲法语,他们对法语产生了兴趣,主动要求周末去上法语班。曾念有了更多时间打牌或逛街,裴辛夷亦有了更多时间约会。

有一回,他们一齐坐在饭厅吃早餐。曾念不经意地说:“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该先恭喜你。”

裴安菀敏感地捕捉到什么,插话问:“恭喜?”

裴安逡默默吃着麦片,可也竖起了耳朵。

裴辛夷笑说:“念姨,你才是最得利的人。想要给二太颜色看,最好保持沉默。”

等裴辛夷上班去了,裴安逡问曾念是什么事,曾念只道是公司的事。两个小孩虽还有疑虑,却不再问了。

尚未度过危机,一波又起。裴安胥参与走私,被拘留调查。她整日忙于工作,这才想起该是第二批货运来的时间了。

何云秋误以为又是裴辛夷从中作梗,气急败坏地说:“你见不得安霓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让裴家出事!”

裴安胥反倒在中间调停,反复说这件事与六妹无关,这次六妹根本冇参与,交易时间、地点,包括表面上运的是否是钢材都不清楚。

新闻大肆报道,向奕晋原想近期将女朋友介绍给家人,也只得不了了之。不等向奕晋开口,裴辛夷先说了抱歉,还说:“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如果……实在麻烦,见面的事就算了吧。”

“不能算。”向奕晋急急忙忙说。

“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daph,你放心,有需要尽管和我讲,我一定帮你。”

“这不关你的事。”

向奕晋握住裴辛夷的手,蹙眉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daph,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eugene……”

“我对你就有这么痴。”向奕晋定定地说。

裴辛夷复杂地笑了一下,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当他发现一切不过是虚言的时候,会怎么样?她没有一丁点儿负罪感,反而有几分小孩恶作剧的快意。

或许是“为你做任何事”这句话,彻彻底底刺痛了她的心。

裴辛夷到底还是没有让向奕晋插手这件事。周珏门路广,又是学法出身,暗中牵线搭桥,为庭审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晚,周珏来电,裴辛夷以为是说案子的事。可一接通,就听见周珏激动地说:“摩托车不见了!”

裴辛夷怔住了,不可置信地说:“乜嘢?”

“六姑,阮生交给我保管的摩托车呀!就停在我的车库里,不见了!”

“他……”

没有事先通知,阮决明秘密抵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