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1)

八月三十日下午五点左右,被害人裴小姐与朋友周先生入住入住尖沙咀某高档酒店。

六点整,嫌疑人进入酒店,为了掩人耳目,先上到高层,才又去了被害人所在的楼层。凶手闯入被害人所在的房间。嫌疑人连开五枪,导致被害人当场毙命。同住的周先生与嫌疑人奋力搏斗,将嫌疑人毙命,而周先生手臂中枪,经过治疗后脱离危险。

目前,检察院对周先生提起诉讼,等待庭审。据悉,该嫌疑人系泰国国籍,出身地下拳击场,每场比赛签署投名状方才可商场,可谓拿命搏钱。嫌疑人收到买凶-杀人的定金,孑身搭船赴九龙,却因找错房间,错杀被害人。

该案发生后,广大市民向政府请愿,要求政府对外籍人士过关严加把控。

在上级压力之下,重案组没日没夜加班,不过半月,震惊全港的酒店枪杀案的真相水落石出。

电视新闻连日滚动播报,报纸杂志铺天盖地,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买凶-杀人杀错人”,裴家被推上风尖浪口。

裴怀荣旧病复发,住进医院,由二太亲自照顾。裴怀荣任何人都不见,三太带着两个小孩来到病房门口,都被保镖请了回去。

曾念恨恨地说:“何云秋肯定想趁机让你阿爸改遗嘱!”

裴辛夷成天听她控诉,看她在客厅踅来踅去,烦闷不已。

两个小孩返校,周家兄妹休假,阮决明自枪杀案调查结束后就隐匿了似的,神龙不见首尾,不知在忙碌些什么。裴辛夷一个玩伴都找不到,索性去石澳半岛暂住了。

其实有人上赶着作陪,对方讯息电话追得紧,可她当下一点儿不想搭理。

向奕晋还以为是亲人离世的打击,让裴辛夷郁悒不已,毕竟裴安霓就赖着他在电话里痛哭了一宿。他想,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听annie哭只是心疼,如果听daphne哭,他或许会心碎。

他又想到,不过这样短的时间,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这样深了。他感到苦痛,也雀跃。一旦认识到他原来钟意她,他就想要得到她。

裴辛夷不知道向奕晋具体怎么想,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距离是无价的面纱,一个人讲爱,往往不是爱对方,而是他幻想中的对方。因而才总有短暂的狂恋,之后则分手、离婚、出轨。一世人(一辈子),那是她儿时相信的童话。

裴辛夷起初没想过向奕晋这么容易对付,容易到令人吃惊。现在就盘算着阮决明几时离港了,在那个人眼皮子底下,她是不敢做得太过的。发觉她竟有些害怕他,她感到可笑。

裴辛夷将抹布丢进水桶,从地板上站起来,去壁龛上拿烟。午后的阳光照耀着庭院,在整面落地玻璃窗里化成一幅晚夏的景,客厅窗明几净,刚擦过的地板在光线里还闪烁碎金。

壁龛里的香薰蜡烛燃着,室内弥漫着乌木调的香气。裴辛夷点燃薄荷香烟,烟味很快就融入了香气之中。

她过去就喜欢香薰蜡烛,这些天换了乌木调的,倒有些借香思人的意思了。周珏拿这事打趣她,她说:“怎么可能,只是先前的雪松闻腻了。”她是不会承认的。

电动门铃响了。裴辛夷想不出这时会有谁来扰她清净,走去玄关接通语言,问:“谁?”

“开门。”那边的人以命令式的语气说。

裴辛夷却笑了起来,“不许我查你,你倒查我的——”

“开门。”阮决明很有些不耐烦。

裴辛夷眉梢一挑,按下了打开大门的按钮。她隐约感到不安,可欣然多了那么一点儿,还是笑着打开了别墅的门。

就见着阮决明从坡下走了上来,几步跨过小径,几乎是冲到她面前来。他冷着脸,严肃得可怖。

裴辛夷本能地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说:“乜啊……?”

阮决明反手“嘭”地关上门,说:“我赌赢了。”

说的是裴繁缕的事情,裴辛夷更觉迷惑,说:“现在来算这个?你借了我的人,我以为是平局。”

阮决明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借刀杀人,我帮你做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裴辛夷微蹙起眉头,“我以为给你做了一次人质,已经还清了。”

阮决明眯了眯眼睛,“想要反悔?”

“进来再讲?”裴辛夷转身就往客厅走。

阮决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又将她往身前一逮,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摔到玄关的墙壁上的。她没机会喊痛,他转过来困住了她。

“黐线,你搞乜啊!”她手握成拳去推他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开,忿忿地说,“那你想我做乜嘢?”

“咚——”阮决明一拳垂在墙壁上,声音就在裴辛夷耳畔炸开,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他微弓着背,以眼神冰冷盯住她,“我要你亲口、完整地说——菀菀是不是我的仔。”

她一怔,又听他说:“还有安逡。”

裴辛夷微张开嘴,最终咬住了唇,一把推开阮决明,趔趄两步也不管不顾地往客厅的壁龛那边跑去。刚拿起听筒,一封文件夹就飞来砸到了她脸上,接着落下去,险些碰倒香薰蜡烛。

“自己看。”阮决明站在一步开外,冷然的语调下是他极力克制的情绪。

裴辛夷把文件翻了一个面,上面有美国的邮戳和医学院的地址。

她垂下眼睑,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文件夹,抽出两张单子——是化验单。看到这里已明了,阮决明采集了两个小孩的毛发,送到美国做了亲子鉴定。

裴辛夷没有看化验单最下方的结论,将化验单放在香薰蜡烛上引燃。

阮决明诧异至哑然,跨步上前,去抢化验单,连手碰到了火也不丢开。裴辛夷唯恐他被烧伤,一下子丢开了单子。

燃烧的化验单飘落,触及仍旧湿漉漉的地板,一面被浸湿,一面被烧焦,一缕微不可见的烟雾升起。

“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我讲乜嘢?”裴辛夷看着地板,眼尾红了,仿佛两张单子很可怜。

“刁那妈!两个都是我的仔——”阮决明揪住她的衣领,迫使她看着自己,“你把他们分开,想耍花样?利用细蚊仔,你是不是妈咪啊,啊?”

裴辛夷轻呼着气,垂眸说:“我怎么可能……反正你也不信。”再抬眸,定定地说,“我只是想保护他们,哪怕最后只有一个。”

阮决明笑了起来,眼睑亦泛红,“最后只有一个?你好伟大啊!”

“难道不是吗?”裴辛夷啮紧牙,勉强笑了一下。

阮决明只觉喉咙干涩,他不想说,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你要是想保护他们,就不该生下来。”

“你以为我想吗?”裴辛夷闭上眼睛,“生小孩有多痛,养小孩有多辛苦,当他们发现曾念不是妈咪,我才是妈咪的时候,我有多恐惧,你知道吗?我每一天,每一天,都胆战心惊。

“你不懂的,我根本不想要生下来,就算违背教义,我也不要生下来——”

“啪”一声响,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裴辛夷脸上。

阮决明反而有一瞬的愣怔。手臂缓缓垂下来,指尖都在颤抖,他拢紧了手指。

她不要生小孩,那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裴辛夷微微扬起唇角,更像脸部痉挛,她点头说:“怎样,打我不够泄恨对吧?要杀了我吗?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是……”

她还是没能说完一句话,他掐住了她的下颌,以他掌掴的那只手。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却不知他的眼里也是自己看不懂的惧意。

“不要讲了,不要讲了。”他说。

“阿魏,”她忽然变得平静,“我真的这样想,死在你手里,是死得其所。我亏欠你太多了。”

阮决明冷笑一声,却有些悲哀,“装可怜博同情?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讲的任何一个字?是,我差点就对你动感情了,对——裴、辛、夷。”

“阿魏。”裴辛夷有些许哽咽,“其实,我不想做乜嘢裴六,我宁愿,我宁愿我是陆英。”

蓦地,阮决明掐着她的下颌将下巴往上抬,一下子封住了她的唇。她抵抗,在他的啃-噬下张开了唇齿,只得缴械投降。

他的吻带着满腔怒意,带着十来年的悔恨。他挟着她一步步往后退,屏风被不知谁的手肘碰到。轰轰隆隆,砸在地板上。腾起浅浅一层尘埃。

他没有在意仿生态玻璃箱,只管将她推到墙壁上,再欺上去,啃-咬她的渗出血的嘴唇,又含着这份腥气去扯她的耳环,舔-舐她纤细的脖颈。牙齿咬住毛细血管上的皮肤,再用力就会穿破似的。忍不住扯开前襟,让她袒露。撕下她的衣衫,如同剥落她的体面。

……

阮决明轻咬她的耳朵,低声说:“想要?你求我啊。”

裴辛夷喘息着说:“要做就做,废话那么多……”

阮决明得意地呵笑,贴在她唇上说:“这样就受不了了……你的疤给别人看过么?”

她再度抿紧了唇。他偏撬开她的唇齿,挑她的舌尖,含糊地说:“嗯?讲啊。”

裴辛夷扣住他的肩背,压抑着,不愿丢到最后的尊严。事实上,此时她也没有尊严可言。她沉沦了。

他的呼吸变得沉闷而急促,语调亦裹了火气,“还不讲是不是?”

……

他们缠在一起,大汗淋漓。光变得灼眼,白晃晃地映在玻璃箱上,盘蜷的南部白唇蟒以竖状的瞳注视着,分叉的粉舌吐信。

她闻到乌木调的古龙水香气,尝到汗水的味道。

玻璃箱里的枝叶扩张,发出断裂的骨肉复生的声音。生长成了巨扇的龟背竹,遮蔽他们,生出繁复的藤萝,缠绕他们。

血与汗交织。

“阿魏。”

少年与少女在森林里奔跑,纷乱的蝶群涌来。

那年冬天,河内飞香港的航班落地,裴辛夷回到位于中环的公寓。当时有一间专门的育婴室,曾念不允许她接近,她其实也不想去看。

可那天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迷糊,时不时想起成了阮决明的阿魏,想着他站在马路对面那么冷漠的脸。

她偷摸打开育婴室的门,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两张摇篮并排放着。摇篮上悬挂着星星月亮形状的棉玩具,门外的光照进去,在墙上投出星星月亮的巨影。

她看见了在襁褓中的宝贝。菀菀睡得很香甜,脸颊旁放着一只很迷你的公仔熊。八仔吮着拇指,涎津喇在唇角,看起来有种笨拙的可爱。

他们那么惹人疼,裴辛夷忽然有些后悔。她应该告诉他的,对不对?

她转念又想,没关系,她一个人也可以保护他们,只要她变得足够强大。

“做乜啊?”

裴辛夷肩膀一抖,偏头便看见了曾念敷着面膜的脸,很有些悚然。

“我……”

曾念冷声说:“不是讲你不能单独和他们在一起?”

裴辛夷蹙眉说:“我只是想看看他们。”

“他们是我的仔。”曾念一字一顿地说。

裴辛夷暗自握紧了手。是啊,她连眼前的女人都还没法对付,怎么保护他们呢?

“我不会同你抢他们的。”她说。

曾念满意的笑了,脸上黑乎乎的干了的泥浆裂出了壳。

“但是——你知道纸包不住火。”裴辛夷也弯起唇角,“如果被人发现,你就算要来他们也冇用。你怀的根本不是我阿爸的仔,不然你怎么会小产呢?”

作者有话要说:严重缺失。

第三部 :花好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