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1)

直到十三岁,周珏才知道有的小女孩睡觉是需要哄的。裴辛夷是这么被哄着长大的,也这么哄周珏长大,虽然十三岁早已超龄。

裴辛夷从来不讲童话,只是念着那些对于当时的周珏来说还很晦涩的书籍。裴辛夷不是每天去周家兄妹的住所,没机会天天哄周珏睡觉,所以无论念什么,周珏都很开心。

裴辛夷的八弟九妹生日那天,周珏听哥哥说“六姑今天不会来”,但裴辛夷还是来了,周珏喜出望外。

“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雨里红着,簌簌落落,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夏天,你爬过黄土的垄子去上课,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秋天和冬天……”

周珏快要睡着了,不知这是六姑多少遍读张爱玲的《第二香炉》,六姑说这是一个从开始就注定了的悲剧。

迷糊之际,周珏听见低低的啜泣。

在那以前,她以为六姑是不会哭的,就像传说里身披铠甲的战士,流血也不会流下泪来。

可六姑的泪落下来了。

“六姑,你怎么了?”周珏被单都来不及掀开,手脚并用爬起来。

彼时裴家资金周转困难,裴辛夷只能给周家兄妹提供廉价的住所。准备拆迁的唐楼,木板上起了霉斑,楼上楼下的声音一点儿不被隔绝地传了进来。

晚春,潮湿的屋子说不出来的闷沉,香薰蜡烛摆在床边简陋的床头柜上,就只有烛火发出微暗的光。

周珏仔细去看裴辛夷的脸,仓皇地问:“是不是好彩妹不认真听,惹六姑不开心了?”

裴辛夷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地念着:“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

“六姑、六姑。”不知为何,就像子宫里的婴孩感受到母亲的知觉一般,周珏仿佛感受到了裴辛夷那无处消解的哀伤。周珏卧在裴辛夷的膝盖上,无声落泪。

“你见过……成群的蝴蝶吗?挨挨挤挤,像从一个拇指大小的虫洞里一下子涌出来的一样。”

裴辛夷抚摸着周珏深亚麻色的头发,讲起与南国有关的故事。

迷人的景象使人一度忘记了一切,只想要沉浸其中。

但血蔓延开来的仿佛掉了帧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回闪。

看着那只蓝色燕尾蝶从阿魏指尖腾起,愈飞愈远,陆英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我们去哪里?”陆英问。

阿魏唇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挤出笑来,但很难看,甚至有些悚然。想了一会儿,他说:“去西贡,我们要在开船之前到西贡。”

“我是问今天,我们出得去吗?”

“不知道。”阿魏说,“不知道……陆英,我杀……”

陆英怔然地看着纷飞的蝶群。

他们是杀人凶手。

她害他成了罪犯。

情绪的分崩离析延迟到这一刻才来。

“对不起。”陆英嗫嚅地说。

阿魏没有回应。

“对不起。”

第三遍……第十遍。

阿魏突然大声说:“够了!”

他转身看着她,缓缓松开咬紧的槽牙,说:“陆英,说了是我做的,跟你没关系。”

“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魏捧起陆英的脸,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沾染了泥土的脸颊,用力地摩挲,像确认她的真实、自己的存在,“没关系,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保护——陆英此刻意识到这是世上最沉重的字眼。

他们沿着溪流继续往前走,途径盘根错节的古树、幽深的潭水,森林幽静,每呼吸一次都得到净化。但他们只感到迷茫、疲惫与饥饿。

树林里任何异动都能让他们绷紧神经,脆弱得随时会崩溃。

去路被一片瀑布挡住,澎湃倾泻的水流声终于盖过了他们脑海里的声音。

陆英跌坐在湍急水流旁的湿润的石板上,摇头说:“我不行了……”

阿魏看了她一会儿,一把拽起她的手臂,见她依旧不动,他气急,大嚷道:“走啊!”

陆英用双手捂住整张脸,“走不动了,走不下去了……”说到末已带哭腔。

阿魏松开手,神色复杂,问:“你想怎么?”

“我……”陆英站起来,出神地看着瀑布,多看一秒就坚定一秒。许久,她说,“我不想去西贡了。”

她迈步便要往水中走去。

“陆英!”阿魏一下子拽住她有些散乱了的辫子,“你想做乜啊?”

他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回头,“你想做乜啊!想死?”

他愈说愈激动,怒目而视,“你当我乜嘢?”

“对不起……”陆英闭上眼睛。

阿魏看见她的眼泪,忽然觉得喉咙被噎住了,他别过视线,却依旧握住她的肩膀,“陆英,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既然都这样……就更要走下去。”

“可是……”陆英掀起眼帘,泪眼婆娑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之后呢?到西贡以后,坐船以后?……我阿妈死了,大哥死了,我没有家。没有人,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那你要做一辈子女佣,寄人篱下,任人欺辱?”

“阿魏,你不会懂。”

“我怎会不懂?我受够了发霉的棚屋、腐臭的垃圾,我不要像我爸一样窝囊!”阿魏注视着陆英哭红的双眼,“陆英,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面对它,压过去,捱也要捱过去。”

他又说,“陆英,事在人为,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事在人为……”陆英喃喃地说,“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阿魏点头,眼神坚定。

“事在人为,只要人在,就有希望。”陆英亦点头,眼中渐渐有光。

阿魏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我们走?”

“嗯。”

阿魏牵起陆英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仿佛要用全部的力量护住她。

天色渐晚,数量繁多的活泼的猴子们悉数隐匿踪迹,林中更寂静了,虫鸣声被无限放大。

“你感觉到了吗?”陆英双手抱住阿魏的胳膊,警惕地环视密林,小心翼翼地问。

阿魏在仔细看树干上的人为标记,随口问:“乜啊?”

“我觉得有什么人跟着我们。”

话音刚落,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线状瞳孔对上陆英的视线——是蛇,蟒蛇!

陆英吓得大叫,拖着阿魏的胳膊连连往后退,可那蟒蛇吐信,蜿蜒着身躯迅速袭了过来。

突然,草木枝叶抖动,一道身影闪了出来。火折子倏地燃起,火光在半空狂舞,逼得蟒蛇讪讪逃离。

眼前的是一位着民族装束的老人,腰间系着铝制酒壶与装在牛皮刀鞘里的弯刀,看上去精神抖擞。

“小孩,迷路了?”老人问。

阿魏警惕地打量了他一阵,说:“怎么了。”

老人大笑两声,“看你这样儿,来偷猴子的?”

“您知道出口在哪边吗?”

“要走很久,这么晚了,你们出不去了。”

阿魏蹙起眉头,再次看了老人一眼,拉起陆英便要走。

老人叫住他,“小孩,你走哪去?这森林里什么都有,连条蛇都怕,要怎么走出去?”

阿魏一顿,问:“你可以带我们出去吗?”

“天亮了再走吧,可以先上我那儿。”

阿魏与陆英对视一眼,应了下来。他们身上只有钱,但这菊芳国家森林公园说是公园,实际与野外森林无异,设施根本不完善,没有休息站,无法买吃食。

听老人的口音是芒族人。这片森林里有些少民居住的小村落,芒族是其中之一。

去芒族村落需要过湖,老人领他们走了很久,天黑的时候才来到湖边。阿魏一直拉着陆英的手,杀了人的恐惧、折磨在这时变成了某种混沌的力量,他觉得无论再遇到什么都有办法解决。

老人让阿魏拿着高瓦数的手电筒,解下绑在矮桩上的绳索,跳上木筏,“小孩,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上岸,穿过石造的牌坊,走了一截山路来到老人的木屋。

房子很小,只有两间房和一间储物间。有一位阿婆说着话,拿着大勺从房子背后的灶台走来,见着陌生面孔,惊诧地与老人对话。他们说的方言,阿魏也听不懂。

阿魏与陆英局促不安地坐了片刻,阿婆端来了晚餐,老人去拿了酒壶与杯子,看上去每顿饭佐酒早成了习惯。

老人与阿婆很亲切,边吃边与小孩们说话,多是询问,为什么来、怎么来的、要去哪儿,诸如此类。

阿魏答得很谨慎,虽然饿极了,却没有狼吞虎咽。陆英更是小口小口地吃,过度地紧张让她想要干呕,但这样的举动太不礼貌,她极力忍住了。

老人看出他们似乎有难言之隐,撺掇阿婆去收拾干净地草席给小孩们睡觉用,好让她不要再问。

老人把一袋菠萝蜜拿过来,让小孩们吃餐后水果。

阿魏吃了一口就放下,站起来对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谢”字却卡在了嗓子眼儿。

老人笑着递给他一杯酒,又把阿婆的酒杯续满塞到陆英手里,说:“喝一点儿,睡个好觉。”

阿魏仍有疑虑,犹豫一瞬,仰头将一杯饮尽。陆英把杯子放在唇边,瞄见他喝光,也呷了小口。

二人这么对立站着,不约而同想到了“交杯酒”,忍不住笑弯了眼。越南大约没有交杯酒的习俗,老人见状,还以为他们是第一次喝酒,连问:“好不好喝?阿婆自个儿酿的。”

“好喝。”陆英喝去了大半杯。

古人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前后无路,走一步是一步。

房舍里的灯熄灭,老人的呼噜声渐起。阿魏与陆英躺在一张晒农作物的草席上,编织缝隙支出来的短刺硌得人周身不舒服。

陆英想起曾经睡过的丝绵被单,想起豌豆公主,因在几十床鸭绒被下放了一颗豌豆而失眠的公主,渐渐入睡。

动物世界只有狩猎,没有公主。

天光微亮,老人把小孩们送到森林出口,留给他们那袋没吃完的菠萝蜜,目送他们远去。

回到街市,阿魏与陆英短时间内都有些不适应。零星的行人来往,每一个张脸好像都糊了血。

阿魏咬了一口菠萝蜜,拿出街头烂仔的气势去副食店买烟,凶巴巴地翻看柜台上的报纸。

还没有关于司机的报道,他骂了一句“无聊”,揣起烟离开。

在下一个路口的书报亭,阿魏趁老板不注意,顺走了一份旅行地图。

他们找了一处建筑物之间的背巷,仔细研究底图。

“我们在这里。”阿魏指着地图上的“t?nh thanh hoa”(清化省)说。

清化省沿海,市区内有前往西贡的长途巴士,但当下的局势,重要省市进出的关卡设立了检查哨所。他们不能搭乘巴士,只能另找一辆黑车。

陆英说:“我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南就可以到西贡。”

阿魏不解地说:“海岸线?”

“沿海公路,有很多法国佬在这条路上骑行。”这是陆英从旅游杂志里看来的。

“装成游客?万一路上有巡警检查身份点算?”(怎么办)

“总比在巴士上无路可逃好。”

空气闷热,乌云压在天边,海滨沙滩上少有人影。工业城市的海滩不太尽如人意,浪潮里时不时就能见着垃圾。沿海小店的店员们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闲书或收音机上。

陆英贴着房舍的外墙逐渐靠近敞开的正门,然后猫着腰去观察柜台里的店员,趁店员不注意,把门边的自行车拖出来。

“哐嘡——”

停放整齐的自行车倒地。

陆英大惊失色,连忙拽出自行车,使蛮力侧边抱起自行车急忙朝候在路边的阿魏跑去。

“刁那妈!”阿魏看见追出来的店员,忍不住骂了陆英一句。

陆英上了平整的马路,立马跨上去,唤道:“快上来!”

阿魏利落跳上后座,双脚蹬地,催促说:“走啊,一碌葛!”

自行车歪歪斜斜,冲出一段路后,陆英终于保持了平衡,缓了缓气说:“好险!”

“你不是好会偷东西?没想到这么笨!”不知何时,阿魏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说完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闪电般缩回手。

陆英也意识到了,咳了一声,“我踩不动了,到前面路口换你载我。”

阿魏摸了摸鼻下,轻声说:“好啊。”

两人轮换骑车,袋子里的菠萝蜜吃完,天也黑了下来。

终于来到一片开辟了的海滩,阿魏停放好自行车,环顾四周,问:“饿不饿?”

陆英嘴唇干涸,一副快要脱水的样子。她说不出来,只是点头。

阿魏扬了扬下巴,示意前方的点缀着几串灯带的餐厅。

陆英掀开背在阿魏身上的布包,摸出一张钞票,抿唇笑说:“吃啦。”

他们模样脏兮兮的,尤其是阿魏一头乱糟糟的不加打理的头发,实在像乞丐。多亏先一步亮出钞票,店员才收住了粗话,笑眯眯请他们在窗边位置就坐。

海水在灯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像上帝废弃的一泼墨。

陆英这样想,实在无心赏景。

他们各自吃了一份套餐,还点了冰淇淋。阿魏不要冰淇淋,说:“我不喜欢吃。”

陆英说:“钱足够了,不用省钱。”

阿魏依旧摇头。

走出餐厅,他们在浪潮拍打的浅滩漫无目的地走着。陆英脱下靴子,尝试去碰水花。阿魏警觉地拉住她,“做乜嘢?”

陆英愣了一下,“……洗脚?走这么久,脚很痛。”

阿魏也愣了,忽地笑出来,“傻乎乎。”

“喂。”陆英这才想到了什么,垂眸说,“你不会以为……我?”

她转身,看着他说:“阿魏,我是陆英,陆英会活下去。”

不见月亮,海面波光粼粼,是一汪融于夜的花海。

阿魏好似在陆英眼里看见了星星。只是刹那的迷思,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倾过去。

刚被餐厅免费薄荷水浸润过的柔软的嘴唇,在含着香草味道的冰淇淋气息里,变得更软更软。

但不是轻盈的,平静而又背负着重压。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

他们抱在一起,闷闷地呼吸。

他们变得湿漉漉,雨落进眼睛里。

初吻是什么感觉?

阮决明与裴辛夷的答案一致——咸。

咸过头就会发苦。

裴辛夷觉得今晚饮多香槟,混合廉价巧克力的糖精,口腔里全是苦味。

“好彩妹,你先走。”她推门下车。

红色保时捷如一阵风似地驶离。

高跟鞋的哒哒声变得清晰,鞋尖在距离程亮的男士皮鞋前半米停下。

“阮生怎么会在这?”裴辛夷扬起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

阮决明摊手,挑眉说:“不欢迎我?”

“怎么会。”裴辛夷垂眸一笑,再去看他,“阮生来之前就该说一声,这样我好招待你。”

“现在也不迟。”阮决明说着上前,略偏头垂眸瞧着她。

距离近得有些危险,裴辛夷觉得自己就快要靠上去。

怎么回事,几杯香槟就醉了?

还是事多繁杂,忍不住向谁袒露脆弱?

不行,不可以。

裴辛夷退了一步,“现在很晚了,阮生住哪?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如果我说没有落脚地方,你要点算?”阮决明挑着笑意,眉间似乎又真有一点苦恼。

裴辛夷轻笑,“睡大街咯。”

阮决明叹气,“好狠心,我以为我们在莱州度过的愉快时光,足够能进你家门。”

裴辛夷打量他一眼,合衬的深灰西装更显他身材,光是平直的宽阔肩膀就足够秒杀男女老少,更不要说单手插裤兜,随随便便展示的一双长腿。

“不热?”她的话却是大煞风景。

阮决明勾住领结,随意松了松,“是觉得有一点热。”他的目光下移,落在豹纹下白皙的大腿上,接着说,“谁知道裴小姐会这样穿,很意外。”

裴辛夷故作听不懂,说:“不是一定要穿丝袜啦,阮生在山里待久了,不会变保守了吧?”

“怎么,请我喝一杯?”

“很晚了。”裴辛夷轻轻摇头,“我家有门禁。”

阮决明习惯性地顶了顶口腔壁,挑眉说:“家里有人?”

裴辛夷失笑,拂了拂他的西装驳领,抬头说:“有啊,你生气?”

“做情人做到底,我装样子也要去凑一拳是不是?”

“不要讲笑啦,你住哪?我让人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

阮决明哂笑一声,“你走咯,我看着你进去。”

“我走了?”裴辛夷说,见他点头,转身,压制住一瞬间地犹豫,走进大楼门厅。

物业守卫看见裴辛夷走来,客套说:“六小姐又忙到这么晚?”

“是啊。”裴辛夷客气地答,忽觉守卫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稍微有些疑惑,但没闲心去细想。

走到电梯前,身后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按电梯按钮,裴辛夷差点吓一跳,立即侧过脸去。看清了人,她没好气地退半步,“做乜嘢?刀哥也要学人扮stalker?”(跟踪狂)

“叮——”

阮决明指向打开的电梯门,“不上?”

裴辛夷一步乘上电梯,想要按关门键,可阮决明一手撑在门框上,走了进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金色的四壁倒映出四对他们。

“几楼?”阮决明抬手在按键盒前来回晃,俨然当自己电梯侍员。

裴辛夷瞥他一眼,倾身按了最顶层的按钮,又站了回去。

阮决明从门的倒映里看她,转了转手上的狼首戒指,说:“你说我是出右手,还是出左手?”

“你能找到这里,还不知道我和谁住一起?”裴辛夷朝半空乜了一眼,“三太啦。”

阮决明笑笑,“想和你说一会儿也这么难,我才下飞机就来见你了,不感动?”

“来做乜嘢?”裴辛夷语调客气,就像与刚才的守卫打招呼一般。

阮决明又转了一下狼首戒指,突然转身,一下子把裴辛夷逼退到墙壁上。

抹胸皮衣让后背露了一小节肌肤,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像星火减到冰上,仿佛能听见“滋”的一声。

她双手撑在胸前,想要推开他。

阮决明纹丝不动,手覆上大腿,沿着一侧往上,还若有似无地勾了勾裙边。绕后摸了一把,来到束紧的腰,再要往上时,她抬起一只手就要扇过来。

猛地缚住她的手腕,抬高抵在墙上,他压低眉盯着她,冷漠神色转而变得轻佻。

“想你,就来看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