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1)

书房里,魏濯正垂着眼看碎成两块的玉佩,中间的切口非常完美,两边掉了一些玉碎渣,上面的阮字肥胖圆润,这是他仿照小姑娘的字体写下来的。

没想到玉雕师傅竟也有模有样地把字刻了下来。

他轻轻弹了弹玉佩,自己今天真是着了魔,无意识地就说了一些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的话。

再过两日,就是齐锦霄和魏映仪的大婚,当初齐锦霄硬是拆了对鸳鸯,非要求旨迎娶公主,他想不通天下那么多女子,为何他偏只相中了这一个。

如今,倒是有些理解了,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莫名其妙,蛮横地不讲道理,风风火火乱搅一通,总能在一瞬间卷走所有的理智。

“殿下,那块定情的玉佩没找到,犄角旮旯翻遍了连个影儿都没看见。”江阳茂皱着眉头:“真是奇怪,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不用找了。”魏濯大概猜到了,当初小姑娘说了好几遍那玉佩很贵,依照小财迷的心思,八成是拿到当铺换钱去了,“喊她出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江阳茂慌慌张张地跑来,一头冷汗:“殿,殿下,阮小姐没在房间,有人说看见她提着两个包袱出府了。”

魏濯搁笔的手一顿,片刻之间,已经把这话默念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心边像是卷了一角似的,慌乱异常。

他迅速起身,往左侧房间走,眼底的墨色已经浓得化不开,江阳茂瞧见他紧绷着的模样,急忙往后退了三步,面前被他的袍角掀起一阵冷风。

已是回暖的时候,却生出了天寒地冻的冷冽。

江阳茂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上前推开阮阮房间的门。

魏濯进门的时候有些迟疑,停了一瞬还是迈开了步子,他缓慢地抬眼,房间中果然没有小姑娘的身影,“她是怎么离开的?”

侍卫颤颤巍巍答话:“回殿下,阮小姐是……是光明正大从府门口迈出去的。”

魏濯扫了眼屋中的物品,几乎没少什么东西,就连她刚才拿身子护着的木雕兔子也还在,不知为什么,看见木雕还在,他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拦着。”江阳茂冲着侍卫说。

“不,不敢拦着。”侍卫瞥了眼魏濯:“殿下向来是由着阮小姐的。”

江阳茂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没错,要我我也不敢拦着,但不拦只是不拦,起码得派人跟着吧,出了事你负责啊!”

侍卫低下头。

门外响起须寒的声音:“十二街巷,喜迎居客栈,午饭之前到的,要了一间上等房,点了三道菜,和一壶紫苏饮。”

十二街巷,陶雀门开书铺那条街。

魏濯想起她刚到裕霆居时,睡着睡着就开始哭,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想家了。

如此看来,她煞费苦心地跑过去招惹他,又是蜜糕又是阿二蛋的,竟是为了碰瓷。他只要凶一句话,小姑娘就有理由玩离家出走的把戏,在母妃跟前,也依旧是个被欺负了的模样。她倒是算计地精巧。

但魏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句话语气很凶,他已经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须寒:“阮小姐进房后嫌床太硬,另外让人多加了一床棉被。”

魏濯默了一瞬,点评道:“娇气,吃不得一点苦。”

这么娇气的人,是如何当得上奸细的,只怕是陶雀门精心养护大的女儿。江湖门派厮杀众多,小姑娘娇弱地出奇,许是小时候不肯练功,长大后一丁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或是陶雀门为了保她性命安康,才趁机会塞到了心软信佛的母妃那里。

魏濯吩咐:“你去查一查陶雀门门主有没有她这么大的女儿。”

“是。”

江阳茂:“殿下,阮小姐就算是陶雀门门主的女儿,也没用啊,反正她都在咱们王府住这么长时间了,算是家里人,您怎么突然要查这个,不会是要把她赶出去吧?可千万别……”

魏濯又转头让人去保护着客栈那个离家出走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完完全全忽略了江阳茂的话。

他想的事有很多,比如,如何让一个江湖门派从良归正,如何把这个门派搬来京城安家落地,最好还是离他新建的瑾王府近一些,让爱哭鬼走两步路就能看到她想念的家人。

还得把这个门派捧地有声望一些,让小姑娘的娘家人有权有势地为她撑腰,将来有一天,他们吵了架,她气地不行的时候,还可以去隔壁拉个人过来帮着教训他,好让她心中不憋着气。

每次气成鼓囊囊的一团的时候,他总要担心轻轻戳一下就能把人给戳破。

小姑娘也是,人小脾气倒不小,受不了一丝委屈,魏濯都要怀疑是陶雀门自己养不起,所以才挑了禹王府随便给丢了进来。

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灿若星辰的娇颜。他轻轻笑了笑,所有一切设想的前提,是先找到她是谁家的女儿,这样,也好方便自己过去提亲。

提亲这件事,是刚才听见她失踪时所决定好的,明明心里十分清楚她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只要抓就一定能抓回来,却还是心有余悸。

不管怎么样,把她娶回家,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小姑娘才会是属于他的小姑娘。

那边阮阮睡完午觉,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门后发现楼下的掌柜正在哼着小曲儿,心情十分欢快。

她下了楼,掌柜指了指他新领到的一团红绸和灯笼之类的,乐呵呵道:“瞧,多喜庆,这是刚才发的,每条街的每家店铺房主都收到了,说是要挂到外面去,好摆出一条十里长街红装满地的阵仗来。”

阮阮应了一声:“六公主要嫁给齐小侯爷了。”

“那是。”掌柜把小灯笼一扇扇展开,“还有,这也是做给齐南王看的,毕竟迎娶公主这么大的事,他齐南王得好好学学,万一真让九公主和亲去了,不得先在六公主这儿下个马威啊!”

阮阮绕开话题:“可是,六公主心仪之人也不是齐小侯爷啊,这么声势浩大,岂不让六公主更为寒心?”

“唉,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吧?”掌柜低声道:“当年的纯贤皇后,心仪之人也不是皇上,她原是跟齐南王是一对璧人,是咱们皇上看上了皇后,才强取豪夺,棒打鸳鸯,把人从成亲路上给拦了过来的。”

“这一通折腾,让齐南王记恨了好些年,牙根痒痒的恨呐,也是边疆不和的众多原因之一吧!现在倒好,齐南王要过来抢纯贤皇后的女儿了,这一出一出的好戏,天下戏台子这么多家,实属皇宫里的最精彩啊!”

阮阮从来没听过这件事,她睁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原来父皇母后,和齐南王还有这样一层恩怨,她这般孤陋寡闻,竟然到现在才听说。

客栈的对面,是一家书铺,台前站着一个女人,大约是三十多快到四十的年纪,举手投足都带着温婉的气息,整理书本的间隙,抬头冲着她投来了一个微笑。

阮阮并不认识她,心里有些奇怪,不小心看到书铺的名字后,又多看了两眼,眼熟地很……啊,是何敬新开的那间书铺。

既然是何敬开的书铺,那么里面的人,或许见过她?要不然刚才的那个微笑为何这般熟稔,可能真的见过吧,她随便想了想后就抛到一边,不再揪着不放。

比起那个微笑,她更想知道父皇母后之间发生的事。

她回到房间里躺下,双手捏着被角,觉得这房间里空荡荡的,出了禹王府,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玩,一定是没买东西的原因,等她明天去买些好玩的好吃的,肯定比现在逍遥快活很多。

傍晚的时候,江阳茂来了。阮阮探头的时候专门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魏濯没过来,才肯放江阳茂进来。

“阮小姐,您真是让我好找,我挨个一家一家问了过来,才终于找见您了。累的我,汗都流了好几波。”江阳茂尽把戏做足了,好让阮小姐觉得她离家出走离地很厉害。

“你来干什么?”阮阮见他半天就找到了自己,定然是有什么人在跟踪她,算了,现在又不跟徐姑姑见面,跟不跟踪没什么区别。

“王妃这次月斋被打断了,她需得明日回府,后日去参加六公主的婚宴,您就别在这儿住着了,跟我回去吧?”

阮阮其实很想跟着禹王妃去参加婚宴,毕竟是她六姐姐要嫁人,虽然嫁的不是喜欢的人,但她并不愿意缺席。

江阳茂见她的神色是想去的,适时抛出橄榄枝,“殿下说,您要是想去,还可以像上次赏梅宴一样,跟在他身后。”

“我也可以跟在王妃后面。”

“主要是外人不敢对殿下不敬,跟在他身后,会更自在。”江阳茂解释着。

“那也可以不抬头吗?”她的额头虽然已经没了红梅,但还是怕有人认出,所以还是谨慎些为好。

“别人可能不可以,但跟着殿下,随心所欲便是,不会有人来管的。”

“可我……我才离家出走半日,这么快回去很没面子的,就连魏清彦,不,是小世子,就连小世子,都在外面住了三日之久呢,魏濯肯定会在背地里嘲笑我。”

阮阮指了指门口,一脸冷漠:“你走吧,我要等到婚宴那天早上再回府。”

江阳茂:“……没有。没有,阮小姐。殿下疼您疼地紧,怎么会背地里嘲笑您,还要不,您看看外面,他在下面正等着迎您进府呢。”

阮阮怀疑地走了过去,指尖点了点窗户,发出嘎吱一声,她低头,看见满街红绸,非常热闹的成亲氛围,魏濯端坐在马背上,手持缰绳,肩背落拓,他身后,是一顶车轿,大红色,跟街头巷尾的红交相呼应。

唔,他的马还是只红鬃马。

江阳茂:“殿下来接您回府,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