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替嫁·八(1/1)

却也是愿意拿出一切来重新获取的喜欢。

祝汸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 对于他是种什么样的意义。

开曜也曾挣扎过, 更是不解过, 为他竟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孩子。

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又一遍遍地不受控地站在湖边, 做着偷窥的行径。

他的这一生,四平八稳,严肃而又严格,为天道而生,他没有自我,更是从未试图去找寻自我,他不需要拥有自我。

是那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 用倔强、愤怒而又清澈的双眼瞪他、质问他,他才发现自己体内,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我”。

也是一次次地看到那个孩子笑、生气, 那样活泼地生活着。

他的另一个“我”,属于开曜的“我”,而不是属于天道的开曜,才会被唤醒。

他为天道而生, “我”却是为祝汸而生。

喜欢从来不需要缘由, 契机更是来得莫名。

折腾了几百年,还害得他的孩子陪着他折腾着几百年,他又如何舍得再折腾下去。

他是远古上神, 看似高高在上,无欲无求。

他也的确无欲无求。

是祝汸令他有欲有求,他也想试着做一个全新的,有血有肉,有情有思的神仙。

他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永生都会在一起,直到天崩地裂,他们也可跳去旁的界,他们照样在一起。

祝汸却不知,他的神君到底爱他到什么地步。

他趴在窗边,快乐地目送开曜的离去。

他想,这一次,他是可以相信老家伙的吧。

祝汸听开曜的话,好好地睡了一觉,睡醒后,吃了丫鬟们备的各式糕点,再笑笑闹闹,傍晚来临。

祝汸没什么好紧张的,只是有些想念老家伙。

他的屋里,没有宣平侯府的人,田田照例在追着兔子跑,吓得小兔子瑟瑟发抖,就跟当年自己追阿兔似的。他抱着布老虎靠在窗户旁,看外面的风景。别院里再好看,连着看了几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雪停了,湖边满是积雪。

他喜欢雪,开曜便特地没允许铲雪,只有一条必经之路不得不铲了些许的雪。

他看湖面的冰,看湖边柳枝上裹着的雪,越看越没有兴致,却又舍不得离开窗边。直到时光渐晚,他看到踏雪而来,一袭红衣的那人。

他才知道,原来他倚在窗户旁,一直在等那人啊。

他一动不动,看着老家伙越来越近。

大雪后的天地间,本是一片白茫茫,他来了之后,西边天空,厚重云朵后,太阳探出了脑袋,夕阳渐渐落在雪地上。那人走一步,雪上的光便又多一寸,祝汸的视线移至他的脚,一步一步地数着,一寸一寸地数着。

数越来越大,雪面似上了满满一层海棠红色的釉,那人也越来越近。

等那人脚步停止,祝汸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老家伙竟然已经站在窗外,他的对面。

祝汸便仰头看他,仔仔细细地看。

老家伙是好看的,毋庸置疑的好看,才五岁时候的他,便已知道的好看。在这几百年前,老家伙总是高高在上,加起来,他也不过见过三回罢了。彼时的他,想到老家伙,除了那张冷冰冰却又令人一眼难忘的脸之外,便是标志性的白衣。

许多人穿白衣,却只有老家伙真正将白衣穿出了无尘与出世。

这几百年里,原先不解愤怒也好,如今欢喜沉溺也好,到底是一同折腾了几百年。

他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老家伙,看到了开曜的各样情绪。其实偶尔也会生出一些些的忐忑,他喜欢这些开曜,他喜欢每一个开曜,他喜欢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开曜,他想要看到老家伙开开心心地笑,他甚至会害怕,待到老家伙结束历劫那日,老家伙会否忘却这一切,又是那个高高在上见也不愿见他一面的神君?

然而就在眼前,就如同那突然出现的夕阳,这人到底是穿了一身红衣往他走来。

这样一件事,给了他极多的安慰与莫大的心安。

祝汸扔了手里的老虎,双手撑住窗棱,直起身子,朝着开曜仰头,且闭眼。

开曜却不为所动。

祝汸等了会儿,不见动静,不满睁眼,嘟囔:“怎么不亲我!”

开曜的眉眼含了笑,偏就是没有亲,祝汸有些生气,便耷下肩膀,想收回去,开曜却直接伸手进去,双手抱住他腰的两侧。“啊呀!”,祝汸一声惊呼,开曜直接将他从窗户里给抱了出去。

这扇窗户本就是赏景用,因而造得偏大。

刚好够人进出,开曜将他抱出去,将他抱得高高的,开曜仰头看他,祝汸背对夕阳,身影被光罩了一层,一身的温暖。他也是一身红衣,黑发散落在肩,却又是一身的潋滟,再看他笑得弯弯的双眼,一身的纯澈。

这就是他放在心里偷偷喜欢了一千多年的孩子。

往后,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喜欢。

祝汸被他抱得高高,忽然发现屋檐下有个鸟窝,他激动地瞬间就忘了旁的事,伸着腿要求:“快快快!我去看看里头有没有小鸟!”

开曜再次不动,祝汸便不满地低头去看他。

开曜单手将他搂得紧紧的,另一只手忽然往下轻按他的脑袋,在他唇边亲了亲。

其实是很寻常的事儿,这些日子,他们都亲了多少回啦。

祝汸瞄到他身上的红色衣裳,看到他面上的笑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乖乖伏到开曜的肩膀上,开曜摸摸他的后脑勺,侧脸再亲亲他,轻声道:“走,去看看窝里有没有小鸟。”

“若是有呢。”

“我们就派人好好守着。”

“若是没有呢。”

“我们就等它们春天时回来。”开曜说完,又添一句,“反正我们还有许多许多时间。”

祝汸笑出声。

是呀,他们可是有太多的时间了。

开曜也浅笑,在看着自己肩膀上乖乖的那双眼,更轻地说道:“看完,我们就去拜堂。”

祝汸听了,使劲儿往开曜的肩膀里钻。

兴许是这辈子的老家伙气势太盛吧,祝汸从来是个不轻易避让的人,自尊心又强。成年后,离开父亲们生活,更是努力着长大,无论什么事都不轻易依靠他人,能自己干的,都自己干了。

这一世的老家伙却令他很容易地便想黏着撒娇,就想什么事儿也不干,黏在他的怀中快快乐乐的就好,好像还是小时候。

很显然,这是开曜最乐于见到的。

开曜抱着他去看鸟窝,里头没有小鸟,看来要等来年春日了。

看了鸟窝,开曜直接抱着祝汸扭头就走。

太阳再度藏回云朵背后,雪面上再无其他颜色,直到出现他们俩的身影,才为清静冬日添了崭新的喜庆。

他们走后,田田趴在窗棱上,也就是方才祝汸趴过的地方,看着他们俩。

从来都是热热闹闹,没有一刻空闲的小田田此时却是安安静静的。

阿兔好奇道:“小公主,怎么不说话?小殿下与神君,没有忘记您哦——”

阿兔本想安慰,田田却是摇头,轻声道:“没有啦,我只是,我只是觉得父皇与大白这样,好好哦。”

阿兔与小虎看了眼白雪中愈来愈远的两个身影,深以为然。

田田再说话,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又充满可爱的期盼:“我长大后,也要像父皇与大白爹爹这样!”

阿兔与小虎笑着点头,所谓榜样便是如此吧。

他们陪着小殿下从小到大,亲眼见着殿下与公子是如何相亲相爱。

他们小殿下的性子也才会养得这般。

田田这才坐起身,小胖手握成拳头,用力而又认真道:“我父皇和大白爹爹会一直一直很幸福哒!”

他们俩点头,这是必然的事。

拜天地,拜父母,拜彼此。

祝汸什么模样,他们都见过了,祝汸认为无需再揭盖头,开曜同意,姜夫人自然也无异议。

也就姜夫人,与几个亲近的管事丫鬟小厮在场。

在庭中拜了天地,在屋里拜了姜夫人。

除了在人间时的祖母,与父亲们,祝汸不曾跪过谁。

他却觉得姜夫人值得,姜夫人对老家伙很好,对他也好,是位很好的母亲,祝汸跪在蒲团上给姜夫人行了个礼,从他们在院子里拜天地的时候,姜夫人的眼泪便流个不停,这会儿,她边哭,边赶紧上前,伸手将祝汸扶了起来。

她压根扶不动祝汸,祝汸顺势自己站起来。

姜夫人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仰头看他,又拉来开曜的手,将他们俩的手一同握在手里,紧紧握了握,再握了握,看向开曜,几乎泣不成声,却还是说道:“我死后,总算是有脸去见你父亲。”

开曜没有任何反应。

祝汸的眼眶却是突然变热,他又不敢哭,不想下雨,只能拼命抬头。

姜夫人又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不该惹你们哭。”她松了他们俩的手,坐回去,哭哭笑笑,“赶紧夫妻对拜吧!”

祝汸便回头看了开曜一眼,开曜方才还冷漠的双眼,含了笑意,也看他。

开曜先转过身,一屋子的丫鬟与小厮,先前是跟着哭,这会儿也都偷笑。

祝汸自己也“嘿嘿”笑,终于要拜堂啦!

李管事笑着高喊一声:“夫妻对拜!”

祝汸笑着还没回过神,开曜先拜了下去,祝汸这才赶紧也跟着拜。

不知为什么,旁边又响起一串的笑声,祝汸不懂,但他挺高兴的,他也跟着笑,旁的人听他笑,笑得愈发大声,屋子里彻底被喜庆填满。

李管事再高喊:“礼成!”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新郎官儿便要到前头招待宾客,新娘子则是到新房里候着,并不是拜了堂就能立刻入洞房的。

但他们这儿都是家里人,一切从简,拜完堂自然就是入洞房了。

宣平侯府又不同于一般人家,规矩大,李管事也不敢随意造次,他先看了姜夫人一眼,姜夫人笑着没说什么,这才敢看他们侯爷。开曜看向他,双眼难得平和。

李管事心里就知道了,“嘿嘿”暗笑,照样喜庆喊道:“入洞房喽!”

早就准备好的红色绸带纷纷往下飘落,阿兔小虎他们在一旁跟着笑得见牙不见齿,隐身的田田跑来跑去,捡了那些红色绸带,仔细叠好,放到自己的小荷包里。

开曜则是拉了祝汸的手直接往新房,也就是开曜自己的正房去。

在屋子里,大家都在,开曜也不想令人小看祝汸,毕竟民风如此,时人大多矜持,他很平静。只是一出了大门,离开众人视线,开曜便直接将祝汸打横抱起,抱在怀中,喜气洋洋地往自己屋里去了。

偷看到的丫鬟们纷纷捂嘴笑,回来告诉姜夫人。

姜夫人也是笑得拿着帕子只捂嘴,贴身的丫鬟便笑道:“太夫人,您瞧!冲喜就是有用处的!济安大师说得对,我们新夫人就是来救我们侯爷的!我们侯爷不仅有了精神,如今都能抱起新夫人啦!”

又有丫鬟道:“夫妻对拜时,侯爷拜得可低了!”

夫妻对拜时,拜得越低,越代表愿意让着对方。

一般人家,并不愿意子弟被媳妇儿压一头,姜夫人却不是,她恨不得儿子能与心爱之人相亲相爱,夫妻相处就该相互谦让,这样才能亲亲热热,她笑着连声道:“好!好!赏,全部赏!”

祝汸喜欢看雪景,开曜不仅没许铲雪,还不许在院子里布置太多的红色。

开曜抱着祝汸一路往正院走,路上也依然是白白的一片,被月光照得漾起银光,祝汸的心潮则是格外澎湃,对于将要到来的洞房非常期待!他的父亲喜爱看人间的话本子,他也没没少偷看,话本子里头最要紧的事情就那么几样,其中必有成亲与洞房。

只可惜,那些话本写到洞房后,就不详细写了。

他知道洞房后是要做些私人的事,但这事具体是什么样子,他半点不得知。

如今终于要知道了!

开曜低头看他抿着嘴,眼睛亮闪闪的模样,温声问他:“想什么?”

“不告诉你!”

开曜低笑出声,正房也已到了近前。

有个丫鬟笑着迎了上来,将他们迎进开曜的卧房,开曜的屋里倒是到处挂着红绸,喜庆至极。

开曜小心将祝汸放到床上坐着,丫鬟递来酒盅,开曜将两只都拿到手里,其中一只递给祝汸。祝汸心中直乐,在天上不让他喝酒,这会儿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递给他!

丫鬟笑着低头道:“请侯爷与夫人喝交杯酒。”

开曜笑看祝汸一眼,祝汸已经将手臂勾了来,嘴中念道:“这个我会我会!”

开曜眉眼中笑意更甚,两人仰头都喝了酒,祝汸却有些不满:“我还以为是酒,原来只是果子露!”

开曜便缓声道:“你还小,喝酒喝了要头疼的。”

祝汸勉强能够接受,点点头,将酒盅递给开曜,开曜则是递给丫鬟。

祝汸又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还要剪头发?”

丫鬟笑着再点头,“给我剪子!”,祝汸朝她伸手。丫鬟看了眼开曜,他微微点头,丫鬟将剪子给了祝汸,祝汸往开曜靠了靠,亲手从开曜的发髻中挑出一缕剪了,又剪了一缕自己的,缠在手中绕了绕,直接藏到荷包里,半点不用丫鬟动手。

开曜笑着,显然是很高兴的,丫鬟们自是没有二话。

最后的仪式也就完成了,几名丫鬟又说了一串吉祥话,放下内室红色珠帘,纷纷走了,内室瞬时变得静悄悄。

祝汸则是又往开曜靠靠,问他:“洞房要做什么,你可知道?”

开曜见他这样兴奋,便道:“先要解了衣裳。”

祝汸开始先是傻笑,笑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一个他与阿兔他们都完完全全忽视了的问题。脱了衣服,亲亲抱抱的话,不就能即刻发现他是个男的?他是能将自己变成女子,可他不愿意啊。

开曜见他表情变化,自有猜测,便伸手去,故意道:“我帮夫人解衣。”

话出了口,开曜自己都有些怔忪,这样的话,原先的他是决计不会说出口,可见这几百年的人间没白待,即便恢复本我,有些话也能随口就来了。

再见祝汸吓得立即往后躲,越是吓到,越要刻意冷静正色道:“洞房需缓缓图之!”

开曜摇头失笑,罢了,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开曜便想再逗逗他,再往他靠得更近:“良辰吉时,怎可缓缓?”

祝汸吓得赶紧揪住衣襟:“你冷静一些!”

这衣裳一脱,可就发现他是男的了!

到时该怎么解释啊,万一这辈子的老家伙误会他呢?

祝汸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各样可能出现的情况,愈发后悔,当时就该直接编造那个程小姐就是个男子,男扮女装才是!他悔啊!

悔着悔着,手上一松懈,他就被开曜给捞到了怀里。

他刚要挣脱着跳出来,开曜已经弯腰在他脸上亲亲,他抬眼看到开曜的温柔眼眸,瞬时便不想再离开这个怀抱了,老家伙很少这样看他的,他喜欢。

开曜再亲亲,又去解他的衣襟,祝汸用手去按,他拍拍祝汸的手,轻声道:“解了衣裳,我们早些歇息。”

“……”祝汸的手一松,开曜将他的外衣解去,也解了自己的外衣,两人均着白色中衣。

相贴得更紧,祝汸身上忽然也发起烫,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缓慢升腾,开曜则是将两人的衣裳随意一抛,将他抱在怀中,吹灭了几盏灯,拉下帐子,抱着他就滚到帐子里。

开曜单手掀开厚软的被子,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

被子下,他将祝汸抱得紧紧的。

祝汸想了想,伸手戳戳开曜的肚子:“不洞房吗?”

他已经做好把自己变成女子的准备了!

开曜低头看他:“这就是洞房。”

祝汸皱眉:“这不是吧。”

开曜笑出声。

祝汸不悦看他,开曜再亲亲他,将他的手捏在手心,轻声道:“你还小。”

“我不小了。”祝汸嘟囔,他还是很想洞房的!

开曜则是道:“我身子也不大好,依你所说,缓缓图之。”

祝汸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开曜觉着奇怪,正要问他是怎么了时,静谧且暖融融的帐子内,突然响起祝汸疑惑不解的声音:“洞房,要花那么多力气,那么激烈的嘛?”

开曜愣了愣,闷笑出声,翻身就将祝汸压着亲了又亲,直亲得祝汸差点儿呼吸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