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十八(1/1)

即便李骏不求他,他也是要去救辛曜的。

兴许是因为田田, 他看不得田田抱着他伤心地哭, 一离开李府, 田田哭着伸出小拳头挥道:“那些坏人!我要打他们!呜呜呜呜呜!”

或又是因同为神族, 作为天帝, 总不好看同族被凡人如此欺负?

阿兔生怕被他追问海棠花糕的事,不敢说话,小虎问道:“小殿下,咱们怎么救?”

有很多种方式,要救,就用最迅速且有效的方式。

祝汸道:“先去皇宫看看。”

他们到皇宫,找到皇帝的寝宫,看了几眼便知道, 这皇帝不是自然生病,而是为人所害。害皇帝的人是他的胞弟庆王, 如此看来, 庆王所谓的站队二皇子不过是幌子,是想自己当皇帝,二皇子也是被利用罢了。

这样的事最好办。

祝汸亲自给皇帝托梦,将这些事, 真真假假, 总之以祝汸想要的效果托梦给皇帝知道。

托好梦,祝汸临走前,再亲手治好他的病, 如此平稳睡过三日,皇帝便能安然无恙地醒来,三日足够他做一场长长的梦。他又留了几位花草变成的侍女在皇宫内,三日后安排庆王来上演一出弑兄被兄弟亲眼发现的戏码。

安排好这一切,祝汸他们便走了。

七八年后的京城乍一眼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其实细微处变化很大。

阿兔问他可要下去逛逛,他懒懒摇头。田田却惦记着牢里的大白,祝汸并不打算让她去看,关在牢里能有好日子?别吓着孩子,田田偏要去,祝汸想了想,放她去了,身为龙族,的确无需惧怕这些。

小虎陪着田田去,阿兔再问:“小殿下不去?”

“有什么好看的。”

阿兔便笑:“看他倒霉的样子啊!”

祝汸懒声道:“没兴致,半点儿不想看到他。”

小虎与田田走后,祝汸无事可做,刚离皇宫没多远,经过一处地方,阿兔眼尖地看到门匾,立马说道:“那是辛府!是不是神君的家!”

祝汸往下看去,是个很肃穆的五进大宅子,门上已被贴了封条。

祝汸想了想,落到辛府里,他道:“去看看。”

别看宅子挺大,地段也好,里头却是平平无奇,什么值钱的摆设也没有,看得出来辛曜这些年的确很清廉了。

尤其前院,连棵树都看不见,光秃秃的石板路。

直到他们俩走过二道门,进了正院,一般正院都是主人的居住之地,轻易不让外人进。才发现别有洞天,二道门内与门外截然不同,种满各式树木,高低各有,祝汸一路走一路欣赏,忽地看到一株海棠,早已过了花期,此时树上没有花。

祝汸停下脚步,阿兔往后缩了缩,祝汸瞥他一眼:“海棠花,玫瑰豆沙馅?”

“嘿嘿。”

祝汸也懒得再问,计较这些事又有什么用。

“进去看看。”他倒要看看,这个窗下种了海棠树的屋子,是什么地方。

进去才知道,是辛曜的卧房。

祝汸的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内走,桌上还有看到一半的书,显然是辛曜看到一半被抓走的。他上前,翻开书看,竟然是关于姬氏家族的书籍。李骏知道他姓姬,辛曜也能知道不足为奇,姬姓史上闻名,他看看这书也没什么。

祝汸随意翻翻,这些书全都是瞎编的,将姬姓家族说得神乎其神的,这也能看下去?

他扔了书,回头又走到一旁的书架。

旁人的书房与卧房都是分开的,他倒好,明明住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偏还要在卧房里摆张书桌与书架。书架上,姬姓家族相关的书竟然占了大半,祝汸简直无言以对,堂堂状元、三品官员,不久之后的宰相,看这种书?

他再扫了书桌一眼,有许多写好的纸叠在一块儿,用书压着。他随手捞了几张看,写的似乎是自己对于朝内某件事的看法,来来回回写了好几稿。没意思,他再放下,手拂到一旁的镇纸,一张洒花瓣的纸笺飘到地上,反了过来。

阿兔弯腰去捡,好奇地翻开看,却是“啊”了一声。

“怎么?”

阿兔震惊地将纸给他看,祝汸接来一看,也是很惊讶,纸上竟然是“祝汸”二字!!!

为什么辛曜会知道他的名字!!!

难道辛曜一直有记忆,在耍着他玩?!

想到老家伙兴许一直在耍着他,祝汸沉寂多年的愤怒之火再度熊熊燃起。

他就不该救那老家伙!

可吩咐已经下了,当着孩子的面说的,哪能反悔!

尤其田田已经去了大牢,心疼坏了,说她的大白很可怜,这个时候哪能不救。

祝汸格外后悔!

可惜还要再等三日。

还有一日时,祝汸又去了一趟李骏府上,告诉他,明日辛曜就能放出来回家。

李骏喜极而泣,不停朝祝汸作揖。

祝汸转身要走,李骏又道:“多谢姬公子多年来对辛曜兄的关照!辛曜兄他心中从来是感激姬公子的,只他这人,从来不太会表达。”

祝汸有些不乐意,李骏凭什么要替老家伙来谢他啊,李骏也不过是老家伙的好友而已。

不过李骏是个好人,祝汸耐着性子听。

“就说当年,您买下我家回春堂——”

祝汸大惊:“回春堂是你家的!!!”

李骏不好意思地笑:“是我家的,李驭是我大堂兄。”

“所以辛曜一直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他一直知道,他知道姬公子默默关照他,也发誓定要好好用功,将来……”李骏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本意是为了说明辛曜有多么感激他。

祝汸却不止是燃烧愤怒之火了,他又想弄死辛曜了!

原来从头到尾,他的的确确是被老家伙耍弄着!

到宫中事发那日,祝汸早早便去辛曜家等着。

他还是独自去的,阿兔有些担忧,小心问他:“小殿下,真不用咱们陪着?”

“不用。”祝汸面色冷峻,他要问仔细,若是老家伙真的耍弄他,他一定要送老家伙直接去下一世!

阿兔就是怕他一时冲动,真要弄死开曜神君。

阿兔还想抢救:“要不让小公主陪着您吧?”

祝汸再一次摇头拒绝:“不必。”

阿兔也不敢再说了,知道再说下去,他必要生气的。

皇宫内,一切都如祝汸预料那般地发生着。

皇帝迅速地将庆王给捆了起来,就关在宫里,牵涉其中的几位皇子也全部先关起来。

他这一回大病初愈,身子反倒似是吃了仙丹,听闻几位得力大臣都被关押起来,差点就要处死,心中感慨颇多。他亲自换了便服,带足人,先去刑部大牢接辛曜与刘泉等几位大人。

吩咐他们先回去好好养病,过几日便给他们交代,皇帝再度回到宫中,处理他的兄弟与儿子们。

几位大人,被皇帝派车先送回家,此时也不是相互说话的时候,几乎人人受审时都受了重伤,有什么话都往后再叙。

二十八岁的辛曜从刑部大牢出来,眯眼仰头看耀眼的阳光,衣衫褴褛之下,满身都是伤痕。他站在台阶上,足足站了怕是有一刻钟,包围全身的阴寒却仿佛还是无法离去。

他被关在牢中,整整关了一个月。

他自小到大,家中虽贫寒,却因聪慧,后又有贵人相助,从未受过皮肉之苦,甚至十六岁之后的人生算得上是格外顺遂。

从前,一切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甚至不屑于这一切。

他生来仿佛只是一个过客,生或死,他从未看在眼中。即便是爹娘过世时,他的心间也是平静到过了分。

直到这一回,这一个月,身置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他突然发现,他很怕死。

他怕的不是自己这副身子的消逝,他贪恋的也不是人间的钱或权势。

他怕的是,直到自己死了,也再无法见那人一面。

他站了很久很久,他本就是刑部侍郎,两侧站着的侍卫都认识他。他是天子近臣,为人虽不亲和,却令人钦佩。且辛大人常在冬日里令小厮给他们这些站岗的买些热羊汤喝,夏日买些凉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心意,大家都很敬重他。

原先他被抓进大牢时,反倒是这些侍卫们替他打抱不平,偏偏他们人微言轻,也无法做出更多,只能在他受刑时,尽量照顾着他。

他这样抬头发着呆,侍卫们也不催他。

他即便衣衫褴褛,面上甚至有些脏,倒是依然站得笔直,影子长长拖在地上,被阶梯折了几折,依然笔直。

辛大人考上状元骑马游街的那日,据闻满城的大小娘子都疯了,更有一笑名天下之说。他们没有瞧见过当日盛景,却觉得此时这般狼狈,却又依然这般挺直着腰的辛大人,依然风采依旧,满身风华。

有人正要上前,劝他回家,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才是正经事,牢里的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这时,在外头等着,始终不见人出来的李骏,跟大门外侍卫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生怕是又出了意外。

他一进来,便瞧见台阶上站着发呆看天空的辛曜。

那脏兮兮的模样,李骏鼻子一酸,大步跑上前,伸手拍他:“辛曜兄!”

辛曜缓慢低头,看着李骏,过了片刻,微微一笑:“李兄。”

李骏眼眶再一热,眼眶里含了泪,却又很高兴地笑道:“发什么呆呢!走了!我来接你!到我家吃饭去!你嫂子给你热水热饭都备好了!”

辛曜这才有了一丝重回人间的感觉,尽管阳光依旧没能将他的心与身照暖,他浅笑:“好。”

李骏便伸手去扶他,辛曜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的刑,因暗地里多少受了照顾,也不至于不能走路,辛曜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拂了他的好意。

辛曜先回头朝两旁的侍卫点点头,这才随着李骏下了台阶,往门外走去。

上了马车,往李骏家的方向而去,李骏也不敢多问今日之事,生怕引得辛曜又想起牢中之事,倒是辛曜主动问:“李兄是得了消息,特地来接我?等了许久吧?”

这话一问,李骏立马竹筒倒豆子:“是姬公子告诉我!今日你便能出来!”

“……………………”辛曜的身子立马僵住,脑袋迟缓回头看向李骏,“…………谁?”

“姬公子啊!就是好多年前的那位姬公子!”李骏兴奋不已地继续倒豆子,“三日前,他忽然去我家中找我!向我打听你的事,我说你被人陷害,其他的还没说,他就知道是庆王!我大致给他说了一番,我请他救你出来,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刘泉也押进了京城,眼看便要审问你们,其实没对姬公子抱有太大的希望!他来了片刻,问清楚情况便走了。直到昨日,他再来我家中,告诉我,你今日便能出来!我还将信将疑的!”

李骏此时没了担忧,说得红头满面:“好家伙!我是真没想到!这么说来,这姬公子当真是有几分神通啊!你可知道,姬姓是史上最神秘的家族了,据说家族里出过真神仙!你是没有瞧见那姬公子,竟与十年前长得一模一样,还是少年样子!大千世界果真是无奇不有,我可是长了见识!”

李骏嘀嘀咕咕着继续说:“也怪我,当时忘记问他如今住在何处,又要在京城里待多久,我们好去拜谢他!不过人想必还在京城里的,我已派人去街上找他,务必要找到…………”

辛曜的思绪却彻底飘远了。

马车拐进巷子,车轱辘滚过一块石头,车子震了下,辛曜的身子也被猛地一震,他回过神来。

“没事吧?”李骏担忧地扶住他。

辛曜摇头,对李骏道:“李兄,我还是先回自己家吧。”

“你嫂子都备好了,你现在回去,家中侍从都没了,谁给你准备热水和饭菜!”

“我原本也就不过一个小厮而已,许多事都是我自己来做,我不讲究。”辛曜道,“我这刚从大牢出来,身上带着牢狱之气,不能去你家中。”

李骏不悦:“好兄弟怎会在意这些!就是你嫂子,也不会在意!”

“我知道你与嫂子都不在意,可我这样,我也不希望吓着孩子。”

李骏打量他,的确,辛曜即便是从前还在山里的时候,穿的是粗布衣裳,也从未这般狼狈过。李骏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你。我派几个人,先去你家中照应着。”

辛曜也婉拒了,李骏也不勉强他,知道辛曜此人从不爱麻烦旁人,哪怕是好友。

他沿途找了个酒家,给辛曜打包了一桌的好菜,还买了坛好酒,把他送到自家门口。

李骏扶着他下车,笑道:“今日这酒你先自己喝了吧!过几日,你休整好了,我派人来接你去我家好好喝几盅!”

辛曜含笑:“好,只是我的酒量,你也知道,只能三盅。”

李骏“哈哈”笑道:“人生总要醉上几回!你至今未曾娶亲,我还没捞上机会灌醉你呢!”

李骏将他送到照壁旁,才回头上车回自己家。

辛曜这才深吸一口气,不顾身上伤痕,匆匆往正院走。

走到正厅,他将食盒放到桌上,先去东厢烧上几壶的水,铜壶很大,足足烧了五壶,将热水倒进木桶中。他翻出一些药膏,解了破破烂烂的衣裳,跨进木桶,身上伤口碰到热水,痛得他都不觉“嘶”着出声,他却顾不上了,拿着布巾仔细洗干净身子。

他赶紧把自己洗干净了,赶紧去城外找祝汸!!

再不找,人又要走了!!!

他忍耐了十年,祝汸也已消失十年,他原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却不料。最后将他救出来的,还是他。

辛曜的双眼终于被水汽感染得微红。

帮助他,拯救他的,永远是祝汸。

他又是何德何能。

他不想再忍耐,不管祝汸有多少妻妾,又有多少子女,也不论祝汸到底是神仙还是人。

他只是不想错过这短暂一生中遇到的,唯一一个心悦之人。

祝汸可以骂他、揍他,却不能不知道,他这十几年的喜爱与思念。

更不能不知道,他从未讨厌过他,更不曾利用他,他当初屡次拒绝他,只是也在害怕。

辛曜越想,手上动作越快。

那年祝汸彻底消失后,辛曜在翰林院待满三年,被皇帝外放去广陵郡当郡守。因为祝汸,辛曜一直到处收集关于姬家历史的书籍,书中记载,几十年前,广陵郡曾出现过一位姬姓公子,据描述,也是一身黑衣,身边带着两位侍从,一位斯文,一位高壮。

这就完全对上了!

皇帝提出这个想法时,他立马应下了。

到了广陵郡,为官的三年里,空闲的时间他都在寻找当年那位姬姓公子的踪迹。总算找到书中那位掌柜的后人,还打听到当地有座先帝下令建的所谓神狗庙。他原是从不信这些的人,某天却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据那掌柜的后人说,神狗揭露了那位假天师的阴谋,才被先帝敬重。

辛曜下意识便觉着这神狗庙上大有文章可做,常常趁着黑夜去庙里找寻蛛丝马迹。神狗庙香火倒是很旺,也不知那些人到底在拜什么。大约一年之后,他再去神狗庙时,途经一处树林,那夜的树林极美,漆黑深夜,林子里全是飞舞的萤火虫。

鬼使神差,他拐弯走进林子,再从林中出来,眼前便是一片湖水,湖面上飞舞着更多的萤火虫。远处还有几株海棠,他下意识又往前走几步,地上忽然有金光一闪。

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或者还是萤火虫。

他甚至揉揉眼睛,可那片地面还是隐隐闪光。

他缓步上前,地面上隐隐约约现出两个字。

两个字很模糊,且看起来甚至是狗爪子给踩出来的。

那两个字是“祝汸”。

听起来像是人名,却又不似乎不是人名。

辛曜觉着怪异,在那湖水附近摸索,又发现一个小坟头,没名没姓,倒是墓碑上刻了只狗,仅瞧画像,与那神狗庙里供着的狗像倒是一模一样。

辛曜不知缘由,却是莫名喜爱这两个字,常反复写着这两个字,暗自琢磨着其中关系。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便过来了。

不论“祝汸”到底是不是那人名字,在辛曜心中,“祝汸”已是那人的象征。

他心中焦急,生怕祝汸转眼就不见了,洗得愈发快。

祝汸明明听到外头有脚步声,知道是那老家伙回来了!

本已坐得板板正正,高傲冷漠,就等着睥睨老家伙,好拆穿他的谎言!

等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人来?

辛曜的卧房在西厢,他听到东厢传来不大不小的声响,他顿时不悦,磨磨蹭蹭什么呢!他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还不见人来,他已迫不及待要报仇。他将桌子一拍,起身立马瞬移至东厢,听到屋子里有水声,直接走进去。

只见满屋子的水汽,屏风后影影绰绰地有个人影在晃动。

他想也没想,直接绕过屏风冲进去,还没看清楚,便气道:“老家伙!你是不是耍我!你说你是不是耍我玩儿!你明明什么都记得,你骗我!你耍我!你真不是个东西!看我杀了你,我直接送你去下一世,我————”

“哗啦啦——”辛曜甚至没来得及多想,赶忙从水中起身,惊喜且又兴奋,还有些忐忑地回过身来。

“…………”祝汸的眼睛瞪得滚圆,他扯下一旁屏风上挂着的衣裳,用力砸到辛曜身上,气得脸都红了:“不知羞耻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