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九(1/1)

祝汸再次铩羽而归。

他闷闷不乐地拖着脚一步一步地回到家,一直等着的阿兔赶紧起身, 觑着他的脸色, 心里已经有数, 缓声问:“小殿下, 吃不吃新买回来的糕?”

祝汸本想说不吃, 再摸摸肚子,点头:“吃。”

阿兔拿了糕来,见他摊在榻上,阿兔上前扶着他的上半身坐起来,拿了块糕喂给他吃,祝汸张嘴咬了半块,继续闷闷不乐地嚼着吃。连着吃了三四块,才稍微缓过来些, 阿兔轻声问:“没打成嘛小殿下?”

祝汸伸手拍榻:“阴险狡诈!”

“是,他阴险狡诈!”

“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祝汸抬头看他, 阿兔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祝汸将先前的事一一讲给阿兔听,气道,“我差点儿就要揍他去了!偏他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还跟我说什么‘谢谢’!我还如何下得了手!阴险狡诈!”祝汸伸手, 自己从盒子里拿糕吃, 愤愤道,“我还是太好欺骗了!我这会儿想想,他是瞧我揍那些人, 看我太凶猛,怕我!也怕我要揍他,故意装可怜的!被他给骗过去了!”

阿兔跟着愤愤:“太过分了!”

“又没打成!!”祝汸悔恨地将手握成拳头捶榻。

阿兔劝道:“只能怪您太善良了。”

“我就是太善良了!!!”

阿兔再劝:“小殿下您别气,他这回州试还不一定过呢。”

祝汸眼睛一亮,再一黯:“算了吧,他们院长都盼着他考状元呢,怎会连一个州试也考不过。”

“那还有下回嘛。”

祝汸深吸一口气,是,还有下回。

他自己撑着手坐起身,开始认认真真吃糕,他兴奋了一夜没睡,什么也没吃,天还没亮就出门,又跟人打了一架,他很累,主要是心累,也饿坏了。

他吃了几块,再度打起精神:“下回!他下回别想再考试!!”

因其中夹着个过年,二十日后,上元节前一天,州试放榜。

小田田现在知道考试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她的大白参加考试,还听说有放榜一事,非要去看。祝汸不答应,她就用小手抱着他的腿撒娇:“父皇父皇,我想看嘛,他们说,大白一定是头名!”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祝汸更气,却又不能吓到孩子。

小田田仰头看他:“他们说头名是最厉害的意思!”她眨眨亮晶晶的眼睛,“好不好嘛,父皇父皇。”

真是跟他小时候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

祝汸心软了,只好应下:“好。”

“哇!”小田田“蹭蹭”顺着他的腿爬到他身上,抱住他,响亮亲他的脸一口,“父皇最好啦!我最喜欢父皇啦!”

明知是哄他的,祝汸还是不由傻笑。

小田田被小虎扛在肩膀上去看榜,小鹤蹦蹦跳跳地跟在身边,小白成日跟在他们一群神仙身边,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小白的品种原是长不大的,如今再不是普通的狗,已在慢慢长大,且已渐渐通人性,再用个几十年便能彻底拥有灵识。

小白倒是乖乖地跟在小虎脚边,不时抬头看小田田。

小虎长得格外高大,小田田坐得好高,心情格外好,小虎买了糖葫芦。她和小鹤一人一个,她抓着糖葫芦舔舔,“嗨,小白~”,再低头跟小白打招呼。

“汪!”小白高兴回应,小田田笑得更欢。

她长得雪白粉嫩,穿了身挑金红裙子,露出来的小脚上,穿的是白色兔子毛毛鞋,外头披着白色大毛披风,戴着风帽,小脸只露出双大眼睛,却还是吸引得几乎满大街的人都在看这个漂亮极了的小娃娃。

走到榜前,官差还未来贴榜,却已挤满了人。

小虎个头高,又壮,很快就挤到了最前头,没一会儿,官差来张榜。刚贴好,已经识字的小田田定睛看去,最右的那两个字不是“辛曜”又是谁!

“啊!”小田田差点要兴奋得飞起来,“大白!大白!”

他们身后的人全都挤来,瞧见头名依然是辛曜,火速叫嚷开来,还有不少人立马跑着往白鹿书院报信去。

小田田催小虎:“快快快!我们也去报信哦!”

“好嘞!”小虎扛着她回头,坐得高高的小田田看到人群中一个白色熟悉身影,她立马朝他挥手:“大白!大白!”

辛曜也是早早就来了。

他原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如今不想令人失望,便也过来看榜。

他站得靠后,听说自己还是头名,松了口气,接着便听见有人叫他,抬头看到那双漂亮的双眼,他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许多人没见过他,并不知道他就是辛曜,反倒无人在意。

小虎挤开人群,走到辛曜身边,小田田掀开风帽,伸手给辛曜:“大白!大白!”

辛曜诧异,不解其意,心中也很惊奇,这个孩子长得好快。看起来还是两三岁的孩童,说话竟已这般流畅。

“要大白抱!要大白抱!”小田田蹬着腿,她虽说几乎每天都去看大白,却都是隐身,鲜少有这样当面与辛曜见面的时候,最要紧的是,父皇还不在!

她虽然不说,却知道,父皇可不喜欢大白啦!

小虎将她小心从肩膀拿下,小田田欢呼一声扑到辛曜怀中,辛曜怀抱一软,心中一跳,小田田已经抬头朝他笑:“我看到了哦!大白是头名!好厉害呀!”

很莫名地,辛曜的笑容由心而出。

他笑着抱好小田田,温声道:“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呀!”

榜前人太多,他们后来去了附近的茶楼说话。

辛曜心中称奇,这个才第三次见面的孩童竟这样喜爱他,他看着孩童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还有几分与那少年相似的面庞,心中也是很莫名的愉悦。

他猜测,这个孩童是那少年的妹妹,少年太过年轻,眼神那样纯澈,绝不是已经成亲的人。

没有哪个成年人能够拥有那样的眼神。

他诧异,小虎他们却见怪不怪,这可是开曜神君,是他们小公主的父亲,不可能伤害他们小公主。他们在门外守着,不打扰他们在里头说话,只有小白在雅间里陪着。

辛曜问田田:“你为何要叫我大白?”

“因为你就是大白呀!是田田最喜欢的大白啦!”

辛曜笑,暗想兴许是因为自己总穿白衣的缘故,也不纠结这点,而是问她:“你叫田田?”

“是的呀!”

这是小名吧?

辛曜心中一动,又问:“你姓什么呢?”

田田摇头:“田田不知道呀!”

按理来说,他们神仙都是没有姓氏的,祝汸也只是个名而已,只不过因为从前祝汸的父皇在人间历劫时,最后一世姓“姬”,他也以姬姓身份在人间生活过,才这般自称而已。到了小田田这里,她才多大点人呢,大名也还未取,并未给她细说此事,祝汸也不敢跟他说太多祖父们的事,生怕她闹着要去看祖父。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同父皇们说呢。

辛曜便以为,孩子太小还不懂而已,便也不再问,专心陪小田田玩。

小田田问他:“大白你会讲故事嘛!”

“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要听小白龙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辛曜再笑出声,抱紧她:“会啊,我给你讲……”

将近午时的时候,小田田要走了,他们得回家用午膳,小虎敲门敲了好几回,她不舍地抱住辛曜的脖颈:“大白,我会再去看你的哦!”

“好。”辛曜心中也很不舍,他看着孩童漂亮精致的脸庞,想了想,到底又道,“明日是上元节,城内有花灯看。”

“哇!我喜欢花灯!”小田田的眼睛放光,比花灯还要漂亮。

辛曜又说:“城门外还可放孔明灯,也可放花灯到水里许愿。”

“哇!!!”小田田激动坏了。

一到家,田田就扑到祝汸怀中,说要去放孔明灯,还要放花灯许愿。

祝汸心情正不好,因为辛曜又考了头名,白鹿书院正热闹着呢,更多的人特地给辛曜送礼。

考一个头名不算什么,厉害就厉害在连着考头名,考两个、三个乃至更多的头名。如今外头可传遍了,这位辛曜辛公子是要一路头名考到京城的,祝汸听闻后,直撇嘴,可真能吹牛!也不怕吹翻了天!

人外有人天外之天,在山南郡嘚瑟就完了,还要到京城得意去。

他就不信了,京城没有比辛曜更具才名的人?

别到时候连个进士都考不上!

因而小田田一提要去放花灯、孔明灯,他即刻便应下了,他也想好好玩一玩,让自己高兴些。

隔日,他们打扮一新,坐了马车去城外放灯玩。

城门外有快很大的空地,据闻前朝的时候是做练兵用,如今闲了下来,逢上佳节,县衙里便开放给百姓们玩乐用。城里书生才子颇多,有时还会在这儿聚集开诗会。

这些年来,这片空地建得是很风雅的,种了许多树木,也造了不少亭台楼阁。

刚到门口,他们便听到里头各式欢笑声,门口还摆了许多食摊,卖些馄饨汤圆炸鹌鹑之类的吃食,冬日里冒着热气,看起来便很暖和。祝汸心情好多了,拉着小田田的手去买了几样吃,才不慌不忙地进去。

空中已经飘了不少的孔明灯,小田田兴奋得“哇哇”直叫。

小鹤蹦跳着去买了六盏孔明灯回来,祝汸蹲下将小田田抱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一同拿着灯,小虎点了火,点着她的孔明灯,祝汸笑着说:“好了,松手就成。”

小田田的双眼被火光照得更亮,她点点头,乖乖道:“我数到三,父皇和我一起松手哦。”

“好。”

“一,二,三——哇……”

孔明灯飘上天,汇入天空里的灯河中,田田仰头去看,喃喃道:“好漂亮呀。”

直到她的孔明灯越飘越远,祝汸他们也将灯都放了,六盏里也有一盏是小白的。小田田跑过去,帮还是小狗的小白给放了,逗得大家一阵好笑。

祝汸牵着田田的手,走进更多的灯火中,他们买了许多灯,最后走到放花灯的河边。

卖花灯的竟然是官差,阿兔多问几句,才知道,这是县城每年上元节的风俗,官府很重视,亲自过问。他们又买了六盏,官差给了他们纸笔,见他们不解,知道是外地人,笑道:“要将愿望写下来,署上名字,放进花灯中,随着河水漂走,河神才能听清愿望,帮你实现。”

祝汸很不以为然,什么河神。

那些都是河里的鬼怪,不过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乐之。

他很有参与精神,拿上纸笔与花灯,挑了个最暗,几乎没人的地方,几人开始写纸条。田田将笔握在手里,写了半天,写出两个歪歪扭扭的“田”字,得意得不行,还要凑过去看祝汸写的。

祝汸写得很简单:与老家伙势不两立!

她趴在祝汸肩膀上挂着,问:“父皇父皇,老家伙是谁呀~”

是你娘!

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说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不能教坏孩子。

祝汸道:“老家伙啊,是个特别特别坏的人。”

“哇哦。”

祝汸又写自己的名字,他是天帝,他的名讳哪里是人人都能知道的,万一被凡人看到那是折人家的寿,自不会写真名。他先写了个姬字,想了想,直接又写“宝宝”,这的确是他的名字,他小时候还没有大名前,就连宫里太傅给他上课时,落款也是这个名字。

到如今,父亲们还是叫他“宝宝”。

“父皇,这是什么字呀。”田田小手指着“姬”。

“这个字念姬,这是我们一家在人间的姓。”

“哇,田田也姓这个嘛?”

“对啊。”

“田田也要写这个。”田田再度握着笔,在祝汸的指导下,在自己名字面前也加了个更歪更扭的“姬”字。

小白的纸条,是由田田念出来,小鹤帮着写的。

写的是:我要快些长大!保护小公主!

把大家伙儿又给笑得不行,都写好后,大家蹲在湖边,由小公主亲自数数,数到“三”时,一同将花灯放入水中,目送它们被水波送走。

微荡涟漪的水面上,六盏莲花小灯越来越远。

大功告成,他们一行说说笑笑着继续闲逛。

六盏莲花灯摇摇晃晃往湖对岸飘去。

飘到最暗处,将要转弯汇入更宽阔的湖中时,临近岸边,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捞起其中一盏灯。

辛曜手中捧着那盏灯,翻身靠在树上,从中取出那张纸条,小心展开,看到落款上的名字。

借着摇晃的微弱灯光,辛曜看清楚那三个字。

微怔,姬宝宝?

姓姬?

那可是史上著名的家族,据闻被神族青睐,曾被神仙降福。他是读书人,从不信这些的,知道有这个姓,却觉得是讹传,否则为何几千年来,再未听闻过有姬姓名人?

倒是有方志记载,二十多年前,广陵郡曾出现过一名姬姓郎君,轻轻巧巧破了当时一位天师设下的灯迷。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后人传那也是个神仙。尤其那位天师后来被揭穿是个骗子,被皇帝处死,据闻揭穿骗局的还是只狗,皇帝还在广陵郡给建了神庙,当地人都说这一切其实也是姬家神仙安排的,是神仙看不得骗子为害人间,才来替天行道。

他看书颇多,这也是他闲时看到的,当时不以为然。

不曾想到,他自己也遇到一位。

再细细想来,怕也只有姬姓配得上那位神仙似的少年。

不愧是姬家人。

他摩挲着那张纸条,很漂亮的字,笔触锋利,落笔却又飘逸,自有风流,一看便知是多年练字。他还猜测,真名一定另有其他,只是这样传奇世家里的公子,是不可能将真名随便写出来的。

不过,“宝宝”,很可爱。

辛曜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看名字,就知道是被家人护着宠着爱着好好长大的孩子。

只是——

他再看上头一行字,“老家伙”,又是谁?

他的眉头蹙了蹙,如何分析,也分析不出来。眼看另外五盏灯越飘越远,他蹲下身,将灯放回水面,那张字条则是被他小心又小心地叠起来,放到衣襟中,贴着心房放好。

他转身先回城,两个月后是郡试,他需得更为用功。

若是一直考头名,直到考上状元,应当有资格站到那位姓姬的少年面前说声“不负所望”吧?

他匆匆回到城里,到书院自己的屋里,打开衣柜,拿出那盏藏着的,自己做的海棠花灯。

上元佳节,书院里的学生要么作伴出去看花灯,要么回家过节,书院里很黑,包括书院外的那条街也是,几乎没有行人。

辛曜头一回做这种事,甚至有些紧张。

他走出书院,左右看看,后门外的巷子里没人,他吸了口气,大步走到回春堂门前。

将那盏灯点亮,挂到关着的门把手上。

做完这些,他吐出口气,转身就走。

快要再进书院大门时,他回头看了眼,静谧的夜色里,不远处,门上海棠花静静开放。

辛曜浅浅地笑,这是他十六年来,度过的,最为快乐的一个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