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四(1/1)

祝汸的嘴唇一顿,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忘记了。

辛曜这次却没有移开视线, 依然盯着他看。

祝汸颇有些不自在, 甚至莫名心虚, “大白!”, 小田田欢喜地甜甜笑着叫辛曜, 祝汸回过神,他“哼”了声,绕过众人走出院子。经过辛曜时,辛曜动也不动,祝汸下巴抬起,格外骄傲地走过他身边,并且翻了个白眼。

他才没有帮老家伙说话!

他只是过于正义与善良,瞧不上那些人的龌龊罢了!

他抱着田田上了头一辆马车, 阿兔跟着他。小虎去帮辛曜搬箱子,祝汸赶紧催道:“让他们坐一辆车!快走快走!”

阿兔笑着应下, 都安排好后, 院子那群又蠢又坏的山炮们终于清醒,且跑了过来,围住他们的马车。祝汸嫌腻歪,再叫赶紧走。车夫却没应他, 祝汸正觉纳闷, 马鞭一响,马车驶了出去。

祝汸这才莫名松了口气。

山南郡,祝汸一无所知, 也不知到那县城要多久,更不知到了县城,又要做些什么。

不过他就没什么好怕的,随遇而安就是,他喜欢未知的一切。

他放小田田到榻上爬了玩,阿兔逗着她,陪她玩。

祝汸再三克制,念头又转到辛曜身上,他想了想,还突然笑了。

阿兔抬头看他,笑问:“小殿下您笑什么?”

祝汸才不会告诉他,笑是因为“辛小六”这个土到极致的名字,他伸手推开马车的门,问:“我们到了哪儿——停!”

车夫拉住缰绳,白马嘶鸣,马车停下。

“你为何会在我的马车上!”祝汸质问。

须臾,车夫回头,那张脸,不是辛曜又是谁!

祝汸再问:“谁允许你靠近我!”

辛曜抬眼看他,还是那双寂凉的眸子,却又掺了几丝的赤诚,眼神直接,看得祝汸甚至想要躲闪,辛曜才开口:“谢谢你。”

“…………”祝汸眨眼睛,原还想继续凶他的,突然也不知凶什么才好,他眨了半天的眼睛,“哦”了声。“哦”完,祝汸又缩了回去,车里却热闹了。小田田听到她娘的声音,立马叫着“大白”要去推马车的门。

阿兔只好抱着她凑到门边,让她看到辛曜。

辛曜虽不知这小小孩童为何看到他便这样高兴,还要叫“大白”,却也莫名喜欢这个孩子,尤其这孩子眉眼里竟与他颇有几分相似。可他在赶马车,是不可能回头与孩子说话的。

阿兔索性抱着小田田也坐到马车外,坐在辛曜旁,顺便再搭话。

“辛公子在县里哪处读书?”

“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不瞒辛公子,我们家中无人读书,对此还真不甚了解,是家里想在此处做些生意,我们陪小公子先来看看。”阿兔胡诌的本事,比祝汸还要厉害。

辛曜虽看起来还是冷冰冰,天生不会笑,实际已比昨日和煦许多,话也多了些许。

他给阿兔讲白鹿书院的由来,是当朝一位宰相,年近五十的时候生了场重病。病好后似是参悟了人生,不愿再在朝为官,辞官回到老家开办了白鹿书院,十年来,曾出过一名状元,一名探花,进士无数。他从前礼部为官,多次主持科考,担任主考官,门生众多,本为大儒。开办书院后,不仅是山南郡当地的人,就连京城许多名门之后,也要过来求学,以拜他为师为荣。

且他收学生,不论家世,只问学识。

阿兔听罢笑道:“辛公子能入白鹿书院,想必学识过人,将来定能高中!”

“多谢。”

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车内的祝汸听了撇嘴:“高中又如何,家里宅子田地说送就送,高中了也是个傻的。”

辛曜不说话了,阿兔尴尬地笑了笑,祝汸却实在好奇,也顾不上了,推开车门,探出去问道:“你为何要拱手让人?你明明瞧不起那些人,那是你爹留给你的,即便说到县官处也是你有理。”

辛曜沉默。

阿兔缓和气氛,笑着问:“辛公子将来想做什么呢?”

原以为辛曜不会回答,辛曜却是说道:“我要当宰相。”接着才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肤浅眼短之人,又何必与之多言,与之为伍。”到底是回答了祝汸的问题。

辛曜说得平平淡淡,却充满自信,说得他明日就能当宰相似的。

祝汸心中“呵”了声,不与他说话了,缩回马车内继续躺着,听阿兔跟他闲闲说着话。心中却是道,老家伙这辈子投胎成了个官迷啊。穷成那样了,还视钱财为粪土呢。

这是真不屑,也是真清高啊。

不过与他有什么关系,最好一直当穷光蛋,连秀才也考不上!

这样一想,他心中又美滋滋起来,再度甜甜笑了,他不介意给开曜帮帮倒忙!

他们早晨出发,日落时,马车驶进城里。

祝汸从未来过山南郡,哪怕是从前在人间当皇子的时候,他好奇掀开帘子往外看,听到辛曜问:“你们住在何处?”

阿兔道:“我们先送辛公子去书院吧!”他已经问过了,书院会提供住处,平常辛曜一直住在书院里。辛曜自不答应,要先送他们回去,阿兔以外地来的还没找好客栈为由,到底先送辛曜去了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在一条很是清静的巷子里,今日恰逢休沐结束,倒是很热闹,书院门口停了不少马车,也有许多衣饰平常,甚至与辛曜一样身穿短褐的年轻男子进出,可见此处的确不以家世论。辛曜跳下马车,将鞭子交给车夫,到后头那辆马车取自己的箱子。

他背好背篓,小虎帮他抱着木头箱子,眼看就要进去,祝汸好奇打量白鹿书院的门匾,字写得很不错。

不防辛曜忽然转身看来,似是有话要说。

祝汸纳闷看他,辛曜的嘴唇动了动,抬脚便要走来,“哈哈!辛曜!你来了!”,他身后大步走来个与他岁数差不多的少年,长得爽朗大气,看到他身边的小虎,笑问,“这又是谁?”。

辛曜应付几句,还是看着祝汸。

那少年却未看到辛曜的眼神,也未看到祝汸,而是伸手从小虎手中接过箱子,帮辛曜一同抱着:“我来我来!来了就快进去吧!先生稍后要查功课的!”

辛曜依然看向祝汸,他的朋友已经抱着箱子开始往里走,两人同抱,辛曜不得不跟着他一同进去。

祝汸见他没说话,也没当回事。

再看看门匾,觉着没有太大的意思,他松了手,躺回去,接过田田抱到怀里,吩咐道:“走吧。”

小虎跳上来,亲自赶车:“好嘞!”

迈脚进书院大门的辛曜转身,恰好看到那两辆华丽得过分的八宝璎珞马车消失在巷口。

“他们是谁啊?也是你朋友?”他的朋友好奇问,“那马车可是太华丽了!马车上那些宝石,都是真的吗?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马车呢!”

辛曜摇头:“萍水相逢。”

“嗯?”

辛曜抱起箱子,转身进了书院,消失在人群中。

祝汸他们在城内好好玩了一天,此处虽然仅是小县城,却因有个白鹿书院,这些年来反倒不输山南郡的治所东禺城。据说,这个小县城,比东禺城还要热闹。祝汸一直在城内找美食,将那有名气的酒楼、点心铺子几乎都尝了个遍,最后还买了许多带回去。

吃饱喝足,躺在马车上,阿兔问他要住哪处。

他们自是住在郊外更舒服,毕竟城里头不能随便变宅子出来,否则总要惹人怀疑。他们出城,沿途来回走了三两遍,才算找到个祝汸满意的地方。

宅子也变出来了,按照他喜好的方式安置,屋子里,小田田又在地上爬得飞快,和小白比谁快。祝汸坐在榻上,拿着本书,看着高兴的女儿发呆。来人间本就是为了女儿,开曜老家伙这辈子做人,还有好些年好活。

既然变成人也还不算长大,长到五六岁总算是了吧?

不论开曜老家伙这辈子能活多久,他少说也要待个五六年,于天上照例没有影响。天上若有急事,他回去处理也无妨。

只是这五六年,在人间干些什么好呢?

祝汸也是个有追求的人,混吃混喝地混这几年,不符合他的性子。

这几天,他一直努力地想,有什么法子能做些有趣的事儿,又能整治开曜呢?如今为了女儿不得不待在开曜老家伙身边不假,却不影响他整治开曜啊。

他的整治九九八十一策还在呢。

他从袖中翻出那本册子,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地看着又研磨一番。

阿兔与小虎面面相觑,不由一同笑。

祝汸看得差不多了,将册子往桌上用力一拍,“啊!”,地上爬得飞快的小田田回头看他,“汪!”,小白也看他。

他笑:“你们玩,你们玩。”

那俩立马继续玩去了,小鹤蹦蹦跶跶地跟在他们俩身旁。

阿兔走到榻边,笑问:“小殿下是想到什么趣事儿了?”

祝汸手肘撑着矮桌,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我得再去趟白鹿书院。”

“好啊。”

“我有些想法,只是还得再观察、确认一下。”

“我陪小殿下去,小虎留着照顾小公主。”

祝汸点头,布好结界,与阿兔说走就走。

到了白鹿书院,他们俩隐了身,优哉游哉地自大门进去。

原以为书院会是一般县学那般,进去穿过院子便是学堂,毕竟是用来讲课上学的。不料白鹿书院极为讲究,竟与一般人家的游园差不多,占地颇广。进了大门,有照壁,有花有草,有湖有亭,一步一景。绕过照壁,走过座石桥,再走进一道月亮门,眼前是大片竹子。

而那讲学的学堂就在这片竹林后。

竹林里还有溪水,缓缓流淌,水声淙淙,极为动听。

阿兔赞道:“这地方不错,怕是用园子改的。”阿兔伸手指,“小殿下您瞧,这竹林后一排全是屋子,应当是平日里上学的地方。您再看,那里极长的游廊,穿过游廊,怕就是这些学子们居住的地方?”

祝汸走进竹林,抬头细观竹景,忽听三声钟响。

不待他回头,竹林后已依次传来嬉笑说话声与脚步声,打破静谧。

阿兔踮脚看了看,笑道:“是到下学的时候了吧!都出来了,哎哟,都还穿着一样的衣裳呢!这白鹿学院,倒是富贵而又讲究!”

祝汸好奇看去,竹叶间隙里,高高瘦瘦的少年一身白色直裰,与人结伴而出。明明与所有人着一样的衣裳,甚至就连发髻高度、发髻上插戴的木簪都是一样的,偏能一眼看到他。

他身边簇拥着好些人,其中一个便是前些日子他们也见过的,帮开曜搬箱子的人,那人勾着开曜的肩膀。开曜依然没有笑,只是即便隔着些许距离,也能看得出来,他是很愉悦的,身姿放松。一行人勾肩搭背地,说说笑笑着往右侧去了。

祝汸抬脚上前,立马跟在他们身边。

他抬头看开曜头上的木簪,簪头竟然雕着只卧鹿,再看看旁的人,也是如此。他们都着一样的直裰,款式简简单单,通身白色,也无绣纹,谁也没佩戴任何挂饰,仔细看去,唯有腰带右侧用金线同样绣了只卧鹿。

那位大儒不仅富贵,还很有品味。

祝汸观察得很享受,他喜欢这样很细微的东西,待他看得差不多,回过神来,那些学生们进了屋子,祝汸也闻到饭香味,原来是来用午膳。

开曜与人分开,只有那帮他搬箱子的与他在一块儿排着队领膳食。

他们俩说话,声音极小。

“下月初你要考县试,笔墨准备得如何?考试总要用好些的墨!”

辛曜道:“都已备好,李兄放心。”

“你手上银子可还趁手?我还有上回我大哥去京城带回来的好墨,给你一块!”

“我有。”

“你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这次回家,你后娘铁定又去你家闹了!你又没个兄弟支应,族里也没人帮衬,哪里够用!”

“我这次返家,去山上采了些灵芝。”

那位李兄一愣,笑着往他肩膀上的打了一拳:“能卖不少银子吧!行啊!那我就放心了!”

祝汸心道,原来上山采灵芝是为了卖钱,去买书买笔墨啊,为了读书。

不知为何,他觉得辛曜很不容易,他甚至有些心疼。

那会儿都大半夜了吧,这是神仙下凡历劫的,换做普通人,那个时候攀在山崖上采灵芝,怕是早死了,死了也就忘却前尘,重新投胎,什么也不知道了。对于人而言,最珍贵的永远是仅仅一次的生命。

李兄又道:“你虽说受家里所累,开蒙晚,先生们都说你极有天赋,县试定能顺顺利利通过。”他再一拍辛曜,“过了县试,早些考过州试、郡试,明年咱们一同考秋闱!”

辛曜点头,难得朝这位李兄扯了扯嘴角。

祝汸听了,心里依然不痛快。明明是个挺有才气的人,又是老家伙投的胎,七八岁考上秀才也没问题的,愣是受家贫所累,拖到十六了,县试还没考呢。

辛曜与那位李兄领了膳食,回头往桌椅走去。

李兄话挺多,突然用肩膀轻轻撞撞辛曜:“你瞧那人,门口刚进来,满脸嘚瑟的那位!是刚从京里来的,说是哪个公府的小公子呢!昨日来的时候我还瞧见了,那排场啊!不过——”他又嘻嘻笑,“他的那马车再漂亮,也没有那日送你过来的你那位朋友的马车漂亮!”

祝汸精神一振,这是在说他?

朋友?

他才不是开曜老家伙的朋友!

开曜老家伙才不配做他朋友!

祝汸心里直念叨,辛曜与李兄找到位子坐下,辛曜将碗一一摆齐,低头举箸,忽然平静道:“他不是我朋友。”

祝汸立马抬头,就见老家伙一脸不以为然,似是极为不屑。

他又要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气死宝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