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三(1/1)

祝汸自觉丢了好大的一个人,终于“安生”片刻, 并且“安生”地又吃了一盘辛曜后来又给他新烤的年糕, 还给他抹了更多的蜜。

辛曜站在旁边看着他吃, 他闷头认真吃, 坚决不让一滴蜂蜜再流下!

辛曜话少, 人倒是勤快,都吃饱后,他手快且利落地收拾灶台、洗碗筷。祝汸他们都是神仙,从前当人时,身份也不凡,谁也不会干这种活,爱莫能助,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去洗碗。

难得的是, 辛曜这人瞧起来冷漠无边不爱搭理人,他们吃了人家的, 还要他洗碗, 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吃人嘴软的祝汸也就只好在心里独自腹诽一番罢了。

至于给他擦嘴的事,祝汸单方面表示已经随风而去!他什么也没瞧见!

小田田则是寸步不离,辛曜当真是同开曜一模一样,都不带笑的。却在面对小田田时, 连接嘴角那条线好歹能弯一弯。

夜很深了, 辛曜是人,当然要歇息。

他家太穷,连张正经的床榻也没有, 据闻,辛曜平常都是在地上铺点干草躺着便睡的。这会儿,家里来这些人,他也没法安置,他直接道:“家贫,家中无床榻,凑合睡吧。”

他们自不会在意。

穷归穷,好歹也有三间屋,辛曜去了西间那屋,祝汸他们在东间那屋。

门一关,阿兔立马将东屋变成他们宫中寝殿的模样,祝汸跳起来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心中觉着丢人,面上还要强装无所谓:“那就睡吧!”

阿兔问他:“小殿下,往后咱们如何安排?”

祝汸这会儿压根不愿去想关于开曜老家伙的事,拉下帐子便翻身钻进被子中,阿兔无奈耸肩,将小田田也送到帐子里。

她爬到祝汸身边,窝进祝汸怀里。

祝汸再点点她的小脑袋:“小没良心的,怎不找你的大白去?这个时候倒想起我。”

他只是逗逗她而已,跟谁置气,也不会同自己的孩子置气啊,小孩子懂什么。

祝汸甚至想逗得她开口叫他一声,正欲再去点点她的额头,小田田忽然凑过来,软软地在他脸上“啾”了口。

祝汸愣住,小田田挤进他怀中,小胖手贴住他的脸,甜甜道:“喜欢呀!”

祝汸脸上绽放出笑容,低头也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口,“哼”声道:“小骗子!”

他们在屋外布下结界,人间四季再与他们无关。

祝汸是黑龙,尚水,天生体凉,喜欢毛茸茸、暖和的东西,自小养成的人间习性总在。因而他睡觉时总爱厚厚盖上好几层毛茸茸的被子,房里也要生火点炭盆,地上铺的也尽是白色毛毛地毯。他抱着小田田在帐子里睡得香甜,阿兔、小虎也都变回本体,靠着火,歇在床榻旁,小白挤在他们俩中间,小鹤竟也渐渐被他们感染,变作仙鹤贴墙睡。

屋内暖融融的静谧且香甜,盛进他们所有的美梦。

祝汸睡得正香,忽地听到吵嚷声,甚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他向来敏锐,立马睁开眼,辩了辩,声音是从外头来的。屋外至少得有一二十人,男女都有,还有女子哭嚎的声音,祝汸侧耳倾听,“是我命苦啊!辛辛苦苦将孩子拉扯大,回了头说不认就不认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去找你爹算了!呜呜呜……让我去死了吧!!!”。

祝汸皱眉,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原来天已经亮了,天气极好,堪称万里无云,阳光落满贫瘠小院。

院子里黑压压地站了足有二十来人,有一拨都是壮汉,挡在门前,还有一拨神色不明贴着院墙站,正在哭着说话的是最前头站着的位妇人,一身素服,显然是寡妇,她被两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扶着,哭嚎着还要往身旁的灶台去撞:“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扶着她的两名妇人也哭了,哭着拖住她,仰头哀声道:“小六啊!你可不能不孝!”

小六?

是辛曜吗?

“小六啊!你快要把你娘给逼死了啊!!”

祝汸的眉头微挑。

那妇人哭得身子都要倒了:“让我跟他爹一起走吧,呜呜呜……我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啊,辛大,你看看我啊!!我辛辛苦苦拉扯小六到大啊!他不认我了啊!”

“小六,你说句话吧!”扶着她的妇人再催,“你说句话!你总不能真把你娘给逼死啊!”

祝汸没听到辛曜的话,倒是妇人身后又走出个壮汉,伸手指门的方向便骂:“辛小六你个小畜生,没良心的!我姐是怎么待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拖拉长大成人,不少你吃喝,不短你穿衣!让你去上学,你倒好,你爹一死,翻眼就不认人!你是当我姐娘家没了人?!”

辛曜还是没说话。

壮汉往前走了几步,脸色涨得通红:“去县里念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别做那秀才的梦了!要不是今天逮着你,你岂不是就要带着我姐的家产一走了之?我呸!辛小六!今天你不把我姐的田和地契交出来,你就别想走出辛家庄!”边说,壮汉边往地上吐口水。

“就是!!!”他身后几人纷纷附和,祝汸定睛瞧去,哎哟手里都还举着锄头呢。

怎么的,还要来揍人啊?

辛曜久不应话,那几个壮汉骂骂咧咧地还真要上前去揍人,祝汸的视线内,暂时看不着他。只见壮汉们手举锄头,那妇人越发哭得惊天动地的,阿兔与小虎也醒了,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小殿下?”

祝汸“嘘”了声,指指外面:“看戏。”

院子里吵闹得更厉害,什么“辛小六小畜生”、“没良心”、“逼死你娘”、“不孝”之类的话颠倒着骂,壮汉的锄头已经挥出去了,“你要逼死我姐!我就是打死你到了官府里也有话要说!”,祝汸下意识地就要出去,开曜老家伙可只能由他来揍!

他都还没揍过呢!

别的人不许打开曜!

“好了好了!”另一拨神色不明的人里头,走出位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他拉住壮汉,“大牛,你也冷静!”

“你们辛家欺负我们家,还要我怎么冷静!三爷叔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事不解决,大不了我刘大牛和辛小六同归于尽!我不能看着我姐被糟蹋!我们刘家还有汉子在呢!”

“你放下,放下锄头!”山羊胡往下掰他的锄头,掰不动,他无奈回头,恳切道,“小六啊,你也说句话吧!难道真要闹出人命来?!”

小虎小声道:“奇了怪了,要打人的是他们,要闹出人命的也还是他们,人家一句话也没说,咋开口闭口就是人家要逼死他们呢。”

祝汸没说话,他也没出去,继续盯着院子。

静了片刻,终于响起辛曜的声音。

他问:“三叔想要我怎么做?”

山羊胡“咳”了声,说:“小六啊,她到底是你娘——”

“是后娘。”辛曜补充。

妇人再度拍腿嚎啕大哭,壮汉又要挥锄头,山羊胡立马再拦住,正色道:“小六,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娘辛苦拉扯你长大——”

“我十二那年冬天,她才嫁来,过完年我便去城里念书。”

山羊胡也噎住了。

妇人哭嚎:“养恩不是恩啊,我命苦!我养出头白眼狼啊!呜呜呜呜呜!”

壮汉用锄头指辛曜:“小畜生,你这意思是,我姐养你这几年什么苦劳也没有?你从未把我姐当娘?这田和地契是绝不会还给我姐了?!我们上公堂,我去县太爷那里告你个不孝子,我——”

辛曜不咸不淡地再度打断他的话:“原来是想要我家的田和地契。”

“那是我姐的!是我刘家的!”

院子里的影子动了动,辛曜终于走到祝汸的视野里。

祝汸看到少年神色无波地看向山羊胡,问道:“三叔觉得我该怎么做?你是我辛家族长,我听你的。”

“咳!”山羊胡捋捋胡子,“小六啊,你爹就你一个儿。你,你后娘又没个孩子,你理该孝顺,要我说,你还是别去县里读那劳什子的书了,还真想考秀才不成?秀才哪有那么好考!不是咱们敢想的!你就在家里住着,三叔帮你找个记田的活,你也会写字,帮人写写信,赚些银钱,你将你后娘接回家里,好好奉养,不也挺好?”

祝汸亲眼见那壮汉直朝山羊胡使眼色,显然是嫌弃他说得不好,怕是早有勾结。

山羊胡眼神躲闪,估计开始的确是说好了的,见到辛曜,心有不忍,没有说出那些勾结好的话。

辛曜安静片刻,突然回眸看向那姐弟俩。

妇人立马再拍腿哭,壮汉也再挥起锄头,比那专门唱戏的反应还快。

辛曜收回眼神,阳光下,祝汸看得分明,辛曜淡然无波的眼中,却是不屑。

辛曜再对山羊胡道:“三叔说得也是,后娘嫁进我家四年,我爹早早去了,这四年她也不容易。这次我回来,本就想去找后娘商量这件事。既族叔也在,我就说了我的打算。”

院中变得极为寂静。

辛曜的声音清清凌凌,如山涧溪水流过:“我爹走前,地契与田全都过给我。家里余了几十两的银子,爹全给了后娘,说是要后娘归家找个好人家再嫁了。田与地契是我辛家祖产,是要留给我这唯一的儿子的。这事,族叔也知道。”

山羊胡面露羞愧,壮汉再嚷嚷:“谁看见了?!谁看见你爹给我姐银子了?!我没看到,姐你看到了?!谁又看到你爹把地契和田都给你了?!”

妇人又要去撞灶台了。

小虎“呸”道:“好不要脸!几十两银子,在这样的地方,够买两个这样的屋了!田也够买!都给了她了,还想着人家的东西!”

辛曜不管哭闹的他们,他只盯着山羊胡:“今日,后娘既然寻来,我也深知后娘归家不易。族叔也在,我愿意将地契与田都给后娘,只当感谢后娘照顾我爹病重那两年。”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又静了。

祝汸的眉头紧皱,这辛小六怎么这么蠢?

都穷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守守家产?人家要,就给了?

山羊胡颤抖着嘴唇:“小六,你,你这——”

“也还请三叔做个见证。今日东西给出去,后娘与我辛家便再无任何瓜葛。今后我也不会再回辛家庄,辛家庄同样与我再无瓜葛,无论我将来过得如何。”

山羊胡大惊失色:“小六,你,你又何必——”

“三叔莫要多说,我稍后还要赶路去县里上学。屋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好,我当着三叔的面,与后娘交接清楚。”

“…………”

辛曜说完便要回头,壮汉回过神,冲过去拉住辛曜的手臂:“辛小六,你别想使诈!我可告诉你!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可别想哄过我!!”

辛曜低头,面无表情地扯出自己的衣袖,转身走进屋子。

壮汉回头扔了锄头,冲到他姐面前,狂喜:“姐!小六读书读傻了!东西全给咱了!没费一点事!”妇人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满脸得意。

山羊胡忍不住道:“大牛,你这也太过分了。”

“三叔这你就不对了!我们说好的,事成后,给你二两银的!再请今日来帮忙的兄弟们吃酒吃肉的,你现在充什么好人!”

“你!!”

壮汉已朝其余的人挥手:“看好辛小六,拿了地契田契我就请大家伙儿喝酒!”

阿兔道:“这……辛公子知道这些人是讹他吗?怎会应得这样痛快?不应该啊,辛公子不像那样蠢的人啊。”

“谁知道他!”祝汸心中是很不满的,他觉得开曜老家伙蠢死了!这些无知村妇、壮汉也能骗他的家产!

正不满,屋门被敲响,阿兔立即去开门,辛曜道:“几位怕是也已被吵醒,这屋子很快便不是我的,劳烦几位收拾收拾。”浑然没有家丑被外人瞧见的尴尬,声音依旧平静。

辛曜说着要走,阿兔立马道:“辛公子!”

“何事?”

“你是要去县里?”辛曜点头,阿兔笑,“可巧,我们也要去县里,我们家里应当是派了马车来村口接的,辛公子与我们一道走吧。”

隔着门,祝汸瞧不见辛曜的脸,却能感觉他本想拒绝,却又不知是何原因,踟蹰片刻,应了下来:“好。”

阿兔笑,辛曜再道:“多谢。”

“不谢不谢!”

阿兔关上门,笑着回头,祝汸闷闷不乐:“他太蠢了,与他为伍,我会被传染。”

阿兔笑开:“胡说,我们小殿下那可是上天入地第一战斗小神龙啊!”

祝汸又笑出声,这是他小时候常自称的名头。

他这下又高兴了:“好了,也不必哄我,我就是气他不争气!”

“兴许他有什么打算吧?”阿兔道,“不过,方才听了那么些话,倒是知道了,他父母皆已过世,他人在县里读书,还未考中秀才。”

“我看那山羊胡有句话倒是说得对,就他这蠢样,读书是读不出什么来了!”

阿兔也笑出声,帮着祝汸去哄小田田起身,再叫小鹤与小白,准备进城。

他们一同走出屋子,便见辛曜已经收拾好,几件衣裳与小物都放在背篓里,他正往身上背。瞧见他们出来,辛曜回眸看他们一眼,朝他们点点头。

外头又催了:“好了没有辛小六!”

辛曜不作声,去角落里抱那个木头箱子,看起来很重,小虎看了眼祝汸,祝汸没有反对,他上去帮忙,辛曜又道了声谢。

“辛小六,收拾好没!你——”壮汉冲进屋子,抬眼就看到祝汸,傻在原地。

祝汸连个眼神也不屑给,看都没看一眼。

阿兔不动声色地挡住祝汸,不让这些人看,壮汉回过神,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虎帮着辛曜将木头箱子搬来了,才抖抖索索地问:“小六,这,这是——”

这一行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他们在这偏僻地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就是县太爷,都没有这个派头!

辛曜自是不多言,反而是阿兔觉着他们有些过分,故意笑道:“我们是辛公子的朋友,在这借宿。”

“…………辛,公子?朋,友?”壮汉口齿都不利索了。

祝汸从小鹤手中接过田田抱在怀里,转身出去,阿兔也没再与他说话,小鹤抱起小白跟着欢欢喜喜地跑到院子里。院子一伙人,瞧见他们出来,比那壮汉还傻,纷纷不解,小六就是把又硬又锈的铁锄头,啥时候认识了这样矜贵的人物?!连辛小六自己都变成公子了??

祝汸见他们这副鹌鹑样,想到方才气势汹汹混不讲理欺负人的模样,不由便鄙夷道:“为了这么个屋子,又哭又闹又打又杀的,丢不丢人,穷疯了不成,无父无母孩子的东西也抢,真不怕遭报应。我看个杂耍,打赏银子,随随便便都是一千两,要不也给你们打赏点儿?你们唱得倒还成。”

祝汸的声音悦耳,如石子砸进平静水面,清越纯净。

他又长得如同神仙。

在场的人突然就全都红了脸,也不知是羞愧的还是其他缘由。

祝汸想到阿兔说的什么马车的话,送佛送到西,要打脸那就打个够。

他袖中手指一动,远处驶来两辆极为华丽的八宝璎珞马车,由白马拉着,车夫与车上侍女都是他变出来的,车夫英俊风流,侍女貌美如花,马车驶到院门前,他们便立即下车来给祝汸行礼,请他上车。

院里的人眼睛都不够用了,简直不知该看马车,还是看人好,嘴巴大张,口水流下来都不知道。

祝汸悠闲地正要再开口讽刺他们一番,甚至真想用银子砸一砸他们,眼神不经意一扫,辛曜静静站在篱笆门边在看他。

双眼平静,却看得他忽然顿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祝汸:请你千万冷静!我真的没有在帮你说话!>_<

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