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1)

皇后忙完宫务, 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母子不过说了些话,天色就渐渐晚了。皇后盘算着时辰,准备离开。

季芳泽起身, 轻声道:“孩儿许久没有和母后好好说话了。不如母后今日在儿臣这里用膳吧。”

皇后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来:“阿娘回去吃。”

季芳泽神色微黯:“是孩儿不孝。”

“阿娘吃素吃惯了, 闻不了油星, 关我儿什么事?”皇后摸了摸他的脸, “阿娘只盼着, 狸奴每天快快活活的, 就好啦。”

……

清月从外面进来, 看到皇后正坐在榻上,旁边矮几点着灯烛, 正在缝一件衣裳。

待到皇后放下手里的针, 她才出声:“殿下都开口了,娘娘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呢?”

清月是皇后带进宫的婢女,七八岁的时候, 就跟在皇后身边服侍, 一直不肯嫁人。说是婢女,其实和姐妹并无差别, 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见皇后这副模样,她口吻中带了些心疼:“便是要吃素膳,使唤奴婢回来提就是了。”

皇后抿了抿嘴唇,把做了一半的衣裳收好:“该说的, 该问的,都说过了。狸奴好安静,本宫若在那里用膳,又是一番折腾。还不如让狸奴安安静静地看会书。”

清月把银耳汤递到皇后手里,皇后喝了一口,轻声问:“叶家的老太太年岁高了,平常最疼儿孙。如今行宫出了这样的事,叶松寒随驾,也不知老太太心里何等担心,清月你亲自回京,悄悄去一趟叶家吧。”

清月轻声道:“只怕殿下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她当时也在屋里,听到了母子两个的对话。

“那就不让狸奴知道。”皇后面色平静,语气冷淡,“若不是狸奴开口,依本宫的意思,干脆就别费这功夫,直接下旨把人抬进来。如今只是不让他们给叶松寒定亲,叫两个孩子相处看看而已,又没逼他们什么。”

清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娘娘是一心为了殿下想。只怕叶家不情愿,到时候反倒闹出波折来。”

当年依兰郡主的事,清月也还记得清清楚楚。端王爷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一众王爷中最受倚重。他家的郡主也极得宠,当年陛下亲自赐婚,叶家也是咬牙不肯的。虽说当时叶家的理由是叶松寒订婚了,但谁知道是不是借口呢?毕竟叶家这样的家族,未必愿意跟皇族攀亲。

“叶家会愿意的。”皇后放下汤匙,“一个郡主算什么,难道能跟本宫的狸奴相比吗?”

清月没说话,心里却担忧。纵然在娘娘和她心里,殿下千好万好,可殿下毕竟是男子。这男子结亲之事本就少见,和皇子结亲,更有佞幸之嫌。叶家怎么会愿意?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淡淡开口:“若是公主,本宫还打不了这个包票。就因为我儿是男子,叶家才一定肯呢。他们这种忧国忧民的清流,不是生怕本宫的狸奴留下子嗣吗?”

“叶家都是聪明人。你只管去说就是了。”

……

皇后离开,季芳泽坐在屋内,福生站在一旁回话。

季芳泽掐着手腕上的佛珠:“他怎么说的?”

福生老实回答道:“叶大人没说什么,收下殿下的赏赐,又把殿下那件衣服还给奴才,奴才就回来了。”

季芳泽微微皱眉:“没别的了吗?”

福生暗暗叫苦,哪儿能有别的什么呀。但当奴才就得哄主子开心,福生笑道:“叶大人仔细问了殿下的近况,是不是康健,瞧着很关切呢。”

季芳泽怔了一下,不自在地撇了一下头,轻声道:“敷衍客套的话罢了。”

福生给季芳泽换了热茶。

季芳泽顿了一下,语气稍有些紧张:“他没提过他留在本殿这儿的那件衣裳吧?”

福生:“……回殿下,没有。”

说到这儿,其实福生也暗自腹诽,您是把您留在人家那儿的衣服要回来了,人家留在您这儿的那一件,您倒是不提送回去。这说出去叫什么事啊。

季芳泽松了一口气,看着手边的茶盏,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叶澄那日看到自己的脸,震惊之下打翻了茶盏,洒了一身热茶也顾不上。那副神情季芳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他说的什么“一时看呆了”,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叫他极不可置信的故人。

他是想到了什么人?

是他那位早逝的未婚妻吗?

季芳泽慢慢攥紧了手。

人现在已经到他身边,来日方长,一定不能着急。

……

皇帝夜里回来,皇后非常温婉贤淑地给他脱掉外衣,换上常服,又吩咐人给陛下端上来热着的鸽子汤,自己温柔地给皇帝揉额头。

皇帝好久没受到这样的待遇了。他昏昏欲睡地坐着:“朕有梓童万事足。”

皇后温声细语地跟皇帝说着琐碎闲话,话头慢慢转到了诸位皇子身上。

“臣妾今日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看了看,大概是最近的事闹得,学堂有些浮躁。如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京中,诸位皇子的课业可不能拉下。臣妾想着,与其闹哄哄地聚在一起,倒不如每人回自己的住处闭门读书。”

皇帝叹气:“梓童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些孽障若没个人管着,更无法无天了。”

现在不在京中,又是紧要时节,哪里分得出这么多大儒,给这群小混蛋安排一对一教学哦。

皇后微笑道:“老大人们忙,翰林院几位随驾的年轻大人倒还好。翰林院俱是才高饱学之士,为皇子们讲讲经义总是够的。”

皇帝欣慰点头:“梓童思虑周全,这事就麻烦梓童费心了。”

……

第二天一早,圣旨就颁了下来。皇帝命翰林院部分官员,前去监督皇子们好好读书。

这是个挺不错的差事,大夏的皇子通常是到了年岁,便去书房和兄长们一起读书,有资格为皇子讲学的,俱是名臣大儒。翰林院普通的臣子,平常是沾不上皇子的边的。如此一来,就算不是正经老师,好歹也是半师啊。

叶澄也被挑选在列。他被分去了三殿下处讲学。

叶澄听了之后怔了片刻,才应下。众人以为他是不情愿,纷纷隐晦地向叶澄投来同情的目光。

谁不知道呢,三殿下是帝后的嫡长子,心尖子,又因为身体不好,最是娇惯。平常上书房的课好像都少去,功课从来不做,不喜儒家经义,反而偏好兵书那些,让朱老大人颇有微词。要是性子温和也就算了,偏偏听说还寡言冷漠。重不得轻不得,实在是个烫手的山芋。

此刻被大家同情的叶澄,心情却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

009的声音幽幽地冒出来:【不知道是谁说,人家还小,这几年要老老实实的,不去招惹人家。你果然还是对人家十六岁的少年出手了。】

叶澄喊冤:【我就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去给他讲书啊!你别说得我像是个变态,要去占人家什么便宜一样好不好?】

009感受到叶澄微微加快的心跳:【呵呵。】

叶澄摸了摸鼻子,压下微翘的嘴角:【我也不是故意去接近的,皇命难违嘛。】

……

第二日清晨,叶澄穿好衣服,福生已经在门外等他了,领着他去见季芳泽。

福生是季芳泽身边最得用的太监,接连让人家跑两趟,叶澄本来想给福生塞点见面礼,被福生大力拒绝了。

福生擦了擦汗:这说不准就是未来的皇子妃,他现在巴不得给叶澄送点礼,哪里敢收叶澄的礼哦。

两人走了一阵,福生是季芳泽身边的老人,叶澄难免要打听一下情况:“在下听闻,殿下平日里更偏好兵书?”

福生简直像是被人踩了脚,义愤填膺:“这是谁在外面污蔑我们殿下?!叶大人,我们殿下从来不喜欢兵书阵法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最喜欢读正经的经史!”

他可打听过了,叶大人出身儒学世家,联想一下平常上书房讲学的几位大儒,心里肯定是偏好经史的。他可不能给主子拖后腿,让主子给叶大人留下坏印象。

叶澄一怔,笑着把这茬揭了过去:“那可太好了,在下对兵法了解不多,倒是经义擅长一些。”

叶澄走着,跟009唠嗑:【我怎么感觉这福生公公哪里怪怪的?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度啊。】

009翻了个白眼:【哪里怪啦,你又不了解人家,说不定人家性格就这样呢?】

……

季芳泽坐在书房里,翻着一本《左传》。

昨天他已经着人将书房细细收拾过了,地图兵书,还有他平日里写的一些笔记,都一一妥善收好,换上了朱老大人平常推崇的四书五经,各种儒家经典。

他平常接触外人不多,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清楚叶澄具体的喜好,只能按照朱老夫子的喜好来。都是儒士,想来应该差不多。

季芳泽一大早就起了,检查了三遍着装是不是得体,才去了书房。他强自镇定地坐在桌案后,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芳泽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福生先进来:“主子,叶大人到了。”

季芳泽按捺着没有起身,语气中有一丝迫切:“快请进来。”

逆着光,一身官服的年轻男子从门外跨进来,身姿挺拔,眼中含笑,行了一礼:“臣见过三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叶家大概愿意,因为他们都不希望季芳泽做太子。

唔,这大概是一个集万千狗血于一身的世界……

我明天要断更一天宝宝们,明天我们老师要期末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