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1)

萧寅初手一松,象牙箸滚落在地上。

秦狰看她脸上表情,笑意渐收。

“怎么?”

萧寅初弯腰捡起筷子∶“你什么时候走啊?宫门早已落钥了……”

秦狰不给她任何转移话题的机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萧寅初心一虚,饭也没心思用了。

“它就是……”

“被你扔了?”秦狰眼中一冷。

“也不是……”萧寅初撇开头,嗫嚅着说∶“它就是……”

谁让他那时候……气她来着,她也是一时气不过,就给埋了。

“它就是去哪了?”

秦狰捉着她双手逼问,声音平稳中带着怒气∶“一颗颗为你刻的,你倒说说,它去哪了?”

“花盆里……”萧寅初心一横,老实招了。

秦狰∶“……”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向角落里花开正旺的迎春花,萧寅初追在他身后∶“不是这个……”

他又向另一盆走去。

“表叔……”萧寅初拽着他袖子,声音放软了三度,试图挽回局面。

秦狰甩开她的手∶“你宫里时兴花草一月三换,怕是早不知去哪了罢?”

嗯?他怎么知道她宫里花草一月三换?

萧寅初说不出反驳的话,确实是。

而且秦狰不在邯郸的日子里,她忙着查案,也忘了这回事。

等想起来的时候,兰草已经换成了迎春花。

换下来的花草会被送到宫里的养花人那里,也有可能被送去别的宫殿。

而赵王宫足有六宫七十二殿,还有无数亭台楼阁,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狰挣开她的手∶“罢了。”

萧寅初没由来一慌∶“我明日派人去找回来就好了嘛……”

“不必了,你宫里金玉珠翠什么没有。”秦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宽阔的宫殿居然让他觉得逼仄。

第一次这般想离开。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可以扭转局面,直到刚刚还是这般以为。

而她是不是……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厌极了他,只是没有当面表现而已?

“府中还有事,早些睡。”秦狰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

生怕再一眼……就心软了。

既然无话,他朝转过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哎……”萧寅初没想到他居然真走了,一时间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叫个什么事嘛!

她狠狠跺了一下脚。

这一幕刚好被掀开帘子进来的吉嬷嬷看在眼里,她心里一个‘咯噔’。

“公主?”

萧寅初抬手掩着脸∶“嬷嬷别进来!”

她这般丢人的样子,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看见。

吉嬷嬷连忙让小丫头们都走开,自己悄悄走进去。

公主背对着门趴在床上,一脸恹恹,连平时喜欢的布老虎和小米缸都不要了。

吉嬷嬷在床边坐下∶“公主怎么了呀?跟嬷嬷说说?”

刚才代城君满脸寒霜地出去,吉嬷嬷就猜二人怕是闹得不愉快。

她们公主什么都好,就是打小被娇惯坏了,有时脾气上来,哄都哄不好。

代城君那男人也是天之骄子啊,二人碰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

萧寅初转过脸,一脸难受∶“嬷嬷……”

她小声对吉嬷嬷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不服气地说∶“给他找回来就好了嘛……生什么气啊……”

吉嬷嬷叹了口气∶“公主啊。”

“这哪是一个物什的事呀,您这是伤人家心啦。”

萧寅初揪着布老虎的耳朵∶“有这么容易伤心吗……”

“那是人家一片心意呀,您说扔就扔了,怎么不会伤心呢?”嬷嬷叹气道,摸着公主的长发说∶“一直得不到回应,一直被伤心,迟早要走的呀……”

萧寅初低垂着眼,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吉嬷嬷笑了笑∶“嬷嬷派人去找,明日若能见到君上,向人家解释一下罢?”

萧寅初撅起嘴∶“不要……我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吉嬷嬷轻点了一下小公主的额头∶“听嬷嬷的,若是因为一个误会,错过了一辈子,多可惜啊。”

她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不说了,快,嬷嬷伺候公主歇下,夜这么深了……”

萧寅初若有所思,乖巧地点头。

过了几日,内阁的小朝会刚散。

赵王病后,除了十日一次的大朝会会面见一下百官,其余小朝会都是太子主持,一些不打紧的朝政也由太子章直接决议。

加上婚期将至,太子章近日可谓春风得意。

前一段时间殿试,赵王亲自点了赵锦城为状元,厉尚廉是探花,还有一位苍苍花甲的榜眼。

三人是炙手可热的新科三甲,一下朝,各种寒暄的官员便围上来,厉尚廉本想去见太子的,无奈身边都是人,厉峙与儿子对视了一眼,自己去见了太子。

屏风外,歌女唱着淮南小调。

太子章的指节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听身边的人回报,厉相爷求见。

他睁开眼睛,厉峙已经到了面前∶“拜见太子。”

歌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太子身边的常随将她带出去,留二人在内。

“姨夫有话说?”

“今日百官在问小郡王下落,都已五日了,代城君那处……还没有动静么?”厉峙问。

荣骁被抓是一件秘密的事,朝野上下并不知道。

但是秦狰抓了他以后,一不送去刑部,二不上报内阁,别人问起来单会装傻充愣,把派人明里暗里打听消息的汝阳王气得够呛。

萧章敲击把手的动作渐慢∶“姨夫以为如何?”

“他在等我们先坐不住。”厉峙说道∶“汝阳王那里急了,说我们如果拿不出主意,您和郡主的婚事……”

萧章猛地抬起头∶“他还想反悔?”

“殿下定个主意吧。”厉峙把难题推给萧章。

“孤去会会他。”萧章只能应下这事,又不放心地吩咐厉峙给荣习带话,婚事不能生变。

送走厉峙,常随回来禀报∶“代城君和湘王正在万里亭饮酒。”

萧章往后一靠,眉间看不出喜怒∶“去看看。”

万里亭中。

萧明达坐在旁边,看秦狰一盏一盏饮酒,制止道∶“别喝了,青天白日的,喝这么多,等下冲撞哪位贵人就不好了。”

秦狰情绪不好,斜了他一眼∶“何时轮到你管本君?”

湘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让你多管闲事!

他余光看见太子章朝这里过来,连忙去拉秦狰的手∶“别喝了!太子来了!”

酒盏一抖,酒液泼了他一身都是,太子章很快到了亭子边。

萧明达疾步走出去行礼∶“明达见过殿下!”

秦狰跟在他身后,也朝太子行了个礼。

太子章打量着秦狰,打趣道∶“代城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为何在这里借酒浇愁?”

秦狰掸了掸胸口衣裳∶“请殿下恕臣无状。”

太子章饱含深意看了秦狰一眼∶“孤也有听说,代城君同孤那妹子……”

宫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开始传闻喜公主和代城君的事,说二人早私定终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原先宫人只敢偷偷地传,加上太极宫派人镇压,渐渐也就不说了。

而那天代城君公然抱送公主回栖雀宫的消息一出,流言从私下暗地变成公开明面,这几日更有愈演愈烈的局势。

秦狰眼中一深∶“事关公主名节,殿下慎言!”

太子章哈哈大笑∶“罢了,不打趣代城君了。”

他笑意渐收,看了一眼秦狰∶“对了,这几日怎么没见过汝阳王世子?”

萧明达心里一‘咯噔’,他问是知道荣骁下落的。

果然,太子饶有趣味打量着秦狰,只差直接问秦狰知不知道荣骁下落了。

秦狰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双眼朦胧∶“殿下问谁?……小郡王?”

萧章还未说是不是,秦狰踉跄了一步∶“臣一介散臣,上哪去知道小郡王的消息?”

萧明达连忙将他扶住,问太子∶“小郡王不见了吗?”

太子章笑意不达眼底∶“前些日子出去,一直未能回来,太子妃担心得紧。”

萧明达‘哦’了一声∶“也是,明日就是郡主入东宫的日子了,小郡王作为哥哥不在,确实挺可惜的。”

“不过,小郡王那么大人了,没准办事去了,过几日就会有消息出来的。”

秦狰也笑∶“臣与小郡王并无私交,殿下怕是问错人了。”

太子章的问话被两人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不禁心里涌起怒火。

他看了一眼秦狰,不客气地说∶“孤也是随口一问——对了,白日御史台还在参京兆尹饮酒乱事,这酒……代城君还是少饮为妙,为了女人的事有损君子清明,实在为朝野耻笑!”

说罢,常随推着他慢慢离去。

萧明达干笑∶“恭送……殿下。”

太子走远以后,秦狰双眼很快恢复清明,脚也不软了。

萧明达不无担心地问∶“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被逼急了?”

秦狰晃晃脑袋∶“可不是被逼急了?”

这果酒喝起来甜,怎么劲这么大?

“那你准备怎么办?荣骁在你那不是长久之计啊。”

秦狰抬头望了眼天∶“三月了吧?”

萧明达不明所以∶“是、是啊……”

入春以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刚经历过会试,朝堂又提拔了一批人才,朝野上下一片生机勃勃。

“喂,你去哪啊?”萧明达看他转身就走,高声问道。

“回去拟折子。”秦狰朝他挥挥手,脚步稳健中带着点虚浮,那酒劲还是太大。

“……”萧明达招来四喜∶“母妃的灯会还办不办了啊?”

四喜一愣,接着露出欣喜的笑容∶“办!怎么不办呢!……主子,您、您想通了?”

终于打算相看姑娘了?

终于打算成家了?

萧明达一巴掌拍他脸上,微笑∶“去去,让母妃拟两份花帖,栖雀宫和代城府各送一份去。”

为兄弟两肋插刀,说得大概就是他了!

萧明达背着手,望天感叹,姓秦的如果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四喜揉着脸,嘀咕∶“……您不是侄子吗?”

“……”

萧明达恼羞成怒∶“话怎么这么多!走了,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看小公主怎么撒娇娇把人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