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1)

封景荣真的快发疯了。

这时他才发现事情似乎有点蹊跷, 虽说他对少年的心思是早就存下的, 但如此失控却是太过怪异了。

细细捋了一遍,封景荣这才想起了少年身上那股子突然冒出来的香味来。

他隐隐猜测或许自己的冲动与那花香脱不了干系。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封景荣一不做二不休, 策马夜里就进了宫, 直接赶到了国师葛晓住处。

“大人,这幽魂牡丹实在是绝世之品。不要说小的了,就是小的的师父, 小的的师爷爷,他们都未曾见过这幽魂牡丹真正幻形的模样啊!”

葛晓被那双墨绿色的眸子盯的发冷,知自己这番答案大抵是不能让对方满意。

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国师之位要被免去, 忙急中生智道:“大人, 大人,我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春日、春日到了的缘故。”

“春日?”封景荣的眸子眯了眯。

“大人您看啊,这幽魂牡丹它再神奇,它到底就是一朵花啊!这到了漫漫春日它可不就要开了吗?这开了花就会散出香气,招蜂引蝶,这、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葛晓悄悄抹了抹自己头上的冷汗说道

“招蜂引蝶?”封景荣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不, 不不, 这、这是小的词用的不妥, 小的嘴笨,这言语里绝没有讽刺大人的意思啊!”葛晓的身子一颤,陡然发现自己这词用的很是不恰, 简直像是在暗嘲丞相大人是登徒子一般,于是忙伏在地上请罪解释起来。

封景荣的气量自是没有那般小,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他更想知道这香味的事。

“你可知有何抑制之法?”

“大人,这、这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小的想,这花之所以发出香气,那就是为了授粉、结籽、传代的,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砰的一声,男人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放肆。”

那国师被吓坏了,忙垂首认错道:“是,是小的瞎说八道,胡言乱语!还请大人恕罪!”

“这就是你的法子?”

国师身子抖了抖,心里也没什么想法了。

“大人,实在不行,只有熬过春日。想来这样小公子身上的香气兴许就自己过去了。”

封景荣沉默了下来。

他知葛晓确实是黔驴技穷了。

倒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而是对于幽魂牡丹,他也是一知半解。

葛晓说得那荒唐法子再次浮现在封景荣的脑海里。

封景荣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心中猛烈的跳动,那话语中所藏匿的景象已在撩拨着他的神志。

只是他实在是不能在洛华记起所有之前,越界触碰对方。

他冒不起这险。

若是这一时的欢愉也许会让那人痛恨自己,那封景荣是绝不会越雷池一步的。

如此一一想来,那方法似乎就只有一个。

他似乎只能靠他自己,将这个春日熬过去。

然而这又谈何容易。

出了宫,封景荣幽幽叹了口气,他坐进马车内,却事连相府也不敢回了。

少年若是再像之前那般以那样神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封景荣对自己从来没有这般力不从心过。

“掉头,去郎中令府上。”封景荣在马车内吩咐道。

“主子,您是说现在去郎中令府上?”那车夫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

这次封景荣说得很清晰,车夫也不敢再多话,只有连忙调转了车头,一路驾着马车来向郎中令府邸赶去。

当得知大将军的马车停在自己的府前的时候,曹宇简直是从榻上跳起来的。

如此时辰,大将军拜访,定是出大事了!

莫非是突生叛乱了?

曹宇越想越急,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穿,提着一把□□就杀到了门外。

“大将军,贼人在哪,您快马先走,属下这府上还有家丁五十人,属下愿为大将军断后!”

曹宇披头散发的跑出来后,感慨激昂得说完后,就瞧见男人正在用一种平淡如水的目光望着他。

“大将军,怎么就您一人?您身后追赶的贼人呢?”

“天下太平,何来贼人?没有睡醒?”

“我——”曹宇有些尴尬地将提着枪收了回来,欲说几句圆场。

然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呵骂声。

“姓曹的,三更半夜你衣服不穿,提着把枪发什么疯啊!你是不是得了臆病了!大晚上吵吵闹闹的,若是将你那儿子吵醒了,你去替老娘哄啊!”

曹宇耳尖泛红,望了封景荣一眼,面上的神□□哭无泪,接着忙转身都后面去寻自家那婆娘。

“嘘,你快别说了。”

“怎么?你犯病还不让人说得了?还喊什么大将军?人家大将军大晚上好好的富贵相府不住,还专还跑到你这狗窝里来不成?我看你就是得了臆病!做梦做不醒了!”

“哎呦,姑奶奶,你可少说几句吧,真的是大将军来了,你快收拾一下,别嚷嚷着喉咙,和我到门外去拜见吧。”

“当真……是大将军?”见曹宇不似作假,那女人不禁一惊。

“千真万确,是大将军做马车来的,我两眼睛方才都瞅见了。”

“我的天爷,那还不快去。”

那女子轻咳了几声,随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便乖顺得跟在曹宇的身后走到府外迎接。

“见过大将军。”

“不必客气,深夜叨扰,是景荣对不住。”不待两人下跪,封景荣就先俯身行礼。

“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曹宇吓了一跳,忙将人抚了起来,“大将军,不知您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封景荣望了眼曹宇身边的女人微微颔首道:“黄夫人,我与郎中令有要事相商,深夜惊扰,还望谅解。”

“无妨,无妨,正事要紧,你们说你们的,我去让下人们煮些茶送于你们。”那女子笑了笑温婉道,看着很是体贴与方才喋喋不休的样子判若两人。

“多谢。”封景荣道。

“大将军这边请。”曹宇对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随后就在前为封景荣引路。

“那个大将军,贱内就是个不识字的村妇,言语鄙薄,属下给您赔个不是,您千万别和她计较。”走在路上曹宇忍不住说道。

“无碍,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你们。”封景荣的眼帘微微垂了下来,“听说你与你夫人很早就相识了?”

“是。我两是一个村的,也算是青梅竹马。”曹宇忍不住长吁一声,“村子里就我们两家有点钱,一生下来,家里就定了亲,没法子,父母之命难违啊!”

“你不喜欢?”

曹宇挠了挠头,“嗐”了一声,老实道:“我们两这都老夫老妻多少年了,还谈什么喜不喜欢的。当初我本是想退了这亲事的,因为我正好被征去当兵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还定什么亲。谁想她性子倔倒当真在老家等了我五年,她都把最好的那段年华都用在等我,我自是要将她娶回来的。”

“你倒是难得有情有义。”封景荣低笑了一声。

“大将军,您就莫笑话我了。”曹宇小声嘀咕道,“您可不知属下在这家里,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的。”

“如此甚好,你就缺人管教。”

曹宇撇了撇嘴,只有在旁讪笑几声。

“大将军,您今儿来到底是有何要事?”将烛火点起,曹宇的脸色不由认真起来问道。

“没什么,就是来你这小住几天。”封景荣淡淡说道。

“小住几天?”曹宇愣在那,他脑中第一浮现的就是大将军又在和他开玩笑了。

可不是玩笑吗?

正如他那夫人所说,有富丽堂皇的相府不住,大将军为何要屈尊住在他这小院子里。

而且他若是没记错,大将军家里似乎还养了个小不点,对其很是宠爱。

怎么会就如此突然要住在他这么个小破庙里了呢?

曹宇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大将军并没有在和他开什么玩笑。

大将军是真的要住在他的府邸里。

这大将军住下的第一晚上,曹宇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屋里,之后又与他夫人两人瞎捉摸了半天,最后硬是整宿未阖眼。

而更糟糕的是,第二日早上,曹宇还要与大将军一同前往军营去。

仅仅就过了这么一天,曹宇便觉得自己这气都不敢大口呼了。

他与大将军到底地位不同,两人虽是朋友,但也犹如君臣。

素日相处之中,他难免会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紧张。

而眼下这份紧张竟要时时刻刻伴他左右。

曹宇心里难受,但不敢多言,他只能默默盼着自家大将军能早些想开,早些回到自己府上去,然后放他一条生路。

“小公子,赵管家说,丞相大人今儿也不回来了。”巧红望着少年轻声道。

“我知晓了。”少年的脑袋低了下来,很是失落,“他果真是在躲我。”

“小公子,你这说地是哪里话?”巧红忙走过去安慰道,“赵管家说了,主子是事务繁忙了才留宿在外的,这样的事以前也是有过的,您千万不要乱想,自己弄得心里不舒坦。”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洛华趴在桌案上,双眼失神,喃喃说道,“定是我做了什么他不喜的事了,让他厌烦了。”

“小公子,这绝无可能的。”巧红见少年越想越偏,心里有点着急,“您和主子相处就如往常一般,主子怎么会突然冷落你,这、这一点理由都没有啊!”

听了巧红这话,洛华重重叹了口气,他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确实,除了上次夜里的事外,他与荣荣也未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毫无理由。

但是他就是能明显感觉到荣荣对他冷淡了许多。

“算了,你说得是,兴许只是他太忙了。”洛华一面自顾自得说着,一面执起笔来,匆匆誊抄起来,“对,都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是了,您莫钻进那死胡同里。”

巧红站在旁边研墨,瞧了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随后又放弃了。

少年的心思根本就未在书本上,以往工整的字迹也变得漂浮歪扭起来。

看起来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公子如何?”在曹宇准备的书房内,封景荣每日还是不忘询问府内的动静。

“主子,一如往常。小公子每日作息不变,习字,温书,午后会在院子里和婢女出门转转……”

听到这些话,封景荣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即使他见不着,只要知晓男人过得好,他便也知足了。

“如此便好,让赵管家好生照看他,能顺着他心意的皆顺着,万不能亏了他。”

“是。”

封景荣垂下眼,接着再次让自己沉心在繁多的公务之中。

如此过了几日,自从那晚以后,封景荣便有整整七日都未回府了,而洛华的情绪也慢慢变得不对劲,愈发烦躁不安起来。

今儿,当再听说丞相大人依旧不回的消息后,少年似是无法再忍受扮做掩耳盗铃的样子,将手里的笔直接拍在了桌上。

“小公子,这般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巧红心里一颤,她隐约瞧见少年红着眼大步走了出去,心里暗道大事不好了。

“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这天已黑了,仔细摔着了!您等等奴婢!您且等等啊!”

少年根本听不见身上巧红的呼喊,直往一间屋子赶去

这些日子下来,他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股怒火,不知根源,也无处发泄。

此时已是晚膳后,赵管家结束了一日的活,终于得了口空闲,回到自个屋子里准备好生休息一番。

谁想他这屁股才坐上榻上不久,屋子的门就被人硬推了开来。

“是哪个不长眼——”赵管家蹙了蹙眉,要知现下主子不在府里,这相府上上下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所以他头一想的就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走错了屋,闯到他这里来了。

然刚欲破口大骂他,就见一少年沉着脸,气势汹汹得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小公子……”少年这张脸本就长得精致明艳,不同凡响。

此时虽是生着气,但也让人瞧着顺眼,与平日比起来,竟然还多了份罕见的姿色。

赵管家难免微微失神,不过好在他一把岁数在这,也算见多识广,很快就垂下头收回了心思,躬身问道:“小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府里哪个不知好歹的惹您不快了?您千万不用动怒,气着了身子。这种小事您与老奴说一声,老奴定替您将其好好处置便是了!”

洛华站定,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封景荣在哪?”

“封、封……”赵管家差点就被少年的话绕进去,回过神来,脸上赘肉一颤,“小公子,您、您怎么能直呼丞相大人的尊名呢!这实在是不敬啊!”

“我问你知不知道封景荣在哪?”洛华沉着声,又说了一遍,如此语气竟然也有了几分威慑来。

“这、这……小的不知。”赵管家额头微微冒汗,他算是个人精,但也摸不清主子对少年的心思,更不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状况。

主子的去向是说不得的,这是之前就有交代过的。

实在是难办。

要是这人当真不得宠吧,赵管家好歹也有一把阅历,自以为是好拿捏这一个少年的。

但关键是——

主子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像不宠少年的模样。

就是主子人不住在府里,今儿个早还不忘差人专门来给自己提个醒,说是绝不能怠慢少年半点。

这、这实在是让他两头难办啊!

“你不知,那你告诉我他每日不回的消息你是从哪知晓的。”洛华的手微微攥紧,情绪略微有点激动。

“回小公子的话,这事自是有专人传话来的。”赵管家终是不敢得罪少年,只有打着太极,在旁圆说着,“小公子,您也知老奴这到底就是个下人,这搁在主子面前,您就是那捧在天上的月亮,老奴就是那摔在地上的草根,老奴与您的身份是根本就不好比的。您说说,主子去哪他都未告诉您,那怎会告诉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呢?”

赵管家一番可以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谓是滴水不漏。

少年就站在那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赵管家见对方没有动作,似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于是接着好言好语道:“这般吧。您放心,若是老奴得了什么主子的消息,定一刻不缓送到您那耳边。若您要是还是有何担忧,那明儿还有人送信来,老奴定帮你上前好好询问一番,您瞧着这样如何?”

赵管家以为自己这缓兵之计应是将少年秦旭稳住了,谁想过了一会儿,少年突然冷笑了一声。

“问有何用?他若是不想说,又有什么法子。”

“小公子——”赵管家叹了口气,欲再好好相劝,然少年已不给他这个机会。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若是他想藏起来,我便是怎么也找不到的。”少年的声音微微有点哽咽,“既然如此,明儿你传句话给他。”

“小公子请说。”

“你与他说,他洛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了。”洛华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将心里的话说完,“我本就是承了他的恩方能待在这儿的,他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小公子,您这说得是什么糊涂话啊!”少年的话让赵管家大吃一惊,“这……不可乱说啊!你可不能与主子这般置气啊!”

“你将话带于他就是了。”说完少年转身就走了。

“这、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啊!”赵管家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因操累而稀疏的头发。

这时,他心里又细细品了一遍少年方才说得话,方觉得愈是不对味起来。

“糟了。”赵管家猛得一拍手,就赶忙追着少年的身影而去。

他一路慌慌张张跑出去,就听着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

“怎么在马厩那!”赵管家不敢停歇,又穿喘着气往马厩那跑去。

然而他到底是岁数大了,跑了几步就已经使不上劲来,等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赶到时,就瞧着素日走马的小门已经敞开了。

“人呢!人呢!”赵管家朝着两边呆若木鸡的伙计喝道。

“骑、骑骑……骑着马跑了!”那伙计是个说话结巴的老实人,说了半句就已经红了脖子。

“那你怎么不把他拦下来啊!”赵管家当真是怒火中烧,指着那伙计道,“你这个糊涂混账!竟然就这么将小公子放出去了!”

“我、我我我我——”

赵管家缓缓吐了口气,他已没心情听那伙计的话了。

眼下可如何是好?

小公子那细皮嫩肉的身板瞧着也不像会御马的,这中途要是万一出了个什么闪失,按着以往主子对小公子的宠爱,到时候主子雷霆之怒怪罪下来,他就是一条老命赔上那怕都是不够的。

不行!他现在得赶紧将这天大的事告诉主子,不能瞒着。

对了,还有让所有府里的人出去找!

得月楼的雅间内,封景荣正与朝中的几位要员商谈着年初国库清算的细则。

“赈灾两百万两太少了,若是闹起春涝来,这点银两根本于事无补,将——”封景荣正同几人说着,这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他。

“何人?”屋内一人开口问道。

“丞相大人,急讯。”屋外的人说道。

“我这有要事,无论何事,之后再说。”封景荣冷声说道。

“丞相大人,您说过,府内急讯优先报之。”屋外人说道。

封景荣的眉头微微蹙起,站起身来,恭声说道:“诸公,稍等。”

“丞相请便。”众人应道。

封景荣推门走出了雅间,只见一黑影已跪在了地上。

“何事?说。”

“府内急讯,小公子策马离府了。”

“你说什么?”墨绿色的瞳孔猛的收缩,封景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小公子策马离府了。”那人又说了一边,接着他的衣襟就被人猛得拎起,一阵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跟前。

“他人呢?怎么会出府的?为何会骑着马?他去哪了?”男人哑着声一连串的逼问道。

“这……属下不知,急讯未注明。”那人颤声说道。

“不知?他就不会骑马,你却和我说他策马离府了?”封景荣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神情犹如罗刹,“苜蓿卫呢?我让跟着他的苜蓿卫呢?”

“应是还跟着的,只、只是消息还未传回来的。”

“我要知道他在哪里?我要知道他平安无事,他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封景荣的手松了开来,身子微微颤抖,气息也变得错乱起来,“苜蓿卫、雍城每条街上巡逻的官兵、还有宫内禁军……所有、所有的人都去找,立刻,马上。给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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