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1)

“小、小公子?”

翠莹和那小厮瞧着少年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只差魂飞魄散了。

“你们方、方才在做什么?”洛华声音还有点结巴,他被刚刚自己所见的事震得不轻,此时面上的火热还未消散。

然而翠莹两人早就慌了神, 哪还有脸面与少年对望。

以为少年在斥责他们, 两人忙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了起来。

“小公子,求求您发发慈悲, 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宽恕我们吧。”翠莹到底是女儿家, 被人撞破这种事, 此时已羞愧得痛哭流涕起来。

旁边的小厮见翠莹这般,心里也懊恼万分。他咬了下牙,也还算有点男子气魄,整个人往前爬了一步,挡在翠莹面前,垂着头失声道。

“小公子,这些都是小的死缠烂打、自作主张的, 与翠莹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小的见到翠莹, 心生欢喜, 一时迷了心眼,失了分寸。于是,一厢情愿得缠着翠莹。”说着说着那小厮也忍不住流泪下来, 声音颤抖着,“小公子,这一切全全都是小的一人罪过,和翠莹毫无干系。要打要杀都是小的该受,小的毫无怨言。只是、只是小的求求您,饶了翠莹这次吧,她当真是无辜的啊。”

说完那小厮就不断磕起头来。

“你、你现在说这些又做什么?”听了这番袒护,翠莹拽着男人的袖子哭得更加厉害,“你我本是两情相愿,你若是真为此死了,留我独活,我如此承了你这份情,你倒是让我怎般活在这世上。如此、如此……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一了百了!”

翠莹心里已经万分羞愧了,她性子本就刚烈,此时那小厮还说出这样死啊活啊话来,她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趁现在干干净净死了才好。

于是说完,竟然猛得起身,当真一头向那假山撞去。

好在巧红就在她身旁,见势头不对,眼疾手快忙将翠莹一把拦了下来。

“翠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巧红抱着翠莹,瞧着对方那狼狈的模样,心生怜惜,眼睛也不由红了,“就算是再大的事,也不能这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啊!”

见翠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巧红转过身来,也同二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巧红,你这是做什么?”洛华愣在那里,看了一出下来,摸不依旧着头脑,“怎么也跪下了?”

他还一句话未说,他面前的这三人却不知怎么已经哭成一团了。

“小公子,此事巧红本不应多嘴的。”巧红吸了吸鼻子,身子伏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但奴婢大胆,还是想求求您放了翠莹姐姐这次吧。翠莹姐姐本性不坏,她与那人心意相通,真心相许,只是一时昏了头脑才在相府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奴婢、奴婢愿为其担保,他们绝、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巧红,你快些起来吧。素日我们都是有商有量的,怎么眼下突然这般生分了?”洛华上前将巧红抚了起来,他虽不知这事原有如此严重,但还是好声应了下来,“这样左右我就当没看见,烂在肚子里,不告诉旁人就是了。”

听了这话,巧红脸上一松,带忙着翠莹和那小厮再次跪地谢恩。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都快些起来吧。”洛华叹了口气说道,他知自己在这怕是不便这三人说话,就寻了借口,先走了一步,在这片竹林等着巧红。

巧红怕翠莹想不开再做傻事,又留下宽慰了一会儿,中间又隐晦得好言相劝了了一番。

之后见对方终于止了哭声,才忙出了竹林去找少年。

“今日多谢小公子开恩。”巧红感恩戴德道,“小公子菩萨心肠,奴婢再替翠莹姐姐谢谢小公子。”

“他们两人——”洛华欲言又止,转言发问道,“这事被人发现严重吗?”

巧红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一男一女在竹林私会,这传出去是要给家门蒙羞的。若是这事被赵管家知晓了,那他们二人怕是要狠狠挨一顿板子,然后再被赶出府去,以后不说相府,就是三流人家里也是找不到活做的。”

“这般严重?”洛华惊讶道,“那他们为何还要知而又犯?”

“这——”巧红也不知如何说于少年,她自己也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只能模糊道,“大抵也就因一个‘情字,’翠莹姐姐也说她与那人是……哎,这也是难免的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吗?”

不知怎么洛华忽然想起晌午时男人那突兀的举动。

莫非那时候——

荣荣也是因为这人之常情?

所以对他——

想到一般,洛华的脸又烫了起来,他对这情爱之事本就如隔水望月,朦朦胧胧的。

不敢往下细想,只暗骂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里害臊至极。

这边洛华这心里变扭纠结,而封景荣那边确实更是煎熬的厉害。

少年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一直在他的四周萦绕不散。

有点害怕少年突然过来找他,自己难以把持。

封景荣干脆策马出府,逃去了城外兵营。

为了让自己忽视掉那旖旎磨人的滋味,今儿封景荣更是罕见地亲自下场练兵。

“石头,大将军今儿这是怎么了?”曹宇望着不远处横刀立马的男人,心里愕然不已,“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到眼下为止,不到一个时辰,已有陆续十几人败于大将军的长|枪之下。

他们这些人之中甚至连撑过十招的没有一个。

“不知。”石友明摇摇头。

“根基虚浮,毫不扎实,如此上沙场,与送死何异?”咣的一声,长枪立于地上,男人望着面前的士兵们,冷声呵斥道,“再来!搏杀五十,没断一次者再加练十次。”

“大将军过去还是右将军属官时,练兵便以严厉著称,然今日这般怕是太过严苛了吧。”曹宇目光带了可怜,悄声道,“这些还都是群才入大营的嫩菜头,就是天生能有三头六臂出来的,在大将军面前也只有挨打的份啊!”

“沙场并非儿戏,刀剑无眼。此时大将军严酷,才是真为他们好。”石友明面色不变,“不过今儿大将军行为举止确实不同以往。”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般想得,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敢来的。”说则会说这,曹宇忽然坏笑道,“石头,这想来其实也不奇怪。你说我们大将军再过过可不就是耳顺之年了,咳咳,他那屋子里还每一个着落的,可不是要冒火吗?”

石友明默默扫了曹宇一眼,“你胡说不要命,可不要带上我。”

曹宇摆摆手,“嗐”了一声,“我就在旁边和你嚼几句嘴,你不说,我不说,大将军哪里——”

“曹宇。”

这时不远处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忽然望了过来。

曹宇做贼心虚,身子陡然一颤,忙收起笑容,应声道:“大将军,属下在。”

“过来,与他们做个表率。”男人握着长枪冷声道。

曹宇一步三回头,有些犹疑得走上前去,“不知大将军让属下做何表率?”

咣当一声。

只见一把长枪扔到他脚下。

“捡起来,练两招。”男人绷着脸说道。

曹宇弯腰捡起枪,挠了挠头,悻悻然道:“属下哪是大将军的对手?要不您让石头来吧。”

谁料他话才说来,只见枪出游龙,那一点银光已向他攻来。

曹宇忍不住骂了声娘,方暗暗咬牙,吃力拦下这一下。

只是一招他便已落了下风。

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然男人的杀气太盛,招招紧逼,没过一会儿,曹宇两手一空,长枪就被一下挑上空中,落败下来。

“看来许久不上沙场,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就连你也怠懒了。”

“大将军,属下——”自认为输给大将军天经地义,曹宇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然男人并未给他机会。

“过去与他们同练。”

“这、这怕是——”曹宇望了眼那群新兵蛋子,只以为很是丢人,不想过去。

然当男人望向他的时候,他身子不禁一个激灵。

军令难违,曹宇只有乖乖捡起枪,和那些人一起练起最基础的搏杀来。

封景荣转过身来,就见石友明已经握起了长枪站在了他的对面。

“试试手?”

“来。”

说完,两人同时持枪想对方的命门的攻去,打得难舍难分。

曹宇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旁边的众人也慢慢停下,专心致志瞧这两人的比试起来。

来来往往,不分上下。

再接近上百回合的时候,石友明的长枪抵在封景荣的腹部,而与此同时,封景荣的长枪已紧紧逼在石友明的脖颈上。

“这是平手?”石友明问。

“你以为继续下去,我们谁会先倒下?”

“怕是我没了脑袋,而大将军身子上多个窟窿。”石友明率先收了枪,倒也坦荡认了负。

“大将军威武,属下不敌。”

封景荣面上也无得意的神色,不过好在与多人对阵下来,他的一腔热血已发泄了出来,连带冲动的情绪也一并恢复了平静了。

“心里好些了吗?”石友明走过来道。

“心中无事,何来好些?”封景荣神色淡漠,将长枪归于了原处。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不说,我也不问。”石友明也上前将枪放下,忽然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说来你给我安排的这门亲事很好,日子过得确实和一人时大不相同。如今无论多晚回去,好歹也有盏灯在等我,心里总算是有处着落了。”

“你之前不是不愿?”封景荣斜了石友明一眼。

“是。那时我还不知家的滋味。”石友明望向身边的男人,“我希望有一日你也能有一个归处。”

封景荣的眸子沉了沉,这样的地方他也曾是有的。

在那昏黄的烛光下,少年也曾泛着困倦在屋里乖巧地等着他。

“等的人对了才是归处。”封景荣轻声道,“人弄错了在哪都是不对的。”

石友明不再说话,他自然知道对方话中所指是什么。

他了解封景荣,看似是个狠辣果断,其实也不过是一痴情种而已。

“莫要将自己逼得太紧。”石友明沉声道,“依我看来,你真的已经为他做了够多的了。”

“够多了?不,还不够……”封景荣站起身来,在他看来他所拥有的的还远远不够。

如果可以,他想将这世间最美好的风花雪月都捧在那人的眼前。

在他心里,洛华配的上这一切。

封景荣今儿是在军营用的膳,军营里的众人皆是一惊,这顿饭个个都吃的胆战心惊。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封景荣才不急不慢得骑着马往相府而去。

“小公子睡下了吗?”一进门,封景荣就问道。

“主子,这个时辰小公子已经睡下了。”赵管家躬身答道。

“是吗?”

“主子今儿可要沐浴?”

今日出了不少汗,封景荣微微颔首。

“是,那一会儿老奴就让人将水烧好,给您送去。”赵管家应下,忽然面上有点拿不准主意,“主子,这水不知送去哪个屋啊?”

封景荣的脚下一顿,“小公子今儿在哪个屋歇下了?”

“这——小公子他应是在莲里苑歇下了。”赵管家想了想说道。

“那送我屋子里。”说完,男人便大步离开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感觉主子是在避着小公子一般?”赵管家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荒谬。

要知这府里上下都是主子一人说了算得,要是主子当真不喜这小公子了,赶出去也就一句话的小事。

怎么会故意避让呢?

赵管家摇了摇头,他也是知自己身份的。这到底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下人来操心,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也乖乖按着主子的吩咐去办了。

当封景荣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褪下外衣的时候,小厮们已经抬着木桶送进屋中。

将头发散下,封景荣身子放松了下来,背静静靠在了木桶边。

氤氲的热气从水面上升腾了起来,慢慢模糊起封景荣的视线。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又忍不住翻腾起来。

好想那个人。

好想触碰他。

好想让他那张明媚的脸上为他露出更多勾人的神情。

“洛儿……洛儿……”

封景荣哑然念着那个名字,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桶的边缘,另一只手隐藏在热水之下。

过了一会儿后,男人紧绷着的身躯终于松弛了下来。

封景荣踏出木桶,从水中走了出来,用汗巾擦去身上的水珠后,将里衣披在了身上。

今晚他不准备再处理事务了,只想早些上榻休息。

手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封景荣以为自己这一天过得可以说是昏昏沉沉着。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少年身上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疲惫。

这种体会就如在口干舌燥的人面前放上一捧甘露,只准他瞧着,却不许他尝上一口。

不,或许还要更加折磨人一些。

他不是得不得,他只是心里舍不得,不想在这时强要了对方。

实在可怕。

封景荣很清楚,眼下的少年就如停在他手心里的蝴蝶。

能抑制住他疯狂的只有他自己那仅剩的哪一点自持了。

走至床榻前,封景荣刚欲掀开锦被躺来下。

整人却陡然怔在原地。

他忽然发现他榻上被子里鼓鼓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裹在里面。

封景荣面色铁青,握着被子的手颤了颤,一时有骑虎难下之感,也不知这被子他到底是该掀还是不掀。

这被子里的该不会是——

还不等封景荣有所决断,那在被子里窝成一团的东西倒先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一双桃花眼就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对着他眨了眨。

为什么少年会在这间屋子里?

赵管家不是说他已经在莲里苑睡下了吗?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是少年一直在这,那他刚刚所做的,对方有没有听见什么?

封景荣整个人愣在原地,已不知自己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少年才算得上妥当,饶是他历练多年,向来镇定自若,可是在心爱之人的面前遭遇如此尴尬的窘境,也不由心中狂跳了起来。

昏暗之中,男人的耳后根发红起来。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隔着条被子大眼望小眼,倒也默契,皆没有开口说话。

“你、你在外面……不冷吗?”最后还是少年捂着被子,小声说道。

封景荣喉头滚了滚,不知如何作答。

实话实话说,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冷,相反他的身子已热得快让他发疯了。

“你怎么在这?”封景荣沉着嗓子问道,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异样来。

“我、我在这,自是想等你一起睡。”洛华见男人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神情不禁低落,“不可以吗?是我做错了打扰你了吗?”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封景荣杵在原地,见少年似乎有点委屈,忙缓声说道。“我只是听他们说你在莲里苑歇下了,故没想到你、你会在这。”

“本来是的……”洛华的脸上有点红,小声道,“我是悄悄跑过来的。你为何站在那?你不上榻吗?”

封景荣望着那床榻,说实话,他有点动摇了。

但他终是不敢躺上去。

“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当时是、是……被你吓到了。”洛华小声解释着,他今夜在这等着,就是想找荣荣和好的。

还有他想弄明白,他们间是不是也是那种……所谓的情难自已。

“不,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我怎会生你的气?”封景荣说这。

“那你为何还站在那?”少年很是不解,他直起身子,有点宽松的衣襟微微松开,白嫩细腻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又是那股香气。

封景荣咬了下舌尖,他竟然险些被眼前的画面勾得身子都软了。

“是这榻太小了,两人怕是睡不下。你早些休憩,我去别处睡。”说完封景荣不敢再看少年一眼,转身竟是连外衣也不故穿上了,着了件单薄的里衣就往屋外走去。

“你这么晚要去哪啊?”洛华在后面喊着,然而男人走得太快,不待他说完,就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荣荣到底是何意思?”洛华缩在榻上,两手抱着膝,脑子里乱得厉害。

明明他方才躲在被子里,他还隐隐听着对方不知为何,似乎有在唤他的。

那声音比也以往哪一次都要温柔好听得多。

怎么后来见到他人了后反而变了?

似乎要躲着他远远的一样。

荣荣于他到底是何样的心思?

这到底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3 21:06:27~2020-01-14 21:0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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