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时间(1/1)

“你听到了……”

谢秉言苦笑一声,又是尴尬,又是期待。

他的目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用眼角余光去观察纪慕夏的神色。

“是啊。”

纪慕夏第一次发现,一向胆大妄为的谢秉言竟然也有如此紧张不安的时候。

让他忍不住想嘲笑这个老朋友。

可是考虑到对方敏感的情绪,纪慕夏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很开明的,不会歧视你的。”

谢秉言带着期待的小眼神:“那你能接受吗?”

“当然能!”纪慕夏爽快的点头。

谢秉言脸上猛然绽放出惊喜的灿烂笑容:“你的意思是——”

“不过,以后你的男朋友我应该叫什么,嫂子,还是姐夫?”

谢秉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纪慕夏以为自己戳中了他敏感的伤疤,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不管当上面还是当下面那个我都没意见的,你开心就好……”

越说似乎越糊涂了。

眼看着谢秉言脸上的笑容被他说得消失,表情似乎越来越严肃,纪慕夏尴尬的闭嘴了。

谢秉言直直地看了纪慕夏几秒,突然轻轻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不管我是当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你都没意见。”

纪慕夏连忙点头:“对。”

谢秉言诡异的翘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

纪慕夏看他似乎雨过天晴,再次露出笑容,讨好的笑了笑:“所以你以后带男朋友来见我们时一定要提前通知一声,你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放心。”谢秉言的眼神飘香纪慕夏架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再次翘了翘嘴角。

“我哥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帮你搞定,你永远是我的秉言哥~”

纪慕夏冲谢秉言眨眨眼,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撒娇。

谢秉言忍不住心神一荡,回忆起了往事。

谢秉言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他幼年一直被寄养在不同的亲戚家。

在成为纪慕夏的邻居的那一段童年时期,谢秉言便是被寄养在自己叔叔家。后来叔叔举家出国,谢秉言不想出国,被送到了另一个亲戚家。

或许是童年一直在不同亲戚家寄养漂泊,让他自幼学会了看人脸色,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后来更是直接选择了心理学,研究起人行为语言背后的心理情绪。

想起往事,谢秉言深深看了一眼纪慕夏。

在那段不算幸福的煎熬童年里,只有他,带给自己最纯真的快乐。

每次去邻居纪家,面对着纪慕夏的时候,他才能放下所有戒备,露出本来的自己。

尽管从小纪繁春喜欢叫他“小恶魔”,纪慕夏生气时总是喊他“坏蛋哥哥”,撒娇时就喊“秉言哥”。

但是谢秉言更喜欢纪慕夏喊他“坏蛋哥哥”,因为,那就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从来不是乖孩子,就是个小恶魔小坏蛋。

不知道,以后告诉纪慕夏自己写情诗的对象是他时,纪慕夏会不会愤怒地叫他“坏蛋哥哥”?

不知道,如果有机会,自己把纪慕夏压在身下时,他会不会喊着泪,嘴里不断地喊他“坏蛋哥哥”

谢秉言的目光落在纪慕夏的红唇上,突然感到有些干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你看什么?”纪慕夏迟钝的环顾一番周围的环境,现在他们回到了进入宅院后的第一个房间,堂屋。

“很渴吗,难道是鬼怪又开始作怪?”

谢秉言:“……”

嗯,纪慕夏单身这么多年果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其中有他幕后破坏的结果,但纪慕夏自己堪忧的情商也是主要原因。

谢秉言默默为自己哀悼。

纪慕夏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朝谢秉言示意:“你看,这里的对联上的字被破坏了。”

两人站在堂屋的门槛外,并没有进屋,站在门口往左右看,原本贴着的对联被破坏的只有对联纸的残留,看不到任何字体。

“你还记得吗,书房的文字直接被人抹去,就算是晚上,最重要的信息也是残缺的。”

纪慕夏跨入门槛,朝着正中间的八仙桌走去。

谢秉言虽然不解,跟着纪慕夏的思绪迅速思考着。

纪慕夏抬头,看到的就是挂在堂屋最中央的黑底金字的匾额“耕读传家”。

“所以,这一个匾额,白天晚上都能看到它的文字,为什么?”

这一个就在最明显的地方,在玩家吃饭的八仙桌的头顶的匾额,四个明晃晃的大字,每天早晚都能看到。

熟悉的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异常。

八仙桌上,蓝色的线装书家谱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无论它每次分散多少页出去,无论它的书页被烧掉还是如何毁坏,桌上的线装书永远是完整的一本。

纪慕夏一页页的翻开线装书,看到了所有玩家的信息。

“家谱上的文字我们能看到,是因为那写的是我们的信息,这匾额很明显是宅院原本的信息,为什么能看到?”

“为什么?”谢秉言沉声,凝视着匾额,冒牌手术刀已落入手心。

“我也不知道。”纪慕夏展颜一笑,“不如我们把它拆下来看看吧!”

匾额依然一动不动。

纪慕夏心一横,拉过一张太师椅,往桌子上爬上去,就要站在桌子上去把匾额拆下来。

就在这时,静悄悄躺在桌上的线装书突然如狂风刮过一般,哗啦啦剧烈的翻动起来,书页翻动间,里面的肖像画仿佛活了过来,耳边甚至产生了熟悉的尖叫嘶吼声。

不,不是错觉!

“要死一起死——”

歇斯底里的尖锐声音,带着强烈的不甘,洼田友江的手从家谱里伸了出来!

带着浓稠的血液,从书页里喷涌而出。

“一个人好寂寞,大家都来陪我啊……”

弱弱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就在床底。

是晁代成。

头顶突然有重重的压抑感,仿佛是巨石压顶,让他寸步难行。

“来啊,我们一起当小说人物,我是主角,你们来给我当配角嘿嘿!”

说话时如同嘻哈,语调欢快,永远那么乐观,死后也想着当男主角的,是沉迷小说的留学生苏杰克。

四周也有了窒息感,空气中仿佛有一张薄膜,把他裹在其中,让他呼吸困难。

“你们都是错的,我才是对的!我才是对的!”

疯狂又高傲,优雅又阴险,是撕破绅士形象后的蒙博书。

气温不断升高,头顶仿佛有滚烫的溶液落在头皮上,一滴滴,滴落在头皮上,烫的刺骨。

纪慕夏感受着不同的痛苦,坚定地冲着匾额伸出手——

“抓住你了!”

“哐当!”

纪慕夏瞅准匾额的悬挂方式,果断往下掀落。

只听到一声沉重的坠落声后,所有的痛苦消失了。

他依然站在八仙桌上,保持着手臂向前伸的姿势,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而那本看起来在快速翻页的家谱,变成了陈旧褪色的一本书,纸张也变得泛黄。

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纪慕夏蹲下来,翻开家谱时,肩头一松,仿佛断了某种牵引束缚。

他突然有了一种灵感。

也许刚才的幻象并不只是幻象,而以前指引玩家去不同地方的书页上的鬼魂不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家谱里或许真的有鬼,但不是npc的鬼魂,而是玩家的。

玩家死后不止是图像被画在家谱上,魂魄也会有一部分被封印在里面。

玩家的姓名和信息被写在家谱上时,就被npc控制了一部分信息,能遇到各种诡异的事件致死。

现在他的信息从家谱上消失时,纪慕夏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这一次重新打开时,纪慕夏看到封面和内部有不少的血手印,染得斑斑驳驳,许多人名都糊了。

里面记录的人不再是玩家,而是一个个真实的名字和信息。

还有,他们的生平信息,和,死亡原因。

看到比玩家信息更残酷的真实信息,纪慕夏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有千斤重,翻阅时,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

“哎……”

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从匾额上传了出来。

纪慕夏抬眸看去,看到谢秉言正在不客气的用手术刀撬匾额上面镶金字体。

谢秉言当然不是贪财,只是为刚才纪慕夏的遭遇打击报复。

那个幻觉不只是纪慕夏才遭遇,谢秉言同样遭遇到了,这才没来得及救助谢秉言。

被谢秉言的举动逼得无法再躲藏,一直藏在匾额里的幽灵幽怨一叹后,终于露出了真身……

……

从堂屋出来后,纪慕夏和谢秉言直奔书房。

主屋的书房,他们探查过的书房。

这一次,纪慕夏从进门开始,重新审查一遍。

满室的尘埃,光洁如新的信件和书籍,还有空白的匾额,没有落款的山水画。

纪慕夏这一次观察到了更多细节。

室内明明有盛夏才用的蒲扇,书架角落处却有一个满是黑色纸灰的火盆;

书桌上的砚台里,没有墨水,只有烧过的黑色纸灰;

黑色的石质镇纸背面,有不明显的褐色血迹;

硬木的书桌和书架边角,有刀剑砍过的裂痕,还有溅落的血迹。因为是深色的木质,还有纸张的掩盖而被忽略了。

“这些文字并没有消失。”纪慕夏的手抚摸过桌上的空白信件,“它们只是被主人用一种方式藏了起来。”

谢秉言静静听着纪慕夏的分析,并没有打断。

“白天与夜晚,其实是两个时间段。晚上能看到的并不一定是本来的模样,白天看到的同样不一定是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如何寻找那些文字了,他们并没有消失。”

纪慕夏让谢秉言去主屋找了水来。

书房就在主屋东厢,主屋的铜盆里依然有水,仿佛住在这里的玩家并没有死一样。

这一点是之前纪慕夏与其他玩家早已确认过的,每个玩家早上起床时,室内的铜盆都有准备好洗漱用的水。

“时间就在我们眼前,游戏其实一直有提醒。”

谢秉言按纪慕夏的指示,把装满水的铜盆放在了书桌上。

“白天造纸是水,晚上的灯烛是火,水与火,就是我们看到文字,找到时间的线索。”

纪慕夏把空白的信件放入铜盆里,蔓延过水。

当信件彻底被湿透后,文字清晰地显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