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1/1)

在高考前, 薛香儿以绝食终于逼迫阮建国和她离婚。但阮建国从来都没放下和薛香儿和好的心思。

阮荷过年的时候,阮建国还天天去知青点找薛香儿, 特别是听说她没考上后, 去得更勤快了。

只不过,薛香儿这次真的狠了心,在阮建国屡次找她,村里人越来越多人议论的时候, 她和阮建国大吵一架。

她厉声对阮建国说:“高考已经恢复了,这一次我没考上,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我总有一天能考上。你别费心思来找我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和你复婚的!如果你再来找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阮建国一脸失魂落魄从知青点回来,很是萎靡不振了一阵时间。但两个孩子还需要他养, 他只能苦涩抹把脸, 重新振作起来。

阮荷从自家娘口中知道这些的时候,非常不同情地骂了他们一句:“活该!”

“娘,我去给喜梅姐写信, 告诉她这个事让她开心开心。”

许雅琴摸摸她的头:“去吧。不过刚刚那些话, 不要在外面说。毕竟他还是你堂叔, 你是个晚辈,被人听到会说你没有教养的。”

“嗯嗯,我知道了, 娘。”

阮荷应着,快速跑回了屋里。

写着信的时候,阮荷心里无比怀念后世的手机。有了手机电话,她就不用写信再寄出去,再等几天才能让王喜梅听到,今天就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不过感叹一会儿,阮荷还是乖乖写信。

写好信,阮荷骑上自行车,和她娘说了一句去镇上寄信了。

在邮局里填好寄信地址,阮荷正要离开,碰上给她哥哥送通知书的邮递员。

“哎,小姑娘,等等!”

“大叔?什么事?”阮荷转头看向他,见是认识的人,态度放松下来。

“你娘是叫许雅琴对吧?”

邮递员记忆力很好,给阮荷送信的时候听了前山村认识的人说了她家几句,就记住了。

阮荷点头:“对啊,有我娘的信?”

镇上的邮递员四处跑,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阮家,出了两个大学生不说,还未自己讨回了公道。

而且阮荷样貌气质出色,他送信件这么些年,都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姑娘,自然记得清楚,一进来看到她,就认出来了。

“对。这里有她的一封信,是挂号信,需要她本人来邮局领,你告诉她一声。”

“哪里寄来的信?”阮荷看不到信件,只能问邮递员。

“西北的。离这里挺远的。”

西北的?

回去的路上,阮荷还在想着这封信寄来的地址。她脑中猛然闪过一个猜测,但没拿到信,也不敢确定。

可是她的心却因为这个猜测“砰砰砰”地跳起来,骑着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村里,过完年的村民在路边站着说话,看到她询问她开学的日期,询问她哥哥们什么时候去学校。

前山村除了知青,就考出来这两个大学生,能不让所有人好奇吗。

阮荷着急回家,但这些村里的长辈也不能不应。她耐着性子应付过去,就赶紧回了家。

她娘正晒着被子,前几天都是阴天,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好天气,她把家里所有人的被子都晒了出来。

看到阮荷快速进来,许雅琴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一下,有些担忧地说:“怎么这么着急,骑自行车不能快,多危险啊,撞到人了可怎么办。”

阮荷敷衍点着头,没时间和她娘细细掰扯,只赶紧停下车,跑到她娘身旁,稍微喘口气就着急说:“娘,邮局有你的挂号信,邮递员让我通知你去领。”

“啊?我的信?”许雅琴一愣,实在想不出来

谁会给她寄信。

不,有一个人。

许雅琴蓦地睁大眼睛看向阮荷,晾着被子的手有些抖。她平复了下呼吸,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语气看似平静地问:“哪里寄来的信?谁寄来的?”

“西北的信,我也不知道是谁。”

许雅琴这次手真的抖了,还没晾到绳上的被子往下一滑,就往地上掉下去,阮荷赶紧接住。

“娘,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阮荷边把被子往绳上放,边说着。

“是你舅舅,肯定是你舅舅,只有他在西北。”

许雅琴说着,眼眶开始发红,声音有些颤,还有着激动。

“你快带我去邮局。”许雅琴抹抹眼角,拉住阮荷的胳膊说。

这个家里,除了还小的阮茂松,只有许雅琴一个人不会骑自行车。不是没教过她,阮建业教了她十多天,也没把她教会。

许雅琴始终不敢单独一个人上车骑。

最后教她的阮建业信心还足着,但许雅琴却失去了耐心,不愿意学了。

阮建业在家里的地位向来是低于许雅琴的,媳妇说不乐意学,他劝了几句没有效果,只能听话不教了。

家里被子还没晒完,但许雅琴和阮荷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阮荷骑上自行车,许雅琴坐后面,一直催着她快点。满心焦急,一心在邮局信件上的许雅琴,已经忘了她之前对女儿嘱咐骑车慢点的话。

到邮局,许雅琴取了信,看着上面寄信人的名字,她眼睛瞬间就湿润了,紧紧抓住阮荷的手说:“是雅良,是你舅舅,他没事,他给我写信了。”

许雅琴激动得语无伦次,阮荷握着许雅琴的手一直点头:“嗯,是舅舅。娘,别哭了,你快看看舅舅给你写了什么。”

阮荷给许雅琴擦擦眼泪说。

许雅琴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赶紧去拆信,因为手发抖,拆了好几次才拆开。

许雅琴一目十行看完信,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宝儿,你舅舅考上大学了,他考上大学了!他就要回来了。”

阮荷赶紧伸过头去看,一眼就看到最下面她舅舅写的不日即将抵达家乡的话,再往上,就是他考上大学的消息。

阮荷舅舅年龄和她娘差得有点多,两人差了十多岁。许雅琴嫁人的时候,她弟弟还不到十岁。

她嫁人后一直养着自己弟弟,建国后她家就被打了。后来形势越来越严重,她弟弟刚刚上了高中,为了不连累他这个姐姐,他直接报名去西北当知青。

之后只送来一封平安信,外加一句不想因为他让姐姐以后生活出问题,他不会再写信。之后就杳无音讯。

许雅琴后来给他寄过信,但都石沉大海,她也就放弃了。

她不敢想自己弟弟会不会遇到困难,只一心在心里给弟弟祈祷,让他在外平平安安。阮建业明白她的心思,顾虑她的心情,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许雅良的事。

现在弟弟终于重新来了信,还和她说了那么好的消息,许雅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舅舅是正月初六寄的信,他说正月初八出发,现在正月十二,舅舅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阮荷和许雅琴说。

许雅琴点头:“走,我们去镇上,我要买东西给你舅舅,家里肉不多了,菜也得买点……”

许雅琴说着,拉着阮荷往卖东西的地方走。

回去的时候,坐在后座上的许雅琴,怀里就抱了一堆的东西。

出门干活刚好回来的阮建业,看到许雅琴怀里那么多东西,赶紧过去帮忙接住。

“怎么买这么多?你应该叫我一起去的。”阮建业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拎去厨房。

“我弟弟要回

来了,他今年二十七了,估计也结婚了,他可能会带着媳妇孩子过来,我能不多买点吃的吗。不然回头连招待他媳妇孩子的东西都没有。”

许雅琴和阮建业说着,脸上眉开眼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非常高兴。

阮建业脸上立马也露出笑容:“雅良要回来了!他走这么些年没个音讯,也不想想我们多担心。终于回来了,这些东西该买!在外面他吃了那么多苦,回到家家里得给他好好补补。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雅琴摇摇头:“还不确定,他信上没说,不过肯定快了。你不知道,雅良还考上了大学,是京城的大学。我就说我弟弟学习一向厉害,当初他辍学当知青,我不知道多心疼呢。现在能重新考上大学,我真是太高兴了。”

许雅琴和阮建业说着进了屋,阮荷在屋外都能听到她不停说自己舅舅以前的那些事。舅舅基本上算是她带大的,说是她的孩子都不为过。

舅舅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年,一点音讯没有,现在能回来,也怪不得她娘激动。

收到许雅良信的两天后,阮荷正和许雅琴一起在院里洗衣服。冬天水冷,洗衣服都是在家里烧了热水洗,她爹烧。

阮荷家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干净绿军装,背着一个大包的男人站在外面,一张娃娃脸,年龄看上去并不大。

“姐!”那人看着许雅琴,突然眼眶一红喊道。

许雅琴看过去,眼泪立马落下来,她顾不得擦手就捂住了嘴,从凳子上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阿良。”

许雅琴哽着声音喊他。

许雅良把包袱一扔,跑到许雅琴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许雅琴的腰带着哭音喊:“姐!我回来了,姐!”

许雅琴蹲地上,抱住他的头,两人一起哭。

阮荷站在那里看看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默默掏出来手帕,等着递给他们。

但两人一直哭,阮荷怕她们哭肿了眼睛,开始在旁边劝:“娘,舅舅回来是好事,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舅舅,你也别哭了。”

“姐。”许雅良松开许雅琴,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姐,对不起,这几年,让你担心了。”

一说起这个,许雅琴的眼泪又要往外冒。

“没事,姐知道,你是迫不得已。”许雅琴摸着弟弟的脸,眼睛在他脸上一寸寸地看,想把这几年的时光都看过来。

“阿良,你还是和走的时候一个模样,就是变黑了。”

“姐。”许雅良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抓住许雅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西北干,天天干活晒太阳,就晒黑了。不过我体格也壮了很多。”

许雅良站起来,“姐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长高长胖了?”

“高了,也壮了。”许雅琴看着他欣慰地说,眼里露出心疼:“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许雅良矢口否认:“姐,我在西北和在家里一样,都是上工挣公分,没什么苦活累活,在家我都干习惯了,没吃苦。”

虽然许雅良这么说,但许雅琴并不相信。

她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不爱诉苦的人,喜欢自己承受一切,只会和家里说好话,遇到难事都是自己抗,从来不和家里多说一句。

她没再问。

“姐,这是我小侄女吧?”

“对。”许雅琴摸了摸阮荷的头,脸上露出笑容:“她是你走后出生的,你还没见过她呢。之前给你寄信的时候说过她,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连个回信都没有。”

“收到了。我不敢回。我是黑五类身份,给你寄信对你不好。”许雅良说,脸上带着愧疚。虽然是为了保护姐姐,但一直不寄信,他不知道

心里多对不起姐姐。

“都是傻话。我都结婚了,能影响我什么,你太小心了。”但事情都过去了,许雅琴也不想多说。

许雅良蹭蹭许雅琴的胳膊,没有说话。不过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他姐好不容易嫁了个好姐夫,过得幸福,他不能因为自己身份拖他姐姐的后腿。

许雅琴拍拍他的头。

许雅良眼睛又落到正好奇看着他的阮荷身上,忍不住对她露出一个笑。

“小侄女叫阮荷对吧?怎么看起来这么乖。舅舅包里有给你和你哥哥带的吃的,我去给你们拿过来吧。”

许雅良走到门口提起来包,拍了拍底下沾着的土。

许雅琴嗔怪地说:“家里什么都有,你有多少钱,还胡花,留着用到你自己家庭里。”

“姐,我又没结婚,留着也没用。回来正好给你们带了些特产,不贵。”

许雅良往正中间的堂屋走,边走边提着包说。

许雅琴眉头皱了一下,跟过去问:“你都二十七了,怎么还没结婚?没遇到合适的?”

“姐,我那身份,没好姑娘愿意嫁给我。性格不行的,我也看不上,还不如单着呢,省得耽误人家姑娘。”

许雅良说着,脸上没有一点对这种现象的抱怨,很是看开的模样。

许雅琴听着他这话,更心疼了,嘴里嘟囔着:“我弟弟这么好,那些姑娘不愿意嫁,是她们的损失。”

阮荷跟着在一旁点头:“舅舅这么优秀,以后还会去京城上大学,肯定能遇到更好的姑娘,娘你别担心。”

许雅良模样身高都是上等,又知道上进,性格也好,这样的条件,阮荷不信她舅舅以后找不到好舅妈。

“对对对,你舅舅考上大学了。大学里好姑娘多,你舅舅能找到更好的。”许雅琴点头说着,自己安慰自己。

这时候许雅良已经走进堂屋,拉开了包,从里面掏出四块色彩艳丽的大围巾:“姐,你来看这个,这是我在的地方特色,很多姑娘都有。我看这颜色挺好看,就给你和侄女一人买了两块。”

“买这么多干什么。”许雅琴第一想法就是心疼自己弟弟的钱。弟弟不容易这么多年,那些钱还不知道怎么省下来的呢,他这样花钱,她虽然心里高兴,但也觉得弟弟手太松。

“这围巾买一条不就行了,这不是费钱吗。”

“姐,没多少钱,当地人自己做的。”但至于多少钱,许雅良就没有说。

买都买了,现在也退不了,许雅琴只能心疼地接过来,摸了摸布料,点头说:“这布料挺好,软和。”

“我特意挑的。”许雅良喜滋滋地说,“小荷,那围巾喜欢吗?”

“喜欢。”阮荷点头。虽然围巾颜色艳丽图案还有点花,但并不俗气,随意搭配衣服也很好看。

“你侄女小名宝儿。”许雅琴在旁边说,许雅良立马改口,“宝儿,看看这个发夹喜不喜欢?”

阮荷看着那个用布做的大红花发夹,有点没法说好看。这个相比较围巾,就很俗气了,她一点也不想把它戴头上。

但看着许雅良等待夸奖的期待眼神,阮荷咽咽口水,把发夹接过来,笑了一下说:“这发夹颜色挺好。”

许雅琴看出来闺女的情绪,把发夹拿过去,摸了摸红花说:“这花样,你自己挑的?”

“对啊。”许雅良点头说,“我特意挑了个最红的,喜庆。”

许雅琴嘴角抽了抽,把发夹往自己口袋里一装,“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艳俗的东西。围巾真是你挑的最好的了。”

“姐。”许雅良脸拉下来,哀怨地看着她,“这发夹哪里不好?我觉得挺好看的。”

“除了颜色,哪里都不好。回头我

改一下你再看看。”

剩下的东西,都是些吃的和西北特产,还有给阮建业他们带的礼物。

阮茂松修炼完跑出来,就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个陌生人,他躲到阮荷后面,怯生生地看着许雅良,拉拉阮荷的衣服,小声问她:“姐姐,他是谁啊?”

许雅良看到了阮茂松的小动作,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望着他,看得阮茂松一个劲往阮荷后面躲。

“他是舅舅,是咱娘的弟弟。”

阮茂松还有点分不清辈分,但他知道,舅舅是长辈,是他该礼貌叫人的。他从阮荷后面走出来,乖巧地喊了声“舅舅”。

“哎!真乖。”许雅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把手上抓着的一颗糖给他,“来,小侄子,吃糖果。”

阮茂松的存在,许雅良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太特殊,许雅琴不敢告诉别人。而且因为阮茂松一直没回信,她也渐渐断了给他的寄信,怕寄出去的信都丢了。

所以阮茂松的事,许雅良一点都不知道,还当阮茂松是他姐姐最小的儿子。

“舅舅,他大名阮茂松,小名阿福。”

“阿福,阿福,好名字。”许雅良念了两声说,又找出来他随身带的其他糖果,总共三个,都给了阮茂松。

“这是和我一起上工的朋友给的,他也考上大学和我一样回乡了。”

许雅琴在一边屋子收拾许雅良的床,闻言问:“怎么不让你朋友也过来,来家里吃顿热饭也好。”

“他家京城的,买的直到家的票,不好下车。”

“那你下次带他过来。”

许雅良应着走过去帮自己姐姐铺床,阮茂松又偷偷拽了拽阮荷,吃着糖露出一个憨笑:“姐姐,我喜欢舅舅。”

阮荷点了下他的鼻子,“我看你是喜欢他的糖吧。”

“嘿嘿。”阮茂松笑笑,没应声。

他确实喜欢舅舅的糖,但也喜欢舅舅的性格,一看就知道他会对自己很好。

“只许吃这一颗,剩下的留着明天吃。”阮荷警告自己弟弟,就算舅舅给了他那么多糖,他也不能多吃,会坏牙。

阮茂松乖乖点头,虽然很想吃,可姐姐规定了,他知道姐姐是为自己好,他会忍着馋不吃。

这时候,出去给地里浇水的阮建业和阮茂林、阮茂竹回来了,在地里弄得浑身都是泥,脚上穿着的胶鞋都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哎呀,怎么弄成这样,快去把衣服换了。”

许雅琴听到动静回来,看到三人的模样,催着他们去换衣服。这冷天,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生病。

许雅良也走出来,看到阮建业,他冲他露出一个笑,摸了摸头说:“姐夫,我回来了。”

“雅良!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你咋找到的新家?”

许雅良:“我先去的大娘的房子,大娘说你们不在那里住了,给我指了路,我一路走过去,就这里一座房子,很好找。”

阮建业看到许雅良很高兴,正想再问点什么,那边许雅琴往前走了一步:“行了,阿良不走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你快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了,穿着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