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1/1)

阮茂竹这次是真生气, 虽然阮荷一哀求他就心软, 但他硬逼着自己不看阮荷的眼神, 忽视她的话。

这一次, 他一定得让阮荷记住这个教训, 不能什么时候都想当然, 不把自己安危放心上。

“二哥,你别不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阮荷声音都带了哭腔,心里又急又悔, 还有害怕。

她以前从没觉得二哥的冷脸会对着她,这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慌乱没有办法的,嘴里只会认错。

阮荷哀求了一会儿, 阮茂竹听她快哭了, 才看向他,脸色依旧没好起来。

“真认识到错了?”

“嗯嗯。”阮荷连连点头, 这时候阮茂竹说的, 她不敢反驳一句, 只敢顺着他的话走。

阮茂竹把桌子上的书拿过来放在她头顶,指着一边的墙壁说:“去面壁思过一小时,好好反思你犯的错。”

“哦。”阮荷垂着头, 就像一株小植物,被雨打得无精打采,顶着书,默默站到了墙边。

阮荷背对着墙, 没看到阮茂竹在她站好就一直看着她,眼里有着心疼。

妹妹这模样他都想立马收回刚刚的话,原谅阮荷。但一想到她这次任性妄为,还把自己弄伤了,就把那念头压下去,妹妹必须得受点教训才能记住他的话。

一个小时对着墙壁,是很煎熬的,阮荷还不能走神。她知道二哥生气,真的开始反思,这次食梦鬼的事,确实是她托大又自傲了。

也是医院没出现什么邪修,不然她神识进入别人梦境,有人在外面攻击她的身体。她不仅神识受损,还会连累余梦甜大脑受伤,她自己的命都可能丢了。

阮荷这时候心里终于有了后怕,以后再做事,她会谨慎很多,不会再这样傻大胆。

一个小时终于过去,阮荷觉得自己都快长墙边了,腿站得都要麻了。当然,这是错觉,以她的身体素质,站一天都不会有事。

阮茂竹对她招招手,阮荷坐过去,期期艾艾地叫他:“二哥。”

阮茂竹将他写的承诺递给她:“签字按手印。”

“哦。”阮荷悄悄看他一眼,不敢反抗,乖乖照做。这种承诺书不是普通承诺,有天地法则认证的,如果签字的人违背,要受惩罚的,比立天地誓言惩罚还重。

阮茂竹:“把上面写的,一条条背会记心里,以后不要再犯,不然下次我不会这么好说话。”

阮荷拿着纸,认认真真背了十分钟,将纸递给阮茂竹:“二哥,我背会了,记心里了。”

阮茂竹“嗯”了一声,并没有提问她,只将纸收好。

“二哥。”阮荷小心翼翼蹭到阮茂竹身旁:“你还生气吗?”

“气。”

“啊?”阮荷失落地叫出声:“我真知道错了,二哥你别气了好不好?”

阮茂竹被她抱着胳膊晃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声气:“你啊,我拿你怎么办好?”

“嘿嘿。”阮荷讨好地说:“我是你妹妹,你当然要宠着我呀。”

阮茂竹按一按她的头,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没下次了。”

“嗯!”阮荷重重点头,知道二哥生气这次危机终于过去了。

“二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阮荷站起来,心情格外好。

“随意,你做的我都可以吃。不过要清淡些的。”

“好呀,我记住了,你等着吃吧。”

阮荷去了厨房,换了最好的灵气食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大多数都是按阮茂竹的口味做的。

阮茂竹这顿饭果然吃得很满意。

“二哥。”吃过饭,阮荷想起来睿睿的事情,不敢再瞒着他,连着单华宁和孔盛给她补课的事,一并告诉了阮茂竹。

阮茂竹笑了一下:“你瞒着我的事还挺多。”

不过已经得了保证,阮茂竹也没再生气,妹妹这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学会主动坦白了吗。

阮荷讨好笑着,不接这个话,转而问:“那二哥,你今晚上要和我一起带睿睿见他妈妈吗?”

阮茂竹翻了页正看着的书,没回答她,而是问道:“只是去看一眼他妈妈,你会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不会。”阮荷立马摇头:“我会让睿睿进他妈妈的梦里,我不会去,我只是守着他们,没有危险。”

“那我便不去了。”阮茂竹抬头看向阮荷:“我要你把你帮忙别人的事告诉我,并不代表我事事都跟着你,也不是监督你。只是怕你遇到些事不知道轻重缓急,遇到危险的事自己一个人扛,不让我和大哥知道,也没人帮忙。事儿没危险,你一个人可以做,我还去做什么。”

阮茂竹摸了摸她的头:“去吧,别回来太晚。”

“嗯。”阮荷点头,眼里有着感动。

哥哥这是怕她生气他管太多,特意给她解释的。但其实她知道哥哥为她好的心,她从来没生气过,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会因为哥哥过多的关心生气,相反,她会觉得心里很暖。

阮荷坐在屋里,外面的灯火慢慢一家一家熄灭,整个世界被黑夜笼罩,睿睿出现在了阮荷窗户前。

阮荷坐云行叶上,让睿睿也坐上面,问他:“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你妈妈住哪里?”

睿睿蹙着小眉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丧气摇了摇头,语气低落说:“不知道。”

“那你的大名呢?生日知道吗?”

“知道!”睿睿立马点头:“我叫邓睿,生日……生日是三月十八!”

邓睿终于想起来,亮着一双眼睛说。

虽然并没有拿到确切的生辰八字,但阮荷按睿睿的模样,推算了他的年纪,得出一个大概的出生年份,用功德簿查他的信息。

再通过睿睿自己的确认,得知查出来的邓睿信息中,哪个是真正的他,找出妈妈现在在的家,睿睿亲爸爸早就不在了。

确定了位置,阮荷直接带着睿睿飞过去。他妈妈住的地方,是一个厂家属院,睿睿的妈妈就住在一楼。

这种家属院的房间的空间很小,只有二十来平,一家人住在里面很挤。

阮荷贴上隐身符,带着睿睿进去他家,屋里的人此时都睡着了,而在睿睿妈妈和继父床中间,躺着一个小婴儿。

“那是谁?”

睿睿指着那个婴儿,脸上有着受伤:“他怎么睡妈妈旁边?那是我的位置,妈妈为什么要让他睡那里?”

阮荷看一眼熟睡的婴儿,告诉他:“这是你弟弟,你弟弟还小,所以才睡这里。你不是要见妈妈吗?先别管弟弟好不好,他还不会说话呢。”

“弟弟?”睿睿又看了一眼,嫌弃地移开目光:“好丑,我不喜欢他。姐姐,我去把我妈妈叫醒。”

阮荷拦住他:“不能这样做,你们见面不能这样见,会吓到妈妈的。”

“为什么会吓到?”睿睿不解:“妈妈见到我不是应该开心吗?我要见妈妈就很开心。”

“额。”阮荷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是他是她亲儿子,但他也已经死了。鬼魂来见他妈,他妈如果胆小,真会吓晕过去。

阮荷笑着哄他:“你妈妈会开心,但这样见面

不好,会吵醒其他人,你听姐姐的好吗?”

睿睿想了会儿,点头:“好,姐姐你快点呀。”

“嗯。”阮荷摸摸他的头,点燃一根香。

香的白烟歪歪斜斜飘向睿睿妈,阮荷说:“睿睿,闭上眼睛,跟着烟走。”

睿睿刚想问什么烟,看到了眼前的一道白烟,他跟着飘过去,瞬间消失在房里。

阮荷知道睿睿一个小孩子,没什么自制力,所以也没嘱咐他什么时间回来,她在他身上连了一根无形的线,到时间就会把他拽出来。

但让阮荷没想到的是,睿睿居然很快出来了,连一炷香都没烧完,还剩大半根呢。

睿睿出来的时候,神色非常伤心,要哭不哭,阮荷看得心疼坏了。

“睿睿,怎么了?没见到妈妈吗?”

“见到了。”睿睿冲过来,伸手抱住她大哭:“可是妈妈不要我了,她让我走,不想见我。”

“她说我死了就别去找她,她已经有新的人生,新的孩子,我的出现只会让她想起来痛苦,她梦里都不想见到我。”

睿睿崩溃地哭着,他妈妈不要他了,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在雨夜里“哼唧”着,恐慌又害怕。

“没事没事,你还有姐姐,还有孔哥哥他们,我们不会不要你,乖,睿睿不哭了。”

“可你们都不是妈妈。”睿睿觉得自己要难过死了,胸口好疼,他不知道,那是他心在疼。

阮荷一直抱着他安慰,看向床上睡着的睿睿妈,眉眼皱着,脸上带着苦意,显然梦里的情景并不会让她开心。

阮荷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样的妈妈。说她错了,也不能错,因为睿睿在的时候,她一个女人拉扯孩子确实辛苦,但她并没有放弃孩子的打算。

睿睿没了,那时候或许她伤心,但她肯定也松了口气,终于没了拖累。她找了丈夫,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家庭。

虽然生活依旧不富裕,但不像做寡妇时那么艰苦,她有了依靠。再回忆起以前,她就会埋怨睿睿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多吃那么些苦。

所以睿睿的出现,对她来说就是在提醒她以前失败痛苦的人生,她不想见到他,不想现在的生活被毁坏。

阮荷能理解被生活苦难挫磨过的一个单亲妈妈的痛苦。可是理解不代表她赞同。

睿睿已经不在了,这是事实,不管他如何不在的。既然他以后不会影响你的生活,见到自己不在的亲生孩子,难道一点点母爱都没有吗?

这是你亲生孩子,你就算没那么爱他,和他好好相处一下不行吗?睿睿死后都惦记着这个妈妈,想再见一面,不愿意投胎,但这个妈妈却像抛弃麻烦一样把他抛开了。

阮荷心疼睿睿,但也没法指责睿睿妈,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梦其实是真实的。但就是梦里,睿睿妈的表现才更伤人,因为她没有骗人,那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阮荷熄了香,抱着睿睿离开了那个小小的逼仄的房子,带他回了自己家,一路上都在安慰他。

最后睿睿哭累了,睡了过去,阮荷也松了口气:哄孩子也挺难的。

白天,阮荷起床去上课,睿睿也醒了过来。

阮荷不放心他,撑了把伞,把他也带去了学校。

不过她并没让睿睿进班,而是把他安放在凉亭那里,顺带给孔盛发了个传音符,让孔盛过来陪睿睿。

阮荷在班里上课的时候,担心着外面的睿睿,有些心神不宁。

一下课,她就赶紧跑去凉亭,发现睿睿和孔盛都不在了,只有孔盛留给她的传声

纸鹤。

阮荷拿起纸鹤,听到孔盛留给她的话,阮荷脸色瞬间一变:睿睿不见了。

怎么会,她明明叮嘱过他要老实在凉亭待着,他还答应了她。他那么乖,应该不会做出答应了却不做的事,难道是有其他厉鬼出现带走了他?

阮荷腿一软,想立马请假去找睿睿。

但后面的话把阮荷这想法拉了回去,孔盛说,睿睿是自己离开的,他知道睿睿去了哪,他去找他了,让她不要担心,老老实实上课,不然他会生气的。

阮荷只能按耐住担忧,坐回班里。

中午孔盛没来凉亭,阮荷失望回班。这一天她虽然听着课,但能听进去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连董蕾蕾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荷昨天请的病假,直接用这个做理由,说自己还没有好全,所以听课没以前认真。

董蕾蕾没怀疑,还担忧她身体,想带她再去看医生,被阮荷拒绝了:“我吃着药呢,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不过回到住处,董蕾蕾还是把她妈妈给她买的常用感冒发烧药给阮荷,让她吃。

“我妈说这是给我在医院专门开的好药,很管用。”

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圆,这药阮荷没法拒绝,只能接受。

阮荷坐在屋里心神不宁,阮茂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发什么了什么事?”

阮荷摇头:“没有,是睿睿。”

阮荷把昨天的事告诉他,又说:“睿睿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担心。”

“去找他妈妈了。”阮茂竹语气肯定说。

“嗯?你怎么知道?”

“很好猜。”阮茂竹放下书,看向自己妹妹:“他最重视的就是他妈妈,不去找她还会去哪里?你心里不也是这种猜测,只是你不敢往那里想,因为你知道,睿睿过去,心里会受很严重的伤。你不想睿睿这样,便不去想。自欺欺人。”

阮荷沉默,看了阮茂竹一眼:哥哥太了解她了,真烦人,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阮荷叹口气:“不知道找回来睿睿会变成什么样,我还是希望他像以前一样单纯快乐又懂事。”

阮茂竹没说话,这种事,谁都说不清,就算是小孩子,性格也是复杂的。接触同样的事,不同人的心理变化也会不同,现在想没意义,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阮荷睡不着,阮茂竹陪着她,一直到深夜,孔盛带着睿睿来到了阮荷家里,脸上带着生气和心疼。

阮荷不知道睿睿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他小脸苍白,眼神空洞,整个人都是伤心到极致的模样。

“睿睿。”阮荷小心叫了他一声。

“姐姐,妈妈不要我了。”睿睿看向阮荷,豆大的血泪流出来。

阮荷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流出来,她搂住睿睿:“没事,没事,姐姐要你,姐姐要你。”

睿睿默默在阮荷怀里哭,哭得一抽一抽,阮荷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她皱眉看向孔盛,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唉。”孔盛叹了口气,示意了下睿睿,现在不能说,不然又是在睿睿心口划一刀。

阮荷让他点燃一根安魂香,睿睿渐渐在她怀里睡着,她把他放在自己床上,阮茂竹也没说什么。

虽然睿睿是男鬼,但一个小孩子,他并不在意。

“睿睿看到了什么?”

阮荷一回到客厅就问孔盛。

孔盛皱着眉说:“睿睿跟着他妈妈一天

,自虐一样,看他妈妈怎么疼他弟弟,还有……还有他继父带过来的哥哥。睿睿说,他妈妈从来没那么对过他,他和他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妈妈从来没亲过他,也没给他做他爱吃的,还会打他。

他说,他知道妈妈不开心,打他没关系,只要妈妈开心就行,他依旧很爱妈妈。他问我,为什么他妈妈不亲他,也不像对弟弟和哥哥那样对他,是不是他不乖?这话问出来,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我这么疼的孩子,生前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心还如此纯净,一心想着他妈妈,他妈妈却……却早把他忘了,情愿把母爱分给一个不是她亲生的,也不分给睿睿一点,你说,这是亲妈吗?”

孔盛一脸怒意。

阮荷也非常生气,他说一句,阮荷的手就握紧一分,说到后面,她握的拳头都在发抖。

“二哥,老师,我怀疑睿睿的死,可能是非正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