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1)

仓子一动手,仓子媳妇就被一巴掌打摔在地上。她也硬气, 没有吭声, 因为她支付, 叫得越厉害就被打得越厉害。

仓子脸上带着歉疚的表情:“桂兰, 对不起, 你忍着点, 让娘出了气就好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下手没有放水一点, 打的又凶又狠, 一拳头下去她身上的肉就肿起来一块。

桂兰早就认清了,仓子嘴上向着她,但他从没有真心拿她当媳妇,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爹娘。

无能又软弱。

桂兰蜷缩在地上, 护住自己的头, 不让仓子打到要害的地方。

可是打起人来的仓子哪管那么多, 一脚揣在了她肚子上, 顿时桂兰就感觉到小腹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让她忍不住“啊”一声叫出来。

“好疼,我肚子好疼!”

仓子没有管,又一脚踢在她腰上。

身.下隐隐有东西流出来, 桂兰眼里露出惊恐:“仓子, 我……肚子好疼,孩子!孩子……”

仓子皱眉,没有管, 继续打:“你别叫了,等娘出了气就好了。”

身下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肚子疼得痉挛,桂兰眼里露出绝望:她的孩子。

“停!别打了!”柳老太看到桂兰两腿间流出的血,意识到不对,赶紧喊停:“快,送你媳妇去卫生所,她好像怀孕了。”

“娘!你怎么了娘!”桂兰和仓子的两个女儿招弟盼弟,在厨房收拾好出来,就看到自家娘眼角流泪,身下一摊子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

让她们觉得娘立马就能离她们而去。

招弟盼弟吓坏了,哭着跪在地上想把桂兰扶起来:“娘,你别走啊,你要是走了,我和妹妹咋办啊?”

“娘……”

盼弟还小,只会哭。

柳老太怕桂兰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子,担心这孩子没了,把两个女娃重重往旁边一推:“去去去!两个赔钱货哭什么?你娘还没死呢!”

招弟和盼弟没防备,柳老太力气又大,两人直接被推倒在地上,招弟的额头正好碰到桌腿楞,登时一个大包鼓起来。

“啊!”

盼弟也被摔得脑袋“咚”一声,“哇哇”大哭起来。

柳老太根本不管两个孩子,直接看着仓子:“还不赶紧把你媳妇抱起来送卫生所!”

仓子对两个女儿和柳老太一样的态度——赔钱货。

听到老娘催促,立马回神,连看两个女儿一眼都没有,转身抱起闭着眼流泪的桂兰往外跑。

阮家听到柳家这边的动静,许雅琴担心桂兰,和阮建业走出来,正好看到仓子抱着桂兰着急往外跑,柳老太跟在后面。

阮老太跟着出来也看到了。

天黑,桂兰穿的又是条黑裤子,许雅琴没看到血,但是她闻到了血腥味。

许雅琴担忧地问:“桂兰这是咋了?”

柳老太白了她一眼没说话,她家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用不着她假好心。

但是不是一人听到柳家两个孩子大哭的声音,有其他人看到桂兰那模样,吓了一跳,问出和许雅琴一样的话。

柳老太怕别人知道是她唆使的仓子打媳妇,直接叹口气,颠倒黑白地说:“桂兰有孩子了不知道,在院子里摔了一跤,现在孩子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呢。”

“哎呀,桂兰都生过俩孩子了,有孩子了还不知道?”

“这也太不小心了!不过也不一定,你们快点去医院看看,可能还能保住。”

“哼!”有

人看不惯柳老太这模样,直接讽刺:“桂兰因为啥干活柳婶子不知道啊,还不是你让干的?就桂兰天天干活的强度,孩子留不住也正常。”

“你别胡说八道!桂兰就干点家务活累啥?我不是磋磨儿媳妇的婆婆!”柳老太跳起脚来就想和人吵。

那边仓子叫她:“娘,快点吧,桂兰都没声了。”

柳老太瞪了说话的婆子一眼:“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婆子根本不怕:“你来啊!当谁不知道你家里那点事!”

阮荷看着仓子跑远的方向,眉头紧锁。

看到许雅琴一脸担心,她拉住她的手,摇摇头说:“娘,仓子婶这一胎保不住了。”

“什么?”许雅琴身子一颤,手不自觉用力握紧阮荷的手:“你看到了?”

“嗯。”阮荷点头:“我看到一个特别小的孩子,从仓子婶肚子里飘出来,很依恋地趴在她身上。仓子婶也不是摔的,她肚子上的衣服有脚印,是仓子叔的脚印。”

许雅琴沉默,心里对桂兰的遭遇十分气愤:“他怎么能……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那是他媳妇啊!”

阮荷看向自己娘:“娘,咱村里打媳妇的男人少吗?除了爹,哪家男人没跟媳妇动过手?就是动得多少的区别。”

没暴力倾向的,可能吵架打几下算了,有暴力倾向的一不如意就打媳妇。现在不像现代,过不下去可以离。

这时候农村几乎没人离婚,离了也会很快被娘家再嫁出去。只要不是不能忍受,女人都能凑合着过下去,没谁说要离婚的。

之前仓子婶没挨过打吗?肯定挨过,估计还不少。但就这她都能跟仓子叔生下俩孩子,现在还怀上一个,也没见她说要离婚。

不过听着柳家两个孩子不停的哭声,阮荷扯了扯许雅琴的衣服:“娘,招弟和盼弟还在哭,是不是有事啊?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去!”许雅琴直接道,桂兰今天帮了她家的大忙,她孩子现在哭声不止,她不能没良心地装不知道。

许雅琴带着阮荷走进柳家。

阮荷知道柳老头在家,但是两个孩子哭成那样了,也没见他出来看一眼,对于这个柳家最大的长辈,阮荷觉得完全可以当不存在了。

走到柳家堂屋,看到地上那一滩血,许雅琴心里更生气了。堂屋里就是平地,连水都没有,咋滑倒?

柳老太真是心黑,打了儿媳妇不承认还抹黑儿媳妇的名声。

招弟搂着盼弟坐在地上哭,她额头变得青肿的包让许雅琴眼里露出心疼。

“招弟,你头上咋弄的?你爷爷呢?”

招弟八岁的年龄,抽抽噎噎委屈地说:“奶奶推的。我爷爷,在屋里睡了。”

“姐,疼,疼,头。”盼弟四岁多,被摔疼了指着头叫姐姐,想让她姐吹吹。

许雅琴这才发现,盼弟头后面鼓起来的大包,忍着气问:“盼弟也是你奶奶推的?”

招弟点头:“奶奶骂我们赔钱货,说我们哭丧。可是娘流了好多血,还不动,婶子,我怕。”

许雅琴听着这话,鼻子一酸,伸手把两个孩子搂怀里:“不怕不怕,你们娘没事的。你爷爷睡着了,现在管不了你们,跟婶子回家等你娘好不好?”

招弟和盼弟想了下,点头:“好。”

爷爷不管她们,就她们两个人在家,她们很害怕。阮婶子人好,还会给她们好吃的,她们想跟着她回家。

阮荷走过来把盼弟从招弟怀里拉出来,轻轻给她拍掉身上土,拿出手帕给她擦着脸上的泪和鼻涕:“盼弟不哭了,姐姐带你回家吃糖。

招弟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拉住妹妹的手摇头:“小荷,你的糖你留着吃吧,不用给盼弟。”

盼弟咽咽口水,她想吃。但姐姐不让她吃,所有她忍着馋点头,小声说:“小荷姐,我不吃。”

许雅琴拉住招弟另一只手,和阮荷一起拉着她们往家走。

“小荷手里糖多,你们不用给她省。招弟,你们吃过饭了没?”

招弟和盼弟点头:“吃了。”

就是没吃饱。她们和娘喝的都是几乎没米的稀粥,上一趟厕所肚子就空了。但去阮婶子家就很麻烦她了,招弟和盼弟根本不好意思说肚子还饿。

就是两个小孩不说,许雅琴和阮荷也知道她们没吃多好。柳老太重男轻女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

两个孙女要不是桂兰死死拦着,早把她们扔了,看她对桂兰就知道,孙女在她手里讨不了好。

而且刚刚许雅琴抱两个孩子的时候,就发现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很薄,看着鼓鼓的,但一上手就发现一压就下去了,袄里不像塞的是棉花。

招弟比阮荷大一岁半,但是个子比阮荷还低,又瘦又小,明显不像八岁的年纪。

进到阮家,阮老太看到许雅琴领过来的两个孩子,眼里带着同情:“快带她们进屋吧,看都冻成什么样了?脸都发青了。”

许雅琴领着两个拘谨的孩子进屋,阮荷拉过站在一旁的阮茂竹,和他一起去厨房端了两个碗出来。

阮荷每碗都放了些红糖,从暖壶里倒出热水,沏了两碗红糖水端进屋。

“招弟姐,盼弟,来喝水,暖暖身子。”

看到是红糖水,招弟和盼弟咽着口水往外推:“不用,不用。红糖这么金贵的东西咋能给我们喝呢?”

“你们咋不能喝?红糖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阮荷不容拒绝地把碗塞进两人手里:“快喝,不喝我要生气的。”

许雅琴在旁边笑着说:“喝吧,别客气。我家不缺这东西。”

招弟和盼弟闻着红糖水勾人的甜味,实在忍不住诱惑,小口喝了一口。

红糖的甜味夹着水的热气跑进胃里,让她们眼眶发红。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东西,阮婶子一家太好了,这么好喝的东西都舍得给她们。

两人特别珍惜地小口小口喝着红糖水,力求品到每一口的味道。一碗水喝完,她们的身子暖起来,连脸都恢复了点血色,没那么青白了。

炕之前就已经烧了起来,中间有个小炕桌,因为没睡觉,所以还没撤下去。

许雅琴又抱过来一床被子,铺在阮荷这头,对招弟和盼弟说:“来,上炕坐着,下面多冷。”

怕两人不好意思,阮荷先上去,摸着暖呼呼地炕说:“好热!”回身热情地朝她们招手:“你们也上来。今晚上咱们三一起睡!以前都我自己,特没有意思。”

阮茂竹和阮茂林在另一边,没有拆穿阮荷。他们一家谁不知道阮荷最重**,如果不是没房子,她早就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了,怎么会觉得一个人睡没意思呢?

招弟和盼弟脱掉又脏又破的鞋,看到露出脚趾洗得发硬的袜子,不好意思搓了搓脚,不敢上去。

这时候阮建业端了盆热水进来:“来,孩子们,洗脚了!老规矩,女孩子先洗。”

阮建业把脸盆放在炕前,让三个女孩子伸进去,他蹲下去要给她们洗。招弟和盼弟吓得立马躲开。

“叔……叔,不用,我们自己洗。”

阮荷笑嘻嘻踢了下水:“爹,你洗你自己的吧,我们能自己洗。”

“好吧。

”阮建业有些遗憾地站起来,看来今天不能给香香软软的闺女洗脚了。

等洗过脚,招弟和盼弟钻进暖和的被子,鼻子发酸,很想哭。她们从来没睡过这么暖和柔软的被子。

家里的被子又硬又薄还有味,炕也不能烧。每天她和盼弟都把所有衣服盖被子上,抱一起睡,早上起来还是被冻醒。

这么暖和的被窝,真想睡一辈子不起来啊。

许雅琴和阮建业躺进被窝里,她叹了一口气:“柳老太真是造孽。刚刚招弟和盼弟脱了衣服,身上几乎没有肉,瘦的跟饥荒那时候快饿死的小孩一样。而且我摸着那棉袄不对劲,就仔细捏了捏,发现里面塞的是柳絮,都跑出来了。你说这不是想冻死俩孩子吗?”

阮建业也可怜俩孩子:“这事咱外人也只能帮一时。要是仓子媳妇自己不立起来,不止俩孩子,就是她自己也得被磋磨死。”

许雅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现在桂兰在医院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不行,我明天得和她说说,这日子过得比坐牢都苦,还委屈了两个孩子,图啥呢?”

阮建业搂过媳妇:“知道你好心,不过你话点到为止就行。别回头仓子媳妇不领情还倒打一耙说你破坏她们夫妻关系。”

许雅琴立马说:“桂兰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防着点总没错。”

“嗯,我知道了。”

***

夜里阮荷正睡得香,就听到一旁传来女孩子“哼哼唧唧”难受的声音。

她立马睁开眼看向招弟和盼弟的被窝,盼弟闭着眼睛,脸已经通红了。她伸手一摸额头,温度高得不正常。

阮荷赶紧披上衣服,推醒了她哥哥:“大哥,二哥,盼弟好像发烧了。”

阮茂林和阮茂竹被她一碰就醒,两人闻言,动作飞快地穿上衣服,跑到阮建业和许雅琴的房间叫人。

招弟也醒了,抱着浑身滚烫的妹妹,她吓得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阮建业一摸盼弟的额头,直接说:“我带她去卫生所打针,你们继续睡。雅琴你看着孩子。”

“我跟你一起去。”这种情况下许雅琴根本睡不着:“我给你打灯。”

家里有个阮荷从功德簿换回来的手电筒,用的电池。平时一家人都不舍得用,怕把电用没了。这时候也没不舍得了。

夜路不好走,没灯容易摔跤,阮荷也担心自己爹,所以她立马说:“爹,我们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让娘跟着吧,不然没光路不好走。”

许雅琴不管阮建业说啥,手电筒已经拿好了,打开门对他说:“快走,早去早回。”

阮茂林等爹娘走后把门关好,四个孩子坐在被窝里谁都没心思睡觉。

招弟担心妹妹,又感激阮建业和许雅琴,心里被恩情沉甸甸压着,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们。

阮荷和阮茂林阮茂竹没事,不睡觉还能修炼,也不会没精神,招弟感觉不出来。

但招弟本来身子就弱,撑没多久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然后又一激灵,晃晃头继续坐那里。没多久又一点一点。

阮荷并没有劝她去睡,生病的是她妹妹,她会打瞌睡是生理原因,她心里是不愿意睡着的。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阮建业和许雅琴终于抱着盼弟回来了。

“没事,就是昨天磕到脑袋受了惊吓又着了凉。打一针烧就退下去了。回头把这两剂药吃了,不再发烧身体就好了。”

招弟看着妹妹香甜地睡在炕上,又感激又无措地说:“建业叔,婶子,盼弟看病花

了多少钱?等我娘回来我和她说,到时候再还给你们。”

阮建业和许雅琴不在意地摆手:“没事,没几个钱。你娘现在身体不知道什么样呢,不用拿这事让她烦心了。”

招弟很倔强:“不行,这钱必须还。我也会多帮我娘干活挣公分还。婶子,你们帮我家很多了,钱不能不要。”

孩子自尊心还挺强。阮建业还想说什么,被许雅琴拉住了:“行,婶子等着你们还钱了。不用急,慢慢还,什么时候有什么再给。”

招弟认真地点点头。

娘说过,人不能贪得无厌。

阮婶子一家这么好,她们不能做像奶奶一样没良心的人。

乡里医院。

仓子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脸痛苦。柳老太在病房里捂着胸口直哎呦:“我的孙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心疼奶奶一下,奶奶盼了你多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