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都付笑谈中(1/1)

再见杜荷颇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里总保持着特有的沉郁。就像现在,见到眼前一张张笑脸,也不自控的思索一番。

已经“死了”的杜荷面对着心爱的秀珠,眼里流出的生机,嘴角泛起满足的笑意。那刺眼的笑容,让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秀珠如同换了一个灵魂,她脱了沉闷与忧伤,换上了爽朗的笑容,就连那质地一般的粉红的衣裙,也被衬托的格外鲜亮。

眼前的一幕,覆盖了我见到辩机那一刻的澎湃,秀英正拉着辩机的衣袖,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对于辩机的到来,却是我未曾预料的。

到底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一屋子的人呢?不知为何,我选择默默的离开,就在墙外的葡萄架旁的石凳上悄悄的坐了下来。

想起城阳公主的眼泪,再见到那张扬着幸福的笑脸,我突然有了灵魂被分裂的感觉。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扣在我的肩上,同时一股檀香味飘来,我猜到了那是辩机却没有回头,我轻轻的抓着覆在我肩膀的手,好熟悉的手,已不知握了多少次。

“刚刚…秀英…她在问我佛法。”背后传来辩机吞吞吐吐的解释。

他难道以为我是因为看到秀英与他的一幕,生气才来此处吗?想到这,我不由得笑了,赶紧站起身回头看着他。

他复杂的看着我,两道浓眉微微锁起,过了好久,他似是在探究我的心,眼睛一刻也不离我的脸,我偏就忍着不做任何表情。他的眼睛便无规则的眨动着,显得分外的仿徨。

“静儿告诉你我今日来此?”我问。

他的视线终于从我的脸上移开,不好意思的微低着头。渐渐的,竟有一片红晕出现在脸颊上。

我想,他定是被强烈的思念折磨,那不为已控的情感,促使他早早的赶来,只是为了见我一面,他经历了怎样的情感冲动?我思考着。

“你的伤怎样了?”我走过去抚着他胸口被箭刺伤的位置,“有没有落下病根,下雨阴天还会疼吗?”

辩机抬起了头,转动着眼珠在我脸上来回的看:“你派静儿送来的药,我都喝下了,不会落下病根的。”他伸出了手,抚着我的侧脸,“没有人找我麻烦,你放心!”

我抬起头注视着他,他总能猜到我的心思,就连这三个月我为何不见他,他也心知肚明,只因我担心他被再次卷入皇权的争夺。

我微微点头,欣慰的对他笑了,埋进他的胸膛:“你放心,我暂时没有危险。”

他抚着我的背脊:“那房家可有为难你?”

我松开了他:“房家有房遗直打理,杜嫣然暂时不敢妄动,我一切都好。”

辩机轻轻的点头,他的眼睛又停在我的脸上:“又瘦了。”

不过是最简单的问答,总让我觉得比那些海枯石烂的情话,更让我心绪浮动。

我默然沉思,这阵子精力消耗过度,就算再不想卷入朝堂,却无法看着三哥被下了绊子而置之不理,也做不到看着三哥被陷害而不为所动。

我抬头望着终南山的山顶,我向往着大山深处的平静,却成为高阳公主被束缚终身。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想守着他一起归于红尘,却被和尚、公主的身份所限制。

我忽然感到好累,与辩机静静的坐了下来,已经入秋,葡萄架上的黄叶被风轻轻一吹就脱了老枝,山上的绿叶大都泛黄、泛红。比春天美的更有力度。

我靠着辩机的肩膀心思向往的说:“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公主了,就生活在大山深处。不再面世。”

良久,才听到辩机回答:“你不可能不是公主。”

我心下暗叹,若高阳公主死了,我活了下来,那么我就可以不是公主了。

“原来你们躲在这!”我与辩机同时向声源处望去,“高阳,你来了也不打声招呼,重色轻友!”

我瞪了杜荷一眼,愤愤的说:“只顾着在你坟前祭拜,如今你从坟里爬了出来,叫我怎么祭拜!”

话音刚落,杜荷眉头一横:“哎呦呦,这世上最毒的嘴,你高阳若是敢排第二,我看没人敢认第一。”他纳闷的摸了摸脑袋,伸出食指指着我,“不对啊!我是怎么得罪了公主殿下,让我想一想。”

见他那副油腔滑调,我又气又笑。杜荷将疑问投给辩机,辩机侧头看着我,同样不知缘由。

“高阳,城阳她怎么样了?”杜荷低声问,眉宇间露着几分惭愧。

难得还想着她,经他这么一问,我心里的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却依然没好气的答:“还能怎样?苦熬着呗。”望着一脸内疚的杜荷,我缓和了音调,“她要我带话给你,她答应你。”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杜荷,瞬间提起了精神,他不自信的问:“真的?她真的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心里打着好奇的鼓,到底答应了杜荷什么,还未等我问起,他便向我倾诉:“我只希望她找到真正的所爱,忘了我,嫁个对她好的男人。”

这时,我留意到辩机一副沉郁的表情,他似在思考着什么,是想到了我们自己吗?

当三人均陷入沉默之时,秀珠笑意盈盈的喊着:“你们喜欢在外面吹冷风吗?快进来。”

随着这声邀约,杜荷伸手摆出个“请”的手势,看上去很连贯的动作,让我感到十足的别扭,恐怕只有我,尚未适应他如今的身份,是的,他不在是十六公主的驸马,我的姐夫。

仔细的环视一圈,屋内多了些许的案桌,上面摆着一摞一摞的账本,如今的秀珠一人撑起整个家业,只因林老爷子一年前突然暴病而亡。

那秀珠见了我,柔和的一笑,可我还因城阳的原因,一时间无法接纳。只要见到她,我便想起城阳公主心如死灰的神情。

不过,这秀珠似乎并未在意,虽然我一直冷眼相看,她恭敬的地给我一盏茶:“高阳公主,我知道你没有接纳我,对于你的姐姐,我也很愧疚,可有些东西不是退让就能得到的。”

对于秀珠的话,我虽然认同,可心里还是憋着无名之火。我理直气壮的质问:“你秀珠所认为的退让,难道就是从嘴边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吗!你可知,你与杜荷能有今日,需要一个女子承受多么大的折磨。她成全了你们,包容了你们,你可知她流了多少眼泪,又毁掉自己多少的情感!”

我满腔的不平就这样发泄在那个原则上毫无错处的秀珠身上,同时,屋内所有的人均将目光对准了我。也只有辩机走上前来,安抚着我的冲动。

直到秀珠愧疚的低下头,我又意识到,对于这件事,我不该指责任何人。一时间,又不知如何面对众人的双眼,我挣脱了辩机走了出去。

我知道辩机跟了上来,而与此同时,跟上来的还有秀英,她快速的跑上前来。我只好停了下来。

秀英捉急的说:“我知道你是公主,你想砍谁的脑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你绝对不是大唐最漂亮的女人。”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不解了。

我有些眩惑的看着她,已经长大的秀英,精致小巧,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人,我给她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秀英怯懦的问:“你能保证不坎我的脑袋,不治我的罪吗?我只想说一说我们女人之间的事。”

不过是个小丫头,话里话外透着幼稚,我无奈的笑着说:“你可以不把我当做公主,我也不会治你的罪,说吧!”

她望着我,眼眸中还带着几分纯真:“我觉得你与辩机早晚会分开。”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探究我的反应,“你是公主,你们不会有结果。但我不一样,我不过是平凡人家的女子,只要他放弃做和尚,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他,但是你,永远没有机会!”

此话虽然犀利,可我一点也不愤怒,反而觉得好笑,我问:“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嫁给他?”

秀英转着眼珠想了想,向前走了一步:“论美貌,我觉得我并不输给你。而且我比你小了好几岁,最重要的是,我与他在一起,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

“美貌?”我重复着,黯然一笑,“不过是能让人短时间产生荷尔蒙的一个条件罢了。”

“荷尔蒙?”她不解了。

“就是激起欲望的情愫。”我解释着。

“他与你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美丽吗?”秀英有些激动了,“难道不是吗?”她不自信的重复着。

望着眼前的秀英,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悲,也许,美丽是她天然的优势,倘若将绝色的容颜作为爱情筹码,便是最大的可悲。

于是我尽力轻柔的回答:“美丽能支撑多久呢?一刻钟、一个时辰还是一天,甚至一年?看够了也就麻木了。”

“那么他喜欢你什么?”秀英不甘心的问,“你怎么不生气,你难道不担心我会抢走他吗?”

我好笑的看着他:“从不担心!”我向后方望去,辩机面露尴尬,缓缓转身似要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我慨叹“我在他心里,在他的灵魂里。你争不过,抢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渐渐成长,辩机渐渐情重。眼见进入佳境,谁料后续生死时刻。还有一章,我要修一修,晚些或者明天早些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