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此生爱恋芳菲尽(1/1)

门缓缓的张开,开门之人却面带惊悸不安之色,容颜依旧俊朗,身材依旧挺拔,他与我面面相觑,却呆默不语。迟钝的向住持合十一礼,眸光一闪而过。

曾经在大山深处与我心有灵犀的男人,如今回到的佛寺,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有种度外之人的陌生感。

我恍惚的怀疑草堂的生活是真实的吗?眼前的男人是辩机吗?

我进了禅房,辩机低头不敢看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那因他又一次偷偷离开的怨占据了心头。我失落、委屈、不解,这些负面情绪一齐涌了上来。

强忍着那不听话眼泪,我哽咽着问:“又是为了躲我,你才来的会昌寺,是吗?”

辩机扭转过身子,走到了窗子旁边,我执拗的走过去抓着他的双手,偏要对着他的双眼,泪眼模糊的问:“曾经承乾用剑威胁你,你尚且不肯离开大总持寺,而今,是什么样的理由,要你这般的躲着我,辩机,你告诉我!”

辩机深望着我,即便是面无表情,可眼里浓浓的情愫还是流了出来,眼底沉沉的哀伤。他挣扎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我罪孽深重。”

我的眼泪不可抵制的溢了出来,脑海里出现草堂里与辩机缠绵的画面,我重重的说:“罪孽深重的是我!”

此时,辩机厉声制止了我:“我犯了错,就让我用有限的生命来忏悔吧!”辩机别过头,轻轻挣脱我的手。

对于辩机突然的转变,不是没有想过长孙澹外力因素的影响,可是,此刻的我却排除了所有,发狂般的想知道辩机的心。

“辩机,你爱过我吗?”我想着草堂里辩机对我的呵护备至,想起他的柔情,却仍然不自信的问。

辩机眼睫猛然抖动,我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辩机哀伤的低着头。

我望着眼前的辩机,又一次不确定的恍惚感,他真的是辩机吗?

“在我与佛陀之间,你选择了佛陀,是吗?”我走上前等着辩机的回答。

“我曾经忘了我自己,我摧毁了我的信仰,当我终于醒来时,才发现我的灵魂只剩下一半。”辩机惭愧的低头轻语。

“辩机,你在怪我吗?怪我将你的灵魂撕裂吗?”我颤抖着音调问。

“不,是我自己的错!”辩机望着我说,他的目光坚决。

看着他痛苦而坚决的神情,我知道他要离开我,我知道他的心始终被佛陀折磨着。我不舍的抱住了他,哽咽着说:“我知道,那看不到的佛陀是你心之所往,可是你眼前的高阳呢,她就在你的怀里,告诉我,你爱佛陀,那你是否也爱我?”

即便是现在,我依然忘情的贪恋着这个男人的怀抱,即便他要离开我。我近距离的看着他,好怕以后就连这样的望着他,也是奢侈的。即便他再绝情,我也始终找不到恨他的理由。

辩机眼泛泪光,曾经亮如晨星的双眸,如今却暗淡萧索,神色淡淡,他无比自责的说:“我本脱离尘世,早已无资格谈情说爱,可却与你有了世俗之举,在你面前我是罪人,在佛陀面前我依然是罪人。”

在草堂时,我便隐约感到他心里的挣扎,大山深处,没有了佛寺的庄严,与之而来的是人性的流露。

我捧着他的脸,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消除他心里的罪恶感,我不停的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做一个人本就有七情六欲,而做一个佛却要断尘念、清六根,可是佛陀曾经不也是人吗?他也曾有过爱恨别离的混乱,他也曾迷乱于世间的浮沉。若他没有经历世间六苦,又怎能站在最高点普度众生呢!”

辩机讶然,微张着嘴,难掩他混乱的神经。

或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说出今日这番话,看得出让他心神混乱。毕竟佛陀成道前曾有过世俗的生活,经历了世间冷暖,最后才大彻大悟才得道成佛!辩机一时间也无从申辩。

过了很久辩机抬手擦了我的眼泪,他依然辩解:“佛陀正是经历了人世间的苦难,才劝解世人远离世间浮沉。”

我松开辩机的手:“那么,你是佛陀吗?”我将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那石窟里雕刻的石头,也不是大雄宝殿里铸起的铜像!”

辩机怔望着我,他不再言语。曾经在草堂,那信念建起的心墙因我的到来而崩塌过,他也曾忘我的沉醉,爱情也曾给他带来神经的冲动,他也曾被荷尔蒙鼓动,有了身体的欲&望。

我将手移开了,辩机轻抚着我的脸,低沉的说:“高阳!好好活着,不管我的生命还有多长,就让我将仅有的生命来忏悔吧!”

此刻我便知道,辩机下了最大的决心,终于他还是离开我了,可我还爱着他,就这么被迫的舍弃他,我的心好疼!好疼!

那个是否爱我的问题,他始终都没有回答,我只要他心里有我,他难道都不肯吗?

想到这,我心如刀割,眼泪像泉水般涌出,可我依然倔强的高傲着,我委屈、愤然的对着辩机大喊:“好!是我撕裂了你的灵魂!斩断了你的佛心!高阳会成全你!从此青灯相伴!为你修行,了却余生!”

我没有去想此番话对辩机有多大的冲击力,辩机似乎被震惊了,他呆板的望着我,眼中含着泪,透漏着悲哀的流光,他欲言又止,重重的唤着我:“高阳!”

我没有理会他眼里的暗沉,没有心思思考他内心是否挣扎,我被哀痛填满了,我哭着向辩机发出了最后的宣告:“我说过我高阳此生只有你一个男人!就不会再有第二个!”

说完我转身推门,跑了出去,背后传来一声呼喊:“高阳!”

我不再理会,只是拼命的跑着,似乎只有奔跑才能发泄我的哀伤,我第一次意识到,心被撕裂的疼这是这般难以忍受!

我想世间最大的悲哀不是死别,而是生离。死别大都是天意,那么生离却只是人为。

我的手捂着胸口快速的跑着。

此时天色微黑,那化了一半的雪也结了冰,我的脚一滑,一头栽进那混着雪水隆起的雪窝里,一阵寒凉顷刻间透过衣裙渗进我的身体。我只顾着心脏的疼痛,已感觉不到寒凉。

直到一个陌生的小和尚扶起了我:“施主,你的衣裙湿了,进去暖和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见我眼中带泪,那小和尚合十一礼便离开了。

我踉跄着转头的瞬间,辩机迈着焦虑的步伐恰巧赶来,又恰巧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他追上来了,是担心我吗?为何还要担心我呢?他已经离开了我,选择了佛陀!

我的脑海尽是这样的想法,我强迫自己转头不再看他,一步一挪的走到了马车旁边,当天色已经黑到再难辨别一个人的时候,我还依然仔细的辨认着哪个是辩机。

又倔强的放下车帘,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哭了起来。

静儿站在房府外焦急的等待,见我周身皆湿,她急出了声:“公主,怎么都湿了。”

静儿快速扶起我走到兰凤阁,已经燃着的炭火,换好的衣裙,还有端上来的菜肴,我面对着桌上的精致吃食竟无法下咽。

“公主,好歹吃一点。若是不和你心意,静儿再去做。”静儿急惶惶的说。

我面无表情的说:“以后我只食清粥,一切饮食皆为素斋,见不得一丝荤腥。”

静儿“奥”了一声,赶忙说:“我去换。”

似乎对于静儿,只要我肯吃东西,只要我还肯说话,天就塌不下来。

夜半十分,便觉周身酸软,脑海里不停的涌现辩机那痛苦的神情。

昨晚的寒凉致使我感染了风寒,从此,我便整日的卧于榻前,原本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可我每日只食清粥小菜,加上郁郁寡欢,拖沓了一个月病体才有所恢复。

耳边常是静儿劝阻的声音,房遗爱见我精神不济,不知从哪得来的鸟,将其赠予我,从此,兰凤阁外便有了鸟叫的声音。

淑儿为房遗爱生了儿子,我便将那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至少名义上他是高阳公主的孩子,嫡长子的身份。

春暖花开之际,我无心出门赏景,白天活在回忆里,晚上活在佛陀枷锁里。烧香念经成为我必做的事情。

“公主,还是去吧!都一个月未出门了。”静儿翻来覆去一句话。

宫中每年这时,都有一场蹴鞠比赛,赢的一方,父皇会赏赐一品骏马。

与马球不同,这蹴鞠需要人的综合体力和技能,这房遗爱可是个蹴鞠的高手,为了参加这场比赛,也为了在我面前一展风采。他便委托静儿劝服我。可我却无心观看。

于是静儿也使出了杀手锏:“公主,听说杨妃娘娘春季病症又复发了,您此次进宫还能探望杨妃,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我抬头思考片刻,这似乎是个好理由!我可以不看蹴鞠,但我总该去探望杨妃。

“好!明日进宫!”我说。

静儿兴高采烈的“嗯”了一声:“那我去准备!”

只见躲在窗户外面的房遗爱灰溜溜的探出了脑袋,却在露出眼睛的一刻起,不小心对视了我的眼睛,于是他又弯着腰,灰溜溜的逃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一思泪断肠,无语处,问何望。

千寻烟波,相逢最渺茫。

这章有点虐,为了以后的甜,先虐一会,绝情背后还有深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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