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1)

苏惟故意板起脸来:“我出门是有正事要做。”

林小千嘴噘得老高, 振振有词地说:“我的正事也不能耽搁呢。”

苏惟被她的模样逗乐了, 走近两步,低声说:“等我忙完就亲自陪你, 上天下地都由着你, 可好?”

林小千轻轻揪住他的袖子边,一边在手里绞啊绞, 一边可怜巴巴地央求:“我不要上天下地,我只要出门。”

被人拒绝怎么办?发挥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持续迂回作战啊, 林小千做狗仔时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她已经计划得明明白白了,只要苏惟带她出门,就是初步胜利,出去后她再编个理由, 哄着人去蒋府, 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了。

“这……”苏惟明显有点犯难。

但在林小千看来,这一犹豫意味着他想法松动了, 她趁势继续哭惨:“在家里, 只要我一闭眼, 就想起被人推进水里的情景。这一天我是坐也不是, 躺也不是, 所以才想出去散散心。”

苏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林小千说得双眼泪光盈盈时,他终于点头了:“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林小千正拿着帕子擦眼角, 一听这话立刻雀跃起来:“多谢王爷,我,我们快走吧。”

“不过,”苏惟语气突然转了个弯,“我和易九思有正事要谈,你……”

林小千眨眨眼睛,立刻心领神会:“我一定闭上眼睛捂上耳朵,躲得远远的。”

苏惟先是嗯了一声,后来又一脸严肃地命令她:“不能走远。”

林小千哪有不答应的,头点得和鸡啄米一样。

上马车前,侍卫回说已经检查了三回,苏惟亲自上去又看了一遍,才准许林小千上车。坐进马车里,苏惟还在皱眉唠叨:“坐在马车里不准大声张扬,若有异常,记得马上喊人。”

林小千一脸认真地听着,然而压根没往心里去。苏惟和蒋为辰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她一直在盘算,用个什么理由把人引到蒋府去。

那位传说中的易大人显然留了个口信人就走了,马车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巷,出了城门,又东转西转走了一阵,才突然停了下来。

“坐好,不要出声。”苏惟丢下一句话,就飞身跃下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哒哒哒传来一阵马蹄声,继而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王爷,果然有人上门来引诱梅香。”

“人呢?”苏惟问。

来人回答说:“我正为这事着急,来人不知姓名不知身份,只留下五十两银子,还说等她应允了,再送一千两银子做聘礼。”

躲在马车里的林小千听得心里一动,引诱?聘礼?千两银子?这不就是苏惟提过的诱惑异香女子的手段吗?

她正要再仔细听,苏惟和那人却都压低了声音,任她支起耳朵贴在马车车窗边,也只模模糊糊听出来几个词,什么埋伏、找人之类的。

微微掀开纱窗,林小千向外一望,就见苏惟背着身正和一个白衣文士说话,两个人边走边说,越走越远,说话声更是听不分明了。

等了很久,马车忽然一动,正闭目思考的林小千猛地惊醒,差点喊出声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苏惟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林小千刚回过神来,双眼迷迷瞪瞪,一副被惊醒的糊涂样。

在外边说话时,苏惟一直留了三分心思惦记着马车上的人。现在瞧着林小千发懵的傻样,他悬着的心不但落了下来,还流淌过一阵温暖的热流,让人安心又舒坦。

上手拢了拢她耳鬓边松散的碎发,他轻声说:“乏了?那我们赶紧回家去。”

林小千哪里肯干,她早预备好了理由,就等着引苏惟上钩呢。

“我出来一趟,可什么也没见,什么也没得着。”她先起了个头。

果然苏惟问她:“你想去看什么?”

林小千立刻兴致勃勃地说:“听说福宁街上新开了一家果子铺,老板在益清斋帮工多年,做出来的果子有七八成益清斋的味道,不如我们去买些尝尝。”

苏惟疑惑地看着她:“有这等事情,我怎么没听过?”

因为这是我胡编乱造的啊,林小千心里想。她真正惦记的,其实是福宁街最里头的蒋府,虽然附近的确有个果子铺,那是她安插在蒋府中的眼线向外递消息的中转站,但果子是香是臭,她可一无所知。

然而林小千嘴上却是言之凿凿:“那是自然,我手下的探子遍布京城,朝政大事也就算了,若论市井消息,谁能有我知道得快?”

苏惟摇了摇头:“你想吃果子,我们直接去益清斋买好了,何必去绕路去试别家的?若是做得不干不净,吃了闹场病多不值得。”

见他一味地拒绝,林小千有点着急:“去益清斋的话,不排队排上半个时辰哪里能买得到?而且京城公侯王府不少人常常挤在那里,撞见熟人,我可懒得招呼应对。”

眼见林小千是真急了,苏惟一想以后她出门一趟也不容易,还是答应了下来。于是马车进了城门,径直一拐,直接驶向福宁街。

一路上,苏惟眉开眼笑的,陪林小千一样一样地议论益清斋各色果子的味道。然而看他时不时地搓搓手指,望望窗外,林小千有一种感觉,苏惟其实心不在焉。

果然几句闲话一聊完,他很快收敛了笑容,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小千思量了半天,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刚才和你说话的人,就是易大人吗?”

“你看到了。”苏惟这下不掩饰了,闭眼向后一仰,伸手去掐自己的眉心。

想起来苏惟昨晚又是熬了一夜,林小千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凑过去给他揉太阳穴。

过去连夜工作时,她常常用这个办法解乏。因此下手的力道不大不小,舒服得苏惟眼睛都不想睁开了。他想也不想,就势便靠到了林小千的肩膀上。

林小千手上动作不停,又开口继续问他:“易大人说的梅香,是谁?”

苏惟腾一下坐直了身子,沉声问她:“你听到了多少?”

林小千望着他情绪复杂的眼神,心一横,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梅香就是曾经借住在王府的女子,是吗?”

不等苏惟回答,她又追问一句:“你和易大人是要以她为诱饵,来查异香女子的事?”

苏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过了许久,他又靠回林小千的肩膀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如今这样聪明,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一起办啊,林小千心里激动地摩拳擦掌。

她刚要接话,苏惟忽然伸手轻轻盖住她的嘴巴,整个人贴到她耳边说:“一切有我,你不用这样聪明,这样辛苦。”

林小千想立刻反驳,但是话到嘴边,仿佛全被苏惟温热的掌心融化了。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微微松懈下力气,也靠在了苏惟的身上。

车窗外马蹄声哒哒响个不停,间或又传来嘈杂吵闹的人声,然而两个人浑然不觉,默默不语地倚靠着对方,好像要互相依偎到天荒地老。

“王爷,福宁街到了。”侍卫一句话惊醒了两个人。

苏惟按了按林小千的肩膀,说:“我下去买。”随后掀起帘子,向外张望:“果子铺在哪儿?”

他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乱哄哄跑过来一群人,还有人边跑边遮着脸大声嚎哭。

被这动静一吓,苏惟收回了脚,高声问外面的侍卫:“出什么事了?”

侍卫拉住一个人,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人就开始扯着嗓子干嚎:“蒋家新夫人没了,快去哭灵哪。”末了又压低声音说:“哭完了有赏钱。”

说完那人一甩手,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侍卫原话传给苏惟和林小千,两个人都愣了,纳凉宴上那位蒋家新夫人明明看着身康体健的,怎么才过了一夜,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

尤其是林小千,自从上午听到蒋夫人生了急症的消息,她就开始怀疑其中另有蹊跷,这下更是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

她抓住苏惟的袖子,一脸严肃地说:“王爷,此事古怪,必有内情。”

“什么?”

“王爷还记得晋王的事吗?他送了几样东西给我,结果家中的姬妾就忽生急症,一夜之间人就过世了。”林小千主动把事情串了起来,“偏生这样巧,今日上午,又有人送了东西给我,现在,蒋家新夫人竟然也没了……”

她还没把自己的分析说完,苏惟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蒋为辰送东西了?”

林小千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苏惟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句:“那是谁送的?送了什么?”

看苏惟这脸色阴沉风雨欲来的样子,林小千不敢说话了。

“说!”苏惟一声怒喝。

林小千被吓得一个激灵,苏惟已经很久没这样疾言厉色地吼她了,她正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口不择言了呢?

忽然不知从哪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声,语气平平毫无顿挫地说:“安乐侯、寿安侯还有忠顺郡王世子,送了缂丝香囊、胭脂水粉和玉兰香膏。”

原来他的怒喝,是在问暗卫。